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隨著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咔噠聲，門開了，警察們回來了。

密碼？

如同無聲機關槍槍火一般，他敲擊電腦的聲音充滿了整個小屋。突然身後嘎吱作響。他迅速回國頭去。什麼也沒有。

「不會的，先生。」傑米應道，「我不會幹那種事。」

愛你，再見……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文字：

「什麼東西？」監獄長不滿的問，「你不會出去很久的，吉勒特，沒必要整理打包。」

傑米回答：用戶。

傑米聞聲嚇得靈魂出殼。但他還算鎮定，及時按下了ALT-F6鍵，緊接著，腳穿綁帶鞋的鐵靴子校長變來到他的終端機前。

安德森轉向畢肖普和謝爾登：「知道嗎，通過網路闖入電話公司電腦系統的『飛客』為了達到盜打電話、竊聽他人電話內容、防止別人對他們的電話搭線竊聽的目的，使用幾十種線路盒來欺詐電話公司……這些線路盒不同顏色來區分。現在已經不多見了。你們眼前這個被稱作紅匣子。它能在投幣公用電話里模仿硬幣的聲音，便可以隨心所欲地將電話打到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他看著吉勒特。「你準備拿這個幹什麼？」

看守把手伸進褲帶，拉出一塊電路板，上面滿是電線。

還有：他敲擊鍵盤上的字母鍵時，他們的反應也有點緩慢獃滯。這太奇怪了。他琢磨著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傑米編寫過一些診斷軟體，他決定等拿到密碼之後，將那些軟體運行一兩個看看。他們或許會告訴他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不，我就想干這個案子。那個姑娘簡直就像在我家後院被殺了一樣。我要保證不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謝爾登態度生硬地走到黑客身邊，小聲對他說：「吉勒特，我想說一點。也許你心裏正在想，距離這麼近，兩手又沒有銬上，可以瞄準機會搶奪武器什麼的。我可警告你，哪怕你只是有什麼表情讓我看不順眼，我都會把你往死里揍。聽到沒有？我會毫不猶豫地幹掉你。」

在矽谷以東，有一所聖·弗朗西斯中學。它是聖何塞市一所年代久遠的私立男校。在學校的電腦房裡，一位胖墩墩的十五歲學生正一邊透過厚厚的鏡片盯著顯示器，一邊在鍵盤上奮力敲打。

「聽清楚了。」

「真可笑。我現在是出去，不是進來。誰會從監獄里偷帶什麼東西出去？」安德森沒有吱聲，但畢肖普示意看守過來。看守用金屬探測棒在吉勒特身上來回掃描。掃到他的右邊褲口袋時，金屬棒發出尖利刺耳的叫聲。

監獄長叫來大塊頭的看守，吩咐了一番。隨後看守領吉勒特回自己的牢房。五分鐘后，他已經整理好所需東西，上了洗手間，穿上外衣。然後走在看守前ｈｔtｐs://reaｄ•9９ｃｓｗ.ｃom面，來到監獄的中央位置。

可是有那麼一瞬間，傑米·特納腦海里閃過一個荒唐年頭：那些模糊的字母和字母鍵緩慢的反應完全不是操作系統的毛病，而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死去的印第安人鬼魂在搗蛋作怪。這個鬼魂漂浮在傑米和他的計算機之間，對傑米的存在惱羞成怒，於是用冷冰冰的幽靈手指鍵入一條絕望的求救信息。

「這是什麼玩意兒？」謝爾登大聲問道。安德森仔細看了看。

這會兒，他已經順利進入鐵靴子的電腦，並且下載了內含密碼的文件（方便得很，因為文件名就叫保安密碼。嘿，真是太深奧難懂了，鐵靴子！）文件中保存的不用說加密的密碼版本，傑米要用它必須先解密才行。可是傑米手上這台兼容機威力不夠大，想要破譯密碼得花好幾天功夫，因此他此刻正在侵入附近的一個計算機站點，打算尋找一台威力夠猛的主機電腦幫他解密，使他能夠像變魔術一般來得及趕上約定時間。

他猜想麻煩來自系統文件夾里的程序錯誤，也許是圖像加速器出了問題。他會首先檢查它。

可惡的鬼魂……見他們的鬼。還是回到工作上來。

「謝謝你告訴我。」安德森說。但在吉勒特看來，安德森並不真見得特別感激，因為這番話證實了這位探員只是半心半意參与本案，安德森轉向謝爾登：「你也想接手馬林凶殺案嗎？」

傑米並非討厭這位寄宿學校的校長。一點也不，真的。要想討厭一個關心你的人並非易事。（比如，他可不想傑米的父母，「你還好嗎？23號見，兒子……噢，等等，不行。你媽媽和我到時會很忙。我們會在1號或者7號去看你。到時一定回去。愛你，再見。」）只是鐵靴子的疑心病實在讓人受不了。它意味著夜間像對待囚犯似的對他們實行一級防範禁閉，還有那些可惡的報警安全裝置，以及時時刻刻清點學生的做法。

「噢，該死，見鬼。」他詛咒著，嘴裏蹦出鐵靴子絕對不會說的字眼。他的電腦又死機了。

接著是劈啪一聲。寂靜。只聞風聲。

在極度難挨的半小時里，懷亞特·吉勒特坐在陰冷、中世紀土牢一般的獄室里，不願去想是否真的會發生——自己是否真的會被釋放。他不讓自己抱一線希望。在牢里，最先夭折的就是期待。

校長走到門口，回頭喊道：「希望十五分鐘后看到你一切準備停當出現在場上。」

「你說得很清楚了。」吉勒特說。然後他轉向監獄長：「我需要去牢房裡拿一些東西。」

一陣警報響起來，金屬探測器在他們經過時亮起紅燈。因為他們是離開而不是進來read.99csw.com，負責安全崗的看守關閉了警報器，點點頭表示放行。

「我想別人也許會這樣吧。但我不打算這麼做。」

出了一扇門，又出了一扇門，經過了探視室——他在這兒與朋友差不多一個月見上一次面，又走過了律師——代理人會面室。他曾經在這裏浪費了無數個小時，與榨乾了他們夫妻每一分錢的律師共同商討上訴事宜，而那些努力最終都付之流水。

安德森又看了看電路板。「線布得不錯。」

「好的，先生。」傑米？特納嘴裏應著，盡量不流露出失望至極的心情，他可真不願用一塊濕淋淋的草坪加上十二個愚蠢的同學和他的電腦交換。再按ALT-F6鍵，視窗雨林退去。傑米開始敲擊詳細顯示指令，想看看究竟他的Crack-er軟體對密碼文件的盜取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突然他停下手，眯起眼睛盯著屏幕，發現有些異常。顯示器上的字似乎比正常的模糊，字幕彷彿也閃爍不定。

「謝謝。」

「別忘了我說的話。」

「這是一個新產品，」安德森說，「有鈦做材料。戴上和脫下全靠一把特製鑰匙。沒有人曾經掙脫過。」

「不是正在下雨嗎？」

傑米·特納是個長相笨拙、黑頭髮的二年級男生。最近不顧鬼魂的傳說成天泡在這裏，敲計算機鍵盤的速度可與光速媲美。平生中他還沒有拿過低於九十二分的成績。儘管距離期末還有二個月，他已經讀完了所有課程的必讀書目——完成了大部分作業。他擁有的書籍比聖·弗朗西斯中學的任何兩位學生加起來都多，《哈利波特》叢書每一本他都讀過5遍，《指環王》讀了八遍，網路小說及科幻小說作家威廉·吉伯森寫的每一個字都被他讀了無數遍，簡直到了滾瓜爛熟的地步。

「我是想萬一迷路時可以用它來給朋友打電話。」

「電子腳鐲等出去后再戴。」安德森說。

屏幕上一篇有關雨林生存困境的文章代替了他的非法竊取他人數據軟體的詳細信息報告。

「啊」這位又高又瘦的先生俯身望著屏幕。「還以為你會躲在這裏看黃色圖片呢，特納先生。」

他查看了一下Cray機，發現即便在他下網的時候，這台機子讓在繼續使用它的Crack-er軟體竊取鐵靴子的密碼文件。也許……

安德森朝看守點點頭，看守打開了手銬。兩年來第一次，吉勒特終於在肉體上擺脫了監獄制度的控制。他得到了某種程度的自由。

「加州警署計算機犯罪調查組的辦公地點設在聖何塞市。它是一座獨立的大樓。我們……」

「現在，你有兩種選擇。要麼隨時的都戴著鐐銬，要麼戴電子跟蹤腳鐲。」吉勒特考慮了九-九-藏-書一番后回答：「腳鐲？」

「只是毛毛雨罷了。再說，雨中踢球可以陶冶品性。走吧，出去，特納。綠茵隊下場了一個球員。洛克內爾先生想往左邊跑，腳踝卻向右扭，只好下場了。趕緊去增援一下，你們隊需要你。」

歡迎你，用戶。

最後，當吉勒特走過倒數第二扇門，來到一溜排列著辦公室及看守更衣間的外圍區域時，激動的洪流在他心中洶湧澎湃，呼吸越來越急促。警察們正在那裡等候他。

用戶名？

「你巴不得有個電烙鐵，對吧？」

「乾的不賴，」鮑勃·謝爾登輕聲道，「可是，生活本身就是一件讓人大失所望的事，你不覺得嗎？」

吉勒特對安德森說：「我需要拿一些書和筆記本，另外我哪裡還有許多能派上用場的文字材料，從《網路世界》和《2600》上下載的。」

「可我得先關掉電腦系統，先生。可能需要幾分鐘。」

回答：用戶。

「你好，波瑟先生。」傑米向他問好。

吉勒特抬起頭，冷不防注意到安德森的左耳垂上有一個褐色小圓點，顯然是耳環孔，不過很久以前肉就長回去合上了。只聽這位警官開口道：「法官簽署了一張臨時釋放令。」

哼，看來在安全方面你只能得個F-的分數，傑米在心裏挖苦道，開始瀏覽機子的根目錄——也即總目錄，終於在該校網路上發現了一台大型超級電腦，也許是老式Cray機吧。此時這台機子正在計算宇宙年齡，有趣，不過再怎麼也比不上桑塔納樂隊來得酷，傑米心想。他把浩瀚的天文項目推至一邊，上載了他自己編寫的一個名叫Crack-er（駭客）的**，開始了從鐵靴子文件里盜取英文密碼的艱苦勞動。他……

吉勒特點點頭。「確實如此。」

「特納先生，特納先生，」一個聲音在附近響起，「貓在這裏幹什麼呢？」

「我不過攻擊了一台電腦而已。」黑客氣惱地反駁，「我就幹了這個。我從未傷害過任何人。」

當然，傑米能夠順利溜出自己的房間，即便在夜晚，房間也沒有上鎖（聖·弗朗西斯中學到底並不是監獄）。通過防火安全門走出大樓也不成問題——只要他能讓火警裝置失靈。可那隻能讓他走到校園裡。而校園四周全都被將近四米高、頂上安裝著鐵絲網的石頭牆圍住。要想翻越這道牆是痴心妄想——至少對他是如此，這位身材矮胖的電腦高手最怕高了——除非他可以闖入相關電腦系統，竊取通往大街那扇門的密碼。此刻他正在忙乎的就是這件事，闖入鐵靴子元首大人，對不起，應該叫威廉·c·波瑟醫學博士的電腦，竊取密碼文件。

可就在安德森手放在大門上準備推開時，九九藏書耳旁一個聲音響起：「對不起。」是弗蘭克·畢肖普。

吉勒特此刻對謝爾登陡升惡感，就像這位身材魁梧的警察天知道什麼原因對他似乎也沒有好感一樣。

這種情況進來發生過幾次，搞得他很惱火，可就是找不出原因。對計算機了如指掌的他，不明白何以會發生這種停格卡住現象。6點30分迫在眉睫，他可沒時間來處理機子崩潰至少今天不行。不過他還是把這個死機情況飛快記在了自己的黑客筆記本里，就像任何一位出色的程序設計師一樣，然後重新開機，重新上網。

聞聽此言，安德森轉向監獄長說：「可以。」

他掛上電話。安德森朝他挑了挑眉毛。這位負責凶殺案的警探嗓音平和地說：「是伯恩斯坦隊長。又有電話報告有關馬林凶殺案的消息。有人在胡桃溪市附近發現罪犯行蹤，有可能往這個方向逃竄。」他飛快地朝吉勒特看了一眼，彷彿他是長凳上的一塊污漬。然後又朝安德森說：「跟你說實話吧——我曾向他要求從這個案子中退出，辦那個案子。可他們不同意。伯恩斯坦隊長認為我在這裏跟能發揮作用。」

傑米知道，網際網路的初衷就是形成一個大型學術網路，促進研究成果的交流，而不是封鎖信息。最早通過網路連接的機構——通常是大學——的安全防範措施遠遠不及近年來才加入網路的政府組織及商業公司。

安德森望了一眼手錶。9點15分。「我們得回警署了。」

不，懷亞特·吉勒特心想。生活不過是一次大規模的黑客攻擊。

一陣響亮的電子嘟嘟聲在附近響起，吉勒特下了一跳。這聲音在監獄里從來不曾有過，足足過了一分鐘他才聽出這是什麼聲音。弗蘭克·畢肖普拿起行動電話，聽了聽，用手指撫了撫鬢角，應道：「是，長官，隊長……什麼？」一陣長長的停頓，這中間他的嘴角稍稍有點繃緊。「你無能為力？……好吧，長官。」

現在，傑米決定自行解決。在奧克蘭一家音樂廳擔任音響師的哥哥馬克告訴傑米說，那天晚上傑米如果能從學校里跑出來，他可以帶他去桑特納樂隊演唱會，甚至還有可能給他弄幾張自由出入後台的通行證。可如果他不能在6點30分之前逃出來，他的哥哥就的按時上班去了。要在規定的時間趕到可是個問題。因為溜出聖·弗朗西斯中學並不像影片中演的孩子們順著用床單捲成的繩子從樓上滑下來溜出去玩個通宵那麼簡單。聖·弗朗西斯中學也許看起來像做年代久遠的西班牙城堡，但它的保安措施卻絕對是高科技的。

這個地方的名稱不太準確。不錯，它裏面是有電腦，可是，「房」這個說法有些言過其詞，這位學生心想。九*九*藏*書它位於地下室，窗子上又裝著鐵柵，看起來活像個監牢。很可能過去真是個監牢。大樓的這部分建築已經有二百五十年歷史。有謠傳說，當年加利福尼亞的著名牧師堅尼皮羅莎拉教士，就是在這間屋裡傳播福音的。據說他當時在這裏把美國土著人的上衣剝光，用鞭子狠抽他們，直到他們皈依耶穌。高年級的學長們開心地告訴學弟們說，那些倒霉蛋中有些人根本沒能等到皈依就被活活打死了。他們的陰魂如今還在這些監牢里，也就是像這間屋一樣的房子里，徘徊不散。

他揉著手腕上的皮膚，跟隨警察往出口走去。那是兩扇木門，門上有格構式消防玻璃。透過他們，吉勒特可以望見灰色的天空。

他在網上象徵性地「敲擊」北加利福尼亞科技工程大學計算機實驗室的大門，里克在屏幕上得到下列文字：

「要說還真有一個」，鮑勃·謝爾登在一旁興高采烈道，「不過，他是靠把腳砍斷才掙脫的。只走了一英里路血就流盡身亡了。」

傑米·特納把厚厚的鏡片往鼻樑上推了推，重新工作起來。灰色的光新從霧氣蒙蒙的天空透過鐵窗瀉進屋內。外面足球場上同學們正在歡笑著，呼喊著，前追后逐，破門得分。9點30分的體育課剛剛開始。照理傑米也應該在外面的，而且鐵靴子不會喜歡他藏在這裏。

吉勒特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一直是緊咬牙關、肩膀縮做一團第坐著。聽到這句話，他如釋重負地長長噓了一口氣。謝謝，謝謝……

還有，比如，他不讓男孩們同自己年長並不乏責任心的哥哥們一道去參加毫無害處的搖滾音樂會，除非有父母簽字的同意條，而你甚至連父母在哪裡都不知道，更別提還要讓他們花上幾分鐘在什麼東西上籤個字在及時傳真給你，不管那東西多麼重要。

「你要再犯這種案子，我會叫輛警車親自把你送回監獄。聽清楚了嗎？」

他指著吉勒特。「對他掃描檢查一下。」吉勒特哈哈大笑。

吉勒特稍稍加快腳步，趕上安德森。「我們去哪裡？」

可鐵靴子並不知道。

「它能在六十英里內追蹤到你，並通過金屬器連續發出信號。」安德森繼續道。

「你還可以在大街上把紅匣子賣給飛客，也許可以弄個兩三百塊錢花花。我是說，假如你準備逃跑需要錢的時候。」

「研究環境，關心人類都對可憐的大自然母親做了些什麼，對吧？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現在是體育課時間。你應該親身去體現以下大自然母親。走，到外面的操場上去，呼吸呼吸加利福尼亞的新鮮空氣。跑一跑，進幾個球。」

「是紅匣子嗎？」他向吉勒特發問。吉勒特沮喪地望著天花板：「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