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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重逢

第九章 重逢

對方可能是個女管家之類的,回答的時候都是像「是的」、「不好意思……」,感覺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樣子。
丹緒又問我:「今天還是一樣要去田寶念的髙中嗎?」,在我遲疑的時候,午飯時間到了,基摩打來給我。
我先報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說:「我是在醫院遇到辰耶的,因為跟他借了東西,今天想拿來還給他,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呢?」
其實在來這裏之前,當我跟她提到要來等的時候,她的表情看起來很無奈,還回我說:「你那樣等也不一定有用呀!」,不過也剛好她今天補習班沒課,所以才會跟我一起過來的。
一邊冰敷起了水泡的右手食指及中指,一邊想著這應該是個報應。
在我看得入迷的時候,被一陣激烈的喇叭聲正面攻擊。這時的我差點撞上計程車,於是慌忙地跳下腳踏車閃到一旁,等計程車走掉……,結果和一個在雷鬼俱樂部前向我這邊看的女孩子四目相交了一下。
下課的學生們開始佔滿整條路,有時候好朋友之間會拉拉扯扯地玩在一起,要不然就是蛇行地走來走去。要從這群人裏面找到只見過一面的人,是比想象中還更需要毅力的。
「……在醫院時的他給我的印象是有點怪,但並不讓我覺得他是個壞蛋。」
無言的巴掌,飛到我的肩膀上。可能是和男朋友剛分手沒多久的關係,丹緒手打過來的力量比平常開玩笑時的力道還要強。
對方帶著似曾相識的笑容,卻理了一個大光頭出來。
正當我在掙扎的時候,突然在腦海浮現了田寶用尖銳表情離開學校時的冷淡態度,以及麗絲琦不帶情感地回頭看著我的眼神,頓時又鼓起了勇氣。
隔天下課後,我和丹緒一下課就馬上騎著腳踏車飆到北區的升學高中。差不多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我們在雙向道的中間,看著對面高中的正門。
我的手空虛的垂下,放到腳踏車的握把上。
我用簡訊問基摩:「現在他情況怎麼樣了?還有去學校嗎?」基摩回復雖然他好像出院了,但好像還是沒有去學校上課。
因為丹緒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我就說他有一頭前衛的髮型、濃眉大眼及炯炯有神的眼睛、令人印象九-九-藏-書深刻的鼻子、還有較大的嘴巴、其實整個五官還蠻勻稱的。丹緒突然大聲地說:「什麼跟什麼啊?你這樣講聽得懂才有鬼咧!講一個大概的特徵嘛!」
漸漸地開始沒自信能清楚分辨只見過一次面的他,猛喝了三杯續杯免費的咖啡牛奶后,最後還是決定回家了。
沒多久,木門被很用力地打開,穿著運動服的少年沖了出來。
井出野辰耶雖然大我一歲,不過因為他留級所以現在還是高二。
「大家不是都說如果鼻子和身高都偏高、也沒戴眼鏡的話,〈那個〉會蠻強的嗎?」
曾經一起渡過中小學的時光,也一直認為對方是自己的至友,然而過了一年以後,突然發個簡訊說:「我有些事想問你……」,在液晶屏幕上以這種方式來問,我覺得是蠻失禮的。不過,如果直接打電話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以前一樣的聊天,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在生氣,不知道對方是否還把自己當作是朋友,是不是該為自己太久沒聯絡的事而道歉,不過到最後對方或許也是這麼想……。
在尋找他們家門牌的時候,終於在一個老舊的門前發現「井出野」的名牌,這裏跟周圍比起來雖然沒有特別的大,但以面積來看大概有我們住宅區一個樓層那麼大。
根據基摩的情報,井出野辰耶的父親在我母親所待的精密機器廠商東京總公司當幹部,而且聽說久遠工廠也是由他管的。也就是說是我媽的上司,但我一直試著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件事。只是很明顯地兩個家庭背景有那麼大的差距,感覺有點格格不入,讓人敬而遠之。
社團活動結束后應該會再有第二波下課潮,不過快傍晚了,經過校門前的人們,臉上就好像被溶於水的墨汁抹過去一樣,眼睛和鼻子一片灰暗看不清楚。
我又問他知不知道迪諾家地址。但基摩猶豫地回我說:「我是知道啦,可是……。」跟我一起看簡訊的丹緒也對我說:「你知道地址后,該不會真的想跑去找他吧?」
「他有那麼好啊?」
關於他奇特的故事有很多,比如說會只穿一件短褲在下著雪的校園裡跑來跑去、把壞掉的廚餘剩菜放進位服九*九*藏*書口袋裡來學校、用黑色的布蓋住眼睛上課、午餐時間在商店出一萬塊買下所有的麵包、要不然就是把午餐時間發配的藥罐茶換成泥巴水,讓同班同學誤喝下去。
按下通話鍵,聽到女生的聲音我急忙地問完話:「不好意思……你好。請問,井出野辰耶先生在家嗎?」
「喔,他在他在,請你等一下喔!」
他是從去年,也就是剛升二年級的時候,言行舉止開始變得很怪異的,而且也被學校盯了好多次,還因為藥罐茶換泥巴水事件被停學處分。
「那……如果小緒你覺得有可能喜歡上他的話,我就再說詳細一點!」
如果現在衝過去的話,應該可以追得到,不過,我的身體卻動也動不了。無形的鴻溝已經存在於我跟她之間,或許隨著時間的經過鴻溝愈來愈深,現在又再見到她之後,感覺我和她所存在的時空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差異。丹緒也似乎能體會我的感受,輕聲細語地說:「我總覺得田寶的眼神看起來愈來愈尖銳了。」過了不久,第一波的下課潮就這麼結束了。
我把腳踏車停在店前面,趁短時間還不太會有人從校門出來的那個空檔,進入店裡面,然後挑了靠窗的座位,從裏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每個走在外面的人的表情。
這個女孩子身材瘦小,染了一頭金髮又剪得很短,穿了一件破好幾個洞的丹寧褲、骷髏頭圖案的背心,外搭短袖的皮革外套。
一籌莫展地煩惱之後,還是覺得這實在是精神上的折磨,後來還是決定不管幾天也好,在學校前等迪諾出來比較輕鬆。
我裝作很急忙的樣子,把腳放在腳踏車的踏板上。儘管如此,我還是想要向她表示:「麗絲琦,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喔!」,對著她微微地揮了一下手。不過這個時候有個男的叫住她,臉就轉過去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剛好就是我和他相遇的時候。
在電視或雜誌上常聽說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所謂的巧合,凡事都是有某種原因才會發生的。換句話說我的行為全都屬於必然的,就好像二十四小時內都被人監視,令人感到窒息。不過有好幾次我都覺得巧合一直出現到令人不可思議,也想會不會是九*九*藏*書上天在惡作劇。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是令人開心的惡作劇,但有時候會覺得胸口痛……。
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能夠講得如此順暢,背後一陣雞皮疙瘩痒痒的。
穿著奇裝異服、剪成奇特的髮型、染了一頭金髮或紅髮的年輕人,開始慢慢聚集起來。有個年輕女孩子從地下樓的雷鬼俱樂部的樓梯走上來,剛好被我撞見。
我回到住宅區,試著什麼都不想,開始準備晚餐。在炒肉和青菜的時候手不小心碰觸到平底鍋的邊緣,有點燙傷。
迪諾的家在北區靠西邊的地方,是在一個結合戰火下殘存的大房子所構成的高級住宅區內,私底下大家都稱它為久遠之丘。住在這裏的都是以前戰前時期的地主或投資家、營建業、出租大樓業或金融業等業主,或自己開業的醫師、律師,不然就是縣議員等知名人士或有錢人家,即使現在已經是第二代,大部份的家庭都還是做著相同的職業,大致身處相同地位,過著同樣的生活。
田寶老是鼓起嚴肅冷淡的表情,一副很想早日脫離這個小圑體,或者覺得自己被視為團體中一份子是很可恥似的,走路走得特別大步,印象中讓人覺得很難接近。有一次有個女同學在跟朋友嬉鬧,剛好擋住了田寶的去路而且還撞到了她的肩膀。我是聽不到那位女同學說了些什麼,但就只看到她一直向田寶低頭道歉,但她只是當場甩頭就走,離開校門。
石造的門柱上,還裝有影像型對講機。只是站在那前面,怎麼也提不起勇氣向前登門拜訪。還是得找丹緒陪我一起來壯膽咧……。
不過在國中畢業的時候,她的頭髮都還是黑色及肩,丹寧褲也沒有破洞,而且T恤的圖案也都是勝利手勢之類的……。
「故意把麵包自己全買下來,又害人喝下泥巴水,還不夠可惡啊?」
丹緒很關心我的感受,體貼地問我:「你真的不過去跟她打招呼?」
聽他說他有幾個朋友是念北區的升學學校,還幫我用簡訊問有沒有人認識叫做「井出野辰耶」的人。而且馬上有很多人回復,這些人各在不同的情況下認識迪諾這個人,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個風雲人物吧!
「可是他好像是個很過分的傢伙九*九*藏*書耶!你確定跟他見面沒問題嗎?」
我心裏喃喃自語著:她是麗絲琦,本名是蘆澤律希。國一認識她的時候,看起來是個乖巧安靜的女孩。吃定這一點的男孩子老是欺負她,在上工藝課的時候還在她的版畫上惡作劇地亂塗鴉。最後她終於發怒,拿著雕刻刀指向他們的時候,剛好被老師撞見,所以只有她被老師責備。我和田寶還到教職員辦公室去幫她辯護,說她是無辜的,那也是我們為什麼後來會變成好朋友的契機。也因為這樣,有危險意思的「risky」加上她本名(律希:Ritsuki),後來就被叫做「Risuki」麗絲琦。或許是她自己本身的個性使然,就像她的小名一樣,所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愈來愈像個壞女孩。
追趕過來的丹緒,點了咖啡牛奶跟最基本款的甜甜圈。
我請基摩告訴我迪諾的地址。丹緒說如果是明天的話,她可以陪我一起去,但被我拒絕了,於是下課後我就自己一個人過去了。
不過聽說他的學業成績一向很優秀,一年級的時候還排名在全國前幾名內。只是因為出席天數不足而被決定留級處分,想說他會變得比較乖一點,但沒想到上個月在自家的庭院里搭帳篷絕食,不管周圍的人怎麼勸他都沒用,最後終於昏倒被送到醫院去。醫院里的一位醫生,是告訴我情報的同學的父親,所以他被送去醫院的事應該不會有錯。
那還真的挺讓人介意的,張望了四周之後,發現路旁有間賣甜甜圏的店。
丹緒一邊把兩人份的甜甜圈和咖啡牛奶端來的時候,一邊說:「搞不好他早就已經回家了吧!」
丹緒指著某個地方說:「啊,小笑!」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頭比其他下課走出來的女學生還要高出一截、而且似曾相識的女孩子。
從北區的高中到南區的住宅區,回家的路上我是直直地橫越整個城市的。和住在東區的丹緒分開之後,我剛好穿過中央區的鬧區。不過因為外面的大馬路人車交雜,所以我選小路來走。一路上在那一帶看到很多像是龐克系俱樂部、雷鬼俱樂部等傳說中不良份子聚集地,這些店和歐美系二手衣或商品店並排著。我雖然很喜歡,但從來沒有在這一帶走九_九_藏_書過,最多只有把腳踏車速度放慢地經過而已。
麗絲琦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不過因為她一直凝視我這邊,而且目光也都沒有轉移,所以一定是發現我了。不過,在這種地方能聊些什麼?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頓時一陣辭窮。光是站在原地不發一語,胸口就感到沉痛。
「啊,果然是你呀!」
「我們進去那裡吧!」
「反正我們都特地趕過來了,就等一會兒吧!」
國小三年級第一次見到面的時候,就覺得她長得很高,而且放在學校後院的花園、大家所做的圖騰柱上的臉孔,跟有一雙杏眼的她很相似,所以從那之後木撟阿花里就被叫做田姆寶,但因為不容易發音,所以後來就變成田寶了。
我的內心也和丹緒一樣很沮喪,深深地陷入一片迷惘。
「反正我會去確認他本人是否真如我們想象的一樣。如果情況危急的話我會馬上回來的啦!」
丹緒快喘不過氣似地問:「我們要在這一直等嗎?我們和他們的制服又不一樣,要是在這裏一直等下去的話,會被人誤會我們這种放牛班高中的女生又來跟資優班的男生告白呀!」
「當然是要去見他啊!要不然我花費了那麼多苦心幹嘛啊?」
看樣子好像才剛下課沒多久,除了有幾個人是騎腳踏車飛奔離去或從正門跑出來以外,真正在那時間下課的人其實沒有那麼多。
聲音聽起來感覺好像話筒被搶過去一樣,接著聽到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
丹緒想要說的我都懂,但就我和他相遇時的感覺來說,我覺得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很惹人厭,但其實並沒有要攻擊他人的動機。
我把錢拿給她,但目光一直停留在對面的校門。
那麼多的學生經過,還是看不到記憶中的那個他,於是丹緒托著下巴,心裏可能在想根本就不可能似地,喃喃自語地說:「小笑,我看啊,你還是跟他聯絡比較好吧?」
隔天,看著貼在我右手兩隻手指頭上的OK綳,被同班同學一問之下,我回答:「這是玩大人危險男女關係的惡果呀!」對於丹緒,我回她只是輕微的燙傷,並沒跟她提到麗絲琦的事。
我到底是怎麼了。以前都可以每天講電話,互相傳簡訊的,現在卻連打一通電話都覺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