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安德森顫聲喝道。

接著，兇手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警官，你沒事吧？」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安德森沿著低矮的灌木叢前行。

就在此時，安德森從樹叢后一躍而出，猛地舉槍對準兇手，喊道：「不許動！警察！把手拿出來！」

警探立刻緊張起來。但隨後便看清楚，那人手裡拿著的是個兔後足①幸運鑰匙鏈。

安德森沒有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瞪著自己的囚犯，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由最初的震驚轉為興奮。這是多麼刺|激的一個故事！他的妻子會喜歡的。他還要把它講給小女兒聽，不過得等上幾年。噢，還有斯坦，他的鄰居，那個……

或者，他還可能突然轉身撒腿逃開。對此，安德森尚未想好要採取什麼對策，不知對待逃逸的重罪犯採用什麼規則？能否朝兇手背後開槍？

「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那人嘟噥著問。

一隻小鳥飛來——是只鷗鳥，兇手聞聲轉頭，一驚，隨即哈哈大笑。

他一手拿刀，另一隻手觸摸著安德森的腹部，然後手指緩慢向上滑向他的胸部，數著肋骨，肋骨下面，安德森的心九*九*藏*書臟在劇烈跳動。

但安德森隨即想到慘死在這個人手上的幾條人命，如果不加以阻止，他還會導致更多人喪命。這也許是抓住他的惟一機會。 他又往前走了，前面的道路將和兇手腳下的路相交在一起。

安德森往身後看了一眼。是他在雨篷下見過的那個商人，他那一身看上去很昂貴的黑色西裝已經被雨水打得精濕，「我有手機，你需要用嗎？」

要不是那把刀，那把插在兜里的手可能攝住的槍，這個人看起來慈眉善目，幾乎稱得上和藹可親。

那人拿走了安德森的槍，一腳把他踢倒在濕轆轆的人行道上。接著他走到那個戴手銬的年輕人身前，將他反轉身面對自己，俯下頭。

有那麼一剎那他喪失了勇氣，腳步停了下來。他想起妻子和女兒。他在這兒感到陌生、茫然和束手無策。他想：只要跟著這個兇手回到他的汽車那裡，沒收他的駕照，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好了。

「上帝，」那人罵道，「上帝，你他媽的是怎麼找到我的？」

近了，更近了……

還有，別忘了他可能攜帶梅斯催淚毒氣，或是胡九_九_藏_書椒面，或是其他什麼催淚毒氣。

他制服過許多罪犯，但每次都有像弗蘭克·畢肖普那樣的警察做後援，對弗蘭克他們而言，開槍射擊和執行危險的逮捕行動，正如安德森用C十十語言編程一樣，不過是家常便飯。

慢著，他又擔心起來：如果他兜里藏著把手槍，怎麼辦？

行，留神點。

「不，不，沒事兒，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安德森轉身朝著他的囚犯，把槍放回槍套里，掏出自己的手機要打電話，他按了「重撥」鍵，可不知為什麼卻打不通，他看看屏幕，上面顯示，沒有信號。

兇手頓了頓，俯首在安德森的耳邊，說：「人們永遠不會像在此刻一樣了解一個人。」他悄聲道，然後，繼續以那種詭異的方式，摸索著警官的胸部。

小心那隻插在兜里的手，他提醒自己。

這時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忘了宣讀米蘭達原則②，他可不想因為技術性的錯誤毀了這次逮捕行動，於是他從皮夾子里找到那張卡片，生硬地讀著上面的詞句。

那個兇手在路上快步疾走，手插在兜里。

「老兄，我可真高興你在這兒，」戴手銬的人說，「這個https://read.99csw.com傢伙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我還以為我完了。快幫我把這玩意兒弄開，好嗎？我……」

再往前七八米，他們腳下的道路將交匯在一起，很快安德森就無處隱蔽，必須採取行動了。

這倒怪了是什麼原因…….…… 就在那一瞬間——恐怖至極的一瞬間——他意識到世界上任何一位街頭刑警都決不會在執行逮捕任務時允許身後站著一位身份不明的平民。他正要拔槍轉身，商人已抓住了他的肩膀，安德森感到自己的後背迸發齣劇烈的疼痛。

安德森在襯衫上擦去手中的雨水，把手槍握得更緊，繼續往前走。眼前這次行動完全不同於追蹤在商場公共終端機上作案的黑客或搜查學生宿舍，那裡最大的危險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黑客電腦旁擱著的盛放變質食物的盤子。

「扔掉它。」

「求求你。」安德森哀求道。

兇手躺了下來，一半身子在草地上，另一半在人行道上，安德森單腿跪在他身前，一邊用槍口頂著那人的脖子，一邊給他戴手銬，笨手笨腳試了幾次，總算銬上了，接著開始搜身，搜出他身上的卡巴刀、手機和皮夾，他還真ｒead•９9cｓw.ｃom帶著一把小手槍，但是放在短上衣的口袋裡。安德森把所有這些東西堆放在旁邊的草地上，然後後退幾步，雙手因為激動仍在顫抖。

兇手喃喃地回答他明白自己的權利。

偷襲者在他身邊蹲下。

「求求你，……我有太太孩子！求求你。」

安德森慘叫著跪下，那人將卡巴刀再次刺人他的身體。

那人照辦了，然後以從前有過被捕經歷的人才有的姿態駕輕就熟地乖乖舉起雙手。安德森又掃了一眼兔後足鑰匙鏈，努力不讓對方看出自己大大鬆了一口氣，他不想讓這個殺人犯認為自己是個新手。

深呼吸。

那人點點頭，「沒錯兒，」然後又說，「你是安迪·安德森。」他的嗓音中真真切切地透著敬畏之情，「沒有想到會是你在跟蹤我，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在為計算機犯罪調查組工作，而且可能正在調查吉伯森案，但不是在這兒，在現場。真令人驚訝……安迪·安德森，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電腦奇才。」

「你才是那個兇手，」安德森用細微的聲音對商人道，「是你殺了列拉·吉伯森。」他膘了那個戴手銬的人一眼，「而他是弗勒。」

此刻安德森朝兇手更靠近ｒeａｄ•99cｓｗ.cｏm了一點，幸好下著雨，掩沒了他的腳步聲。他們正分別沿著一排高大黃楊樹的兩側並列前行，安德森小心翼翼不讓對方注意到自己。透過雨幕他斜眼瞥了一下罪犯的臉，心中感到十分的好奇：是什麼使得這個年輕人犯下一系列如此可怕的罪行？這種好奇心類似於他檢查軟體代碼或為計算機組負責調查的案子苦苦思索時產生的好奇心——不過此刻的好奇心更加強烈，因為，即便他深諳計算機科學原理，而且了解這門科學所可能導致的犯罪行為，眼前這種罪犯對安迪·安德森來說依然是個難解之謎。

安德森的槍直指著兇手的胸口，「現在！慢慢走過來！」

那個人猛地轉身面對安德森，嘴裏嘟濃著：「該死。」一時里他動作有些遲疑。

「噓……」商人說，又回到計算機犯罪調查組的警官身邊，他正在用全身力氣試圖觸摸自己後背上那可怕的傷痛。似乎只要能觸摸到，那灼痛便會消失。

「趴到地上，伸直雙臂。」

「不，求你，不要……」

那人舉起雙手，安德森盯著他的手指，他的手裡摸著東西！是什麼？

很好，安德森心想——手受到限制，就沒那麼容易拿刀了。

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