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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寂寞的雛雞 第九章

第五幕 寂寞的雛雞

第九章

我繼續說:「那也許是建造了這個房子的人的祈禱;或是被收集在這裏的每個收集品的創作者的祈禱;或是收集了這些收集品的人的祈禱。」
「請便,不過,最好還是不要一個人獨處比較好。」
「那麼,的場小姐,對住在這個房子裏面的你們而言,這個房子是什麼呢?是不是也會映照出什麼來呢?」
我們離開溫室,回到大廳。的場小姐把花瓶放在裝飾架中央收藏木屐的玻璃箱旁邊,閉起眼睛來默禱。我站在她旁邊,抬頭看著肖像畫,拚命壓抑洪水泛濫般湧上來的悲哀與憤怒。
「我是說那個『另一個某人』!」彩夏很正經地說,「的場是為了保護這個人,特地來監視我們的。」
「那麼,我走了。」
「不知道。」的場有點迷惘地喃喃說完,向我點頭致意說「該走了」,然後轉個身又說:「鈴藤先生,你最好也回二樓去。」
有人在背後喊我,我立刻聽出來是誰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然是矢本彩夏,她站在門read.99csw.com後面看著我。
被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凍得毫無知覺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她,就這樣坐在椅子上。
「昨天最先提出這個問題的是甲斐,其實,最害怕的還是深月。」
「不對,我收回剛才說的話,老爺跟我們絕對沒有被『死』吸引。吸引我們的不是死,而是……」
「鈴藤!」
我驚訝地問她,她才從門後面鑽出,說:
「擔心?你擔心我嗎?」
那個在屋子裡徘徊的黑影,不時發出堅硬的拐杖撞擊聲,躲在陰暗處盯著我們的人。他濕淋淋的眼,像對血十分饑渴的野獸,舔著舌頭,咽著口水,屏住了喘息聲。而那些家人,卻拚命想隱藏他兇殘的爪子。
「因為……」彩夏不安地回頭看入口大門,用比平常低沉而且穩重的聲音說,「深月比我們都確定這個房子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右前方牆壁上的彩色玻璃圖案,出現了異狀。以「創世紀」第四章為主題的圖read.99csw•com案,某一部分出現了白色龜裂。左邊的人物——跪著的該隱頭部,整個粉碎開來。
我再看了彩夏一眼,不禁大吃一驚。她為深月的死而哭腫的眼睛已經複原了,可是,神情卻黯淡得令人不寒而慄,我從沒看過她這麼沉重的表情。
「怎麼了?」
我目送的場離去后,一個人走向禮拜堂。
「你還是懷疑她嗎?」
「你是說你們的心是向著過去,而不是未來嗎?這個房子映出了你們這樣的心態嗎?」
「你遇到她了嗎?」
「我擔心你,所以來看看你。」
「啊!」我在擴展開來的視界中,找到了異聲的來源,不禁發出了喘氣般的聲音,「啊,怎麼會這樣……」
我看著女醫的臉,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也無意再繼續談下去。石砌牆壁外的颼颼風聲陡然增強,包圍了我們四周的沉默。
牆壁上的燈泡發出微弱的橙色光芒,在禮拜堂內刻畫出清楚的陰影。冰冷的空氣讓我的身體顫抖,我盯著祭九_九_藏_書壇上的耶穌的表情,走在中央通道上,在前排右側的椅子前停了下來。
「我並不要你相信,我要說的是,也可以從那個角度來看這個房子。」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說:「我想去禮拜堂坐一下,可以嗎?」
「而是什麼?」
「很多——幹嗎,看你一臉懷疑的樣子,」
剎那間,我心中清楚浮現出那個黑色人影——在這個禮拜堂看到的那個影子、在裏面樓梯看到的那個影子、穿過微暗走廊的那個影子……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我搖搖頭看著女醫,「你說過這個房子是一面鏡子,會映照出來訪者的未來。」
彩夏「啊」地驚叫一聲,我也大驚失色地抬起頭來往上看。
「你還記得剛才去溫室途中我所說的話嗎?我說我們都拋開了恨與怨的痛苦情感,才生活在這個房子里,這房子就是為我們這種人存在的。」
「叫我怎麼回答呢?」我沒聽懂這個問題的真正含意,有點驚慌,但是,很快會意過九_九_藏_書來,回答她說:「現在我開始相信你昨天說的話了——這個房子有不可思議的地方。只是以常理來判斷,實在很難認同這種事,所以,還是有一半無法相信。」
「來到這裏后,我一直有一種感覺,」過了一會兒,我緩緩看著微暗的大廳,說,「覺得這個房子好像在『祈禱』;這個房子的每一個部分、每一個收集品,都結合成一體,各自向某種東西誠摯祈禱著。」
「祈禱?」的場重複著這個詞,把手貼放在穿著灰色背心的胸前。
「因為……」
「說不定我們家老爺也跟槍中先生一樣——如你剛才所說——有厭惡生、傾向死的心態。而且,說不定這就是這個房子、這個建築物自古傳承下來的……」
說到這裏,的場緩緩搖搖頭,說:
「咦!」
「也許是吧,是創作者的祈禱;也是收集者的祈禱。」的場眯起厚厚鏡片下的眼睛,凝視著遠方。
「把知道太多的人殺掉滅口,這種事不是常有嗎?而且,我們今天不是也在這裏說過,被殺九九藏書的都是比較醒目的人,深月也很醒目啊。」
「鈴藤先生,你對這個房子有什麼看法?」的場小姐離開壁爐,這樣問我。
「是啊,我怕你自殺跟深月走了。」她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你是說的場從比較醒目的人開始下手?」
她好像想跟我說什麼,腳拖著地走過來。走到我旁邊時,突然看著我的腳說:
「怎麼可能!」我的嘴角自嘲般地抖動了一下,「放心吧,我沒那種勇氣。倒是你,怎麼可以一個人隨便走動呢。」
「啊,鈴藤,你只穿著襪子呢,會著涼的!」
「我知道,謝謝你。」
這時候,突發的某種異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那聲音夾雜在外面捲起旋渦的風聲中,在禮拜堂里回蕩著。
「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否認。」
「你剛才跟的場說了什麼?」彩夏在我身邊坐下來,試圖打探消息。
的場再度看著牆壁上的肖像畫,點了點頭。我又問:
「剛才在樓梯跟她擦身而過。不過,我在樓梯平台聽到了你們說話的聲音。你們談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