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幹得出來！」

與中尾所期待的形成極大的反差。片桐情緒聲音低落。

找不出拒絕交易的理由。

他一下鑽進自己的車裡。汽車奔跑起來的同時，取出了手機。

「收到了嗎？」

心髒的跳動加快了。

果然，各報都無一漏掉如此有新聞價值的報道。

有了！格利尼克橋！連接柏林與波斯坦的橋樑。冷戰時期曾在這座橋上進行戰俘交換！

一直到下午兩點，中尾才在警署的記者室露面。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笑聲。中尾突然推開門，笑聲戛然止住。公用休息處恢復了寧靜。時報的多多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戰友遊戲」也結束了。

在自行車停車場行竊？地檢監察組怎麼會對此事作出反應？一切都聯繫起來了。

岩村說著從懷裡取出記事本，拿出筆在上面寫了什麼，然後撕下了那一頁，把它對摺后遞給了中尾。

中尾站著不動。

中尾告辭。

「雇傭兵」一定要爬上去。可是，他得付出比別人多兩三倍的努力。工作幹得平平還不行，更何況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婁子……

「什麼……」

「你這混蛋，讓我們蒙受這麼大的恥辱，影響了整個支社的形象。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啊？」

不僅如此，還會毀了與岩村部長之間的約定。背叛！再也不能在縣警做任何採訪了。

「那不可能！」

岩村沒有回答。

中尾把手機貼在耳朵上。

「剛才時報的人來打探強|暴魔的案子。」

「對不起。」

「剛才九-九-藏-書接了你的電話我就向本部說了。」

整個上午都是在支社度過。在幹部會上講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並被迫寫了經過書以及有關這件事的新聞稿。因為不能隨便出入地檢，所以新聞稿基本上是參考其他報寫成的。

「我是中尾洋平。十五分鐘以內，我用郵件傳過去特別新聞。」

早上五點。在支社值夜班的中尾起來去洗手間。郵箱里《縣民時報》已經送到，中尾順手取了回來，翻開社會版。令人震驚的新聞報道映入了眼帘：

事情浮出水面是在第二天，十二月十三日。對中尾而言這一天是黑色的一天。

「等等。」

「啊？」

以後的三天，中尾幾乎在沉悶中度過。

「高野貢。男。二十四歲。美術教師。」

「檢察事務官因涉嫌貪污被逮捕」，「侵吞交通罰金」，「為還借款三百萬而行竊」……

不到一分鐘。片桐就打來了電話。

中尾不解。

恐懼感又回來了。「歌舞伎街」這幾個字會殺了梶聰一郎。

這是一個有武士精神的男人。到目前為止沒有對中尾的失誤表示責備的人只有他。中尾心裏暗自下決心，這次決不讓他失望。

「部長，我就問一個問題。這筆交易是為了保護組織的利益還是為了梶聰一郎？」

難怪佐瀨白天在縣警對伊予警務部長還氣勢洶洶，可到了下午卻提前下班，還以酒澆愁把自己灌得爛醉。格利尼克橋一詞從他嘴裏漏出就已經說明了這一切。

「你這蠢貨！」

中尾沒有回read.99csw.com答。只想把自己「要寫」的意圖傳達給岩村就足夠了。

「拜託了！」片桐簡短的應答聲音里充滿了期待。

「強|暴魔的名字。」

現在只需要證據。沒有人承認這是事實。梶聰一郎去東京的理由也還不清楚。所有這些都還沒什麼眉目。然而……

沒有回答。

記者最忌諱的詞出現在腦子裡。

公用休息處又傳來笑聲。中尾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可是心早已「跳」起來了。

然而，他們相互拿什麼交換呢？一方是梶聰一郎的案子，那麼另一方呢？

「傳有關梶聰一郎一案的報道。」

稍後《每日新聞》也送到了，可中尾連看的勇氣都已經沒有了。

「忘掉梶聰一郎的案子。把這拿去。」

中尾彷彿明白了。

徵收主任最初是因行竊而被警方逮捕。檢察事務官犯案被警方抓住，這對於作為上級機關的檢察方面自然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所以地檢要求警方將徵收主任交回地檢處理，條件是不再追究捏造筆錄一事。

「為什麼？」

設樂的聲音震耳欲聾。

「本部對此案寄予很大希望。把社會版頭條的位置都空著。現在變成了別的內容，你讓我怎麼交代？」

戰俘交換！——縣警與地檢之間難道有什麼幕後交易？地檢想追究縣警捏造筆錄一事；可地檢現在也有什麼把柄被縣警抓住。所以才不得不放棄追究捏造筆錄一事。中尾似乎明白了。

中尾閉上眼睛。

說完便掛斷電話。他感到自己的聲音顯得情緒高漲。

九-九-藏-書「人已經逮住了。因各種原因這傢伙還在醫院里，不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一兩天內就執行逮捕。」

中尾如墮五里霧中。片桐的做法也跟平時不同。一貫的沉著鎮靜沒有了蹤影。本部也很奇怪，怎麼能因那樣片段的說法而把社會版的頭條空著呢？

「一聲對不起就完事了嗎？早就知道你這樣的人做不成什麼大事。我要撤你的職。」

接電話的是片桐。

中尾進了東洋的工作區。

捏造筆錄。縣警與地檢對立。幕後交易。

「怎麼寫？」

這裡有最有力的材料。

事到如今，必須給老闆彙報了。中尾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來到辦公室。此時，《朝日新聞》、《讀賣新聞》都已經送到。中尾慌忙打開來看。

正如自己的估計，是從新聞發布會得到的消息。每天四點半，副檢察長桑島都會會見記者。這件事就是在那個時候發表的。東洋被禁止出入地檢，所以未能出席記者會見……

冰冷的聲音敲打在耳膜上。

中尾貪婪地翻看著各報。

電話鈴聲把中尾嚇了一跳。

其實中尾把電腦放在支社去佐瀨家的那個晚上，片桐就擅自打開中尾的電腦看過有關梶聰一郎一案的初稿。

就是那天。剛過九點就準備回家，說什麼早早地過個聖誕節，還問我想不想知道強|暴魔的案子。怎麼當時就沒有引起注意呢？那天正是少女連續強|暴魔定案的日子。

腦子裡浮現出志木的臉。

中尾將時報往牆上狠狠一摔。一是發泄被人搶先寫了有看點的新聞的九九藏書鬱悶；二是對兩個搜查機關的做法表示憤怒。

不予理會，繼續朝前走。岩村下面的話才讓中尾停住了腳步。

「這是……」

「時報現在都還不知道罪犯的名字。你拿去用它補償點你的損失。」

的確是中尾的失誤。被禁止出入地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哪家報社都會輪到。可這種時候應該虛心地拜託其他報的記者有事通報一聲。然而中尾一門心思想著梶聰一郎的案子而忽略了此事。

分管縣西部轄區S區三十二歲的徵收主任，因貪污交通及業務過失傷害的罰款金被地檢監察組查明——這是報道的主要內容。然而中尾卻對報道中可以說是畫蛇添足的一行字產生了興趣。

這不是時報的「特別報道」，而是東洋的「特別漏報」。

片桐誤會了！因為四天前中尾去找佐瀨之前跟他說過：「梶聰一郎一案的連續報道或許會釣到大魚。」

「要寫？」

五分鐘內完成稿子。將電腦與手機連接。發送。

特級漏報！

疲憊地坐了下來。

中尾最開始就在追蹤強|暴魔一案，現在手上又得到了「最有力的材料」，足以使自己從目前的困境中走出，並且還可以用它來「報復」其他報的記者。對摺起來的那張紙條就在眼前。中尾的身體好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向岩村面前移動。終於渡過了「格利尼克橋」。

晚上八點。中尾站在刑事部長家門口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

做了一個腹式呼吸。放鬆的呼吸。不用再取證，也不用再懷疑什麼「警方與地檢的明爭暗鬥」reａd•９9ｃｓｗ•coｍ。是因為恐懼。事件根源所在的梶聰一郎在想些什麼？在不了解這一切的情況下能寫這篇報道嗎？扣心自問以後似乎有了一種解脫。緊張情緒得以釋放。

為了寫有關梶聰一郎一案的報道，有些情況得進一步確認，可不管採訪誰都被敷衍。那以後又連續幾個晚上去拜訪佐瀨，最終也都以吃閉門羹而告失敗。佐瀨那天晚上嘴裏嘀咕的什麼「橋」成了唯一的線索。只好上網去搜索，看看能不能破解這個謎。

「寫！」

中尾把副駕座上的筆記本電腦拿過來放在膝蓋上。找出前面寫的有關強|暴魔的稿子。很簡單。只需要把稿子的開頭部分改成「今天已將犯人逮捕歸案」就行。中尾打開岩村部長的字條。

走投無路的語氣。

「那向本部打電話更正？」

腦子裡還在迴響著設樂的吼聲。

一定要寫這個內容。

「你看了我的稿子吧？」

沉默片刻。

是因為縣警與地檢的對立。片桐、本部都以為這才是有價值的報道內容。所以才決定上頭條。

中尾點了一下頭，轉身準備離開。

也只有這個。只有靠它，才能恢復支社對自己的信任，才能不被其他報的記者繼續嘲笑。

岩村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中尾。

心髒的跳動帶動著胸部肌肉的顫抖。中尾用手抓住，直到感覺疼痛。

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

「地檢還將對其在自行車停車場調包行竊一事作進一步的調查。」

中尾把手按在胸口上。

你沒拜託我們，所以大家也就沒告訴你。每張臉上都寫著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