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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融冰點 第五節

第六章 融冰點

第五節

「可是,到底三之寺為什麼如此袒護太田惠?雖說他們是叔侄關係,但也不必做這麼危險的事吧。」
「秋間,發表你的看法吧。」
幸子語氣平淡地做了結論。
「我也有同感。已經證實小惠曾是舞子的對象,而且我們也知道她愛上喜多,打算和舞子分手。她的可能性至少比鯰美高一些。」
后閑佩服地點點頭。
謎底漸漸瓦解。
「暗語?」溝呂木看著他。
那是鑒識課的築瀨挖鼻屎。
溝呂木看了在座的每個人繼續說道:
「三之寺碰巧發現屍體,暫時先逃出校外,再回來將屍體丟到草叢裡。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沒想到溝呂木語氣強硬,害得這名刑警變得支支吾吾。
房間內鴉雀無聲。
會議室再度陷入嘩然。
「已經自殺的相馬也有重嫌。他當晚確實在辦公室,或許是因為幫凶,為此所苦而自殺。」
溝呂木說得斬釘截鐵,會議室內全然肅靜。
「溝呂木,我換個話題問你,三人潛入學校時,有個從窗戶逃走的男子——或許是女子,這號人物又該怎麼解讀呢?」
「沒錯,他開始準備偽裝自殺。橘狂奔到舞子家,但家裡上了鎖……」
近三十人的臉,一半深深點頭,另一半則一臉困惑。
即便是這種時候,是不忘平衡下屬間的關係。
溝呂木不做任何前言,立即切入正題。
「有道理……」
「我們並不了解事件內容的全貌。」
「沒錯。但他只聽到聲音,沒看見人。他萬萬沒想到那會是學生,因此誤以為海德在巡邏。他像小偷悄悄闖入學校,不能夠現身。這時,龍見大喊。當然,他不知道那是龍見的聲音,一時心急只好從英文準備室的窗戶跳出校舍外。」
「嗯!」
溝呂木對指派偵訊三之寺和小惠的兩名刑警說:「待會記得仔細問出他們的關係。」接著再度看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接著帶小惠進警署的辦案人員舉手。
朦朧的烏雲漸漸放晴,看見了命案的紮實骨架。
「應該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屍體吧。況且金古茂吉隨後就會來巡邏,索性將她藏在校長室的保險箱里——我是這麼認為。」
幾個刑警納悶地舉手。
「我們只靠著微小的線索和片段的訊息辦案。況且這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在面對如此艱難的案件時,我們最好單純地、簡潔地串連已知的事實,來判讀案件的正題。一個人會做的事、會想的事,和我們差不了多少。別只看零星的線索,去觀察一個人的本質吧。九_九_藏_書
「我也這麼認為。」溝呂木說:「不論怎麼想,這個命案都不可能獨自完成。」
答案立刻出現了。
「三之寺-舞子-小惠,我們可以確定這個考試答案的流向。問題是三之寺如何將裝有答案的信封交給舞子。以下是我的推測——三之寺相當擔心東窗事發。就算每回親手交給舞子,也難逃被其他老師發現。所以我猜他們兩人應該有秘密的『交貨地點』。」
「我認為那是校長三之寺。」
大友跟著溝呂木的思緒,開口說:
幾台暖爐和出席者的熱氣加溫了會議室,幸子清澈的聲音響徹其中。
「亞森·羅蘋計劃已四天。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他們都先打開新保險箱,可是唯有這一天,舊保險箱。原則上,考卷都放在新保險箱,三人在第一天就發現了這件事。可開舊保險箱——而且,案發當晚是去偷竊最後一天的考試卷,所以考卷只有兩天有四科,所以無法全裝進新保險箱,但若只有兩科,裝新保險箱就夠了,根打開舊保險箱吧。」
「所以,橘在進入辦公室之前就知道舊保險箱里有屍體。他為了確認屍體,才會打開保險箱。我認為主謀是鯰美,橘是共犯。」
共犯推論在這場會議內極富說服力。大家都認為殺害可以鯰美獨自完成,但搬運屍體就艱巨多了。
溝呂木伸長脖子,稍稍放大音量問道。幸子是會議中唯一的女性,又是一個大美女。多數出席者的興趣可說是不在她的發言,而是集中在她這個人身上。然而——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橘宗一一開始就知道保險箱里有屍體呢?」
「所以呢?」
「他們可能是父女關係。」溝呂木淡淡地說:「據說小惠家的傭人提及這檔事。因為有些隱情而無法公開——如果是他女兒,你覺得呢?」
「喔!築兄!繼續溝呂木指名他。
「可是溝呂木,他當時已經年過五十了……」
所有銳利的目光同時投向溝呂木。
「喔!怎麼啦?」
「不管怎樣,兇手一個人。」
內動人員發放鮭魚便當,溝呂木宣布休息十五分鐘。不論任何狀況,飯還是得吃。這也是刑警的工作。
「我是指老千的暗語。鯰美每次出現亞森·羅蘋,都會向橘偷偷傳遞暗語。『下一堂課是什麼?』——要他打電話,或是要在某處等他,大概就是這類的意思吧……」
「我認為,殺害嶺舞子的兇手是日高鯰美。」
其他人不了解她的意思,大https://read.99csw.com夥一陣傻眼。不,寺尾也發現了。他發現幸子將說出動搖會議的意見——
「沒錯……你說得一點也沒錯。」
「為什麼要藏在保險箱里呢?」從遠處傳出聲音。
「我是說,去偷遺運屍體,都不是一個女人家可以完成的事啊。」
溝呂木早已備妥這個問題的答案。
「應該沒有看到吧。喜多他們發現屍體時,在舞子的口袋裡發現考試答案。如果三之寺先發現屍體,他應該會找出答案丟掉它吧。」
「沒錯……」
——我沒能看穿……
溝呂木亢奮的情緒傳播到會議的圈子裡。
后閑放下筷子,像個玩具頻頻點頭。
「隊長,三之寺有沒有看到屍體呢?」
就像突然關掉電視的音量,所有聲音和吃飯聲瞬間消失。
「他們,用了暗語……」
可是……
「你們記得那晚小惠打電話給三之寺嗎?她問說:『舞子老師不在家,請問知不知道她去哪?』三之寺一聽到,勢必驚慌失措。因為當天他又在學校將答案交給了舞子。他擔心舞子帶著答案失去音訊。就像當時橘猜想:只有校長知道所有科目的答案。萬一被人發現,三之寺就沒戲唱了。因此他急忙趕到學校,在英文準備室東翻西找。『交貨地點』可能就是準備室的某個地方。」
「會不會是金古茂吉?供詞說:曾在守衛室的壁櫥內聞到香水味。」
年輕刑警迫不及待舉起手。
另一個刑警舉手說:「我有類似的疑問。
日高鯰美是殺人的執行者,且另有共犯——
溝呂木快速將飯送進嘴裏,深感苦澀的挫敗。
就是在舞廳,鯰美和舞子被美兵騷擾的那一次。平時冷靜的橘搶先跳出,英勇地救了鯰美。
大夥自顧自地討論起來,后閑為了收拾場面,發出他那特有的粗野聲音。
「喂,大友,你覺得為什麼呢?」
「你們說得沒錯。只是,小惠對喜多坦承同志關係后,也說過案發當晚曾來回舞子家和學校。她也說她沒見到舞子。這表示她和這起命案無關。」
橘和鯰美是情侶。鯰美為了解除和舞子的關係,當晚在校長室向舞子提出分手。鯰美在爭執中殺害了舞子,驚慌失措的她打電話給橘。橘可能指示鯰美說:「把屍體藏到保險箱。」因為正好亞森·羅蘋計劃仍在進行中,當晚也預計潛入學校。只要躲過海德茂吉的巡邏,剩下的事就可以自己想辦法——橘大概是這麼想吧。
「剩下的是……」溝呂木閉上眼。
「橘在read.99csw.com舞子家尋找可以當作遺書的東西。於是,在垃圾桶中撿起那本雜誌的草稿。」
溝呂木的聲音有些顫抖。
后閑客氣地提出他的疑問。
「橘會用厚紙板打開門鎖。他曾開過相馬家——舞子的公寓比相馬家破舊,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也就是說,九點半潛入舞子家的人是橘。」
溝呂木半蹲傾身,上漸漸失去血色。
后閑對溝呂木露出佩服的眼神,在手中名單的「太田惠」上打了叉。
他接到鯰美打來的電話,知道她殺了人。那麼接下來會怎麼做?——溝呂木將自己當成橘自問。
「處理屍體。」大友接話。
溝呂木受到積極的反駁,欣悅地點點頭再度開口。
其他辦案人員也紛紛發表意見。
一隻雪白的手猛然舉起。那是末座的女警——負責記錄喜多供詞的秋間幸子。
「可是隊長,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逃走的人就是三之寺呢?」
也因此,寺尾可是徹底沮喪。寺尾和幸子在同一間偵訊室,花相同時間聽取同一個供詞。大家草草用完餐,會議室再度進入熱烈的討論,然而寺尾已經不再開口。
大家跟著后閑露出信服的表情,但陷入苦思的寺尾忽然喃喃自語地說:
照理說應該由最小的辦案人員依序提出看法,但現下時間緊迫。溝呂木用茶水潤喉后立刻開口。
不,只有一次,橘曾露出他的「真面目」。
「你是說三之寺悄悄潛入學校?」大友問。
在緊要關頭推翻命案推理的幸子不像是剛才立了一個大功勞的人,神情顯得十分落寞,連鮭魚便當都沒沾口。
所有出席者都傾向這個推論。然而,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鯰美是兇手。即使想推出共犯,鯰美身上也找不出任何男性關係。
溝呂木也想,剩下的就靠鯰美搜尋組的功力了。不論如何絞盡腦汁,剩下的部分只能直接詢問鯰美,才能探出真相。時間已經過了晚間八點。就在溝呂木正要起身時——
大家一陣沉默。連反對組也頻頻點頭。這個推理也就是溝呂木一開始所說的「觀察一個人的本質」。
知道喜多看見的閃光到底是什麼了。喜多也在那一晚,在閃光中看見和幸子同樣的疑問。「為什麼要先打開舊保險箱?」但隨後立刻發現屍體而大吃一驚,保險箱的疑問也隨之飛走。而且,懷疑朋友的罪惡感讓他在無意識中,瞬時將閃光拋在腦後。這就是謎底的解答。
寺尾喃喃自語,表情似乎在害怕些什麼。
溝呂木發現自己全身雞皮疙瘩。
「是的read.99csw.com——他們三人在發現屍體后立刻逃出辦公室,可是橘離開之前跌了一跤。我猜他是為了最後離開,所以故意跌倒。橘不打算鎖門,那是因為和兩人分開后,還要再次潛入學校,打算搬動屍體。只要辦公室的門沒鎖,他就可以輕輕鬆鬆回到學校。看來他的計劃是成功了。」
「卻發現喜多等人在辦公室。」
「好!我要往下說了。」溝呂木加快語氣說:「舞子和鯰美進了校長室。可能是為了分手而爭執,或是鯰美原本就計劃好了,我想她們應該當場起了爭執,鯰美殺了舞子,將她藏在保險箱里。」
說到這裏,寺尾就像斷了發條的玩具,緩緩垂下頭。
「我們不能排除計的可能。」寺尾交互看了溝呂木和大友說:「為了爭取偽裝自殺的時間,於是入保險箱。我是這麼推斷。」
「沒錯。他將屍體移到草叢。可是橘到底是怎麼回到校長室?他們進入的窗戶雖然沒關,但無法進入辦公室。難道,他再次循著亞森·羅蘋計劃的路徑回去嗎?」
溝呂木抬頭望著天花板。
「當晚是橘先進入校長室。打開保險箱鑰匙的也是橘。但奇怪的是,橘先打開的是舊保險箱。」
這個疑問再次形成波紋擴散到會議室,這時末座又出現一隻細長的手。
「他害怕海德茂吉,況且事關重大,於是拿了備用鑰匙進入……」
不只后閑,所有人腦海里都浮現一個疑問,大友搶先代大家發言。
溝呂木突然丟出問題,大友面不改色地回答:
「好,首先讓我說出我的想法,請大家腦袋放輕鬆,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出來。」
兩者的意見伴隨著傳遍整個房間,但這時,一個慵懶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溝呂木在房間里找尋年輕內勤人員。他手上拿著水壺,邊走邊倒茶。他在內勤的小會議上說過:他找不到鯰美在案發後現身亞森·羅蘋的必然性。
「啊,因為……因為他是校長,所以不希望校長室出現屍體……」
「繼續說。」
「寺尾,你認為呢?」
「不,三之寺曾在大學的體操部鍛煉身體,校長室還擺了啞鈴,顯示他老當益壯。所以跳窗對他而言,並沒有想像中困難。」
溝呂木再說一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隊長——」年輕刑警發言,「為什麼那個女的一定是鯰美呢?就算換成太田惠也很自然啊。」
現場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把幸子當成只有臉蛋的女警。她在偵訊室抄下喜多的供詞,同時獨自思考命案的真相。
「我沒有任何證據斷定。但若以最自https://read.99csw.com然的方式思考,八點四十分在辦公室的白鞋女人應該是鯰美。為什麼?請大家單純地思考這件事。舞子和鯰美是同一所高中的老師,她們有理由在辦公室留到很晚。而且還會一起去舞廳,也就是說她們在校外也有交往。那麼,她們在辦公室做什麼呢?這也單純地想,她們假藉工作名義留在學校,打算在校長室發|生|關|系。事實上,舞子也曾借用校長室,和太田惠發|生|關|系。那晚就是舞子和鯰美。」
「沒錯……」
七點半,第二次全體會議準時開始。雖說是「第二次」,但時間已晚,大家都認定這是最後一次全體會議。會議室內籠罩了緊繃的氣氛,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僵硬的表情。
「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溝呂木舉手制止刑警,「可是,請大家記得一件事。兇手——不,兇手們為了偽裝自殺,連遺書都準備好了。當然,極有可能行兇搬運屍體是不同人,但他們不可能恰巧變成共犯。鯰美必定有個同樣意圖的共犯。」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即使是自己的學校,每回讓舞子到校長室,或許其他老師不一定會猜到答案一事,但總會懷疑兩人關係不尋常。只要兩人有共同秘密,那麼最好儘可能不要過從甚密。
——為什麼沒能早點發現這一點?
溝呂木以沙啞的聲音催促她往下說。
幸子說出令人吃驚的意見。
后閑、寺尾、大友……所有出席者都睜大了眼睛。正在搬便當紙箱的年輕內勤人員也忘了發便當,呆站原地。
會議室內一陣嘩然。
房間內又是一陣嘩然。溝呂木環顧四周,等待大家安靜。
每當鯰美出現,橘總會裝出「失落病」。這都是為了不讓喜多、龍見兩人發現,而溝呂木也完完全全被他矇騙了,讓他絲毫找不出懷疑橘的線索。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情有可原。」
「等等,先聽我說——當初我也確實懷疑過小惠撒謊。可是,請大家回想小惠對喜多懺悔的情形。當時她嚎啕大哭。沒辦法,讓她最愛的男人發現她難以啟齒的事實,想必小惠一定痛苦不堪。她毫不隱瞞地坦承了所有過去,去賓館被迫拍下不堪的照片,她連這都說了。我想這是因為她打從心底深愛著喜多。就在這之後,在小惠坦承同志關係后,立刻說出案發當晚的去向。在那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說,同志告白是真的,而案發當晚的去向是假的?人的感情有種所謂連續性,這可是難以推翻的情感流程。基本上,當時小惠的精神狀態根本無法操作真實與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