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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交戰規則 第十三章

第二部 交戰規則

第十三章

「是羅蘭·馬克斯,迪安。他對漢迪說什麼了嗎?」
歐茨堅定地瞄準了馬克斯的下身。
當然他同意了,他是個紳士。
「讓你們的命令見鬼去吧。如果你們關心那些姑娘,就讓我去吧。」
「那兩個警察是誰?」波特問斯蒂爾威爾,「其中一個是斯蒂威·歐茨嗎?」
「聾人,但是能聽見。」她繼續說,「你知道,我們稱呼那些有聽力的人為他者,但有些他者跟我們很像。」
忘記雙胞胎,忘記喘息著的貝弗莉,忘記哭成一攤泥的哈斯特朗太太,忘記那個望著她的可怕的、呼吸只是為了延續他人痛苦的男人,忘記蘇珊的死,還有她自己可能正在接近的死亡。
這是一個黑色的木屋,牆上掛著織錦,屋裡放著靠墊,煙霧繚繞。沒有窗戶,外人不能進來。
絕望中她感覺到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姑娘們,姑娘們,」她用力地對學生們比畫著,「我要說件事。」
「對不起,」德·萊佩說,「你的聽力怎麼了?」
布魯圖拿著一個紙包的漢堡,他開心地看著它,好像從沒見過似的。他咬了一小口,細細地咀嚼著,蹲在屠宰房門口,觀察著姑娘們和老師。梅勒妮跟他的目光對視了一下,感覺自己的皮膚被驚恐地灼傷了。「嗨,小姐。」他說。她趕緊低下頭,覺得有些反胃。
另一聲槍響,近了很多,馬克斯跑到半路上了。
她的手指又在緊張地纏繞自己的頭髮,手指的形狀表示「光亮」,那個詞的意思是「光輝」。
波特搖了搖頭。
屠宰廠傳來又一聲槍響。在離指揮車六十碼處,有個穿黑色套裝的男人,子彈打在他周圍腐爛的欄杆柱子上,炸起一團碎片。一條大手絹——無疑很貴——在這個闖入者的右手腕上隨風飛舞。
「沒有什麼辦法治療嗎?」
一支莫扎特的曲子開始演奏了,或者是巴赫。她不確定是哪首曲子。(想想在十二個月里聽到的所有音樂,為什麼感染不晚來幾年呢?謝天謝地,父親把電台音樂連到農場的揚聲器上。在我的簡歷中,你們會看到我是聽著《珍珠貝》、湯姆·瓊斯和巴瑞·曼尼洛長大的。)
「請……」他看上去真誠而好奇。
「兔子……不是……該死的兔子。」他說。
「什麼?」
梅勒妮雙手猛烈地搖晃著,她在地板的土上寫道:遊戲,我們在玩遊戲,明白嗎?我們用手做各種形狀,各種東西的形狀。
他瞪著凱莉,她比畫著:「你是臭狗屎。」然後笑著,在地板上寫著,那是河馬。
「這個狗娘養的。」巴德低聲罵道。
「我們必須救她們。」馬克斯生疏的聲音在貨車裡回蕩,聽上去堅決而令人恐懼,有好一會兒波特的心甚至傾向於他。
「我很願意聽。」他和藹地說,可是之後,突然地,他消失了。
但是沒有,布魯圖已經走了,熊一個人坐在門口,嘴裏嚼著東西,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
「我們能談一會兒嗎?我最渴望的東西——交談。」一旦你同某人說話,就是把你的話拋給他,並且用你的耳朵感受他的話,手勢語則完全不是這樣。
「漢迪正跟他玩呢,」巴德說,「我認為他沒有真正的危險,他們現在很容易射中他,只要他們願意。」
請允許我們玩吧,不會傷害誰。
「看上去好像他在喊什麼,我們聽不見。」
「馬克斯,」歐茨喊道,喘著粗氣,「我們要帶你回去,你妨礙了聯邦調查局的工作。」
一顆子彈劈開了律師腿邊的一塊石頭,馬克斯依舊站read.99csw.com著。他轉過身聽迪安的喊話,他的聲音也被「大耳朵」收集起來,傳遞到貨車裡。讓波特感到安慰的是,治安長沒有被馬克斯的權勢所嚇倒。「聽著,馬克斯,你趕快藏起來,否則你就被捕了,到這邊來。」
「哦,你可以是個有聽力的聾人。」
「是的,長官。」
揚聲器里傳來迪安·斯蒂爾威爾的聲音:「亞瑟,我不知道怎麼辦,這裡有人認為是——」
漢迪的子彈射中了那塊白布,它搖晃著,順風飄去。
音樂屋裡,通過講述人的描述,凱爾特豎琴開始演奏那支曲子。
當然,因為漢迪沒說話。如果你能用子彈發言,為什麼要說話呢?
下午三點十三分
「你好。」她想象著他拉過她的手,吻了一下,羞怯而堅定。
丹尼不會容忍她的膽怯。他曾用本田350帶著她進城,她戴著一個黑色的鋼盔,用火紅的翅膀作裝飾。在她的聽力完全喪失以前,他帶她去看電影,由於大聲地為她重複台詞而使觀眾極為惱火。令她的父母厭惡的是,這個男孩兒在知道了她的境況之後,竟然還帶著航空公司機修工的禦寒耳罩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感謝他的好心,丹尼甚至學了一些基本的手勢語,還教她一些句型——自然,有些她不能在成年聾人同伴面前重複,儘管後來在勞倫特·克萊克學校操場這些使她贏得了尊敬。
這是動物遊戲。
梅勒妮從後面摟著雙胞胎。她們長長的栗色頭髮被淚水打濕了,粘在臉上。她抬頭看著裸|露的燈泡——只露出一點點——使外面足以碾碎一切的波浪遠離自己而不把自己壓死。
「我不明白為什麼。」馬克斯回答。
「是的,」斯蒂爾威爾猶豫不定地回答,「但是……我感覺他聽上去很堅定,你認為呢?」
一個微弱的爆裂聲,遠不及他們頭頂上揚聲器里傳來的迪安·斯蒂爾威爾急切的聲音讓人震驚。「亞瑟,有情況,漢迪在開槍。」
「洛·漢迪,我是羅蘭·馬克斯,堪薩斯州首席檢察官助理。」
因此今天,當她開門時,發現一個頭髮灰白的中年男子,穿著一件不合體的海軍藍夾克,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他從屠宰廠外面的野地趕來。
一個活動的模糊的東西嚇了她一跳。滿臉鬍鬚的熊,嘴裏嚼著漢堡,衝到鼬鼠跟前,呵斥了幾句。等著他回答,卻什麼也沒得到,又大聲說了些什麼。他們的對話梅勒妮一句也不懂。人們越情緒化,越憤怒,說話就越快,也越無法理解,似乎越重要的事情,便越說不清楚。
波特按下快撥鍵,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他嘟噥著:「快點兒,洛。」
安吉說:「他掏槍了。」
「是的,謝謝,亨利。告訴他們把她送過來,讓斯蒂威也來一下。」然後對馬克斯說,「現在請你走開。」
胖喬斯琳安全了。
「好了,迪安。去把他弄回來,任何情況下都不要開槍。」
沒有回答。
馬克斯轉過身。「你怎麼阻止我,先生?你為我工作,難道你忘了?」
「我打算把我們從這兒弄出去。」梅勒妮嘆了口氣,「就是這樣。」
別看我!她默默地懇求他。求求你!她低下頭,開始顫抖,哭泣。這樣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跟以前一樣:閉眼,低頭,她的心又溜開了,去了今天早些時候她還從屠宰廠逃出後去過的地方。她的密室,她的音樂屋。
「我就是要勸說他。」
「聾人?我?」他難堪地笑了,「但是我能聽見。」
馬克斯現在距離屠宰廠只有四十碼了,兩名警察慢慢地接近,曲曲折折地穿過野牛草。馬克斯看見他們,喊著讓他們走開。
她沒有感覺到槍九_九_藏_書聲,心中也沒有尖叫聲的振動引起的共鳴。
她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說:「我認為你是個聾人。」
站起來,她默默地生這個老師的氣。別哭了,站起來,做點兒什麼!幫幫我們。你應該負起責任。
「他不喜歡我們做手勢,」梅勒妮快速地比畫著,「我們假裝正玩手形遊戲。」
啊,這可要上升為一場災難,波特想。
她無法很清晰地看見他,願望的力量是無限的,但想象卻是有限的。
讓波特感到震驚的是,馬克斯沒有一點兒悔悟。詼諧的外表消失了,是的,而且他看起來——如果能看出來的話——為波特妨礙了他的計劃而憤怒。「你按照書本辦事,波特,」他用食指率直地指著波特,「但是書本沒有說明一個心理學問題:誰有權力殺了孩子們。」
「那是一種什麼人呢?」他問。他會為被納入其中而驕傲嗎?她想他會的。
現在她試了試,但是無法想象他在這裏。
波特同安吉、查理·巴德一起撲到貨車赭色的窗戶上。
與此同時,屠宰廠里的電話一直響著,響著,響著。
他看上去很困惑。
「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關於我怎麼知道自己是聾人的故事。」
兩名警察穿著防護服,戴著頭盔,從樹叢中悄悄走出來,低著身子,向野地進發。
一聲槍響。
電話響了,勒波接完電話對波特說:「喬斯琳體檢完畢,她很好,你現在跟她談話嗎?」
他們聽到「大耳朵」搜集到的遠處的笑聲。「沒打中。」漢迪的聲音回蕩著,消失在風中。又一聲震耳的槍聲,一個警察身邊的石頭飛向空中。他們兩個都趴下,開始向馬克斯爬去。
波特對著無線麥克風說:「迪安,我討厭說這些,但是我們不得不阻止他,用手提擴音器招呼他,讓他退出邊界線,如果他不幹,就派幾個人把他弄回來。」
「人們按照自己的心活著,」梅勒妮回答,「而不是其他別的什麼。」
安吉說:「我們正試著把人質救出來,而不是進去。」
「然後是他笑了。『誰是笨蛋?《少女的墳墓》?你在說什麼?那是《奇異恩典》。一首古老的讚美詩。那才是我告訴你的。』
她繼續說:「她正在唱歌,一首我以前沒聽過的歌,讓人難以忘懷……」
她在各種氣味中辨別著,油質食物,身體,石油,汽油,生鏽的鐵,陳舊的血跡,腐臭的豬油,以及上千種其他氣味。
「哦,不。」安吉驚惶地低聲喊道。
「不,先生,您明白嗎?您就要被捕了。」
波特呼叫斯蒂爾威爾,告訴他做得棒極了。「告訴他,他這樣做對姑娘們構成了威脅。」
梅勒妮轉向布魯圖,想說聲「謝謝你」,但是他轉向別處,又一次盯著哈斯特朗太太,她又開始歇斯底里地哭泣。
這是梅勒妮所喜愛的聾人文化之一——愛的語言。美國手語和其他語言一樣,實際上是美國廣泛運用的五種語言之一。美國手語的單詞和句子可以被分解成比較小的結構單元——手形,動作,手與身體的聯繫,正如口頭語言能夠分解成音節和音素一樣。那些手勢適合他們做語言遊戲,幾乎所有聾人都是玩這種遊戲長大的。
熊的腦袋轉向她們,他注意到了她的手勢,他的笑容立即消失了,並站起來。他好像喊著:「停下來,停下來。」
德·萊佩。
「真是煩人——她……一個勁地哭、哭。」
波特當然也這麼想。
「我笑了。『在音樂會上,笨蛋。她用來壓軸的曲子。那支曲子,曲名是你告訴我的。』
「我一直在想裏面的那些姑娘,她們在遭罪呀。」
梅勒妮繼續說:「我想用鋼琴彈奏這支曲子。這……這很難九*九*藏*書形容。只是一種感覺,我必須表達的某種感覺。我必須學會這支曲子。音樂會結束后當天,我讓哥哥在音樂商店停下來給我買一些音樂樂譜,他問我哪支曲子。《少女的墳墓》,我告訴他。
首席檢察官助理直著身子走出野地,好像在自家的後院散步一樣。波特很高興看到歐茨和同伴繼續低著身子,像小獵犬似的在男人身後,爬行在茂密的隨風起伏的草地上。
我真的理解他嗎?
但是丹尼……
梅勒妮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因此你應該在家裡的……
漢迪又開槍了。子彈穿透了古老的木樁,離歐茨的頭部只有兩英尺遠。
這是一架精緻的紅木雕刻的撥弦古鋼琴,由象牙和黑檀鑲嵌的小花和金銀絲加工。有一架鋼琴,音質聽上去就像水晶,一架南美洲的單弦琴,一架金色的電顫琴,一把清脆的戰前馬丁吉他。
「我直奔商業區音像商店——兩英里之外——我不顧一切,我必須弄清楚。我肯定我哥哥是在取笑我,我討厭他這樣做。我發誓要報復他。我跑到民間音樂區,瀏覽朱蒂·科林斯的集子。是真的……《奇異恩典》。兩個月後,我被診斷為一隻耳朵的聽力為五十分貝,另一隻為七十分貝。現在兩隻耳朵的聽力加起來大約只有九十分貝了。」
勒波轉動著眼珠,繼續把發生的事錄入電腦。
波特的心在往下沉。「亨利,你提供的關於首席檢察官助理的材料里沒提到他沒長腦子。」
波特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剛回來,迪安,他想幹什麼?」
「替我狠狠揍他一頓。」波特嘟噥著,轉過身去觀察情況。
「然後……」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梅勒妮本來想成為一名音樂家,她告訴他。從四五歲開始,儘管她不是神童,但在音高的辨別力上很有天賦。古代音樂,凱爾特音樂,西部鄉村音樂,她全都喜歡。她聽到一個曲調,就能憑著記憶在家裡的雅馬哈鋼琴上彈奏出來。
斯蒂爾威爾嘆息道:「是的,警官,我找幾個志願者,我希望一切順利,但是如果他堅持,我會允許撒胡椒粉。」
「你好。」她發出銀鈴般的聲音。
「上帝。」有人低聲喊道。
「你會毀了一切。」亞瑟呵斥道,「你在想些什麼?」
「什麼東西?」
「告訴我所有的事。」
「是的。」他說。
「他根本不會放了她們。」
「大耳朵」又一次傳來漢迪的笑聲。馬克斯回頭看了看屠宰廠,罵了一句:「你這個婊子養的,漢迪,我希望你爛在地獄里。」
姑娘們等到他消失后,期待地看著梅勒妮。凱莉不再笑了,唐突地問:「你想說什麼?」
波特試了試投擲電話,沒有回答。
兔子,她寫道。
「『不!』我確實聽見他說的是《少女的墳墓》。我敢肯定!而且就在那時我意識到我正前傾著身子聽他說話,當我們倆之中的一人轉過身子,我無法完全聽清他說什麼。當我看他時,我只盯著他的嘴唇,從來不看他的眼睛,或臉上其他部分。至少六到八個月以來,我跟別人說話時也是只盯著他們的嘴唇。
「什麼東西?」
托比低聲說:「另一個『大耳朵』在屠宰廠,但我們現在什麼也聽不到。」
「不,先生,」歐茨堅定地說,「我奉命打斷你的腿,把你拖回去。」
更多的笑聲——或許只是風聲。
「你在下風口,孩子,向我撒胡椒粉你會弄得自己滿臉都是。」
她睜開眼,看著周圍,以為會看到布魯圖出現,或者熊叫喊著,對著她咆哮。
如果我不理解他,怎麼能懂他的話?看看他——他蹲在那兒,看著一個可憐的女人哭。咀嚼著,咀嚼著,嘴上掛著那種該死的似笑非笑read.99csw.com的表情。沒有誰能那麼殘酷。
「我擔心的不是他。」波特呵斥道。
「我還有好多事要告訴你,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又是馬克斯的聲音:「洛·漢迪,這不是耍花招。我要你放了那些姑娘,我來代替她們。」
這兒的牆能反射梅勒妮自己的聲音。這是交響樂團所有樂器的和聲。女中音,花腔女高音,女高音和女低音。
哥哥過去曾是音樂屋的常客。事實上,有一段時間丹尼是她唯一的客人,因為他看起來是家裡唯一沒有被她的苦惱擊倒的人。她的父母竭盡全力嬌慣她,把她留在家裡,從來不讓她單獨進城,攢錢請家教到家裡上課,給她留下了危險的印象,如「你知道,她的狀況」,總是避免提到她是個聾人。
漢迪又開槍了,正好打在羅蘭·馬克斯後面的石頭上,這位首席檢察官助理停下來,喊著。他又揮著手絹,繼續慢慢地走向屠宰廠。
「我哥哥拿著音樂會的節目單,我側身問他歌曲的名字。他告訴我是《少女的墳墓》。」
「當然,讓我們交談吧。」
梅勒妮在她的秘密地方坐在舒適的躺椅上,決定不再一個人獃著,她需要有個人和她在一起談點兒什麼,和她分享人類的語言。我邀請誰呢?
「……你們這些該死的沒腦子的東西。」熊轉向他的炸薯條和蘇打水。
「你是警察,對嗎?」她問。
波特說:「我不想逮捕你。」他仔細考慮過,認為這樣做結果很麻煩,「但是如果你再妨礙這次案件的辦理,我會讓美國的法律把你送進監獄。」
「先生,」一個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波特聽出是歐茨的聲音——「我們奉命帶你回去。」
「是的,警官。」
「不,我正在救她們。」馬克斯喊著,又繼續向前。
首席檢察官助理堅定地說:「我認為——」
亞瑟·波特和安吉·斯加佩羅準備詢問喬斯琳·魏德曼,她正在接受醫生的檢查。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一聲槍響。
音樂屋消失了,她回到了屠宰廠。
她做了手勢表示「笨蛋」,伸出食指和中指,形成一個V,形狀模模糊糊地像個兔子。
兩名警察保持離地面很低的姿勢,向屠宰廠的正面直跑。如果漢迪決心變得惡毒而嗜血,他們的臀部和側身都是很容易被擊中的。波特皺著眉頭,其中一個人看上去很熟悉。
「當我八歲多將近九歲的時候,我去聽朱蒂·科林斯的音樂會。」
又是一聲槍響。
一聲巨大的槍響,放大之後似乎驚天動地,每個人都很驚恐。
「哦,長官,他堅持要再出去的。」
她羞澀地停頓了一下,因為她不敢確定自己總是用心在聽。
梅勒妮深吸一口氣。
治安長的聲音,混合著風的咆哮,充滿了貨車車廂。
這是一個從不存在也不會存在的地方。但是這是梅勒妮的救贖方式。當在學校受到的嘲弄越來越多的時候,當她根本不懂別人在說什麼的時候,當她想到自己從未經歷的世界的時候,音樂屋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在那裡,她會得到安全感和安慰。
波特和勒波對視了一眼,談判官熾熱的拇指按下了傳輸按鈕。「他在撒謊,是吧,迪安?」
意思是「光」。
梅勒妮想到父母,但是她以前從沒邀請他們到過這裏。都是來自勞倫特·克萊克的朋友,或來自希布倫,鄰居,學生……但是當她想到她們時,便想起蘇珊。當然她不敢。
他必須仰著頭看馬克斯的眼睛——這個人足有六英尺高——但是仍然讓人感覺他在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談話。
「你不能交換人質,所有談判的觀點都是貶低她們,你等於在對他說:『我在這兒呢,我比這些姑娘們加在一起還值錢。』如果他https://read.99csw.com得到你,我的工作無法開展。」
突然她的心變得冰冷,憤怒蒸發了恐懼。憤怒和……還有什麼?模糊的火光在心中盤旋。她與布魯圖對視了一下,他停止吃東西,看著她。他的眼皮一動不動,但是她覺得他正沖自己眨著眼——好像他知道梅勒妮正想著有關哈斯特朗太太和他過去的事。從那一刻起,這個可憐的女人成了雙方共同的不可寬恕的笑柄。
「看在上帝的分上,漢迪,」傳來絕望的聲音,「放了那些姑娘。」
漢迪又開了好幾槍,他還沒有注意到警察,只是對準馬克斯,子彈總是有些誤差,但是一顆子彈打在石頭上,反彈起來,打在警察巡邏車的擋風玻璃上。
在向外張望之前,波特按下麥克風的按鈕,命令道:「告訴所有人,不許還擊。」
「托比,你這裡有『大耳朵』嗎?」
首席檢察官助理遲疑了,風從他的手指中捲走了手帕,在他頭頂上飄著。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名字,但是我能叫你德·萊佩嗎?」
有時她邀請音樂家和作曲家——她讀過名字的人,即使她從沒有聽過他們的音樂:愛米蘿·哈里斯,邦妮·瑞特,戈登·博克,帕特里克·博爾,莫扎特,山姆·巴伯。當然還有路德維希。拉爾夫·沃恩·威廉姆斯。瓦格納從沒來過,馬勒曾來過一回,但待的時間不長。
馬克斯繫上夾克衫紐扣,撣掉上面的碎石粉塵,那是漢迪練靶子的傑作。他向門外走去,嘴裏嘟噥著什麼。波特相信自己聽到了一句:「雙手沾滿鮮血。」但是,其他的話他無法得知。
「先生,」歐茨喊道,「我不會失誤,我的槍法很好,我馬上就能把你撂倒。」
「他能做出來嗎?」勒波問。
鼬鼠撫弄著自己的分頭,帶著冷笑靜靜地看著熊。一個真正的牛仔,梅勒妮想。他和其他人一樣殘暴,但是他勇敢而誠實,如果說壞人也有好品質的話,那麼他就具備這些優點。布魯圖出現了,熊突然停止談話,胖乎乎的大手抓起一袋薯條,走到屠宰廠前面,坐下來,開始貪婪地把食物塞進凌亂的鬍子中間。
是什麼把她從音樂屋裡拉回來的?聲音的振動?燈光?不,是氣味。氣味讓她從白日夢中醒過來。什麼氣味呢?
波特聳了聳肩。
「真糟糕。」安吉嘟噥著。
自從去年那場車禍以來,她沒有心情再請他過來。
「耶穌啊,」巴德低聲說,「他在幹什麼?」他聽上去很受感動,波特不得不克制自己,免得對這位州警上尉板起臉來。
除了他還能是誰?
「感染。它損壞了我耳朵里的絨毛。」
啊,她清楚地識別出來了,濃烈的刺鼻的氣味。
德·萊佩說:「沒聽過這個名字。」
因此你應該在……
「『什麼名字?』他皺著眉頭問。
「野地里有個人。」
「斯蒂爾威爾警官已經授權給我,採取一切必要的武力措施阻止你,先生,我會照做的。」
「因為,」安吉說,「像你這樣的人質會使他的力量和控制意識提高上百倍。他會提高要求,而且會堅持到底。我們無法讓他接受任何合情合理的條件。」
該死的。
「他使我們的工作更加困難。」波特說道,但沒有解釋眼下馬克斯犯下的嚴重錯誤。
她感覺到一聲重擊,抬起頭來,嚇了一跳。他在她身邊跺著地板,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一個藍色的紙盒,丟給她,那是一個哮喘病人使用的呼吸器。她慢慢地打開盒子,遞給貝弗莉,她馬上貪婪地吸著。
年輕警察對著麥克風說了什麼並按下按鈕,幾秒鐘后,悲哀而且緊急的風聲瀰漫了整個貨車,接著是馬克斯的聲音。
熊沖她咆哮著:「什麼該死的玩意兒?」
雙胞胎低下頭,咯咯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