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啪啦地。

他說還聽到了唰唰——唰唰——的聲音。

我和彌助也受到很多讚美。不僅如此，我的生意也愈做愈興旺了。

就這樣，轉眼之間員工竟然只剩一半。

喔，當然，事情我會講清楚，各位無需擔心。嗯？這位作家先生的問題是？

還有，入谷的稻田那一帶也曾出現過他的蹤影，也曾在元飯田町某大戶人家宅邸里出沒。所以，這種東西真的存在。認為我在說謊的人回去后不妨問問看。

唰唰——唰哪——

要不要磨紅豆——？

要不要洗紅豆——？

我在江戶經營雜糧批發——噢，不，我已經退休了，不該說還在經營什麼事業。

諸侯用升斗撈起一旁準備好的紅豆，問彌助裡頭有多少顆，彌助就畢恭畢敬地說出裡頭有幾百幾十幾顆。諸侯的家臣算了算，結果一粒不差。

結果沒錯，那正是彌助。

這是一種吉祥食品，我決定把彌助當著諸侯的面猜對的紅豆煮來吃。

好的，彌助點頭。不過，我店裡沒辦法洗紅豆，通常這種工作都會拿到後面請做菜的女傭幫忙。於是彌助便捧著一堆紅豆離開了，我想他是到廚房或者什麼地方洗紅豆去了吧。沒想到他就這樣失蹤了，宴會當然也就辦不成啦。

結果呢。

是嗎？那就好。可能是因為蠟燭快燒光了吧。不知道還能不能燒到明天早上呢。什麼？要蠟燭還有？在那隻偈箱裡頭？這位御行還真是末雨綢繆呀。

怎麼啦？和尚，和尚，你還好吧？

他的腦袋都裂了。

至於我呢，雖然覺得彌助很可憐，但想一想，大家的想法也很有道理。這下我也無話可說了，只有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httｐｓ://rｅａd.９９ｃsw•ｃｏm。

嗯？

要不要抓個人來吃——？

遺體也被撈上了岸——

怎麼啦，這位和尚，你臉色真的不太對勁呢。真的嗎？只是燭光的關係？

但既然繼承人已經決定，還是得慶祝一下。

大家都說聽來是彌助的聲音。

這情況持續了好幾天。

噢，想必老爺爺你家境不錯吧。

我當時有個掌柜，名叫辰五郎。

而且就在我們店裡。

記得他當時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直到五年前我都非常忙碌。雜糧批發是個教人忙得不可開交的行業。

像我這樣過日子，當然過得很寂寞。

發現有個小孩把紅豆撒在地上數著。一粒、二粒、三粒。

旋即消失在井裡。

我在五年前把財產讓渡給養子后，便開始過起隱居生活。不知該怪我身體不夠好還是沒積陰德，不只年過五十膝下猶虛，老婆更是老早就撒手西歸。

辰五郎是個上乘的人選。

有天我把彌助叫到大家面前，宣布將讓他繼承我的家業。

獃子終究是獃子，人人都這麼說。

我就叫他把紅豆洗好再拿過來。

對方表示從長相與打扮看來，死者應該就是我們家的小廝。

在我看來，員工裡頭會算錢的都讓我覺得太貪心：太一本正經的也讓我覺得笨手笨腳。總之，在我眼裡，他們全都不是適當人選。

大家這下可都樂了。

什麼？是呀，我就是大家所謂的守財奴。只不過如今回想起來，當時自己為什麼那麼貪心、那麼吝嗇，還真是莫名其妙。人只要睡覺有張床，坐著有張席子就可以過日子，我幹嘛這麼貪戀財產？反正，當時就是想不開ｒｅaｄ.99ｃsｗ•ｃｏｍ，看到任何人都覺得是來分財產的。

但從這時候起，我的腦袋卻越來越迷糊了。

什麼？是啊。舉個例子，如果我在一隻升斗里裝滿紅豆，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裏面總共幾顆。

但到底是在哪裡，又是如何跌落水中的？大家都猜不透。大家要洗紅豆大抵都是在江戶市區內洗的，也不至於跑到河邊洗吧。

噢，原來彌助是在廚房遇襲的。當時手捧紅豆的他被人用石頭敲碎了腦袋，然後就被拋進了井裡。後來兇手又把屍體撈起來丟到了河邊。

背對著我們的小孩。

換成是你，也會如此吧。

結果，辰五郎被判了死罪。

怎麼啦，這位和尚？你是身體不舒服嗎？沒有嗎？剛剛好像聽到你發出一聲驚嘆。沒有嗎？那就好。

那東西其實是個幽靈。

因為我就是那洗豆妖的僱主。

其實我也有此打算。只可惜，當時的我實在是——唉。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當然，工作出錯的，我一定請他走路。

沒錯。那是個含冤而死的小僧，一直唰啦唰啦地洗著紅豆。什麼？是的，據我所知，洗豆妖就是這麼回事。我的商店位於日本橋下——對了，這位御行，你不是說江戶也有洗豆妖嗎？

好像彌助也了解我的用意，他似乎也很高興要慶祝，反正他也很喜歡吃紅豆就是了。

每天早上，他比任何人都早起，而且總是第一個打掃環境。他工作起來甚至比小廝還認真，從擦桌椅到算帳，做起來樣樣乾淨利落。不，應該說是「無懈可擊」。

嗯，就是辰五郎下的毒手。

後來又開始覺得，沒鋪地板的房間內似乎有誰躲在裡頭。

還好啦——就容九-九-藏-書我來談談洗豆妖吧。

總之，我就這樣——嗯，該怎麼說呢。不久店裡來了一個新的工人。其實也不是什麼工人，就是個孩子啦，一個年約十三的孩子，是個從鄉下上江戶來謀職的鄉下人。

我趕緊跑出門察看，發現屋檐下有許多小豆子。

這實在很不可思議。真的是一顆不差，而且連試幾次數目都完全正確。真的，他就只要看一眼就算得出來呢。平常我們把紅豆拿在手上，多少可以知道重量。這方法各位也知道吧？什麼？你也估不出？其實這不過是個簡單的技倆啦。問題是他能告訴你多少顆，不管目測的是一盒還是一升，都奇准無比。

人還真是難挑呀。如果有血緣關係也就算了。不不，該說如果有個這種人選，我就不會有任何意見了。

當然是呀。不過也說不定是哪只愛作怪的狐狸裝出來的幽靈吧。

不過，彌助這孩子雖然有點智能不足，卻有一項特技。噢，這該怎麼描述呢？

為什麼疼他？這位姑娘，那是因為他一副傻裡傻氣的模樣呀。

唉呀，只能怪我自己瞎了眼。

嗯，我之所以如此斷言，是有理由的。

唰唰——唰唰——

在下名叫備中屋德右衛門。

我也是因此才覺醒的。這位能幹的掌柜也實在可憐，他之所以會殺害那個無辜的孩子，無非是因為我對財產的過度執著。這下我完全覺醒了，立刻把所有財產交給排名第二的掌柜，開始周遊諸國寺社，為彌助與辰五郎的在天之靈祈福。

要不要抓個人來吃——？

想必他真的是很認真在工作，若是我當時能考慮清楚些——

方才聽到的大概是紅豆打在雨窗上所發出的聲響吧。

可能九_九_藏_書是被人推落還是滑倒落水的吧？

是呀。儘管他如此為我盡心儘力，我還是完全無法相信他。因為我不斷懷疑這傢伙其實是在覬覦我的財產——當時的我就是這麼想的。

我店中有大掌柜、小掌柜，以及夥計、小廝等，人手其實不少。不過，怎麼說呢，我就是沒辦法信任其中任何一個。

這教其他員工都無法接受。他們拚命工作，依然得不到我的讚許，而這個獃頭獃腦的彌助反而討得了我的歡心。這情況讓許多人議論紛紛。

而且好像正在磨著什麼東西。

因此，要是不趕快找個能把大小事都託付給他的人選，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為了進貨得巡迴諸國，還得斡旋雜糧批發商的糾紛，不在店裡的時間非常多，因此無法兼顧每個細節。有時甚至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喔。彌助似乎還是無法投胎轉世，我不管到哪裡都還聽得到他的聲音。要不要洗紅豆？要不要抓個人來吃？喏，你們聽。

話說回來，彌助就是這副德行，這樣在我店中是幫不了什麼忙的。

名字呢，叫做彌助。

但儘管抗議聲不斷，彌助還是一如平常地痴笑著。

因此我才收店裡的掌柜為養子。

話說回來，我很疼這個叫彌助的孩子。

結果，從那天晚上開始……。

這個嘛，在日本橋的備中屋。

對對，大家都猜想我沒有子嗣繼承家業，所以得從員工裡頭挑出一個繼承人。

結果，我連個能繼承家業的後代都沒有。

所以，我也只當他是個小童工，讓他做最簡單的工作。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倒也不可能覬覦我的財產，所以，我就常把他帶在身旁。

什麼？你問這些東西是否真read.99csw.com是幽靈？

他跑去河邊做什麼？

隔天早上，我到井裡查看，在裡頭找到了彌助的遺物，以及許多紅豆。除此之外，還找到一顆染血的石頭。

但是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

什麼？你問我後來的情況？

過了幾天——

雖然人講的話大都聽得懂，但這孩子並不正常。是呀，他的智能只有五、六歲孩童的程度——所以，他真的很天真，完全沒有慾望、心機，一被稱讚就手舞足蹈，一挨罵就痛哭流涕。這孩子就是這副德行。

每到晚上，就聽得到妖魔鬼怪唱著這首駭人的歌。

要慶賀什麼的時候，通常要吃紅豆對吧？

不料這話一出口，卻換來一片群情嘩然。

沒錯，我也聽到了。

後來我問他，他才告訴我補吏背後站著一個……

唰唰——唰唰——攔黲 接著他馬上站起身來。

是是，現在我懂這個道理了。既然再怎麼努力工作都得不到我的讚許，任誰都會死了心吧。如此一來，工作自然會出錯。

接著就會聽到啪啦啪啦的聲音。

其實我原來也不知道。奉行所的補吏要求我前往說明案情，我就帶著當時還是掌柜的辰五郎同行。他卻自己招了。

聽到了吧？那就是含冤而死的彌助，正在洗紅豆的聲音呀。

然後我這麼一個吝嗇的人——很愛動腦筋賺錢，當然就想利用彌助的超能力大賺一筆啦。比如有一次我宴請諸侯，就把彌助叫來表演，以娛貴賓。

是紅豆。

我戰戰兢兢地往裡頭一探。

沒錯，你猜著了。凡是對此有意見的員工，我都認為不可靠，全部加以革職。當然，如此一來，員工士氣註定低落，工作意願也只會愈來愈低。

坦白講，彌助的腦袋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