還是……三上迅速地在腦內搜尋。

三上拿出行動電話，打給藏前。電話馬上就接通了。

「目前已經跟各大媒體進入電話協議的階段了。可能得花上一點時間，但是無論如何應該可以在今天內搞定。」

光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曾經令他如履薄冰的那層冰已經融化了。三上突然想起父親的戰友那種誇張到不行的笑聲。原來如此，原來他幾乎已經忘了要怎麼笑。

這就是刑事部的目的嗎？把落合送進記者會現場，卻只給他一張稀稀落落的資料。跟赤間一樣的做法。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什麼也不會說……

既然連C子的名字都查出來了，就表示記者們這段時間始終緊咬著這裏和禮堂內的特搜本部不放。或許還闖進了警務部長室和本部長室，但是從兩者口中都問不出被害者一家人的名字。在接下來的好幾個小時，一直處於憤慨與焦躁的顛峰。在這樣的狀態下，各家媒體都陷入了杯弓蛇影、疑神疑鬼的泥沼。雖說臨時協定已然生效，但畢竟只是「臨時」，誰能保證其他媒體沒有偷跑？該不會只剩下自己家還沒有採訪到新聞吧？說不定已經有人查出被害人的名字了。極度的不安幾乎讓所有人都快要崩潰了。

「有的話，藏前應該會說。」

「也是。」

他不認為那是什麼刑警的直覺，也不認為是廣報的思考邏輯為他開拓了新的視野，但他就是覺得怪怪的，事情似乎沒有這麼單純。

「要我去找嗎？」

只剩下諏訪一個人，但是他看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地眼睛裡布滿血絲，眉毛往上弔，直立的短髮宛如怒髮衝冠，這些部位的變化雖然很細微，但是卻讓人覺得他更有人味了。彷彿所有沉睡的資質都被喚醒，臉上的表情看來不僅不像是失去了什麼，反而像是得到了什麼。

「這樣啊……」

「我們家的記者https://read.99csw.com呢？」

綁架案發生的時間點太剛好了——這是再自然不過的感想。雖然諏訪講這句話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是三上舀起炒飯的湯匙卻停在半空中。就在64視察的前一天發生了模仿64的綁架案，這才是讓人摸不清的源頭吧！

三上搖了搖頭。

「我們家的？」

這時，三上捎來了「目崎正人」的情報，記者們的精神又來了。他們想的跟三上一樣，只要有戶長的名字、地址、職業，就可以查出女主人的名字。不管現在是臨時協定還是正式協定，對被害一家人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進行採訪都是很明顯的踩線行為。諏訪當然提出過抗議，但是反而受到猛烈的抨擊：「那你就把名字交出來啊！」雖然也有人大聲疾呼：「破壞協定的媒體立刻從俱樂部除名！」最後仍是淹沒在多數人的聲音里：「只是要問出被害人的姓名，不算是對她的身邊進行採訪。」「如果只是打電話採訪的話不在此限。」「只能對玄武市公所及商工會進行採訪。」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臨陣磨槍地討論著規則時，所有的媒體皆已掌握到女主人的名字。宛如鳴槍起跑的暗示，各家媒體開始以總部的層級進行簽署正式協定的前置作業。儘管特搜本部至今仍拒絕提供被害人C子的真實姓名，但媒體已決定對之前所執著的「匿名問題」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方向轉到與警方妥協的路線。

「拜託你了，我待會兒就過去。」

「記者會的流程安排得怎麼樣了？」

「刑事部剛才來說了，記者會主要由落合搜查二課長負責舉行。」

「小兵們全都已經前往記者會的現場了。組長等級的人試圖混進禮堂，但是因為戒備森嚴，所以不得其門而入。我想他們遲早會移駕到記者會的會場吧！」

藏前的聲音比他想像的還要有精神多了。

三上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已經九點九九藏書半了。

消息已經傳開了。

「如果要說得清楚，兩個小時根本不夠用，記者會非得開到早上了。要是讓調查指揮官形同被軟禁的話，那這案子怎麼辦下去啊！」

「你才是。」

「多虧你問到父親的名字，在那之後局勢就改變了。」

三上脫口而出。綁架案的記者會一向是由刑事部長或搜查一課長負責。把位階不夠高，而且業務範圍根本不一樣的二課長推到媒體面前能抵什麼用？更別說落合還只是特考組的毛頭小子，根本沒有現場的經驗，哪有能力應付綁架案的質詢。

「這是指眼下這段期間。畢竟才案發第一天，沒辦法不答應吧！」

掛斷電話，正要打給美雲的時候，諏訪也講完電話了，而且似乎也聽見三上說的話。

媒體也有對「東京總部」的情結嗎？總歸一句話，就是競爭原理髮酵了。最痛恨採訪受到限制的媒體，因為深怕被其他同業追趕過去，反而會尋求更強力的約束。

二渡又在幹嘛呢？他現在人在哪裡？正在做什麼呢？三上完全想像不出來。他有來支援偵辦這起綁架案嗎？還是仍在處理視察的事呢？

在用餐空間的架子上有一碗包著保鮮膜的炒飯，聽說是美雲叫的。水蒸氣讓保鮮膜蒙上一層霧氣，其實根本看不出裏面是什麼。在那場暴風雨中還能注意到同事的晚餐問題，美雲肯定會把該做的事做好，根本不用他操心。

五十分鐘以前，他先從G署的停車場打了一通電話回來。

廣報室里還殘留著受到颶風重創的痕迹。辦公桌和沙發都被推到牆角，椅子翻倒在地，地板上散落著無數的紙片。

從地下道走到縣廳的西廳舍只要五分鐘，用跑的則只要兩分鐘。三上決定在半分鐘內搞定這段距離。於是把手伸向炒飯，雖然已經涼了，而且充滿了水氣，但五臟廟還是顯得很開心。

「被搞得亂七八糟，就連赤reaｄ•99cｓｗ•ｃom間部長也曾經受到媒體的圍剿。」

「說到外賣，我這才想起來，去之前請先吃飯吧！」

「是俱樂部那邊堅持要這麼做的嗎？」

「你也辛苦了，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感覺上就像是正因為沒有根據、也不夠具體，才會忍不住說出口的情況。姑且不論對廣報的態度，還是得承認刑事部在這件事的處理上非常合情合理。一方面雖然考慮到目崎歌澄可能自導自演，但卻沒有因此輕忽大意，還是將搜查一課長送到最前線的G署，把精通綁架案的刑警集合起來，找來看上去不像是女警的女警做好準備，也沒忘了要跟其他單位合作。明天就要交付贖金了。無論是案情還是調查都會有突破性的發展。然而他的心情卻沉甸甸的，感覺好奇怪，彷彿坐在一張只有三隻腳的椅子上，總覺得很不踏實。

因為取消視察一事還沒有成定局，所以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掛保險？報導協定一旦簽訂，這場騷動就會暫時告一段落。荒木田為了持續把「不平靜」的訊息往本廳送，便派落合繼續扮演興風作浪的角色，說起來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這倒也是，如果沒有人幫忙真的會應付不過來。禮堂里有七尾在——松岡是這麼說的。刑事部居然會召集在警務課負責管理女警的股長？實務上的支援要求打破了部與部之間的藩籬。雖然反應慢半拍，但是全廳皆已進入迎擊「貨真價實的綁架案」的態勢。

「沒有，不過照這樣看來，應該是來不了了吧！」

「有在記者會場嗎？」

「石井課長打來的。他說剛接到官房那邊的指示，明天的長官視察中止了。」

「說的也是，沒有誰是我們家的記者。」

什麼都沒有。腦海中已經不再有阻擋住思緒的猜忌種子。撇開荒木田不說，他從刑事部的反應里看不出有什麼特別「造作」的地方，有的只是一層迷霧，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明那種不對勁的感覺，這使得三上一九*九*藏*書再念著「還是……」這兩個字。

「東京已經來了上百人，我想應該還會有人陸陸續續趕來吧！」

諏訪遞出一張紙，據說是向G署的警務課問來的。

諏訪笑了。一開始只是噗嗤一聲，後來整個忍俊不禁，張大嘴巴，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剛才所有報社全部出動，透過各自的管道已經查出C子的名字了。」

「不用了，沒這個必要。」

「調查官嗎？沒有，沒看見。」

「辛苦你了。」就連聲音也沙啞得厲害，跟剛打完一場選戰的候選人沒什麼兩樣。

「我都說了……」

「一切都還順利嗎？」

諏訪拚命忍住笑意，用手拍了拍臉頰。

「有看見二渡嗎？」

早紀(11)

歌澄……三上在口中默念，發音跟亞由美很像。

歌澄(17)

「每隔兩小時就要開一次記者會，太強人所難了吧！」

目崎正人、睦子、歌澄、早紀。把這四個名字兜在一起，無疑就是一個「家庭」了。心裏湧起一股新的感慨，如果這整件事都是歌澄的自導自演該有多好啊！目崎夫婦現在應該擔心死了吧！

「關於視察的事，他有說什麼嗎？」

「你去過二樓了嗎？」

「藏前差不多搞定了，就等著開記者會了。警務課和秘書課派出了十個人前來支援。美雲正在地下停車場指揮那些從東京來的車子，厚生課和能率管理課也有派人來幫忙。」

「正式協定看起來簽不簽得成呢？」

「告訴已經集合的那些人，消息已經傳開了，請他們務必要小心隔牆有耳。對於生面孔的出入也要仔細檢查，絕對不準叫什麼外賣。」

「是的。還說既然警方不同意公布目崎歌澄的姓名，就得對案情和調查的來龍去脈說明清楚才行。」

「這是名字。」

「等一下才要去。」

還是……ｈttｐｓ://ｒｅａｄ•9９ｃsｗ•cｏｍ

三上感到既驚又喜，忍不住回問：「光是父親的真實姓名就可以讓他們同意簽下協定嗎？」

諏訪正在講電話。話筒那頭好像是周刊雜誌還是小型的情報志，諏訪一直在跟對方重申，沒有加盟記者俱樂部就不能參加記者會。

諏訪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

「啊，對不起，不小心就……」

三上也露出一抹苦笑。

「開什麼玩笑！」

目崎睦子(42)

「廣報官……」諏訪用手按住話筒。

荒木田明知會有上百名記者氣到抓狂，卻還是把落合推了出來。肯定有什麼不能讓媒體知道的事，深怕記者再三追問會有不小心脫口而出的危險，所以才派出落合這個傀儡。然而，真的是這樣嗎？「刑事部的自導自演」已經不存在了，松岡也明確地否認明知是C子的謊言卻還是借題發揮的可能性。就三上所知，這件事並沒有什麼不能被記者追問的難處。還是有什麼就連松岡也不知情、只有荒木田自己一個人知道的最高機密呢？

諏訪的視線落在辦公桌上，從厚厚一疊的記錄用紙里用手指頭挑出幾張來。

諏訪邊說邊把手伸向辦公桌，因為電話又響了。

三上藉著自己講出來的話切換思緒。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記者會場里已經有很多人了嗎？」

——兩邊其實都一樣吧！

「呃……一旦簽訂報導協定，每隔兩小時就要開一次記者會。要是案情在記者會的空檔間有所進展，屆時以書面的方式提出報告即可。如果是綁匪打電話來等重大突破性的發展，則要立刻召開緊急記者會，即使在臨時協定中亦然……以上。」

颶風吹往哪裡去了？

「真的嗎？」

「其他兩個人呢？記者會的場地打點得如何了？」

「話說回來，這個時間點也太剛好了吧！」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這樣是開不成記者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