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銳利的聲音制止了槍中，我們往前一看，隔壁房間通往走廊的那一扇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來了。的場小姐雙手握著槍，站在那裡。

「沒錯。」

告發？告發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那些人形居然是他弄倒的！

我跟站在旁邊的名望奈志，還有稍晚走到門前的忍冬醫生跟彩夏，看著聲音變得粗暴的槍中，還有超然凝視著槍中的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再三看到的黑色人影、的確就這個少年——從深月房間出來的黑影、昨晚在大廳遇到的人，一定就是他，可是……

從聽到那個旋律，到從記憶中找出屬於這個旋律的有名童謠歌名與歌詞的那一瞬間，應該只有幾分之一秒，我卻覺得好像經過了好幾十年。

「樓梯平台的芥子雛是我弄倒的，為了告發某件事。」

「獨生子？」名望說，「昨天的場小姐說那個孩子已經在四年前的火災中往生了啊。」

……把忘了……歌的……金絲雀……

鋼琴的聲音是從隔壁房間——應舉屏風read.99csw.com後面那扇開著的門的方向——傳出來的。高而微細的音符，演奏出悲哀、感傷的曲調。像小孩子好玩彈彈般不流暢的音調，在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的房間回蕩著。

「他就是兇手！」槍中對著我說，彷彿在徵求我的同意，「鈴藤，深月被殺時，你不是看到他從深月房間出來嗎？深月跟甲斐都是他殺的。兇手是住在這個房子里的第六個人 ——剩下的這個可能性，就是整個事件的真相。」

這個男人——應該稱他為「少年」比較合適，穿著黑色緊身長褲、黑色襯衫、黑色圓領毛衣，全身都裹著黑色衣服。他從鋼琴前的椅子站起來，拿起靠在旁邊的黑色拐杖，默默地朝我們走來。

令人懷念的某人的歌聲，配合著曲調，在我心中繚繞著。

他看到我們都動也不動地站著，就自己衝進房間里，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走去。

彰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猶豫，不久即開口跟站在門前的槍中說話。第一次聽到的聲音，果然跟九*九*藏*書他的名字非常相配，是非常清亮的男高音。

的場小姐握著槍，小心謹慎地靠近槍中，把擦得發亮的黑色槍口對準槍中的頭部。

……帶到後面……深山裡……

聽到槍中嚴厲的聲音，彰一時膽怯地縮起了身子。但是，很快又甩甩頭拋開這樣的猶豫，開口說：

「我知道了，」過了一會，他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說著，「剛才你說人形是你弄倒的，也就是說你是模仿了《雨》的第四段歌詞。這豈不是證明了你就是兇手嗎？是你殺了甲斐，對不對？！」

……丟棄吧……

Akira——今天早上的場小姐也提過這個名字，我把這個名字跟漢字「彰」重疊在一起后，終於想起來在哪看過這個字。這是我們到達這個家的第二天，槍中、深月、彩夏跟我四個人在邸內探險時看到的名字——迴廊牆壁上掛的那幅霧越邸水彩畫上的簽名。當時槍中說過，那幅畫可能是一般業餘者畫的，原來就是這個少年畫的。

「怎麼可能，」槍中瞪大眼九_九_藏_書睛說，「那些人形是被震倒的，我親自實驗確認過。」

「哦，她這麼說嗎？」白須賀先生面不改色地輕輕攤開雙手，說，「的場小姐一定是跟什麼事搞錯了吧。」

槍中的語氣越來越嚴厲，表情也越來越認真。可是，他不是剛剛才提出那麼精闢的推理嗎？依他所提出的結論，兇手一定是甲斐。為什麼現在他要推翻自己所說的話呢？

白須賀彰長得白皙端莊，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年紀大約十六七歲，可是，從他落落大方的行為舉止跟沉穩的表情來看，可能還要再多二三歲吧。個子長得非常嬌小，細柔的前發垂下來，幾乎完全遮住了左半部的臉。看著我們的右眼的深邃烏黑瞳孔，散發著恬淡成熟的光芒。

「哪裡不對？」

「你就是槍中先生嗎？」

槍中的態度已經看不到剛才的冷靜，彷彿心理中毒一般，全身扭曲變形，擠出十分急迫的聲音。

鋼琴的聲音持續著，演奏著同樣不順暢的曲調，彷彿想告訴大家什麼。

我們三個人不禁在九-九-藏-書門前停下了腳步。

槍中伸出手來，粗暴地甩開屏風，一點都不像愛惜珍貴古美術品的他。鋼琴聲也在這一剎那戛然而止。

雙開門敞開著，門后是一間寬敞的房間，牆壁上掛著幾幅浮世畫，右邊窗戶前有一台茶褐色鋼琴。一個男人端坐在鋼琴前，手指放在黑自琴鍵上，側過臉來看著我們。

就在這時候——「不要動！」

「我還沒有跟大家介紹，」霧越邸主人嘴角的微笑延伸到整張臉上，「他是我的獨生子，名叫Akira。」

「不要動，槍中先生，乖乖坐在那張椅子上。」女醫用下顎指指房間角落一張有扶手的椅子，嚴厲催促他，「快點！」

「大家應該都明白了吧？那就趕緊抓住他啊！」

槍中呼吸困難似的，上下抖動肩膀喘著氣，坐在椅子上。末永穿過我們身邊，走進房間，到了槍中背後，從後面緊緊按住了槍中的肩膀。

從冰凍的寂靜中湧出來的微微騷動，逐漸在我們之間擴散開來。槍中大驚失色，從沙發上跳起來。接著，名望奈志https://read.99csw.com跟我也站起來，大家一起往屏風那個方向走去。

「不是，」少年直視著槍中說，怯懦的表情已經消失殆盡，聲音堅決果敢，「那是我弄倒的，你難道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嗎？」

「雛壇上除了那十個倒下去的人形之外，還有屏風、貝桶、櫥櫃，時鐘等小道具。那些輕小的道具都沒有倒，重心低不容易倒的人形卻都倒了，而且，全都是仰倒。如果真如你所說，是震倒的，那麼，倒成那樣不是太不自然了嗎？」

「這……」槍中一時說不出話來，垂下眼瞼，用緊握的拳搓揉太陽穴附近，好像在責怪自己的疏失。

這首歌是很久以前——小時候聽過的歌；不知道是在小學音樂課學過，還是已故的母親曾經唱給我聽過。不是《雨》——啊，對了，這是在昨天晚上的朦朧睡夢中，以及今天早上的沉睡中聽到的那首歌。

白須賀先生從沙發上站起來，越過我們身旁，進入隔壁房間。走到少年旁邊，輕輕把手搭在高度只到自己胸部的少年纖細的肩膀上，讓他坐在附近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