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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暴風雪山莊 第二章

第二幕 暴風雪山莊

第二章

「喂,槍中,你這麼說太冷漠了吧。」名望咋舌說,「你可以回我『你這麼說,我就更想知道了』之類的話啊。」
「這個啊?」老醫生把攤開在兩手之間的書直立起來,讓我看書的封面。B5大小的書籍上方,大大地寫著「第一線」的標題。
「啊?什麼事?」醫生坐在沙發中,扭過臃腫的身體來看著槍中。
「聽說電話不通了。」坐在槍中旁邊的深月說。
「咦——怎麼會這樣。」
「向這家人借?」彩夏的表情雖然不是懼怕,卻很明顯地陰沉了下來。
「呃……您的車不是停在這棟房子旁嗎?」
「嗯,差不多就是那一類的事吧。」
「這件事跟你非趕回東京不可,有什麼關係呢?」
「果然有這種感覺嗎?」
「我知道了,」槍中覺得好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其實你是很想說出來吧?」
「嘿嘿,我就是那種藏不住心事的人啊。」名望用手撫摸著淡色鬈髮,「老實說,我又要回到單身生活了。」
他有可以稱之為「刀刃恐懼症」的毛病(也許應該說是一種疾病吧)。不知道是不是某種幼時體驗的影響,從菜刀到小刀、剃刀、拆信刀,任何稱為刀的東西,他都會怕,甚至連摸都不敢摸:進餐用的刀子也不例外。他本人曾經說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敢使用剪刀。
名望聳聳肩膀,說:「哎呀,不要問我這件事。」
「這是什麼雜誌嗎?」
「謝啦謝啦。」
「電話也不行了啊,」名望停下撕扯麵包的手,露出沉重的表情,「那就沒辦法,無計可施啦。」
「是啊。」
「因為名望奈志就是『沒名沒姓』九九藏書(日文發音相似),怎麼看都不像鬼在生氣啊。」
「對了,名望,你不是入贅的嗎?」
「沒有啦,這麼小的鄉下地方,怎麼會有那種職務!在日本,只有東京、大阪等大都市才有這種法醫制度。」
「那麼,離婚後就要恢複本姓啰,你的本姓是什麼?」彩夏毫不客氣地問。
「相野警察署署長跟我是老朋友,所以緊急的時候會找我去幫忙而已。不過,這種地方也不太可能發生什麼大事,頂多就是在旅館發生竊案,或流氓打架鬧事;兇殺這種案件,這30年來只發生過兩三件。治安真的非常良好,只是平靜得有些無聊。
「原來如此,的確是蠻無聊的事。」
名望奈志說起話來,還是一副不正經的口吻,可是,從他的言辭、表情中,可以隱約看到另一個完全不同於平常的他。我覺得他說他在乎的是妻子的財富,應該只是逞強的言辭吧。
「放心吧,彩夏,」槍中用溫柔的語氣安慰她說,「第一次爆發是在昨天下午,不論情形有多嚴重,岩漿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淹沒全島的。」
「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吧?」
「好奇怪,跟你一點都搭配不起來。」彩夏撲哧笑了起來。
「有一點吧。」
「好過分,說這種風涼話。」
「當然是啊。」
在空位上坐下來后,蘭還是鬱鬱寡歡的樣子,動也不動一下眼前的早餐。可能是昨天走路時感冒了,她不斷抽吸著鼻子。榊看到她那個樣子,並沒有特別擔心;他自己好像也沒什麼食慾,沒有動那個乳酪鍋。只吃了一點沙拉。
「沒錯,就是鬼怒川溫泉的鬼怒川,鬼read.99csw•com發怒的河川。」
「不要笑我嘛。」名望把嘴巴嘟得像章魚一樣尖,「每個人都會有忌諱的東西啊。」
他在蘭旁邊的空位坐下來,看到放在盤子旁邊的刀子,就驚叫了一聲「哎呀」。他戰戰兢兢地用食指推動刀柄,把刀子推到餐墊外。
彩夏又打了一個呵欠,點點頭,「嗯」了一聲。乳酪鍋的燈芯一點上火,她立刻開始吃起沙拉來。
光聽到「屍體的照片」,我就有點不舒服了。我不反對小說或電影中,出現殘酷的殺人情節,也可以了解樂在其中的人的心理;可是,對於那些刊登在報紙或周刊雜誌上聳人聽聞的現實凶殺案,我實在無法以享受刺|激的心情去閱讀。
「不是啦,不過,也不是很想讓人家知道的事。」
「那麼一開始就別說嘛。」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啦。」槍中把視線拉回到彩夏臉上,說:「看來,只能向這家人借電視或收音機啦。」
「您擔任過法醫嗎?」
「你還是這樣子,」槍中苦笑著說,「要不要請他們替你準備筷子?」
「疲勞都消除了吧,鈴藤先生?」
「那麼……」
「哦……」我含糊地應了一聲,老醫生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就是回去后,再跟她好好談一次看看啊。」
「你同情我嗎?」
「哦——原來名望奈志是入贅的啊,真是想不到呢。」彩夏插嘴說,「那麼,松尾是你太太的姓啰?」
「啊?」
「對了,昨天你說有什麼事要回東京,到底是什麼事啊?」槍中問。
他這麼說,我才發現通往餐廳的門敞開著;槍中、深月、甲斐三個人就坐在裏面的餐九-九-藏-書桌前。
「恐怕不行呢,」昨晚大概沒睡好吧,甲斐眨著充血紅腫的眼睛,很抱歉地說,「電池沒電了,我也沒帶充電器來。」
「您是說幫警察驗屍或解剖嗎?」
「在這裏的人,雖然都是『那副德行』,不過,飯菜還做得真好吃呢。」真不知道他那瘦骨嶙峋的身體,哪來這麼旺盛的食慾,右手一拿起叉子,就把所有食物都收進了胃裡。「咦,蘭,你不餓嗎?你不吃的話,我要吃了喔。」
「我幫你借就是啦,你不要露出這麼可憐的表情嘛。」槍中邊說,還邊點了兩三次頭,就只差沒摸著她的頭說「乖乖」。
下午2點過後,最後一個人才姍姍來遲,那就是名望奈志。
「所以呢,為了消遣,我就請他們寄這本刊物給我。裏面真實的內容,比那些沒水準的電視連續劇或偵探小說好看多了呢,還有屍體的照片。不過,一般人很難看得到。」
擺著九張椅子的十人餐桌上,放置了九人份的乳酪鍋,裏面盛著燉煮食物;盤子里有麵包、法式派、生火腿片、煙熏鮭魚等沙拉。連我那一份在內,還有五份沒有人動過。
她鼓起雙頰,低下頭來沉思了片刻,立即把視線轉向坐在對面的甲斐:「甲斐,等一下把隨身聽借我吧?我想聽新聞。」
「嗨,」槍中舉起手,用快活的聲音招呼我,「早——這個時間,好像不早了。」
大約過了十分鐘,彩夏才遮住打著大呵欠的嘴巴,走進餐廳。昨晚逃難似的從一樓沖回來時的驚恐表情,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什麼!」我驚訝地停住了正要拉開椅子的手。
名望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回九_九_藏_書答她說:「鬼怒川。」
「別看我這副德行,以前也幫警察做過事呢,所以,現在還會收到這樣的刊物。」
「哎呀,恐怕不行呢,」忍冬醫生不好意思地拍拍額頭,「真抱歉,我車上的收音機已經壞了。我想也差不多該換新車了,就索性不管它了。」
「如果你還是很擔心的話——啊,對了,忍冬醫生,」槍中往沙龍方向望去,對著敞開的門說。
「如果方便的話,等一下可以讓我們聽一下您車上的收音機嗎?我們想知道三原山爆發的情形。」
「呃,怎麼說呢,這是警視廳內部發行的刊物,刊登最近的犯罪情勢,以及實際案件的調查報告書。」
「不能叫車子來接嗎?」
槍中找到一個適當的時機,把電話不通的事告訴了他們三個人。預定今天在東京進行「特別」試鏡的蘭,上妝不佳的臉頰猛然變得僵硬。不過,可能是看到外面積雪高深,就死了一半的心吧,反應已經不像昨晚那麼歇斯底里,只是默默垂下頭來。
「沒錯,因為她跟你一樣是有錢人啊,也擁有很多土地。老實告訴你們,與其說我眷戀她,還不如說我捨不得放棄那些財富。」
「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嘛,別看我這樣,我也受了很大的傷害呢。」
「嗯,睡得很好。」我笑著回答他,「你在看什麼呢?」
「睡得好嗎?」槍中問。
「垂死掙扎?」
又過了一會兒,榊跟蘭才雙雙走進餐廳。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們當時的腳步有點蹣跚,好像喝醉了酒。
「可是……」
「哦?」槍中強忍住笑,「是不是被老婆甩了?」
「好像會再下大呢。」槍中輕聳著肩膀,https://read•99csw.com「而且,雪積得太深,也不可能下得了山。」
「真的嗎?」彩夏瞪大眼睛看著槍中,「怎麼辦,傷腦筋呢。」
「那邊有豐盛的早餐呢,我已經先吃過了。」
在這裏聽到「警視廳」這三個字,感覺上非常突兀。看到我一臉詫異的樣子,醫生眯起了圓圓眼鏡下的眼睛。
「誰介紹個朋友給我吧,只要長得漂亮、有錢,什麼人都可以。拜託你啦,彩夏。」
「還早得很呢,這個時間。」我微微一笑,邊回給他早晨的問候語,邊走向餐廳,「雪好像小了一點,說不定可以回家了。」
出了房間,我先往沙龍方向走去。這時候,我敲敲隔壁房間——槍中房間的門,但是沒有迴音,大概已經起床離開房間了。
她好像還是擔心三原山爆發的事,槍中聽到她這麼說,只好把電話不通的事告訴她。
「好像是昨天很晚的時候發生的,」槍中接著說,「我們暫時要被困在這裏了,對於蘭的事,我也覺得很遺憾。」
「鬼怒川?」
沙龍里只有忍冬醫生一個人,他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中,看著類似雜誌的書籍。看到我走進來,他整張圓臉都笑展開來,用高亢的聲音對我說:
「喂,你可不要誤會喔,說歸說,我也不希望殘酷的凶殺案頻頻發生啊。只是,該怎麼說呢,應該說是一種刺|激吧,人難免都會期待刺|激的事嘛。」
「不過,老婆沒了也很慘呢。」
「我得去借電話呢。」
「也就是說,我正在考慮離婚。」
「17日——星期一,我老婆要把離婚協議書拿去區公所。怎麼說呢,我對她還是有些眷戀,所以旅行期間,我一直想:要不要做最後的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