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部也有好壞之分呀。」

溝呂木暫時保留三之寺的換思考的方向。各個情報分析固然重要，然而調查指揮官的職務就是在面對單，發覺出各式各樣的切入點，也就是說，儘可能以最廣的角度審視案件。

「指紋呢？既然認定為跳樓自殺，應該會採集頂樓欄杆等地方吧？」

「到了早上，我們戰戰兢兢到了學校，結果沒聽到有人在保險箱里發現屍體……可是隔天被發現陳屍的地點竟然不是保險箱而是草叢，真是見鬼了。更讓我們驚訝的是當天的晚報。報導寫說警方研判那是一起自殺，我們三個都嚇得難以置信。」

「好。從大學友人開始，最好查到高中時代。除了異性關係之外，最好能夠查出舞子當時的性格或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他們採集了屍體的手指，其他地方卻沒採集半個指紋。」築瀨攤開雙手以示無力，並且酸了一句：「這份鑒識報告是鴨蛋唷。」

后閑再度頻頻點頭，但這回顯得有些困惑，對話就此結束了。三人終究陷入與寺尾同樣的死胡同。

「或許那天東京都內正好出現好幾個怪屍體，生意太好了吧。」築瀨半開玩笑地說：「或許是因為三億圓事件的時效剛過，所有警視廳人員都去睡大頭覺了……」

若轄區內出現意外死者，訊息將傳送到本廳。檢視官必須前往現場勘驗屍體，並參考法醫的的意見判定自殺還是他殺。只要檢視官判定這是「他殺」，本廳將動員上百個辦案人員。假設檢視官誤判自殺為他殺，事態將成了徒勞的「幽靈調查」。反之，若將他殺屍體誤判為自殺或事故意外，事件將在案發後立刻陷入迷宮，永不得伸冤。事件是啟動還是冷凍，全得仰賴檢視宮的眼力。

「別鬧了。」

另外還有姓名不詳、跳窗逃走的人物。八點四十分左右，和舞子在一起的白鞋女子。她或許就是音樂老師日高鯰美，因此在旁括弧寫下鯰美的名字。其他參考人有人稱三億先生的內海一矢、愛打牌的相馬弘、與喜多關係匪淺的太田惠……等等，供詞上出現的人物一個不漏，統統列在白紙上。

築瀨語帶諷刺，但表情上卻透露出無奈。

不論時代如何改變、不論溝呂木如何發揮想像力，他依舊難以勾勒出這名老師的形象。令他納悶的ｈｔtps://reａｄ.9９ｃｓw.cｏm點就在這裏。在喜多精彩的過往世界里，舞子顯得太過於生動了。舞子的行徑毫無脈絡可循，卻唯獨凸顯了她異於常規之處，因此反倒難以捉摸，也稀釋了她曾經活在那個時代的存在感。

署長后閑悄悄出現在兩人背後，可能是聽了他們的對話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插嘴。

「哎呀，畢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警察也和現在不一樣吧。」

然而話雖如此，對方可是校長，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能光憑一個街上的黑道小混混供出「MM」的內三之寺抓到警署里。如果事件發生在現在，溝呂木大可針對賓館進行地毯式搜這可是十五年前的往事。若要光明正大揪出三之寺，勢必得從喜多或龍見口中個，不，再多兩、三個強而有力的補強材料。

后閑為了裁決下樓，溝呂木藉此機會再度轉換思考。現階段不宜過度接近事件的單一視向，保持俯瞰的態度吧！溝呂木聽從內心的告誡。

溝呂木拍拍報告書上的灰塵，無奈地說道。一旁一個削肩的矮小男子，搔搔他的白髮頻頻點頭。

然而舞子呢？

溝呂木並沒有確切的理由下達如此強人所難的指令。

溝呂木靜靜傾聽，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我們先放棄死亡推測時間，看看全身挫傷的鑒識如何？」

至於築瀨則無意參与兩人的對話，嘟起下唇再度翻閱報告書。說到刑警自卑感，就另一個層面而言，築瀨也懷有類似的情感。解決事件，不是靠刑警的第六感或是手腕，唯有精選下的確實物證才是破案關鍵，這是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鑒識人自尊。因此，當他面對如此草率的鑒識報告時不由得怒火中燒，更是忘掉自己明天春季即將退休，逮到機會就要激勵年輕鑒識課員說：「如果讓刑警看輕，就別當鑒識了！」

準備就緒。大友從影印版「喜多供詞書」中一一念出名字，菜鳥以油性筆寫在紙張上。

溝呂木捫心自問，就在這個時候，喇叭的聲音忽然飛入他耳里。那是早已熟悉的喜多的聲音。

「了解。」大友邊嘆氣邊說，「從最近的開始就行了吧？」

陷入苦思的后閑面向築瀨開口，希望聽取他的意見。

「但也實在是……」

溝呂木輕輕拍打大友的肩膀說：「一、九九藏書兩個人就夠了。想想辦法吧。」

佔據在喇叭前的藤原刑事部長已經走了。當時水面下正在調查保險金連續命案，藤原為了與檢察廳商討是否發布兇嫌逮捕令，所以回到本廳去了。

喜多、龍見、橘三人下方的名字是體育老師坂東健一。他愛慕舞子卻踢了鐵板，這或許可以構成行兇動機。接著校長三之寺修，關鍵無非是「MM」的英文字母。下一行出現化學老師海德，也就是金古茂吉，案發當晚茂吉也睡在學校，換言之，從晚間到早晨，最接近屍體的人便是他。而且喜多表示，當晚茂吉並未執行十二點的巡邏。當時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呢？

嶺舞子命案，一開始就沒有請來檢視官。在放棄自殺、他殺判定的機會下便篤定它是「自殺」，因此調查資料里根本沒留下能夠推測「他殺」的有力痕迹。

溝呂木將報告書丟在辦公桌上。

溝呂木決定不再多想。這或許是事件的核心部分，也可能僅止於溝呂木個人的好奇。總之該出的招數已經出了。這樣就夠了。

「那邊也還沒消息。」大友顯得有些遺憾。

沒想到三人竟然試圖捉拿兇手。假設三人是清白的，而他們又在發現舞子為他殺的情況下展開行動，即便當時只是個高中生，或許還是能夠查出某些重要真相。不，或許不能抱持如此大的期望，但總之能夠提供某些提示或是契機，極有可能在膠著的現狀下投下小石塊，獲取一定程度的新內幕吧。

「可能是因為發現遺書，所以他們深信這是一起自殺吧。以前自殺頻傳，可能不想為了無聊的自殺案件麻煩檢視官，刻意不請他到場吧。」

「嗯，」溝呂木說，「除了校長之外，其他老師最好也能叫到警署，麻煩確認所有人的所在。」

首先，派出了幾名辦案人當時當任校長的三之寺修的住所與人物。三之寺為何以「MM」的昵稱記下嶺舞號碼？這一點非得查明不可。萬一就如龍見所猜測，舞子是他的情婦，那麼三從一名關係者瞬間升格為嫌疑犯了。

「司法解剖也於事無補啊……」

「而且雖然檢視官沒到場，不過你看，轄區警部看過屍體呢。法律上不成問題啊。」

然而，期待卻輕易破滅了。事件當時的調查報告書比預期中草率許多。

「還有——」溝htｔｐs://ｒｅaｄ.99csｗ.com呂木忽然想到一個點，「派幾個人去探訪嶺舞子年輕時的輪廓吧。」

藤原在回去之前對辦案指揮官的溝呂木說：「拜託務必破案。」

溝呂木的心情猶如仰望著十五年歲月的高聳鐵壁。塵封已久的事件完全鬧了彆扭，如今就算溫柔對待它，它也不肯輕易露出它的真面目。

「我們鎖定車站和地下道尋找，但尚未尋獲。」

所謂嫌疑犯，其實只不過寫出喜多供詞中的人物罷了。兩名年輕刑警在溝呂木的指示下，用圖釘在牆上貼上一大張紙。

后閑不禁垂下雙眼。溝呂木要他一起思考呢。后閑原本就對溝呂木這個男人懷有好感。清晨接獲本廳通知說：「我們會派溝呂木組過去。」他立刻回答：「那太好了。」雖然主任的寺尾令他感冒，但至少溝呂木不會引發他對刑警的自卑心。

「是啊……或許它對醫學進步是有那麼點貢獻吧。」

「是。」大有從文件堆背後應答，露出他瘦弱的上半身。不知他小孩已經出生還是尚未出生，他的友情依舊冷靜，無從判斷。想必他還沒打電話到醫院吧，溝呂木決定先不談他老婆的生產話題，要求他製作嫌疑犯名單。

舞子開放的程度讓人難以想像她是一名高中老師。她以近乎暴露狂的裝扮出現在校園裡，更不顧形象地出沒在舞廳中、大喝大醉，最後竟和自己學校的學生跳慢舞。她的動作宛如妓|女般嫵媚，隨興自在地大肆狂笑，接著又猶如雷陣雨般突然發怒。

「挫傷遍及背部——」溝呂木窺視築瀨的資料回答。「舞子死亡時臉部朝上，因此這是從頂樓摔下時的傷痕，並沒有特別可疑之處吧。」

「你是說她當老師之前的樣貌嗎？」

「署長，我們先別急著下結論，再想想辦法吧。」

后閑外行人的推測，竟然十分酷似偵訊室里的寺尾的推理。

「然後呢？」寺尾的聲音。

當然，溝呂木一心只求「持續下達各種指令。

「喂、喂，築兄，這雖然是昭和時代的事件，但也已經過了昭和五十年呢！如果她是在自家裡上吊自殺也就罷了，但這可是一個老師意外死在校園裡九-九-藏-書唷，檢視官怎能不到現場呢？」

「大友——還沒找到橘嗎？」

「有沒有空？」

「致命性的敗筆就是它沒有推測死亡時間。」

「問題就在這裏。」溝呂木浮起氣憤的表情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溝呂木吐出無奈的嘆息。

「是啊。」築瀨輕易同意。

后閑並沒有為此失望，頻頻點頭。他的表情顯示他已經感受到辦案的參與感。

時間過了上午十點半，雖然緩慢的辦案步驟令人焦急，但已經盡了現階段能夠做的所有事了。溝呂木決定等待部下的報告，其餘時間就留給喜多的供詞。

只是，他們供詞中浮現的嶺舞子這位女老師，不得不讓溝呂木感到某種疑惑。喜多的供詞十分生動，難以想像這可是十五年前的記憶。供詞中關於喜多、龍見、橘三人惡行惡狀的描述是那麼的活靈活現，令人佩服，而暴力教師坂東、為不適任教職而煩惱的鯰美等等，都是每個學校必定存在的老師類型。溝呂木本身的遙遠記憶中也曾遇見類似的老師。

「隊長——」大友面向溝呂木說：「我已經派人索取當時的教職員名冊，名冊一到手，我就會列出所有老師的姓名。」

溝呂木若有所思，然後開口。

大友的臉上露出微微抵抗的神情。追溯被害者的經歷固然是辦案常規，但本案十分特殊，即將在今晚面臨時效，沒有多餘的時間慢慢追查經歷，更沒有多餘的人手。當時舞子已經擔任教師達八年了，因此辦案對象應該鎖定在教師時代吧。大友的表情訴說著這些擔憂。

溝呂木抬頭望著牆上的白紙，他必須從羅列的姓名中特定出兇手。當然，兇手也可能與該校無關，然而，若在這個階段再度擴大調查範圍，那麼情勢勢必難以收拾。大友攤開剛收到的教職員名冊，等待溝呂木首肯后，開始列出其中的姓名。

溝呂木緊盯的那張紙上，除了三億圓事件的內海之外，沒有一個名字能夠讓他的視線停留太久。雖然喜多和龍見的供詞已經到達尋獲屍體的階段，然而鎖定兇手的任務卻仍未離開起跑點。當時的鑒識資料等同於廢紙，況且至今未能召集橘或內海等重要角色。

「他們一開始就認定被害者是自殺，所以辦案也不像樣嘛。況且，檢視官根本沒到現場呢。」

不熟悉辦案的后閑道破了一切。九-九-藏-書板著臉的溝呂木並未露出不悅，耐心地面向後閑說：

「是嗎？」溝呂木嘖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出另一個名字，「內海呢？」

「原來還有這一招。」

「也就是說，我們沒有任何法醫或鑒識材料能夠檢驗喜多和龍見的供詞內容啰？」

溝呂木聽了不知所措。因為他不是說：「務必破案」，而是「拜託務必破案」。藤原曾被譽為「辦案之神」，當今仍獲得所有辦案人員的敬畏，卻從沒聽他說過這樣的台詞。

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重新檢視屍體狀況以及驗屍報告。從物證面檢驗喜多與龍見的單向供詞，並且舉發有效情報提供給偵訊室，以便導引出決定性的供詞，這是溝呂木當初的構想。

「了解。」

據龍見的供詞表示，橘已經加入流浪漢的行列，駐紮在車站通路或是候車室。

——還有沒有其他事可以做呢？

由於喜多和龍見的供詞一口氣邁入核心部位，所以四樓調查對策室更加忙亂了。為了躲避記者，將刑事課的辦案人員統統召集到四樓，因此三十人猶如沙丁魚般擠在一個層樓共同作業。

築瀨難以置信地說：

「大友——」

「可是溝呂木，如果兩人的供詞屬實，那麼屍體一開始是在保險箱內。與其認定她是被人從頂樓摔下，應該思考她是在校舍某處遭人殺害。或許是兇手踐踏了屍體，但現場狀況讓警方誤以為這是摔落時的全身挫傷。我們不能忽視這個可能性吧？」

「這麼說來，兇手先從頂樓摔下舞子，再將她塞進保險箱，然後再將舞子的屍體運往墜落地點……這個行為毫無邏輯可言啊。」

「不——」築瀨從資料堆中抬起頭，「法醫就等於是檢視官的老師呀。如果要論及自他殺的判定就另當別論，但說到觀察屍體本身的眼力，檢視官哪能比得上法醫呢？他們不可能分不清其他方法造成的挫傷，和從四樓摔下的全身挫傷。」

邋遢的制服兩袖上套了一雙閃閃發亮的黑色袖套。他是鑒識界的老手，雖然有些不通情理，但他鑒識的眼力就連本廳也難以輕忽。

「於是我們決定親自下海揪出兇手。原本還打算匿名報警，可是警方已經認定是自殺了，而且萬一他們重新辦案，發現亞森·羅蘋計劃就不妙了……所以我們三個決定親自調查。」

他是轄區老鳥鑒識人員，築瀨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