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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摺紙遊戲 第九章

第四幕 摺紙遊戲

第九章

「你大概不記得了,四年前你還只是個初中或高中生。」我面向彩夏說:「當時相繼發生了好幾件大型電視機起火的意外事故。造成很大的問題;有幾件意外還演變成大火災。」
「這就要看槍中了。」
「突然發作?」
「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她是榊的女朋友啊。」
「你認為他是兇手嗎?」
我詫異地盯著彩夏的臉,她的嘴角泛起惡作劇的笑容。
「我不予置評。」
她說得非常堅決,卻沒有任何理論性的根據。
「你認為兇手是誰呢?」
「不知道。」我茫然地搖搖頭。
「你跟深月也一樣沒有不在場證明啊。」
我覺得話題被岔開來了,但還是把視線移向她所指的那個大彩色玻璃圖案。
不管火災后的賠償、刑事責任等如何處理,當白須賀知道偶然進入自己家裡的榊的身份時,很難說他不會萌生為妻子復讎的念頭。
「總不會因為死了兩個人,劇團就瓦解了吧?」
「嗯,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不過,害怕也是當然的。」
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又突然用很開朗的語氣說:
「突然發作,殺了榊?」
「你是說榊可能是縱火的兇手,白須賀家的人知道了就殺他復讎?」
「我才沒生氣。」被槍中看出來也就算了,居然連這個年輕女孩都看透了我的心事,讓我覺得自己實在太無能了。
「因為你們是以榊為主角策劃的?」
「別人就不行嗎?」
「那就不必擔心了,槍中很有錢。」彩夏安心地放鬆臉頰,說,「蘭已經死了,不知道我會不會拿到比較好的角色。」
「蘭比較惹人討厭,也比較難纏啊,要殺她得突擊她才行。」
「難道兇手真的是這個家裡的人嗎?」彩夏突然東張西望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不過,如果動機真如你剛才所說的,那麼,我跟你應該都不會有事https://read•99csw•com吧?因為兇手沒有理由恨我們啊。」
那就是他們如何在事前得知,來訪的客人當中有這麼一個人?
「那些有問題的大型電視機,都是同一個廠商生產的,也就是李家產業。」
彩夏馬上領悟到我話中的含意,「啊」地張大了嘴巴。
對在火災中失去妻子的白須賀而言,是讓他恨之入骨的「兇手」的共犯。
「啊,不可以生氣喔。」
「還不知道。」
的場小姐也脫不了干係,因為她好像非常仰慕已故的夫人。
聽到我這麼說,彩夏鼓起臉頰,看著我說:「當然怕啊。」
「說不定我就是兇手呢。」
「才沒這種事呢,不然我問你,鈴藤,你喜歡蘭嗎?」
「沒錯。——鈴藤,你想兇手是誰?」
彩夏沒有回答,坐在椅子上往後仰,看著半球形的挑高天花板。
說完,走出禮拜堂。
「共犯?怎麼可能!」
「我怎麼會知道那種故事。啊,不過,昨天槍中好像提過該隱這個名字,說這個名字跟甲斐的名字相似,他就是說這個圖案嗎?」
要論「憎恨」,最恨蘭的應該不是名望奈志而是彩夏吧(前天在溫室時,她說過那麼尖酸刻薄的話,眼中還冒出暗紅色的火舌。昨天的「審問會」上,她反駁蘭的語氣也充滿了憎恨!)如果她現在天真爛漫的表情、語氣、台詞,全都是在她的盤算下裝出來的呢?
「你看起來不像會殺人的樣子,而且,你有不在場證明啊。前天晚上案發時,你不是跟槍中、甲斐在一起嗎?」彩夏一直盯著我看,用輕鬆的口氣說,「還是你用什麼伎倆,製造了不在場證明?或是槍中跟甲斐都是共犯?」
「因為……」她在我旁邊端莊地坐下來,「大家都不說話,氣氛好沉悶,我不喜歡。」
「把她排在後面,先嚇嚇她啊。發出殺人預告九-九-藏-書,警告她下一個就輪到她了。」說完后,她猛地把視線拉回到自己膝蓋附近,「不過,好像沒有人恨她恨到這個地步。勉強來說,只有名望奈志吧,而且他又沒有不在場證明。」
「好漂亮!」她盯著鑲在白漆天花板上的彩色玻璃圖案說,不久后,又把視線移到右前方的牆壁上。「鈴藤,那是什麼圖案?」
「有可能,不過,名望奈志不管多恨對方,應該也不會殺人吧。因為他平常就很會用言語譏諷他討厭的人,沒有必要現在再去殺人。嗯——那麼……」彩夏轉動茶色的眼珠子,擺出偵探的架勢,繼續她拉拉雜雜的推理,「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忍冬醫生,可是他又完全沒有動機。」
剛才在「的場=兇手」的假設中,我也曾經碰過相同的問題。
彩夏猛然大叫一聲「不是啦」,聲音響徹整個禮拜堂。
「只有你們女生才會覺得她惹人厭吧,至於難纏方面,榊再怎麼纖細畢竟也是男生啊,所以,我覺得不能這麼說。」
「關於火災的事,」我說,「不管是不是放火,你不覺得有什麼疙瘩嗎?」
「想事情。」我回答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走到門前時,她臨時想到什麼似的,對坐在椅子上目送她的我說:
「我不記得了,不過,聽你這麼說,好像有點印象。」
彩夏把雙手伸進寬大的毛衣袖子里,說:「你說你在想事情,應該是想這件事吧?還是在想深月的事?」
我無法判斷她說這些話究竟有幾分是認真的,把視線從她臉色移開,若無其事地轉向右前方的彩色玻璃圖案。
「看吧,名望奈志跟甲斐也是,槍中雖沒表現出來,內心一定也很討厭那一類型的女人。而且比較難纏的也是蘭,她只要歇斯底里的毛病一發作,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什麼畫面?」彩夏還是老樣子https://read•99csw•com,一臉茫然。
「為什麼?」
的場說第一次看到榊被列為案件嫌犯遭到通緝的電視報導,是在15日晚上。
「可是也沒有理由殺了希美崎啊。」
「沒錯。」
「榊是第一個,」突然,她用非常正經的語氣把話題轉回到凶殺案上,「接下來是蘭,總之,兇手就是想殺了這兩個人。既然這樣,通常應該會從比較惹人厭或比較難纏的那個人下手吧?那麼,榊先死就很奇怪了」
可是,在這時候做任何辯解也沒有用,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縮起肩膀反問她:
「絕對是這樣!」彩夏的語氣充滿了自信,她繼續說,「不過,如果這次的兇手非常、非常恨她,就有可能把她排在後面。」
「為什麼?」
「嗯,可是那時候還沒發生這些事。」
「你一個人來這裏不怕嗎?殺人兇手還在這個屋子裡徘徊呢。」
「原來如此!」我不由得大叫一聲。
她好像說給自己聽似的喃喃自語,兩手抵在椅子上,開始晃起腳來。
她說這種話時,口氣一點都不帶刺,一幅天真無邪的模樣。
「該隱一氣之下殺了亞伯,這就是人類最初的殺人。」
「的場很可疑。」彩夏根本不管我在想什麼,突然這麼說。
「討厭啦,」彩夏撅起嘴來,瞪著我說,「我跟深月怎麼可能是兇手呢!」
「我無法發表意見。」
「下次的公演要演什麼?」
「對,該隱跟亞伯都是亞當跟夏娃的兒子,該隱種田,亞伯養羊。那個圖案畫的是他們兩個奉獻供物給耶和華。」
我看著她的側面問「怎麼說呢」,催她繼續說下去。
「事情發生在四年前,原因是顯像管在深夜起火燃燒,這當然是廠商的責任。」說到這裏,我突然了解到我的「疙瘩」是什麼了——我想起來了。
「你在幹什麼啊,鈴藤。」彩夏用天真爛漫的聲音問九-九-藏-書,啪噠啪噠從走道跑到我旁邊來。
榊由高——李家充是李家產業社長的兒子:
「就是啊,」彩夏親呢地笑著,「所以,你和槍中絕對安全,甲斐也是,他有不在場證明所以不是兇手,只是他今天的樣子有點奇怪。」
「昨天開始,她突然變得很親切,吃飯時一定會為我們服務,但在那之前簡直是超級冷淡,現在這樣子,八成是在監視我們——啊,這個耶穌好帥啊。」
彩夏滿臉不解地看著我說:「到底怎麼了啊,鈴藤?」
如果當時電視登出了他的本名跟照片(第二天的新聞報導也行),那麼,鳴瀨、的場或井關悅子就會注意到那個男人就在訪客之中……
「沒錯,榊跟蘭都是特別醒目的人,他很可能從最醒目的人下手。」
問題是——我慎重地往前思考。
「嗯,」彩夏很認真地點著頭,「也有可能是那個留鬍子的末永,的場不是說他老婆自殺了嗎?可能是因為這個打擊,『這裏』出了問題。」
「你嗎?怎麼可能!」彩夏咯咯笑著,「我覺得絕對不可能是你!」
「因為他好意把供物獻給耶和華,耶和華卻只收下了羊,根本不把該隱的供物放在眼裡。所以,他們兩個人的表情剛好正對比。」
「左邊那個人好像很不開心呢。」
「咦?」
剛才我也懷疑過的場,但是,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還眷戀那個已經被我否定掉的假設,而是被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的場昨天以來的態度軟化大有文章。
回頭一看,乃本——不對,是矢本彩夏,正站在入口后往裡面窺伺。
「嗯——我覺得說不定跟四年前的火災有關。」彩夏用一成不變的語氣說,「她說不是縱火,可是說不定就是縱火,那麼,兇手就是沒有被抓到,而那個兇手說不定就在這裏。」這倒是一種新的說法。「四年前的火災」這幾個字,又強烈觸動了我心中的九_九_藏_書疙瘩,但我還是應了一聲「原來如此」,繼續跟她搭腔。
她抬頭看著十字架上的耶穌,突然很興奮地提高了聲調。
「我說的不是這樣啦,我是說,」她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他們之中可能有一個『這裏』不太對勁的人把以前的那個房子燒了,現在又一副沒事的樣子在這裏工作。可能是的場,也可能是鳴瀨或井關。我們來了之後,可能這個人的病又突然發作了。」
我敷衍地對她微笑、點頭,心中暗自想著,暫時撇開深月不談,這個彩夏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兇手呢?
彩夏穿著牛仔褲跟柔軟的藍色長毛毛衣,臉上沒有昨天那種不適合她的妝,圓圓的臉看起來比19歲這個年齡更年輕了;甚至可以說是很「娃娃臉」。
「好可憐。」
「那是《舊約聖經》的《創世紀》第四章里的一個畫面。」我回答她。
「你知道該隱跟亞伯的故事嗎?」
聽到背後突來的聲音,我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深月的事,你還是很有希望,因為她看著你的眼光非常溫柔。」
「右邊那個男的是亞伯,你看他不是帶著羊嗎?左邊那個前 面有像稻穗般的東西,就是該隱。」
「咦?」彩夏不解地問,「什麼疙瘩?」
我心想哪有這種事情,卻還是對她的話作了分析。
「哦——」彩夏抬頭盯著圖案,雙手交叉在頭後面,就這樣沉默了好一陣子。
不,還是有可能知道。
在火災中失去丈夫的井關悅子,也有同樣的動機。
「哪個是哪個?」
「怎麼,是你啊。」我鬆了一口氣,剛才一瞬間我還以為是那個身份不明的黑影呢。
「我……」
「那天晚上你不是跟槍中討論過嗎?」
撇開榊由高這個藝名不談,在我們到達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就在電視新聞報導8月那個案子時,知道了李家充這個名字。
看我都不回話,她啪啦站起身來,說:「我要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