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古庫里婆多多良老師行狀記 第十章

古庫里婆多多良老師行狀記

第十章

「然後你救了我。當時中禪寺先生已經完全摸透了敵人的底細呢。那麼……那是一場戲嘍?什麼怨靈、作祟神的……」
「然後呢,這個案子裏面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屍體的處理方法。」
「我調查到這裏的時候,有一次和過去關照過我的陸奧書房的老闆——先前的那位老先生——說電話時談到這件事,沒想到他竟說他知道有人碰到一樣的遭遇。」
「食髓知味?」
「弄成即身佛,是嗎?」老師低吟,「這招……很厲害嗎?」
「是的,我想匡太郎先生大概是預定從本道寺口登拜,在登拜御山之前住宿的地方碰上了栗田要次。他就是在那時候受巧語誘騙,被拐進了紫雲院吧。綜合證詞來看,他應該是被誘騙說在登山之前必須先在行人寺閉關,更進一步齋戎比較好。」
我……差點被處理了。
我正想這麼說的時候……
「沒那種東西。」中禪寺說,「宗派根本不同。那裡不是真言宗,跟修驗道也沒關係。住持不可能入什麼定。」
「看來是夠他們受的了。」中禪寺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
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這世上真是不可思議極了呢,沼上。」
「不是發現了古文書嗎?」
我和老師都是那種一有閑錢,就會毫不猶豫地全數奉獻到買書上頭的人。
「咦?那……」
「是啊。一般犯下命案的時候,最麻煩的就是屍體該如何處理嘛。然而那對母子卻把屍體加工后……賣給覽會屋呢。把殺掉的人加工成商品呢。」
「佛龕裏面……飛出了大量的蟲子、塵埃、泥土、還有四分五裂的骨頭。這些東西迎面撲來的瞬間,幸女士和要次先生昏倒了。」
「沒錯。」中禪寺說,「在大正中期造訪優門院,自稱優門海上人的師弟之孫的,就是栗田幸的第二任丈夫,笠倉新海先生。」
都一樣。
「哦……」
「不過,就像兩位也知道的,當時法律已經禁止成為即身佛、或挖出即身佛了。所以他們必須動一點手腳……讓它變成古老的即身佛。為此,他們得要丈夫消失才成。所以我想應該是在周次先生餓死的時候就讓醫生確認,提出死亡申告,然後沒有埋葬,予以乾燥吧。」
「所以他們從秋田的優門院把優門海上人……」
多麼慘絕人寰啊,教人胸口作嘔。
看來老師也這麼認為。
「不舒服?」
「請問……佛龕裡頭究竟是什麼情形?」我問,「會把它當戍秘佛……是因為製作木乃伊失敗了嗎?」
可是更惡質的是還有後續的情況。
「那個人……」
「哦,兩位期盼已久的客人也差不多要到了,我就先告辭了。啊,我……在中野開了一開叫京極堂的舊書店,有空的話,請過來坐坐。」
「可是錢是送到紫雲院的,這太奇怪了,於是家人報了警。」
「哦,若是收購過世的人的藏書,那沒有問題,但是失蹤的話……人有可能回來不是嗎?回來的話,有可能會問他的書上哪兒去了?」
「今天我前來打擾,是有點事想拜託兩位……」
我不願意想像。
提議出租的人自己被出租了。老師說這叫做木乃伊的自個兒成了木乃伊,自作自受。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太一樣。雖然這麼覺得,但這件事實在恐怖到教人笑不出來。
「你好,這次兩位真是碰上了無妄之災吶。」
「是一派胡言。那裡原本就沒有檀家信徒,所以無人清楚狀況。他們就是利用這一點來撒謊。不過這篇謊言,是進入大正以後才開始編造的。栗田周次這個人似乎是個老實人,和鄰近居民處得好像也很不錯。」
中禪寺望向我。
「也……不算是戲呢。」中禪寺狀似愉快地笑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就這樣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敵人……不是完全說中了你們的身分和遭遇嗎?」
「呃,是很殘忍啊。」
「啊……」
「當時你說佛龕一次也沒有打開過……那也是唬人的嗎?」
然後送來的錢……全部偷走。不管再怎麼等,錢都沒有送到,被害人會再三連絡要錢。可是送來的錢全都被偷走了。不斷地偷,不斷地壓榨。
「什麼?」
「你那時候說那個失蹤的人在那座屍櫃里……」
——這我怎麼知道?
——我是個專門祓除附身魔物的祈禱師。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中禪寺點點頭。
「然而,其他可以找到的不明屍體,就只有山浦先生一個人。其他的全都分散全國各地,巡迴展出。要把它read.99csw•com們找出來,或許相當困難。他們雖然招認了,證物卻形同一個也沒有。」
那個老太婆嗎?
「就需、需要即身佛?」
「我在調查紫雲院的途中,查到了秋田的優門院,打聽之下,才知道下落不明的優門海上人的照片在一位姓笹田的遠親手中……」
不會……曝光吧。一定是的。
不愧是重量級的老師,聽說為了把他拉上來,總共動員了十二個人。據說裡頭還有村裡第一大力士的相撲名手,但連他都說出「這傢伙真重」的感想來。我還聽說把老師拉上來的途中,不應該斷裂的牢固繩索斷了兩次。
我們出院,總算遷到一般旅館后,老師劈頭就說。
——他怎麼會知道?
因為被繩子綁得緊緊的,鬱血好像也促成了痔瘡。這樣的結尾真是太丟人了,絕對不能說給富美聽。
「笠倉先生原本乾的就是類似巡迴展演經紀人的工作,就是他向栗田幸母子提議,可以出租即身佛賺錢吧。唔,木乃伊出租業本身拿來當成賺零用錢的副業剛好,這個點子本身是被採用了,不過那個時候,好吃懶做的笠倉先生對於栗田幸母子來說,已經成了累贅。所以……」
這難道不算不可思議嗎?
只要跟在後頭,也可以知道我們怎麼花錢。他料准了我們身上有一筆不小的錢。
老師皺起眉頭,視線飄到不曉得哪裡的遠方,接著像條鯉魚般張開嘴巴,「嗚哇啊啊」地大叫。
「可是……中禪寺先生……」
我這麼想。
「就是那裡的老太婆利用假祈禱欺騙當地人,搜刮香油錢、施捨等等,和兒子聯手騙人,掠奪財物,藏匿犯罪者,幫忙牽線逃亡或犯罪,甚至殺害誘騙來的客人,將屍體做成即身佛賣掉啊。」
「那個佛龕雖然裝飾得十分豪華,但都是後來才加上去的。仔細瞧就看得出來。是沒有打開,就這樣從外部裝飾上去的。這很費工夫,也很花錢。製作新的佛龕再挪過去要輕鬆多了,也更省錢。然而甚至如此大費周章也要予以裝飾……還有,甚至做到這種地步都不願打開,這實在有些不尋常。換句話說……我認為這證明了那對母子唯獨對於殺害周次先生一事,懷有相當深的罪惡感。」
「把把把他做成即身佛……?」
「他是在那時候被栗田要次給騙了嗎?」
在那座土塚中……
「你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吶。」
「沒錯。在小屋的時候,他們堅稱周次先生同意了,不過那是騙人的。周次先生他……被妻子和親生兒子綁起來,活活餓死之後,埋進地底。」
「請等一下。」老師張開短胖的手指。「可是……這不是啊,手是反的。」
「老實人不一定就有個老實的伴侶啊。」
當地人會上這種當嗎?
真是不光採。
「是很荒唐啊。就算是夫妻,也不可能答應這種荒唐的要求。一般人絕對不可能願意的。對吧,沼上先生?」
「唔,一般人的話,是不會理會這種說法的。可是匡太郎先生對於自己是富翁一事,懷有一種罪惡感。他為了他汲汲營營于賺錢的前半生感到懊悔,所以認為自己不幹凈,連御山都一直沒有去登拜。因為家人熱心勸說,他才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踏出去……」
「所以說……要是先找到古文書就不成了。因為法律規定,如果知道有屍體埋在地下,就不能挖掘。當時是禁止挖掘墳墓的。」
我們就是掉進了鬼婆的魔掌。
「唔……」
「幹嘛啊,老師?」
「我懂,可是沒注意到,嘻嘻嘻。」
「結果……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後……愚蠢的我們完全落入了圈套。聽說那是要次的拿手好戲。他冒充旅伴,住進同房,灌醉目標之後竊取行李——他不但變裝,還四處變更作案地點,所以一直沒有被逮到。
這裏的警方認為是這位大師識破了真相。
「說是調查了。可是就算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沒有匡太郎先生已經死掉的證據,也找不到紫雲院吞錢的證據。如果紫雲院堅稱住宿客的信件都交給了住宿客,警方也莫可奈何。」
「那當然了吧。」
「這麼說的話,他們是經常在干單純的行竊犯罪嘍?」
「周次先生當然大加抗拒吧……不過你不也差點成了即身佛嗎?」
「什麼!」老師一臉認真地吃驚。
中禪寺也事先掌握了一切。
「嗚哇,冤枉啊。」老師說。
「我不是檢察官也不是律師,所以不清楚,不過他們其他九九藏書好像還有許多罪狀。伊庭刑警也很吃驚,說這真是前所未聞的大案件。不過……畢竟他們殺了這麼多人嘛……」
他確實是這樣自我介紹的。
救了我的,是趕到現場的伴內巡查和伊庭刑警。為我緊急包紮傷口的是里村醫生。
「這太荒唐了!」老師睜圓了眼鏡底下的眼睛。
「那麼……」
「警方怎麼辦?」
「再說……對於愛好書籍的人來說,放棄書本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如果他並不是自願失蹤的話,把書輕易地買賣掉,也太教人不忍了……我是這麼想的。」
這位大師似乎只受到屁股和肩膀的挫傷,還有腳踝扭傷而已。需要五天才能痊癒。雖然是他自己的體重害他受的傷,但他肥厚的屁股肉,應該多少也緩和了撞擊的力道吧。
「他們兩個會怎麼樣?」
「哦……」
「最先說的是沼上你耶。」
看在老練的歹人眼中,是上好的獵物吧。
「那是我的副業。」中禪寺說。
聽說淺野六次——栗田要次,盯上碰巧在這一帶閑晃的我們,前天就開始跟蹤了。我們不管是體型還是外貌、言行舉止都很引人注目。不僅如此,我們還又痴又傻,破綻百出。而且明明沒事,卻四處遛達,感覺就不是阮囊羞澀的樣子。
「聽說家人突然收到匡太郎先生的信件,說他要在行場閉關修行,叫家人送生活費過去,所以家人一直連續送了一年的錢。送錢的地點是紫雲院。可是因為狀況太不對勁,家人前去探看,紫雲院卻說沒有這樣一個人。詢問住宿的客人,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那當然不知道了。匡太郎先生大概老早就……」
「就是這樣啊。大概是明治二十年——這是村公所收到栗田周次先生的死亡申告的年份——周次先生被妻子強迫變成了即身佛。」
「莫可奈何嗎……?」
「你究竟是……」
「那太好了,對吧,沼上!」
中禪寺在我提問之前就看透了我要說什麼,如此斷言。
「拿去出租嗎……?」真是愈聽愈駭人。
「那裡是因為檀家信徒都沒了,所以才成了廢寺。住持不是過世,而是離開了當地。」
「正確說起來,那不應該稱為即身佛。」中禪寺說。
「是照片反了。」
富與巳的觀察是正確的。
「他不是因為詐欺,被趕出家鄉嗎?」老師問,「老實人會幹什麼詐欺嗎?」
而我,真是千鈞一髮。
「是個恐怖角色啊。」
我本來想問名字,但還是打消了念頭。
「當時協助製作的,是第三任的住持今田相順先生。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曾經在祭祀有即身佛的寺院修行。他……知道某程度的即身佛製作方法吧。」
「原來那個老太婆是那麼恐怖的角色啊。」
「你先前說……碰上神隱,是吧?」
「不,那個住持並沒有入定。」
「沒錯。就像我剛才說明的,周次先生提出了死亡申告,也有他的死亡診斷書。不過死因是心臟衰竭……大概是把他關在某處,讓他餓死吧。我想那樣的話,周次先生應該曾經試圖逃走。此外,我推理製作過程應該也頗隨便,當然沒辦法好好地木乃伊化……噯,只是虛張聲勢,套話罷了,但結果就如同我所猜測的。」
「她……是個惡女嗎?」
「委託什麼?」
他效果十足地將調查到的事實開示給對方,製造神秘不可思議的現象,牢牢地制住了稀世的惡魔母子。
如今回想,我們拜訪的時候,栗田幸已經靠著應該是從兒子那裡聽來的預備知識,完全摸透了我們兩人。她根本知道,當然說什麼都能猜中。我們撒的謊當然會曝光,同行者是警方相關人士一事,她應該也可以猜到吧。
「怎麼,老師,原來你懂梵字嗎?」
中禪寺說的沒錯吧。沒有信仰、思想,也沒有大願,不可能成為什麼即身佛。
「笠倉先生被要次先生挖角,帶著即身佛一起進入紫雲院,成了栗田幸女士的伴侶。接著他們大肆宣揚,說偶然挖出了優門海上人。這件事警方有記錄。」
他真的什麼都沒發現。
「我想麻煩兩位將它還給兩位的朋友。這是我透過東京警視廳借來的,但警方要我自個兒送還回去……」
那個人在兩年半前,山蒲匡太郎被放進去時挖出來,施以各種加工……然後就開始巡迴全國了吧。
「我不知道惡女的定義。」中禪寺答道,「不過她似乎是個悍婦。住在岩手時,周次先生好像吃了不少苦,在這裏應該也是吧。他https://read.99csw.com非常拚命。知道當時的老人們都說他風評很好。不過如果想在這塊土地存活下來……還是不能無視於御山。所以周次先生改名為周海,成了個速成山伏,好像也修行了一番。」
至於老師,在趕到的村落青年團以及聽到騷動趕回來的紫雲院食客們同心協力下,總算是從井底給救了上來。
原來如此,是個冤大頭。
這詞用得太怪了。
「哦,不重要的事。」中禪寺說,「所以呢,我調查了一下那個叫栗田幸的人。栗田幸女士原本是岩手人,第一任老公是周次先生……唔,是個祈禱師。幸女士好像也以靈媒之類的為業。但因為詐欺取財,被趕出故鄉,流浪到這裏來了。那是明治十年左右的事。當時紫雲院失去了住持,成了座廢寺。」
栗田幸和栗田要次母子當場被逮捕了。
幸好我們一點閑錢都沒有,所以總是為了買書猶豫萬分。
結果……我縫了五針。
男子狡黠地笑了:
中禪寺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的。曖,我不曉得是作孽多端還是為德不卒,有不少愛惹麻煩的熟人朋友,經常被拜託一些有的沒有的事。這次我會前來這裏,當然是為了收購舊書,不過那個賣主……」
「他們的策略是,要把笠倉先生的木乃伊做成與優門海上人分毫不差的模樣。第一個周次先生的時候,必須讓過世的周次先生看起來與用周次先生做出來的即身佛完全不同,但笠倉先生的情況完全相反。如果把笠倉先生的遺體做成外表相同的即身佛……就等於消滅了一具遺體。所以考慮到萬一,連小腿的傷疤都予以重現了吧。然後呢,一具就像以往一樣擺著攬客,多出來的一具……」
老師原本狀似痛苦地揪結在一塊兒的眉毛舒展開來,露出由衷歡喜的表情。
「哦……」
噯,論起傷口,比起小腿,我的屁股傷得更重。被吊起來的時候,網籃的繩索陷進我的屁股肉里,真的害我得了痔瘡。
「什麼?」
「好像吶。我們不是不小心說了村木老人的事嗎?形同炫耀地說。所以才會從一般客人被提升到貴賓等級。誰叫老師說只要跟那個有山林的大富翁討錢,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就因為這種理由?……怎麼可能?」
「我完全是一頭霧水呀。喂,那個老太婆幹嘛突然發颯啊?一定是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對吧?沼上?」
「你是說會發生糾紛?還是要要求獨佔賣書的錢?可是那是賣書的家人跟本人之間的問題吧。」
還是不要知道名字比較好。一旦知道,那就真的戍了單純的屍體了。
我非常了解。
「中禪寺先生,你……喜歡妖怪嗎?」老師一本正經地問。
「這樣的修行不可能順利。而且神佛分離令一頒布,明治時代的出羽信仰的各據點就像其他的修驗道流派如此,大多選擇了成為神社。繼續維持寺院身分的,就只有一些大寺院,或是有即身佛的寺院而已。可是……原本與御山就毫無關係的紫雲院無法成為神社。那麼……」
這個人似乎也是個大書痴。
黑色男子說完,與我和老師握手之後離去了。
「兩位前來的時候,我正直接去見老闆,再次確認狀況。那個人似乎是老闆的熟客……在四年前從青森旅行到這兒來,家人接到他說要留在這裏修行的連絡,一年後消失不見了。而且那個人最後是住在紫雲院,然後才音訊全無的。」
「啊……你……」
「沒錯。他們不曉得製作方法。」
「調查?你是什麼人?」老師以他一貫的粗魯口氣問道。
「就是啊。在那種老太婆待的寺院里講古庫里婆的事,人家當然以為是在說她。所以她才會以為自己的真面目曝光了。」
「那個住持……」
中禪寺快活地笑了:
實在是,不知該說他是隨便還是什麼。
「哦,我先前也說過了,我是個書商。我在中野經營一家古書肆……敝姓中禪寺。」
「他們……失敗了嗎?」
富與巳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呢?
據說是栗田幸這麼招供的。因為還有里村那件事,多多良是個不容小的策士這樣的名聲似乎傳了開來。
「在這個階段,他們已經食髓知味了。」中禪寺說。
我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感慨。
「這怎麼會……?」
其實後來在紫雲院的栗田幸的房間里,找到了我們兩個人的行李。錢兜子也平安無事。錢也全拿回來了。再也不必擔心荷包問題了。我們能夠堂而皇之九*九*藏*書地住旅館了。
「是嗎?」
栗田母子招供,進入昭和時期以後,他們用這種手法殺害了六個人。就算除去大戰期間,平均約每四到五年的周期,就有一個旅人受到他們的毒牙摧殘。那兒簡直就是安達原。
等到被害人差不多起了疑心的時候……
「古文書是後來才偽造的。他們料定會愈來愈有名,為了補強可信性,由笠倉先生寫下了假文書吧。偶然挖到了木乃伊,後來找到了證實它的古文書——如果不把狀況塑造戍這樣,就沒辦法開龕呀。然後……優門海上人成了周門海上人。」
「那全都是騙人的嘛。」
我想那個人一定就是蒲田的木乃伊。要次說他只埋了一年半就被挖出來,所以還很生。
「那是笠倉先生的木乃伊。」中禪寺答道。
「副業……?」
「兩人都變得莫名虔誠,老老實實地自白了呢。」中禪寺說,「不過……他們好像吵著要我幫他們祓除邪穢。」
「為了讓人以為木乃伊和丈夫是不同的兩個人……。可是那樣的話……」
哦……原來如此啊。
「周次先生……以無法矯正的駭人姿勢,而且表情苦悶至極地過世了。他們讓周次先生以這樣的狀態由醫生確認死亡后,也不埋葬,未完全乾燥,並對它塗塗抹抹、努力烘乾,但還是無可挽回。不過在這階段,他們還沒有得到優門海上人,所以先把他收進那個佛龕里,加以封印了吧。」
要次在行騙途中一旦發現目標有資金來源,就會灌輸被害人有救濟這類人的寺院這樣的資訊。他若無其事地透露有座紫雲院,就算是流落街頭的人,也會無償收容。
「很遺憾,我有不少荒唐的朋友。」中禪寺說,「然後我請里村讓我看了木乃伊的解剖所見,並聽說了兩位的事。聽到這裏,我幾乎確定了,但還沒有確證。沒有證據,警方也無法出動吧。也不能就這麼找上門去。一切都只是推論罷了。於是……我想先偷偷確認一下入定墓裡頭……」
「這太殘忍了,太殘忍了啊!對不對?對不對,沼上?」
「喜歡呀。」中禪寺以清晰的發音答道。
完全不願意回想。
「我是第十個啊……」老師說。我想應該不是。就算犯罪就這樣持續下去,後來的被害人也會比老師先變成木乃伊,所以老師大概會是第三十個左右。
我拿出坐墊勸坐,男子坐了下來。
「請打開無妨。」男子說,於是我不客氣地打開油紙包——令人吃驚的是,裡頭裝的竟是富與巳的那張即身佛相片。
「一般人不會想到那種點子呢。」
「那豈不是就跟古庫里婆一樣嗎?」
當然,這一招只能用在初次拜訪這塊土地的旅人身上。就算同是旅客,對於來過當地許多次的人,這個技倆也絕對行不通。
「噯,是木乃伊啊。這也做成了同樣的外形吧。數量增加的話,要出租也比較方便。就算以出租一具的形式……把兩具租給不同的地方,也不會有人抗議,而且也不會曝光。」
「嗯,結果好像是以住在那裡的某人冒充匡太郎先生的名義收了錢結案。噯,也不會有人想到……」
栗田幸說瞞不了她的眼睛……但那根本不是什麼神通力。噯,現在想想,我們也確實騙不過那樣一個兇悍的老婆子啦。
「我是第九個呢。」
老師毫無必要地連聲呼喚我。
「可是中禪寺先生,我記得優門海上人在大正晚期的時候,不是在茨城被人目擊到嗎?那……」
太殘忍了。不僅如此,他們把人殺了以後,還會假冒被害人的名義繼續要錢。若是家人來找,就推說不知情,然後這場犯罪才總算畫上休止符。
「這張照片……是反過來的。或許是顯像的時候太急了吧。喏,上頭拍到的梵字是反的。」
那就是那道慘叫嗎?裏面噴出來的是惡意還是後悔?不管怎麼樣,都是無法道盡的壞東西。
「不是那樣的。」中禪寺說,「書很占空間,留下那樣大量的藏書失蹤的話,就算書被賣了,應該也不會有怨言。但書是很特別的。不少人會把一度脫手的書再用十倍的價錢買回來。因為有不少價格昂貴的單品,這麼一來,家人可能也會感到困擾……」
碰到和我一樣的事……
「祓除……附身物嗎?這次算是反過來嗎?」
「我、我差一點也要變成那樣了嗎!」
聽說兩人的嫌疑多到無法說明。
「中禪寺先生……可是,那個時候你……」
我大概明白。或者說,我們也被用同樣的手法https://read•99csw•com給拐了。
萬一……真的來的話。
可是呢——中禪寺說。
審判會拖上很久吧——不可思議的古書肆說,站了起來。
先是免費收留,招待食物,親切地照顧到老家等地方送來旅費為止。
「我趁著住宿的傢伙們不在的時候,繞到後院一看……沒想到枯井裡頭塞著說是在研究妖怪的古怪先生呢。我心想這下糟了,去到小屋一看,竟看見你被吊在那兒。這已經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了,於是我急忙去到附近的民宅,請他們報警,然後折返……」
「對。接著栗田母子把協助者今田和尚也給殺了。動機我不了解,但一定是無法信任他吧。再說,反正他們已經知道製作方法了,用不著今田和尚了。」
「你認識里村先生……?」
他一定會去過世的姑丈墳前報告吧。
中禪寺蹙起眉頭。一開始他給人的印象十分陰險,但像這麼一看,又覺得並非如此。搞不好老師看起來更要陰險多了。
不過傷口意外地淺,也不會對步行造成妨礙,我只住院兩天就出院了。
老師抱住自己肥碩的肩膀。唔,我想老師是不會變成那樣的。連兇手都不曉得該怎麼處理他才好了。而且老師繼續在井底再待上一陣,或許才是造福世人。
他們竟然就把人殺了。
那個時候……
——我想……果然還是神隱吧。
「又把他做成即身佛?」
「對。曖,這是當然的。於是……」
一聲「打擾」,紙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對,人失蹤了。」中禪寺揚起一邊的眉毛,「因為賣主失蹤了,只買了他的書就走人也不是很舒服……所以我稍微調查了一下。」
「可是……那個人不像我們是旅人,他是當地人吧?」
「沒錯。藏書的主人山蒲匡太郎先生是鄰町的大富豪,但他在約兩年半前失去蹤影。他似乎有些憂鬱傾向,以前就曾透露他想出家的念頭。所以他說他想先去御山參拜一下,出了門……就這麼再也沒有歸來了。」
「然後……我被正式委託了。」
我和老師同時望向照片。
「這是……?」
「咦?」
如果在旅途中變得身無分文,任誰都會感到不安。被偷個一乾二淨、摸不著東西南北的旅行者,非常有可能會懷著一絲希望前往紫雲院。
居然是入定了吧。
我去到窗邊目送,富美正好來到窗下。的確,是我們期盼已久的客人。
太駭人聽聞了。
「就這樣……那對栗田母子親手製作的優門海上人的複製版,進入昭和年代時,總共做了六具,合計共有八具。」
「不是碰巧。笠倉先生因為寺院倒閉,流落街頭,帶著偷來的優門海上人輾轉流離各地。他靠著展示優門海上人來賺錢,被要次先生看到了吧。當時要次先生好像已經染指犯罪了。我追查笠倉這條線索,找到優門院,再從那裡找到了這張照片。」中禪寺說。
「嗄!」老師怪叫,「有這麼巧的事嗎,沼上!」
「中……」老師突然發出古怪的叫聲,害得緊張的我一下子脫了力。
不……
中禪寺再次狡黠地笑了:「噯,這部分的細節,是後來才漸漸明朗的,我走了一趟當地警局,結果……碰到了里村。」
「是啦。」
大錯特錯。
老師似乎在采求傳說之旅中留下了傳說。
「噯,話雖如此,優門海上人應該能夠可喜可賀地重返故鄉,不管怎麼樣……這世上很難有什麼不可思議之事的。」中禪寺這麼說。
「怎麼會?……那古文書云云……」老師問道。
「字是倒過來的!」老師張大了嘴巴。「真的耶,是反的。」
老師一進房間,立刻一屁股坐到坐墊上,憐愛地撫摸起失而復得的相機,然後把它收進特製的相機袋裡。
中禪寺點點頭。
男子說道,從懷裡取出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遞給我。
「這……」
「天哪,那我們在蒲田看到的……就是跟我們一樣,掉進圈套的某人的屍體了。嗚哇啊……」
「我覺得狀況愈來愈可疑,便來到這裏,稍微調查了一下紫雲院。幸而我在湯殿山及羽黑山都有熟人,調查進行得很順利。熟人們都說……那裡非常不妙。雖然不是很清楚哪裡不妙,但總之那裡不是。說是有個不曉得從哪裡流浪過來的祈禱師在荒廢的行人寺住下,擅自做起生意來,用御山的名義詐騙不熟悉御山的人……所以也給其他寺院和神社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那個黑色男子就站在門外。
「是啊。」
中禪寺望向老師,不知為何露出窩囊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