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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鰩魚 第五章

紅鰩魚

第五章

「真是目無法紀,竟然以刃物要脅手無寸鐵的百姓。」
看來人在遭逢危難時,凈會想些無關緊要的事哩,老人笑道。
「還是望不見。」
「當時,神社後頭竟然躲著三個人。」
的確有理,揔兵衛以指頭在榻榻米上胡亂畫著說道:
「吸引?」
聽來可真是危險哪,正馬說道。
「不過,周遭不見其他人影,再加上老先生又是毫無防備,在這種情況下,如此惡徒為何沒下毒手——?」
「即便是技術再嫻熟的漁夫,也絕對無法劃出這股海流。只能任憑自己連人帶船地被沖向島上。而神社至島嶼的距離,正好差不多是兩里。」
「不不,從這夥人以匕首架住老夫頸子的力道看來,這隻能算是打個招呼罷了。緊接著,這夥人便逼問老夫那座島是什麼地方——」
被與次郎這麼一問,一白翁擺出一臉哭笑不得的奇妙表情。
「可是因為——船隻已駛入神域?」
「說到這點,老先生——」
「這下老夫當然得給個回答。因此便告知該處名曰戎島,不僅飛鳥不能及、當地漁夫亦無膽接近。這伙盜賊一聽,竟是樂不可支。」
「不過,這已是四十來年前的事兒了。當時是個既無警察,亦無巡查的時代。藏身該處的,正是甫于兩年前遭官府一網打盡的荼枳尼組之殘黨。這伙惡徒殺了捕快、甩脫追兵,竟一路逃到了這天涯海角。此三人以大哥仁王三左為首,還有快腿貳吉、以及山貓與太,個個都是生得一臉兇殘的亡命之徒。」
「噢,島是真的有。」
「不論站在入道崎的任何一處,均只能看見雲一般的濃霧。老夫造訪那天是個晴朗秋日,天上不見半朵雲彩,雖然依稀望見了些什麼,但那頭的確籠罩著一團濃霧九*九*藏*書。不知該處有何物者,絕對猜不到霧中有座島嶼。由於老夫已有聽聞,因此便步下海岸,走過岩山,在洞窟中——其實也沒深到足以稱為洞窟的程度,找著了這座神社。」
「真正可怖的——還在後頭。」
寶殿——與次郎抬頭仰望天花板呢喃道。放眼望去,其他三人亦是同樣抬頭仰望,大概個個都在腦海中描繪這神秘島嶼的模樣罷。
「樂不可支?」
如何?是不是讓我給說中了?揔兵衛一臉自信地說道。
揔兵衛嘻皮笑臉地問道。若只是這等小事兒就好了,老人一臉難堪地回答:
強、強盜——這位一等巡查聞言,不禁激動了起來。
「當時,這群傢伙似乎是自甲州、信州、經由越后逃至出羽,這下已被逼到走投無路,而且仍有追兵緊追其後。事後方才聽聞,已有成群代官所的捕快進駐老夫曾寄宿的北浦一帶,只不過當時老夫對此情勢毫無警覺,只曉得出神地眺望戎島奇景。」
「總而言之,老夫真正的厄運,應該是打從這兒開始的。老夫的雙手讓這伙盜賊朝背後一縛,就這麼被押到了北浦沿岸。想必這伙盜賊應是考慮到一旦被追兵追上,便打算將老夫當成肉盾罷。」
「噢,難道這群傢伙打算逃往戎島?原來如此,應該是看到上頭有一座宏偉寶殿,以為上頭住著人罷。還真是愚昧至極——」
「能清楚望見,意即老先生正好碰上了年僅數回的其中一日?」
說得也是,與次郎同意道。
與次郎插嘴道:
「石窟中還有其他人在?」
「是竊賊么!?」
從這口吻,要比誇張的形容更能聽出當時的他是多麼驚訝。
「不過,老隱士。若真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海流——那麼一https://read.99csw.com旦被吸了過去,不就永遠無法駛離那座島了?」
「噢。三人見到老夫突然現身,先是出於警戒覓地藏身。別瞧老夫如此年邁體衰——在當年也仍是個年輕小夥子,而且還生得既蒼白又瘦弱,怎麼看也不像個捕快或衙門官吏。一看穿這點,這夥人便一躍而出。真是把老夫給嚇壞了。」
「總而言之,岩山的地勢雖算不上陡峭,但由於石窟無法自上方望見,因此除非前往神社,此路平日應是無人通行。即便是當地居民,平時應該也不會上那兒去。」
「先別急,矢作,凡事都該依順序進行。老隱士的故事才剛說到精彩處,要是先說出結論,豈不是一點樂趣也沒了?」
的確是如此,一白翁回答:
「那德次郎所吟唱的歌中不是唱道,凡人至此均不復還——?」
嗯,揔兵衛兩手抱胸低吟了一聲。
「這夥人一現身,便以匕首朝老夫頸子上這麼一抵。」
「該說是強盜罷。」
「霧——也就是那座島么?」
旅人身上通常都帶著點盤纏,照理說,這夥人應該會取命劫財才是。
「有哪兒不同?」
此外,老夫造訪當日,還清清楚楚地望見了那座島,老人補上一句。
當然危險,老人回道:
「老先生稍早說自己運氣不好,指的可就是此事?」
不——老人遮手否定道:
揔兵衛咒罵道,老人笑著說:
「當時,有捕快十名、衙門官吏兩名正在北浦海岸進行搜索。被押到這種地方,當然教老夫緊張不已。這伙盜賊以匕首抵著老夫胸脯,高喊快快退開,否則此人性命不保——」
「為何樂不可支?」
「有三人藏身其後。而且還是有前科罪狀、遭到官府通緝的盜賊。」
九-九-藏-書老人閉上雙眼繼續說道:
沒錯,老人感嘆道,接著又說:
而且,捕快們還真的趕到了港邊。
「意即,任何船隻均無法駛入介於島嶼與神社之間的海域——?」
「蒸氣的威力既然足以推動鐵打的大車,看來這或許還真有可能。」
有理,揔兵衛附和道:「根據我的想象——老隱士,這座島理應是不存在罷?您雖然抵達了那座位於石窟內的祠堂,但並未望見鳥居的另一頭有任何東西。然後,走進祠堂里瞧瞧,看見裡頭祭著一座惠比壽像,臉孔被抹成了紅色——」
「就連當地百姓都沒聽說過了,甫亡命至此地的盜賊哪可能曉得?想必這夥人不過是沿海岸一路竄逃,偶然發現這座洞窟便躲了進去罷了。」
結果真有這座島?劍之進語帶興奮地問道。
「沒錯。凡駛進以霧的邊緣為中心之半徑兩里,所有船隻均須迂迴,因此任何船隻均無法航行至得以望見神社之海域。若自島嶼另一頭望來,神社亦為濃霧所蔽,無法清楚望見。因此——就連這座神社的存在亦是鮮為人知。」
「匕首?」
「此等推論絕非愚昧。看到那光景,論誰都會這麼想,絕不會——」
老人探出身子正欲回答,正馬卻突然打岔道:
「這光景教老夫看得出神,不禁眺望良久。未料當時——竟然有人也和老夫一同眺望那座島,不,該說是在眺望那座寶殿罷。」
也不知是怎的,正馬不服輸地說道。
話及至此,老人先啜飲一口茶潤潤喉嚨。
應是如此沒錯,一白翁說道:
亦即——把老夫當成人質。
「因為當時看得見那座寶殿。」
「躲著?」
那麼,這座島是否和傳說中描述的一樣?正馬問道。
「為何運氣不好?」
老人毅然回答道。九-九-藏-書
「老先生可是被神社的看守責罵了一頓?」
想到那兒竟然是「那種地方」。
真的有么?這下輪到劍之進探出了身子。
「還真是個駭人的經驗哪。我至今還沒遭遇過如此可怖的景況哩。」
「別忘了此三人並非武士,而是盜賊,本來就是靠著以刃物要脅手無寸鐵的百姓糊口,目無法紀本是理所當然。毋寧該慶幸這夥人並未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老夫給殺了呢。」
「不,捕快當然也搭乘其他船隻追了上來。但過了兩刻,不,應是僅有一刻罷,追兵便突然停船,放棄追趕了。」
老人點了點頭。接下來,這夥人便將老夫給拋入了海中——一白翁以出奇平靜的語氣說道。
「是的。不過斷崖鳥居中的神社裡,倒是沒有惠比壽像。唯一供奉的神體就是一面鏡子。」
絕對無法復還。
「照道理,這的確是解釋不通。但當地漁夫曾告訴老夫,彼等均極力避免接近濃霧的兩里之內。」
並非如此,老人笑著回道。
「沒錯。」
「鏡子——?」
老人回答。請問何故?揔兵衛不死心地追問道:
「十名持棒捕快,夥同漁夫包圍吾等。後有頭戴陣笠之衙門官吏一名,海邊有拔刀出鞘之武士一名,雖然個個開口威嚇,但盜賊依然毫不畏怯——這裏頭的記述看似平靜,但當時可真是感覺生不如死呀。盜賊們架著老夫徐徐朝海邊移動,就這麼乘上了一艘系在岸上的船,並一把將老夫給扔到了船上。當時已是入夜時分,老夫仰躺船上,望見滿天星斗以及一輪滿月。當時心中想的,竟是原來今宵正值中秋哩。」
沒錯,當時真的是嚇壞了——老人以不帶任何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道。
就連漁夫也是么?揔兵衛詢問道:
「若什麼事也沒發生,這可https://read.99csw•com就稱得上是一趟順利的旅行了。僅依些許風聞,而且還是一則私下口耳相傳的虛假故事循線追溯,千里迢迢地來到男鹿邊陲,望見了這座傳說中的島嶼。透過鳥居望見的島嶼,看來的確是神秘非常,島形果然是一如傳聞,下方較為緊束,猶如一朵香菇。但上方真有一色彩朱紅、狀似嚴島神社之宏偉寶殿矗立島頂。」
那還用說?聽到揔兵衛這麼一問,劍之進說道:
「一行人——就這麼逃開了?」
「雖然陸路難及,但這地方不是與海相連?若是自海上眺望,應該就能望見這座神社了罷?不,倘若自神社能望見該島,那麼只要航行至直線連結神社與島嶼的海域,從船上便不難望見這座島了罷?這說法可有道理?」
這伙惡徒可對老先生做了什麼?揔兵衛問道。
「是的。濃霧籠罩著整座島,因此範圍當然要較島嶼大個一圈。再添加個兩里,範圍就更大了——相傳這片海域十分危險。何以謂之危險?據傳若航行至此兩里以內,船隻便會為一股強大力量給吸引過去。」
「何謂傳說中的描述?」
老人翻閱起記事簿讀道。
「這伙盜賊沒聽說過這座島?」
唉,劍之進嘆道:
「這豈不就解釋不通了?」
「故此,漁夫們絕不駛近該處,並將此處奉為神域。雖然大家似乎都忘了那座島是為何物而定的神域,但原本應是戎社的神域罷。」
「譬如,為濃霧所籠罩,不見其形。」
應是運氣好罷。被劍之進這麼一問,老人先是如此回答,但旋即又改口說:不,應該是說運氣不好。
可以這麼說罷,被與太郎這麼一問,老人語氣曖昧地回答,接著又說:
盜賊——劍之進失聲高喊:
這隻是個比喻,指的其實是一股威力強大的海流,老人蹙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