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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人形躺下了 第一章

第六幕 人形躺下了

下雨了,下雨了。
人形都躺下了,雨還下不停。
香和煙火都燒盡了。

那一天,前所未有的沉重氣氛,包圍著早晨的霧越邸。
黎明前的呼嘯狂風已經不見蹤影。雪還斷斷續續地飄落著,輕柔的一觸即化。天空儘管有烏雲,偶爾也會瞬間露出—條縫隙,讓金黃的太陽光像薄紗般灑落在湖面上。
在白須賀家擔任管家30多年的鳴瀨,這一天也在一樣的時間起床。
早上7點一過,他就穿戴整齊,從後面樓梯走到一樓,從落地窗探視外面的情形。先看看積滿白雪的平台,確認沒有異狀,再看看湖面上的「海獸噴水池」,也確認沒有任何異狀后,才走過中央走廊,往大廳走去。當他打開通往大廳的藍色雙開門時,「那個東西」立刻閃入眼帘。
他說剛開始的那一剎那,他還以為是誰在惡作劇,或是訪客中,有人吊在那裡故意嚇自己。
但是,事實當然不是這樣。
鳴瀨看到的是穿著黑褐色長褲的兩隻腳,這兩隻腳既不是站在地上,也不是躺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
他慌忙繞到大廳中央,抬頭一看,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條綁在樓梯平台欄杆上的繩子,吊著一個男人的脖子。

第一章

昨晚,我連睡衣都沒換,戴著手錶就睡著了。看看手錶,時間是早上8點半。也許是錯覺吧,我覺得從百葉窗帘縫隙照進來的光線,比昨天明亮多了。
透明厚玻璃牆的另一邊,躺著三具屍體——穿著紅毛衣,被「雨」淋濕的榊由高、緊挨在他身旁穿著黃色洋裝的希美崎蘭,還有全身裹著白色蕾絲的蘆野深月。
夢?剛才那些影像只是噩夢嗎?沒錯,當然是。九九藏書我用力甩甩頭,把那個咯咯笑個不停的能臉孔甩掉,走下床來。
這個人穿著華麗的能劇劇服,手中握著古式大刀。我一往後退!那個能面就發出高亢的笑聲。這時候,音樂盒的音樂又開始響起,彷彿在為他鼓舞壯勢。
敲門聲又連響了好幾下。
我透過玻璃牆,茫然地看著屍體。我的眼淚已經枯竭,身體像化石般的僵硬。三個影像重九九藏書疊在這三具屍體上——從桌上滑落下來的「賢木」煙具盒、枯萎的黃色蘭花、掉落的美月夫人肖像畫。
「我是的場。」
急躁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夢。
那是一首我非常熟悉、非常懷念的曲子。我應該記得歌詞跟歌名,於是,我拚命在記憶中搜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是誰?(這到底是什麼歌!)——我大喊,這回,音樂盒的音樂戛然九_九_藏_書而止,這個人的身體跟舉起來的手,也同時靜止了。白色的能面具像偶人凈琉璃劇中的「かぶ」(kabu,是40種偶人頭形中的一種)般裂開來,出現了露出尖牙的般若(能劇中的女鬼面具)的臉……
「啊,我馬上開門。」
「不好了,」我一打開門,的場立刻告訴我說,「甲斐先生死在下面的大廳。」
「來了!」
我用沙啞的聲音回應,門外傳來的場九_九_藏_書小姐熟悉的聲音。
這個時候,她找我有什麼事呢?我這麼想,腦中已浮現出一個答案。可是,當時我恐怕是半意識地想逃避這個答案。
你是誰(這是什麼歌)?我想大喊,可是完全發不出聲音,當高亢的笑聲,逐漸變得冰冷模糊時,大刀突然亮光一閃,壓我砍過來。
從某處傳來悲哀的旋律,彷彿在為他們的死哀悼。裊裊繚繞的聲音高而清澈,是音樂盒的音色。但是,我九-九-藏-書就是想不起那是什麼曲子。
音樂的節拍逐漸緩慢下來,驟然靜止,只剩下餘音迴響。玻璃的另一邊,突然降下了黑暗的帷幕,此時,我感到背後有凌亂的氣息。回頭一看,那張臉就在我眼前——光滑的肌膚、靜止而陰森的表情。這個直盯著我的能面具,應該是「小面」吧?代表不知人間疾苦的清純少女。不,不對……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那不是「小面」,而是「增」,那是「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