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聲音帶給她最純粹的快樂和開心。聽他們嘰嘰喳喳地講述夏令營的趣事，丹斯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著笑著，忽然聽到孩子說出「愛你媽媽」（麥琪）、「等你回來」（韋斯），那是非常明確的、暗示對話雙方身份的語言標誌。

丹斯盡量避免把自己的專業用在生活中。男人傾過身體，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他已經離婚——卻完全不符合他的行為底線，沒有比看穿這一點更煞風景的了（凱莉·湯恩有一首歌是她的最愛，《男人的秘密》，直白又略帶戲謔地道出了男人的天性）。

「噢，沒有，愛德文從來不打人。我是說，雖然他面相有點凶，那對眉毛，你知道的，而且他很壯實，但是他從來不打人。你瞧，有很多事情愛德文是不會做的，你懂我意思嗎？他有點像個孩子。其實，那也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

她預感到有事發生。

現在丹斯明白為什麼伊迪說是為了孩子。失去父親的他們仍然十分脆弱。再一次失去這個人，不能說是毀滅性的，但也是巨大的傷害。

她的名字叫薩莉一道金。

另一方面，他對音樂和歌手表現出一定程度的痴迷。

她又仔細觀察了一遍對面的公園，確定沒有以香煙火星為標誌的偷窺者，便去洗澡了。她擦乾身體，套上山景酒店提供的浴衣。浴衣上的標誌提示她可以89.95美元的價格隨意帶走，多可笑。

「沒有。我簡直無法想象。」

「最近你和他聯繫過嗎？」

「他嗎？真的？是什麼意思？」

但是，法律的首要原則就是不做假設。「確定嗎？你會不會誤會了？」

「那麼他以前抽煙嘍？」丹斯問，想起了昨天晚上酒店窗外偷窺者的煙頭。

「房子在聖迭戈。他這一兩個星期就搬過去。」

丹斯首先感謝她的來電。

丹斯向她道謝之後掛斷了電話，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此次談話的概要。那麼，從中可以得到什麼啟示呢？和一個女人談過一段正常的戀愛並不意味著他不會跟蹤別人。但是，跟蹤是習慣性行為。薩莉認識他一年，同居過幾個月，沒有發現任何危險跡象，這個信息很重要。

「是啊，談過一陣。我們是去年2月份認識的。當時我們在同一家購物中心工作。約會幾個月之後，我們搬到一起。不過不長久，聖誕節前後分手了。為什麼……我是說，很奇怪你為什麼問這個？」

她沒有多解釋旅行的事情，韋斯和麥琪兩人根本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在他們這個年齡段，尚不至於產生多麼深遠的影響。丹斯很滿意他們無所謂的態度，她非常在乎孩子對媽媽和另一個男人出門旅遊的反應。她最擔心的是韋斯，麥琪一直希望媽媽再婚（她宣布自己要當「第一伴娘」，花童絕對打發不了她）。

這就是他不敢接電話，只敢用語音信箱的原因。

「還有西雅圖那個叫無名磚塊的樂隊。這名字挺傻的，不過他們唱得非常、非常棒。愛德文迷他們迷得要死。如果他打算聽誰的演唱會，他會提前很久就買好票，確保一定有時間去看。即便是憑票對號入座，他也會提前三個小時就等在演出現場。結束之後排隊等簽名。還在易趣上買紀念品。真是浪費錢。我是說，我覺得那麼做挺偏執的。」

「我想可以吧。不過，嗯，關於什麼呢？」

「沒有，沒有。他一個人在後院游泳池邊。他以為我九*九*藏*書聽不見。韋斯一走過去，他馬上換了話題，沒說幾句就掛了。」

這句話對一位心情焦急的母親來說不啻是火上澆油，丹斯忍不住打斷她。「怎麼了？快說。」她的語氣很明確：別再東拉西扯，我是你女兒，我是成年人。告訴我，馬上告訴我。

有意思。為什麼媽媽的語氣這麼擔憂呢？「然後呢？」

「對不起，凱蒂，晚安。」

「他喜歡看電影。沒錯，他經常看電影。去電影院看，不是在家看電視。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音樂，沒錯。他非常喜歡卡西·麥奎爾、凱莉·湯恩、查理·霍姆斯，還有邁克·諾曼——你知道這些人嗎？」

她想起昨天在酒吧愛德文·夏普提起凱莉的一首歌，《明日先生》。講述了偷情的男人發誓痛改前非。當然，大家都知道，他永遠不會改變。

「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我們正在調查他是否涉嫌跟蹤罪。」

「是的，但只在十分煩躁的時候抽。就這樣，他和我分手了，有一兩個月我十分消沉。」

「你趕緊睡覺吧。孩子們很開心，我們吃了一頓愉快的晚餐，他們喜歡夏令營。」她故作輕鬆。「還有呢，你能相信嗎？他們盼著開學呢。我們明天準備去買書包文具。」

丹斯迅速把自己的分析寫在筆記本上。

「就你所知，他有沒有威脅過或者對別的女人表示出特別的關注？」

然後，她媽媽伊迪接過了電話。媽媽告訴丹斯她爸爸把她在帕西菲克格羅夫的家收拾了一番，為周末的晚會做準備，開車從聖何塞來參加晚會的客人可以小住幾天。

真希望博林在這裏。

「你有沒有發現他有過任何偏執行為？」

想到這裏，丹斯必須承認她自己也是如此，所以才會帶著錄音設備在烈日炎炎的9月來到比利亞洛沃斯九-九-藏-書所在的風景如畫的小城弗雷斯諾。

「薩莉，告訴我：他威脅過你嗎？」

「沒有。我是說，他打過幾次電話，因為還有東西放在我公寓。我們一起辦過分期付款，必須共同簽一些文件。你說跟蹤，嗯，沒有，沒有這種事。有一件事情，你剛才說我和他分手，不是這樣的，是他和我分手。」

「沒有，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

在凱瑟琳·丹斯的記憶中，媽媽親切善良，同時也很果斷、很固執，有時甚至令人討厭。快說重點，丹斯心想。

「最後一個問題。他有沒有過暴力行為，大發脾氣？」

一兩個星期？

「是的，他很好。不知你能否回答幾個問題。」

「愛德文？」她聽起來真的很驚訝。

「寶貝兒，對不起。」

媽媽沉默片刻。

丹斯腦中一片空白。

最大的問題在於，他做出決定沒有和她商量。這份工作也許來得突然，他必須儘快搬走，但這都不是理由。

薩莉說：「好吧，有一次我和愛德文，還有我一個女朋友一起走在街上，突然上來一個醉鬼，你知道，爛醉如泥的那種。他叫我們婊子。愛德文衝上去對著他大吼，『渾蛋，立刻道歉。』那傢伙真的道歉了。」

米格爾·洛佩茲警官在西雅圖找到她，留言請她電話聯繫丹斯。

「說說看。」

丹斯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但她決定放棄探究情侶之間來電的原因。

有時候，閃爍其詞反而會令被調查對象閉口不言。「他對加利福尼亞某個人表現出不應有的關注。」

「我想向你了解愛德文·夏普的情況。」

那麼喬恩·博林的離去是什麼？一個信號，一種可能。他仍屬於還是已經離開了她的生活？

丹斯真恨不得踢自己read.99csw.com一腳。今天上午她還暗自指責PK.馬迪根在審訊中誘導愛德文，現在她自己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真希望此時此刻喬恩·博林在這裏陪伴她。她想起了兩人上一次去香榭居的旅行。香榭居在卡梅爾南邊大蘇爾附近，是一處建在懸崖上、美得如夢如幻的度假勝地。那次旅行是一次里程碑。她第一次告訴孩子她和博林一起出門旅行。

噢。一兩個星期？

根據電腦天才喬恩·博林的描述，失去丈夫對凱瑟琳·丹斯而言只是一次數字事件。打開，關上；是，不是；活著，死去。

「他又和別人約會過嗎？」

「沒事，謝謝你，媽媽。讓我自己想一想。」

丹斯躺在床上，關上燈，瞪著天花板，腦子裡一遍一遍重複這首歌，直到進入夢鄉。

見鬼。他是怎麼想的，什麼都不告訴我？有人準備引薦我去華盛頓工作，我的第一念頭就是和他商量。

說來奇怪，他們已經兩天沒有通電話了。簡訊一直有，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語音留言。她心想，自己正在調查一起謀殺案，忙碌一些情有可原。可博林是電腦顧問，真不知道他為什麼忙得連電話都沒有。

「謝謝媽媽，晚安。」

「不錯啊，弗雷斯諾挺好玩的，有些地方挺好玩。沿河邊正在開發住宅小區。飛機停在機棚里，不是在機庫。嗯，可能也有機庫，我沒看到。」

「威脅？沒有，從來沒有。」

丹斯蜷縮在豪華大床上。房間的裝修如此富麗堂皇，誰還需要去看積雪的山峰？

那個周末非常美好，丹斯很高興自己終於拋開了寡婦最後的一點矜持——對親密關係的恐懼和不安。

「有件事情ｈｔtｐｓ://rｅａd.９９ｃｓｗ.ｃoｍ我想告訴你。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不是為了孩子……」

「哦，愛德文？他還好嗎？」

「喬恩給孩子送了些電腦遊戲來。他接了一個電話……寶貝兒，他在和房地產經紀商量房子的事情。我聽見他說，他找到一份工作，想看一看房子。」

渾蛋，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應該和她商量。

「是的，我知道。」丹斯注意到最後兩個是男性。

「不太清楚。他約會過幾個女孩，我不認識。我們不再聯繫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顯得有些遲疑。「嗯，不用謝。」

過了許久，丹斯才發現自己仍然舉著手機，電話已經斷了。她放下手機。

對我也一樣。

丹斯打電話到父母家，和爸爸聊了幾分鐘，然後請孩子接電話。

「你那裡怎麼樣？」伊迪·丹斯問了句不著邊際的話。

「哦，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這人很認真，不知道算不算你說的偏執。他迷上什麼東西，比如迷上任天堂Wii遊戲機或者哪個作家，就會把所有的書都買回來。」

丹斯等她繼續往下說。「就這樣？他有沒有動手打過人？」

「人呢，比如明星、歌手？」

「他就是說我們在一起不合適。我有點不思進取，他不一樣。你知道嗎，他很有志氣。他從來不甘於只當一個保安或者賣賣東西。愛德文挺浪漫，而且靠得住。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喝酒，煙也基本上戒掉了。」

這話問得奇怪。

對方沉默片刻。「是的，有過。」

「你和他分手之後，他有沒有打電話糾纏你，跟蹤你，騷擾你？」

「你和他談過戀愛，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