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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節

第二章

第二節

「馬見原!」鍾本特意點了馬見原的名,「這麼說你認為犯人是另外一個人嘍!那你說說,犯人是誰呢?」
「要求?」琴井不解地問。
「物證和案情證據都很清楚嘛。」
「你怎麼敢確信不一樣呢?你家跟麻生家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嗎?你家又沒生活在真空里。我認為,就算麻生家的孩子精神陷入了不正常狀態,也干不出那麼殘忍的事來。如果你硬說做得出來,那我就要說,你家的孩子也幹得出來。」
人們坐在煙霧繚繞的會議室里,悶熱弄得人們渾身臭汗。
夫婦倆各念各的經,卻同時注意到了一件事:亞衣把八個牛角麵包和一大瓶果汁吃光喝光了,而且還在一個勁兒地吃煎雞蛋!
「啊,總算起來了!」希久子終於放了心的口吻裡帶著幾分嘲笑。
亞衣從四月三十號晚上以來一直呆在家裡,大部分時間是在床上躺著。從來沒有熟睡過,即使睡著了也睡得很淺。額頭總是熱乎乎的,但身上卻覺得很冷,有時候甚至冷得渾身哆嗦。起來也就是上廁所,或吃一兩口母親希久子給她做的飯,並不是真想吃,只不過是想讓希久子少哆嗦幾句。
「……也許是在要求什麼。」
折磨著她,時而煩躁地掀掉被子在房間里亂轉,時而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畫得不錯嘛!」那張臉又變成了浚介的笑臉。
藤崎避開馬見原的目光:「傷感,是處理這個案件特別需要注意和必須排除的情緒。」
「也許沒有,也許就是要求一種一般的回答……但是,越是一般的東西,越是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深意……」
亞衣覺得自己全|裸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浚介面前,浚介把她最寶貴最秘密的地方分開,不懷好意地笑著:「不錯嘛!」
想好了對付浚介的辦法,亞衣跑到樓上把書包整理好,重新下樓吃早飯。下樓的時候她聽見電視新聞里正播報某個國家內戰打得更厲害了,又死了多少人什麼的。
麻生家的屍體被發現之後第五天,杉並警察署召開了討論最終結案問題的會議。
「當然干不出來。這回是一個精神陷入了不正常狀態的孩子乾的,而且他的家庭實際上已經崩潰了,家庭內部的培養教育體系完全崩潰了。我家不一樣。」
參加會議的有警視廳刑偵一科科長,有警視廳負責偵破暴力犯罪的刑警,有杉並警察署的署長、副署長、刑警隊隊長,還有東京地方檢察廳刑事部一個叫藤崎的檢察官……在座的五十多人個個心情沉重,表情陰鬱。
「嗨,今天我下班可晚啊!」希久子說,「又是叫人討厭的婦女會!家庭婦女們湊在一起,啰里啰嗦的沒完沒了。不參加吧,又怕別人背後議論你!」
「這沒錯兒,殺人的動機也許永遠是一個秘密……但是,殺人者明顯處於精神失常狀態,用鋸子鋸活人的肉體,用釘子把活人的手釘在椅子上……為什麼要這樣做?看起來好像在拷問。」
站在綾女家後院的一棵櫻花樹下朝三樓看去,綾女家還亮著燈。研司怕黑,總是開著燈睡覺。
電視畫面上是一座跟亞衣家差不多的小樓,右上角表示的日期是五月二日,看來是好幾天以前發生的事件。小樓前邊有很多警察。有人用擔架抬出來四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不管怎麼說,這個案件就按麻生達也殺人以後又自殺處理,檢察院方面已經同意了。」藤崎說完鑽進車https://read•99csw.com裡發動了汽車,扔下一句「收集旁證的工作拜託你們了」就一溜煙兒地開車走了。
「你怎麼敢肯定再也不可能找到線索了?」馬見原不服氣地問。
鋸子、剪子、鎚子——所有的作案工具上,都是達也的指紋,遺書也是達也的筆跡。
鍾本跟馬見原在警官學校是同班同學,早就提升為警視廳的科長了,而馬見原卻被貶到了杉並區的警察署,還是個普通的警察。鍾本乾咳了一聲,平靜了一下變得騷亂起來的會場。
「對,」馬見原肯定地說,「確實是拷問。既然是拷問,就是要求得到某種回答,或者是要求對方改變宗教信仰、政治思想什麼的。」
「不管你怎麼說,我的觀點是不會改變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有孩子模仿這種犯罪行為。以前發生過的模仿犯罪太多了。有孩子用棒球棒打人,馬上就出現許多用棒球棒打人的案件,有孩子因在學校里受欺負自殺,馬上就有許多受欺負的孩子自殺……對於這種模仿,家庭也好社會也好,都無力制止。很多案件的本質原因是很難找到的,很多事情也是很難從理論上說清楚的……」
「家庭內部的暴力事件,實際上是最殘忍、最陰暗的,這是事實。」
亞衣閉上眼睛,眼瞼後面浮現出自己畫的那幅畫兒上的那張臉。
「不是傷感!」馬見原大聲說。
孝郎滿不在乎地說:「躺了好幾天,一直沒怎麼好好兒吃飯嘛!沒關係,一頓吃不成胖子。」說完嘿嘿笑了。希久子也帶著滿臉的困惑勉強笑了笑。
亞衣騰地掀開被子跳下床來,從衣櫃里找出一身衣服,抱著下樓去了。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檢察官藤崎說話了:「可以說是由於傷感吧。」
突然,亞衣覺得身體內部膨脹起來,嘴裏的雞蛋好像變成了吃不得的髒東西,「哇」地吐在了盤子里。
馬見原沒有正面回答鍾本的問題:「我認為,這個案件還應該深入調查調查。」
「不能說傷感。」馬見原堅持自己的意見。
「從這些物證、人證里,難道能找到外人作案的證據嗎?」
「現場的指紋也好,物證也好,不都證明了麻生達也就是兇手嗎?」鍾本問。
馬見原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天才離開警察署。本來他應該回家照顧佐和子的,但中途換車時改變了主意,他想去看看綾女和研司。
「什麼人都有秘密。」
麻生達也的父親麻生陽一畢業於二流私立大學,畢業以後一直在一家電器公司工作,一向兢兢業業,性格敦厚,人緣不錯。
說完穿上鞋,提起公文包就出了家門。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把我兒子給殺了?」
連日來氣溫一直很高,跟夏天似的,夜裡氣溫也降不下來。
孝郎正在全神貫注于報紙上一條關於某發展中國家依然保持著幾世同堂的習慣的報道,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希久子說話,自言自語道:「這種大家族制度不崩潰,永遠談不上發展!看來這世界非毀在家庭問題上不可!」
人們不禁失笑,琴井故意笑出聲來。鍾本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笑,嘆了口氣說,「作為一種意見,我們接受下來……」
機動刑偵隊和警視廳的警察們長出一口氣,杉並警察署的警察們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許多。馬見原的表情還是那麼嚴肅,直瞪瞪地注視著前方。
琴井不屑一顧地把臉扭https://read.99csw•com向一邊。刑警隊長擔心馬見原會做出什麼過火的事,趕緊喊了一聲:「馬見原!」
藤崎苦笑著:「叫我怎麼說您呢?頑固不化……」
藤崎一點都不害怕:「孩子殺掉親生父母的案件是發生過的。這種案件我們處理的還少嗎?」
在一樓的洗澡間門口,碰上了剛從裡邊出來的母親希久子。
馬見原默默地站起來,眼睛瞪得圓圓的。噴射著怒火,一步一步地向琴井逼過來:「我家怎麼了?你想說什麼就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希久子把煎好的雞蛋端出來的時候,瞥了一眼電視,突然說:「果然是他家兒子乾的!」
聽了鍾本嚴厲的警告,警察們又不由得緊張起來,默默地走出會議室。
「那說什麼呢?」
「你看你看,誰叫你一下子吃那麼多的!」希久子一句話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父母的笑同時僵住了。
「馬見原老師並沒有殺孩子,但是,您這樣責備過您自己。」
綾女裹著一身白色的真絲睡衣出現在窗口,她探出頭來朝窗下張望,好像是在找尋什麼人。由於櫻花樹葉遮擋,馬見原可以看見她,她卻看不見馬見原。
警察們都走了,椎村留下來關窗戶。他發現馬見原坐在原處沒動,怯生生地叫了他一聲。突然,馬見原像彈簧似的跳起來,衝出了會議室。他要去追鍾本。
「麻生家有什麼特殊的宗教信仰、政治思想嗎?」
從警察署回來的第二天,希久子就帶她到醫院做了全面檢查,除了有三十七度五左右的低燒以外,沒有什麼問題,醫生診斷為感冒。
「預想得到,但不會發生這麼殘忍的……」
就在這時,鍾本用非常和藹的口氣說話了:「我說小馬呀,說實話,對於這個案件,誰心裏都不舒服。我家裡也有兩個孩子,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三歲。要說沒有傷感,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呢……」
「為什麼大家都相信?」馬見原憤憤地問。與其說是在衝著藤崎發問,倒不如說是在衝著周圍的暑熱和黑暗發問。
「亞衣!你怎麼吃這麼多?」希久子覺得不可思議,問道。
琴井正要反駁,鍾本一擺手制止了他,非常冷靜地對馬見原說:「那麼,你認為是誰呢?誰也不願意相信親生兒子會用鋸子鋸自己親生父母。但是,也許正因為是親生兒子才做得到。在精神失常的狀態之下,由最深的愛轉化為最深的恨,那種程度外人是無法計量的……所以說,達也的犯罪不是不可能的。你在物證和案情證據都沒有的情況下堅持認為兇犯是外人,莫非是由於……」
綾女回過頭去,微笑著搖了搖頭,從窗口消失了。
天花板上放錄像似地重複著她的過去。後悔、憤怒、痛恨……
在場的所有的警察都欠起身子看著馬見原。
這座小樓是亞衣的祖父蓋的,十二年前祖父去世以後經過改建,變成了現在這種西洋風格的建築。
亞衣看著面前的空盤子和空瓶子,也不敢相信自己吃了那麼多。
「另外,」鍾本補充道,「關於殺人手段,一個字都不許往外透露。首先是為了尊重死者的尊嚴,其次,不敢說沒人模仿。誰要是泄露出去,嚴加查辦!」
亞衣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又啪地插上了門閂。
但也有同事反映,他的價值觀有些狹窄,在那些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收入者面前有劣等感。達也是他的獨生子,他對兒子抱的期望很高。https://read.99csw.com兒子考上重點中學以後,他高興得請同事們喝酒。兒子是他的驕傲,幾乎所有的同事都聽到過他自豪地誇他的兒子有出息。可是,去年夏天以來,他的表情變得灰暗起來,而且再也不誇他的兒子了。有人問到他兒子的時候,他顯得特別冷淡。今年以來,還發生過接到家裡的電話以後慌忙早退的現象。同事們還看見他的右手纏著繃帶,脖子上貼著創可貼。今年的五月黃金周,陽一所在公司從四月二十七號到五月六號放假。同事們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四月二十六號下午六點多。當時大家邀他去喝一杯,他說家裡有客人,匆匆回家了。
孝郎鬆了一口氣,疊好看過的報紙站起來:「我得走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從警察署回家以後,希久子只問過亞衣一次。亞衣的回答是「不知道」。對於母親的迷惑不解,亞衣心裏是非常明白的。父母對她的期望值一直很高,她卻突然跟著一個男人進了情人旅館,甚至把人家打傷,這完全超出了父母的想像範圍。希久子除了把這件事情理解為誤會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案件發生以來,除了現場取證以外,警察們還進行了多方調查,最後基本認定:麻生達也把父母和祖父殺死以後,留下遺書自殺。作為會議主持人的警視廳刑偵一科科長鍾本,最後一次徵求大家的意見:「同意這個結論的請舉手!」
「疑點並沒有完全解明。比如說寢室門的鎖。原來,家裡所有的門上都有鎖。可是在案發兩個星期之前,麻生家把下井草車站前邊配鎖的師傅叫去,把所有的鎖都卸下來了。這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有鎖,達也的父母和祖父都鎖上門睡覺,這個凶殺案也許就不會發生……還有,達也是把身上沖洗乾淨以後才自殺的,既然殺了人,他還有必要洗了澡再自殺嗎?另外,麻生陽一說家裡有客人,那個客人是誰呢?應該弄清楚……」
接著是現場直播。一個年輕的電視記者站在掛著「麻生」的小牌子的大門前,綜述了事件發生的經過,雖然沒有指明殺了一家三口的就是自殺的麻生家的兒子,但已經明顯地暗示給電視觀眾了。
馬見原一聽,立刻對藤崎怒目而視。
父親孝郎已經坐在餐桌前邊了。一邊看報紙,一邊等著希久子把早飯端上來。看見亞衣下來了,說了句「臉色不錯嘛」,就又接著看他的報。
「找不到!」馬見原有些耍賴似地大聲說,「但我總覺得還需要調查,這麼快就認定麻生達也是殺人兇手,為時太早吧?」
琴井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你自己家的事啊?」
希久子則順著她自己的思路發表感想:「那也就是個發牢騷會!大家坐在一起抱怨這抱怨那,氣撒不完散不了會!」
「理由呢?」
跑到停車場的時候,正在開車門的檢察官藤崎叫住了他:「馬見原老師,算了吧,沒用!」藤崎比馬見原小十歲,又高又瘦,面容嚴肅。
達也的祖父慎太郎原先是一家保安公司的董事,十年前退職,用退職金買了現在這所房子。慎太郎也經常跟鄰居誇自己的孫子達也,但自去年夏天以來,也不誇了。有一次鄰居看見他頭上貼著創可貼,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是孫子打的。
洗完澡站在鏡子前邊,一邊用吹風機把頭髮吹乾,一邊研究怎麼對付浚介。如果浚介逼到眼前,問:「為什麼撒那麼大謊?」九_九_藏_書就吐他一臉唾沫:「誰撒謊了?」
馬見原一把揪住藤崎的脖領子:「這種混蛋話你再敢說一遍……」
希久子在廚房裡準備早飯。亞衣走進廚房,拉開冰箱,拿出果汁、酸奶,又在架子上拿了一包牛角麵包,端到了餐桌上。這一連串的動作,讓人感到幾天以來亂了套的生活又都恢復了正常。亞衣一連往嘴裏塞了好幾口麵包,直到咽不下去了,才喝了一口果汁,把堵在嗓子眼兒里的麵包衝下去。
忽然,窗戶上出現了一個人影,緊接著窗戶被拉開了。馬見原趕緊藏在了櫻花樹後面。
這時,洗衣機的蜂鳴器叫了,希久子過去收衣服,餐廳里只剩下亞衣一個人。
「誰都說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但是又都那麼輕易地相信了!」
「謬論!」
白色的陶瓷便器在亞衣眼下變得骯髒不堪。一點兒也沒有消化的芳澤家的早飯,不斷地從亞衣的嘴裏倒出來……
亞衣眼前一片恍惚。她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忙不迭地往衛生間里跑。剛掀開便器的蓋子,內臟就像全部涌到了嗓子眼兒似的。她把手伸進嘴裏,胃裡的東西猶如開了閘的洪水,噴涌到便器里。
好幾天沒洗澡了,熱水沖在頭上身上,好舒服。死去的細胞被沖走,新生的細胞更活躍了。亞衣又把水溫調低沖了一會兒,覺得精神多了。
同年五月七日,星期二
「證據不足?還有什麼不足?」鍾本摸了摸歇了頂的頭,「你也參加了調查,對麻生達也在家裡的表現應該有所了解吧?從大家寫的報告里可以了解到,麻生達也在家裡一直心情鬱悶……」
半數以上都已結婚生子的警察們,心情更加沉重,表情更加陰鬱了,五十多人緩緩舉起手來,表示同意麻生達也為兇手的結論。鍾本發現有一個人沒舉手,於是又說了一句:「不同意的舉手!」
「為什麼呀……爸爸……」因為開著窗戶,加上夜深人靜,研司說夢話的聲音馬見原都聽得見。
「這種案件會連續發生嗎?」
「但一般都是突發性的。使用拷問這種形式,很難叫人理解。」
「你也有孩子,你認為你的孩子幹得出那麼殘忍的事來嗎?」
「連個招呼都不會打啦?」希久子提高嗓門衝著亞衣喊了一嗓子。
「既沒有物證也沒有案情證據嘛!外人為什麼要殺麻生全家?仇恨?如果仇恨麻生家的人存在的話,還不早就浮上來了?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麻生家都是再平凡不過的家庭。」
「對,我對用鋸子鋸活人的肉體這一點特別不能理解。親生兒子用鋸子鋸自己親生父母,做得到嗎?」
會議室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您對您自己的責備使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的您,跟我在警視廳工作的時候的您完全不一樣。工作馬馬虎虎,破案也膩了……可是這次卻突然熱情高漲。為什麼?因為您不希望那個孩子殺了全家。親生兒子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您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所以您才格外積極起來了。也就是說,這個案子使您想起了您死去的兒子。您希望那純粹是一次事故,而不想承認那是您兒子對您的一種報復……」
今年周圍的鄰居都聽見過麻生家吵架和打碎玻璃的聲音,也聽見過達也大叫。殺了你們。,還聽見過達也的母親的尖叫。不過誰都認為是別人家的事,既沒有去勸架,也沒有報警,誰也沒想到會出這麼大事。
九九藏書沒有那麼殘忍的!」
「相信那個孩子殺了全家!」
亞衣穿一身皺皺巴巴的睡衣躺在床上。發熱的眼睛獃獃地盯著天花板,似乎在觀看自己內心混沌的漩渦。
孝郎和亞衣聽希久子這麼一說,也把臉轉向電視畫面看起本地新聞來。
「最難以置信的是殺人手段。」
附近的玻璃店老闆證實,今年一月以來他到麻生家換過四五次玻璃。一層的起居室和二層孩子的房間的玻璃都換過。當時對麻生家老打碎玻璃產生過疑問,但沒有深究。
鍾本不耐煩地問。
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老警察高高地舉起了他那粗壯的大手——是馬見原。
亞衣沒說話,徑直進了洗澡間。
馬見原聽著綾女哄研司時唱的溫柔的催眠曲,在櫻花樹下站了很久才離去。
去不去上學呢?亞衣在猶豫。一天到晚盯著天花板的日子也快過夠了,母親的嘮嘮叨叨,父親的漠不關心,都讓她感到氣憤,另外她還想看看浚介的反應。
噩夢一個接著一個,但是全都忘記了。惟一記住的一個夢是她站在懸崖邊上,腥臭的雨,飛濺的血,滿嘴的酸味,苦悶的呻|吟……最後凝成混沌的色彩的漩渦,漩渦不斷地旋轉、變化,最後浮現出一張怪異的臉,那張臉獰笑著,突然問亞衣:「你是誰?」嚇得她喘不過氣來,從夢中驚醒了。
「我這是逆向推理。你們家的孩子干不出來,那麻生家的孩子也干不出來。」
始終沒有發言的署長韭屋冷冷地說話了:「這總可以了吧?」說完用目光催促馬見原回到座位上去,馬見原只好服從。
「不是輕易地相信,孩子殺死父母的案子並不稀奇嘛。」藤崎意味深長地說,「……父母殺死孩子也不稀奇。我認為,很多父母雖然實際上並沒動手,但在精神上每天都在殺孩子。」
「不!證據不足!」
馬見原不說話了。
「這個嘛,父母跟孩子……」馬見原語塞。
亞衣的父親芳澤孝郎從國外回來的那個晚上,希久子沒有把在亞衣身上發生的事告訴他。希久子怕丈夫罵她沒有管好孩子。
「有這麼一個男孩子,在筆記本上擬定了一個大規模的殺人計劃,其中包括殺死他的父母,結果把父母都殺了……還真有下得去手的。當然,絕大多數孩子是下不去手的,只能悶悶不樂地忍受精神上的痛苦。如今孩子們的精神壓力並不比大人小,精神抑鬱積累多了,一旦爆發,其結果就預想不到了。」
幹部們簡單碰了一下頭,鍾本大聲宣佈道:「這個案子按以下方針結案:麻生達也殺死父母和祖父以後自殺。機動刑偵隊和警視廳的警察撤回,杉並警察署負責整理好所有文件,寫一個報告,注意不要有任何漏洞……大家辛苦了,散會!」
「相信什麼?」
「那跟案件沒有關係嘛!」副署長琴井打斷了馬見原的話,「不錯,麻生陽一確實說過家裡有客人,但那很明顯是為了早回家撒的謊。而且案子發生在二十九號深夜,二十六號就算真的來過客人,有關係嗎?還有,自殺者把身體洗乾淨再自殺的情況並不稀奇,而且遺書里寫著,希望來世跟父母和祖父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在這種心理支配下,洗乾淨身體也是容易理解的嘛!最後,請人把鎖卸下來的,不正是被害者本人嗎?卸鎖跟事件的關連,頂多解釋為偶然。眼下要破的案子這麼多,再去為麻生家的案子找什麼根本不可能找到的線索,你覺得有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