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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我什麼也沒幹,她的悲劇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好的。」我說。他站在原地向我微笑。
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到得太早。我走近草地上的處|女石,看著這些石頭,就覺得它們是生活的象徵。那些處|女也熱愛生活,但她們的方式不對。她們像在陽光下驚醒的蝴蝶,嬌嫩的翅膀在陽光下飛得太久,飛向了死亡,可憐!我站在那兒,最讓我懷念的是那第七位處|女。
「我們一向像親姊妹似的。」
「那就開礦,孩子,他就在礦下,我絕對肯定,他和赫蒂都在那兒,當然,這又會引起新的醜聞,但是比你一輩子守活寡要好。」
「但是,約翰現在還下落不明……」
我怎麼想?我來這兒是以為他會向我求婚,但其結果是他與我進行產業上的談判!
以前,是因為她太崇拜賈斯廷,變得馴服、膽小,像只綿羊。現在,她又回復到了真實的自我。
上一次,一定是過路要飯的吉普賽人站在窗洞口看看裏面是否有人,也許想在這兒過個夜,看到裏面有人就走開了。
「克倫莎。」他走到我跟前,握著我的手,直視我的眼睛。
我頭暈目旋,但腦子裡很清楚:這是給我的報應,就像死在這兒的第七位處|女一樣。我們的命運如此相同,但我到現在才意識到。我本來還以為自己能安排自己的生活,也許當時她也是這樣想的。
「他發現院里被挖過,又被填上。他去問魯本,魯本說院牆倒塌了,重新填上。金覺得剛修好不久怎麼可能倒塌……你記得嗎?在我們小的時候修過一次。」
「你聽我說,朱迪思的腳絆在了玩具象上。你還記得卡萊恩的玩具像嗎?」
「因為我們倆是一起長大的,克倫莎,我們彼此有緣。」
「也許是這樣。」她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安慰我,卡萊恩的父親不能是個殺人犯。不能讓別人這樣懷疑他。
外婆得知結果的這天起,她的身體就變得非常衰弱,彷佛是她看到了想看的結果,準備隨時離去。我的心裏湧上無限的悲哀;不管我心中有多大的喜悅,但一想到她即將離我而去,我覺得自己的幸福也將隨她而去。
「聽著,魯本……」
「你想說什麼呢?」
突然,我聽到上次門栓被掀動的聲音,我大吃一驚,急忙跑到門後面,靠在那兒,話都說不出來;我看到一個人影從窗口掠過。
「我不知道,外婆,也許他會回來。」
「但我不會;你過去所做的確實不對,太不好了,但那都已過去:克倫莎,我想說,謝謝你,因為你做的這一切,我感到高興。」
我帶他來到了天資殿。梅洛拉和卡萊恩剛從外面散步回來。看到金的時候,梅洛拉彷佛是看到某種幻覺似的,兩眼直瞪瞪的,接著,她高興得笑出聲來,笑喊著撲向他的懷抱。

「我這個人很笨,金,」我說,「我是那麼地愛著我外婆,現在她不在了,我變得一籌莫展。」
「魯本,」我說,「以前你也跟著我到這兒。」
是金趕來救我了。我終於從死亡的黑暗中掙扎出來了。
「我一直在想……」她停頓片刻后說:「你記得嗎,我們那次打扮成西班牙人,我幫你做髮型,插上西班牙梳子。」她向後靠在枕頭上,眼睛里顯出一種迷醉的神情。
突然,我嚇得大氣也不敢喘:有人在推門。
外婆仍繼續講下去:「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被變成了石頭,接著,在月光下,他發現我站在那兒,梳著西班牙髮型,他說,『克倫莎』,他的聲音輕得像遊絲。他又回頭朝礦下看看,又四下張望,我趕緊回頭快跑,跑到處|女石那兒時,還聽到他在喊:『克倫莎,克倫莎,快過來。』」
「他們,赫蒂,還有牆裡面的她。」
我要記住外婆說的,照她說的去做,忘掉過去,幸福地享受現在,儘力向前看。
索爾·坎迪用手不停地旋轉著手裡的帽子,眼睛盯著腳尖。
「我?怎麼會?」
「當然是指金,他向我求婚了。哦,克倫莎,生活真奇妙,這就是為什麼我剛才說是你救了我。這下你明白了,對於你,我是滿心感激。我們很快就要舉行婚禮了。」
「我還要你保證,不要悲傷,記住我說的話,連樹上的葉子也會有枯黃的時候,我現在就像一片枯老的葉子,馬上就要隨風而去。」
我考慮該穿什麼樣的衣服。真遺憾,我仍得穿著喪服,但是在接受到人求婚時總不好穿黑衣服吧?然而,我至少得服喪一年,是從約翰失蹤的時候算起,還是該從發現他屍體的時候算起?我得做一年的寡婦,但我打算從約翰失蹤的那天算起。
「那就別再拖延時間,」她說,「再等下去對你不利,我也經不起等待,我希望儘早看到你把這件事了決。」
「但是,我真的有罪,罪孽比那第七位處|女還深重。她侵犯了教規,我喪失了人格,背信于朋友,梅洛拉。」
「你想什麼時候?夫人,等明天我幹完這兒的活行嗎?」
「他被遣送到堡得明去了,病了很長一段日子了,每況愈下……」
她沉默不語。
「我得走了,魯本,他們在等我……」
「但你本來可以嫁給賈斯廷,你可以做阿巴斯的女主人,還可以當媽媽,哦,梅洛拉,你一定恨透我了!」
「完全理解,我早就意識到了,阿巴斯需要一個男人……一個強有力的男人,一個全身心投入的男人來管理。」
親愛的金:
他們既然知道礦下已沒有錫了,那為什麼還要殺了他?為了什麼?
我很理解他,心想他的夢也是我的夢。
「但我們得趁著天黑之前干點事,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我問,「她的孩子是約翰的?」
我倒吸一口氣問:「那麼,你覺得是索爾發現了井底下的赫蒂后就殺掉了約翰?」
「我一定要知道,金,你難道看不出來……」
自從那時發現了赫蒂的屍體后,我一直很同情他們家的人。他們一定受到了很大的精神打擊。多兒告訴戴西,說彭加斯特老爺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全家人都陷入了沉痛的哀悼之中。彭加斯特一向寵愛自己的女兒,魯本也十分崇拜自己的妹妹。那天,他在幹活的時候,看上去,神情比原先愉快多了。
我照她說的做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終於開口了。
他把我從手推車上拖下來,硬把我塞進了牆洞;我的身邊響著他沉重的喘氣聲。
我覺得此刻,她的靈魂就在這屋子裡,在告訴我要鎮靜,沒什麼好害怕的。
「克倫莎,也許我從沒愛過賈斯廷。哦,克倫莎,也許我並不是你想像得那麼軟弱。要是我真的愛他,我就不會讓他走;要是他真愛我,就不會離開我。賈斯廷追求的是一種寧靜和孤獨;現在他覺得很幸福,我也覺得很幸福,如果我倆當初結了婚,那才是天大的錯誤。克倫莎,是你讓我避免了這個錯誤。當然你當時的動機是不好的……但你救了我。我現在很幸福……從來沒這麼高興……都是你幫了我。你要記住這點。」
「我的生活就是一個惡夢。」
「可那是事實,夫人。」
「還有舞會上的卡萊恩小姐,你穿著紅絲絨禮服,漂亮極了!還有在林子里的那一夜……你瞧,克倫莎,我記得那麼清楚。你和梅洛拉在舞會上的形象!是梅洛拉把你帶來參加舞會的,但女主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他放聲笑笑又說:「那次我也玩得很開心,本來我一直是討厭舞會的,但那次舞會……我永遠忘不了一提起梅洛拉為你爭取參加舞會做的努力,我就想笑……」
「她死了,冷冰冰的,我們的赫蒂,」他顯得很痛苦,「她是那麼可愛,像只小鳥;他們說得對。他本來可以跟她結婚,但後來你嫁給了他;不應該這樣,索爾很愛她。」
「你還記得嗎?」我又問了她一句。
這已經足夠了,我相信我已明白,他是想說這僅僅是計劃的開始,他想先買下阿巴斯,然後再向我求婚。
羅爾特太太得知有租戶來訪時顯很不痛快,她十分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光,還懷念傭人們一起在飯桌上的七嘴八舌的情景。
他告訴我,他父親去世了。他們結束了海上生涯后,在澳大利亞定居,然後買了個牧場價格便宜,從此靠羊牛謀生。後來他意識到錢已足夠,就帶著行囊返回英國。聽了他的成功故事後,我浮想聯翩。
住在天資殿里,卡萊恩倒是挺滿意的。我和梅洛拉同時輔導他讀書。儘管他不是很聰明,偶爾還朝窗外張望,但他很聽話。每個星期六,他都跟著喬,看他出診,對他來說,簡直高興得像過節似的。
「你在說誰?」
「我很高興你們這樣友好,」他兩眼盯著手中的酒杯;我心中在想:我現在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自由了,要是他得知我是自由的,他就會向我表白他對我的感情。
他抱起我,我感到這手臂是多麼的溫暖、熱烈,充滿憐惜。
我垂下了眼帘,輕聲地叫了一下;他把我扶到沙發上,讓我靠著他;我心裏真想大喊:我自由了!
「你在說什麼?你別太激動,快吃藥,然後睡一覺。」
「別害怕,你在做惡夢。」
這一切看起來似乎很明白。索爾·坎迪懷疑了赫蒂,然後暗中查尋,抓到她和約翰在一起,然後就進行了報復。索爾此人天生就惹不起,這次,他為自己平息憤怒,並且他知道這個礦已廢棄,就把這兩個人的屍體一起扔進了礦坑裡。
「他猜到了魯本可能做的事?」
外婆沉默了一會後說:「你說得對,那會在他心頭抹上一層陰影,但你怎麼辦?我親愛的,你這輩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獨自度過?」
梅洛拉和卡萊恩回來了,卡萊恩一路上又是笑又是喊。

「你很想有個家?」
我病了好幾個星期。我住在阿巴斯養病,梅洛拉悉心地照料著我。
「快帶他進來。」我說。
「這話聽上去十分動人,我親愛的孩子,但那是不可能的,沒有我你也行,因為你身邊會有你愛的人,在愛情中,你會變得聰明、成熟。你的名字包含著和平和愛情的意思,也意味著幸福的生活。你已長大了,姑娘,你不會追求你不想要的東西,去追求愛情和幸福吧……該是時候了,忘了過去。今天的你已不再是從前的你。千萬別為過去悲傷,記住這點,也不要說你的過去是場悲劇,你的過去是你的人生經驗,因為沒有你的過去,也就沒有現在的你,歷經磨難后的你會更加珍視生活。」
「她有沒有告訴你是約翰乾的?」
「我不敢肯定地這麼說,但索爾從來沒提及要尋找赫蒂,又因為我知道真相,他為什麼不說他在井底下發現了赫蒂的屍體?因為他對鄉紳們天生就有仇,再加上他認為血債要用血來還。是約翰剝奪了工人們的謀生手段,奪走了他的新娘。他不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他常說富人與窮人的法律不一樣,因此,他就採用了自己的法律手段,他等待著約翰從賭場里出來,在路上把他殺了。處理屍體的最好地方莫過於把他扔到礦井下,讓他與赫蒂作伴!然後,他就離開這兒……去了聖·艾格尼斯……離聖·朗斯頓遠遠的。」
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他們發現了,在礦底下,他們找到了……」
「我想在上面加蓋幾層,把它變成一座房子,也就是說得砍掉些樹,但為了擴大面積,也只好這麼干。」
「魯本,你在說胡話。」
秋天來了,颳起了西南風,樹葉紛紛落下;只有松樹依然碧綠,充滿生機。樹籬上都是蜘蛛網,網上的水珠在晨光里晶瑩透亮。
「梅洛拉,」我說,「我這是罪有應得!」
我們在一起時彼此都有一種溫馨的感覺——金和我,卡萊恩和梅洛拉。而我是中心人物,他們都很關心我。
「那就好,我要回去了,你拿著鑰匙,在桌子上。」我盡量笑著,鼓足勇氣想衝到門口,心裏盤算著回去以後趕緊告訴金,我們擔心的真的發生了;赫蒂的失蹤以及找到她的屍體,使魯本完全瘋了。
「我不擔心,」他說,「馬上就會有報應的。」
「親愛的,金回來了。我永遠忘不了當初他背著喬的樣子,他是我們的朋友。」
哈格第拿著回條走了,我想這下,那兒的傭人們又會議論紛紛,因為阿巴斯又要進來一位新的女主人——原來的那一位。
「去哪兒?」
我看著他倆。他倆彼此問長問短,像老朋友一樣。但我對愛情的佔有慾已讓我覺得他離開我一刻也會讓我痛心。
「不會的,克倫莎。」
「什麼?外婆?」
他在刨木頭,下巴不停顫動地,彷佛在想著心中的秘密。
「很好,夫人。」
「克倫莎,」她說,「你記得嗎……」
我不說話,她就繼續往下說:「我倆之間從來沒有障礙的,將來也不要有,我希望看到你有個幸福的婚姻,克倫莎,你現在還沒有。」
「哪怕是以擁有朗斯頓作為代價也不嫁?」
「你……克倫莎。」
我講述了約翰的失蹤、朱迪思死後賈斯廷遠走高飛,我們後來怎樣敗落,所以才不得不出租阿巴斯。
我回到了金那兒。
他突然變了臉色:「赫蒂死了,信鴿死https://read.99csw•com了,他也死了,索爾乾的。索爾常說富人窮人各有法律,是他依法懲處,是的,我也會的,是為了赫蒂;赫蒂,你別難過,她會回到她的地方去的。」
我想再說點什麼,想求他饒了我,然而,我使足了力氣,都說不出一個字。
「這跟卡萊恩有什麼關係?」
我明白了此刻魯本正在把我帶到某個地方。我現在完全處於一種無奈的境地,像一頭被帶往屠宰場的牲口。
「我沒看到他死,但我覺得他已不復存在。」
外婆說得對,生活已給我上了一課,愛情是人生的真諦。我現在確確實實地在戀愛,不是愛一幢房子,而是全身心地愛著一個男人。要是金說他想浪跡天涯,要是他說想重返澳洲我會跟他一起去的……無怨無悔。

「誰在那兒?」我喊了一聲。
「你……和金……哦,不。你怎麼會和金!」
當我又一次來到小土屋時,不由得想起了上次那種古怪的聲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我走到門前時回頭望望,生怕有人跟著。我來的時候正好五點鐘,希望魯本也準時到這兒;只要有個伴,我就不會有那種異樣的感覺了。
我不由得臉紅了,我不敢向她坦白我對金的愛情。我心裏還把握不定;我很想忘掉我的過去,渴想一種全新的生活,一種全新的感情生活。
勘測的結果證明我們的礦已沒有太大的經濟效益,但從另一方面講,這次勘測已給了我最想要的東西。事實證明我已成了寡婦,有自由跟我所愛的男人結婚。
「哦,不,」魯本說,「現在最好,鐘聲剛響是時候了。」
「鑰匙我會拿的,」他朝桌上瞥了一眼,我乘機走到門邊,但他緊跟著我,一把抓住我,我怎麼也甩不掉他的手。
我們在等待中過了一個月,這期間我去了一趟聖·艾格尼斯,想摸清楚索爾·坎迪的真實情況。他不在那兒;他確實去過那兒,但只待了幾天,大伙兒都說索爾帶著他的家人永遠地離開了故土,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此刻她正在為卡萊恩縫製一件襯衣,每當她做針線活的時候,總看起來十分寧靜,充滿母愛。
「要是佩德羅能親眼看到他的外孫女就好了。」她自言自語地說。但我覺得她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我柔聲地對他說:「金,我知道你是對的,阿巴斯需要你這樣的人,你就按你的計劃進行吧!我相信你的計劃對於阿巴斯,對於我們大家都是最合適的。」
看完條子,我的喜悅難以言表,這一刻總算等到了!我對自己說,這將是我生命中最非凡的時刻。
「他真是個好人,後來是他跟波倫特說了,喬才找到現在的工作,我很感激他。」
我彷佛是經歷了一場萬分恐怖的折磨,比我有生以來想像的要可怕得多。

「這麼說,你的丈夫拋棄了你。」她說。
我應該呼喊救命,好讓金知道我已落入了一個瘋子的手中。我很明白這個瘋子是怎麼想的,他把我當成幻覺中的某個人物,在他眼裡,我成了聖·朗斯頓傳說中的第七位處|女。
我站在書房的窗前等索爾的到來,一邊眺望著遠處的墓場、石像。要是真的開礦了,眼前就不再是這樣寧靜風景了;礦工們扛著鏟子奔來跑去,一片嘈雜聲。還有機器的轟鳴聲。對於礦業生產我知道得甚少,只是記得外婆曾告訴我有個叫做里查得·特里維西克發明了一種高壓卷揚機把礦石挖出來,然後再把礦石壓碎。

「我的天!」他說,「克倫莎!克倫莎!」
「還可以,夫人。」
「他只是覺得情況不妙,特別懷疑那院里。真是謝天謝地,克倫莎。」
終於到了該出發的時刻,那天下午天氣極好,秋日的陽光照在松樹枝上,樹葉閃著柔和的光澤。
在我記憶中,這是我生命中最舒暢愉悅的日子,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我只記得他擁抱著我,臉貼著臉,我的身邊響起他的笑聲。
「是的,你一定會去找金救我。」我說。
我決定應該在阿巴斯談比較好,那兒決定了我的命運。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而我彷佛生活在等待中——有時我覺得金也在等待什麼。我常感到他欲言又止。卡萊恩非常喜歡他,當然,任何人也取代不了他的舅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金讓他在阿巴斯隨心所欲,使他覺得仍生活在阿巴斯。金也喜歡看他高高興興的樣子,我很感動;在我看來,這是他表露的某種願望。
我的腦海里閃現一連串的事件:他怪異的行為,想逃離這兒的願望,一提到開礦便嚇得魂飛魄散。我雙眼瞪著外婆,明白了接下來的故事,便是約翰來找我,要我嫁給他。
「克倫莎,別這麼說。」
「你就告訴自己僅僅是夢就沒事了。」
「但我已看不見我的赫蒂了。」他說。
我很快地走進貯藏室,想確定屋裡沒躲著什麼人,我再回去拴上門;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竟然這麼膽小。
他用手推車把我推到牆邊。怎麼回事?那裡早已挖好了一個洞,就像從前的那個牆洞。
「我想起那土屋改修成房子,那兒的地基不錯,你覺得可以嗎?」
我感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十分重要。
「我不相信,是什麼禮物?」
「這是生活給你的一個教訓,我的外孫女,也許你已學到了什麼;也許你已懂得了幸福並不存在於形式上的家,而是存在內心的感覺,要是你現在仍然覺得所付的代價不大,那你現在仍可以重新開始。」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會從自己的生活中得到最初的一次教訓,我再怎麼說也沒有用,克倫莎,愛他吧,就像我當年愛我的佩德羅,為他生孩子……不要在乎你與他住的是高樓大廈,還是茅草小屋,幸福不屬於那些計較物質得失的人。你要是能做到這點,我也就能放心地走了。我已看到你眼中流露出的愛情,克倫莎,以前,我看出你愛我、愛喬、愛卡萊恩,現在你愛著一個男人。親愛的,愛一個人意味著你有許多東西要給他。喬婚後為他的妻子奮鬥,卡萊恩也會為他所愛的人奉獻,我也不能永遠陪著你,所以,要是有這麼個男人,能讓你全身心地付出,那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金看看手錶說。「我們回去吧,梅洛拉和卡萊恩馬上就會在書房等我們。」
我倆彷佛又回到了從前,互相支持。我的眼前豁然明亮,我已是自由人,卡萊恩的父親也不是殺人犯。
我感到外婆在世上的日子已不多,因此,我幾乎天天去看她。我總是坐在她床邊,陪她回憶著過去的日子。她常常會陷入回憶中,有時候顯得很平和、安靜。
「我真的想告訴你。」他說。
「魯本,我想讓你修理一下外婆的土屋。」
他點點頭。
你的忠誠的金
「外婆,你能肯定約翰已經死了?」
好了,我決定在黑外衣里穿上那套白綢晨服,誰也看不出。我會悄悄走過草地去阿巴斯。我想到了那處|女石,還有那個礦。既然已經證明沒有錫了,我下次就把它填掉,要不然,小孩子去那兒玩,就太危險了。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但我跟他的愛情完全是田園詩式的。要是他能自由選擇,我們會結婚的,而且也會過得很幸福,我會是他溫順的妻子,而他也會是個彬彬有禮、溫情善良的丈夫,但我們的關係是屬於理想化的,蒼白無生氣且不實際。你已向我說明了這一點。」
「準備好乾什麼?」
「請坐,」我說,「我想你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吧?」
她顯得很吃驚,她覺得我在說胡話。
「我覺得,聖·朗斯頓夫人,」他說,「你最好現在搬到天資殿去住,那樣會省不少錢。」
深夜的涼風喚醒了我,我覺得十分虛弱,脖子掐痛得難受;四肢被綁著,我拚命用力掙脫。我的四周是一片漆黑,我想放開嗓子喊叫,但喊不出來。我感覺到自己已被帶到什麼地方,渾身被震得疼痛極了,我想動一下手臂,但怎麼也動不了;我忽然明白自己的手被綁在背後。
吃午飯時,卡萊恩和梅洛拉都注意到我異樣的神情。
那天早晨,因為我前天夜裡到很遲才入睡,所以起來得略遲了些。我穿好衣服,下樓吃早飯時,發現有一封信。信是由我們的代理人寫來的,通知我們下午三點鐘有個佃戶會來洽談房子的事。
我好像非得在金和卡萊恩之間做選擇;但我了解卡萊恩溫柔易感的天性,他忍受不了別人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我們都去了,全在那兒碰在一起了。」
他斜著眼問我:「你心情很愉快?」
「那人是赫蒂·彭加斯特,她很想看看我,但又怕別人看到她。她當時已有五個月的身孕,她說她害怕極了,怕告訴她父親,她父親會告訴索爾·坎迪,因為那孩子絕對不是索爾的,可憐的孩子,她真是嚇壞了。她想把這一切掩蓋掉,她得知索爾是真正愛她的人,十分後悔跟那個男人的一時衝動。」
「哦,他那麼小小年紀,在這兒住的時間又不長,」看到我那麼傷感,他換了口氣說:「也許還不用那麼做。」
「真遺憾,」我說,「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但是,賈斯廷一去不回,他不在這兒的日子里,一直是約翰在管理事務,要是他一直都不回來……」
「我在想,」他說,「什麼時候牆倒下來。那時候,我就能看到她,就那麼一會兒,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讓我想起別的什麼人。」
外婆就在那天夜裡溘然長逝。
我加快腳步走進小土屋,關上門;我站在那兒,環視著熟悉的一切,那張我睡過的床!當我帶著喬初來這裏時,這個小屋曾帶給我多少快樂和幸福!
「是的,因為我們還指望著靠開礦謀生,所以,我們深夜去礦下做了調查,確認了礦下已沒有錫。」
他發出一連串的笑聲。
約翰到底出什麼事了?這真的令人難以捉摸,就像不明白當年朱迪思怎麼會從樓梯上摔下來一樣。
我每天都去阿巴斯看看,保證這的每一件東西能依然如故。
人們認出是赫蒂的屍體,是因為脖子里掛著個小盒子,那是索爾送給她的紀念品;相比之下,約翰的屍體保持得比較完好,人們為此事不解了好一陣子;後來有人解釋說,是約翰的屍體掉下來時,碰巧掀倒了些泥土,於是,屍體被埋在了泥土下,於是,人們便點頭稱是。
「可能嗎?」
「我常常想起你們。我常想,不知家鄉怎麼樣了?將來我要回去看看……後來,我得知克倫莎嫁給了約翰;梅洛拉……梅洛拉,跟我一樣,仍沒結婚。我得去看看梅洛拉,還有你兒子;克倫莎有兒子了,你叫他卡萊恩!哦,我還記得卡萊恩這名字,卡萊恩小姐!哦,克倫莎,這一切真像在夢中。」
「魯本,聽我說,」我對他講,「今天來的不是時候,天氣也不好。我看這樣吧,我把鑰匙給你,你什麼時候抽個上午來仔細看看,然後再告訴我該怎麼處理,行嗎?」
「下次再說吧,魯本。」
她點點頭。「我回到屋子裡,一夜沒睡,想著我該怎麼辦?第二天一早,梅洛拉捎來了你給我的信,我得知你和約翰私奔去了普利茅斯,準備結婚。」
約翰為了還賭債抵押了不少財產。再過幾個月,隨著稅收的增加,情況將更糟。看來只有把阿巴斯賣了才能撐得過去。
「不知道這次會怎樣,」她說,「我有時想我們不可能把房子租出去了。」
金朝我走了過來。
我決定我們都搬到天資殿去住。哈格第和蘇爾特母女去別家幹活了。湯姆·彭加斯特終於要了多兒。只有戴西跟著我們。阿巴斯的地產暫時由律師負責管理。波羅和特里朗斯他們仍住在原來的土屋裡干他們的活兒;羅爾特太太仍在阿巴斯擔任管家,弗勞莉·特里朗斯則是偶爾過來幫幫忙。
我每天都被一種複雜的情感折磨著,對金的愛與日俱增,我想嫁給他,但我還不知道自己丈夫的死活,怎麼可能?
「跟誰保證?什麼時候?」
他顯得很高興,我以為他會熱烈地擁抱我,但他停了一下說:「我們喝茶吧?」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她的聲音變得很弱,但她抓住我手的力氣還很大。
我定神看著,卻忍不住笑出聲來:「魯本,是你啊!等一下,我就開門。」
他重新刨木頭,暗自笑著。
外婆去世以後,金和梅洛拉一直陪著我,安慰我。
「魯本有活干就很高興。」
下午三鍾,我去了阿巴斯;心中想將來也許我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自由進出這房子了。但是,也許我們與新租戶間能建立一種友好睦鄰關係呢?那我們就能互相往來,邀請他們來吃頓飯,他們也會邀請我們的。作為客人到阿巴斯用餐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一定像當年我去參加舞會那樣。
「是啊,當初我們害怕極了,其實後來知道大可不必。」
「是的,我們馬上就要去聖·艾格尼斯,那有活干。那兒有康沃爾最好的錫。我們這個周末就出發,老婆孩子一起走。」
屋頂好像是漏了,要是想住人的話,一定得重新維九_九_藏_書修;有好幾處地方需要修建,我要把這兒變得舒服些。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要是你仍覺得太早,那就請你原諒,就當沒有這回事,以後再說。你看我們在哪兒談?在阿巴斯?或是你希望我去你那兒?下午三點鐘可以嗎?
「你來看我,真讓我高興。」
「我很難過,夫人。」
「我不相信。」
「我不敢肯定,因為我沒看清……但是要真的看見了,我也不敢肯定。發生得太快了,一會兒前她還站在那兒,一會後,她就掉下去了。」
像以往一樣,我遇到不順心事的時候,我總是去看望外婆。她現在幾乎是天天在床上度過,看到她日漸衰弱的樣子,我真難過。她讓我坐在床沿上,認真地望著我。
「你你能走。」他幾乎是下命令似的。
他搖搖頭說:「她犯罪,你也有罪、赫蒂也有罪,她已得到了報應,但你卻還沒有。」
我從夢中醒來時,看到梅洛拉就站在我床邊;她今天編了兩條辮子,金黃的頭髮閃著黃金般的光澤。
她皺起了眉頭。
「不,她沒說。但我想是的。我知道當初約翰對你窮追不捨,我很想知道他是否真的那麼愛你。我就問她,你這樣約會,難道不怕你父親或是索爾看到?她說不怕,還說她與他常在草地上,處|女石邊上幽會,天黑以後,很多人都怕去那兒,所以很安全。我聽了很擔心,我當初真怕知道那男人是約翰,我這是為你著想。」
「不,鬆開我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
「我親愛的克倫莎,你千萬不要覺得孤獨和迷惘,你瞧,我現在不是在你身邊,還有梅洛拉、卡萊恩……」
約翰迷上賭博之後,全靠在日常開支上有所節制才得以維持生活。要是朱迪思現在還活著就好了!
「我也是,外婆。」
「哦,是的,夫人。」他說著,但眼睛沒離開我。
「哦,好像確實太遲了點,都看不清楚。」
我站在那兒……像多年前一樣。魯本站在外面,像個鬼影似的令人恐怖;我聽見他放聲大笑。我看到他手裡拿著磚頭,一下明白了他將幹什麼。
「不,還沒……還沒結束。」
「嫁給金嗎?」我悄聲問她。
「你真的……你太善良了。真讓我護嫉,你為什麼要這麼善良?梅洛拉,要是你衝著我發一頓火,我反而會好受些。」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想得太實際了,克倫莎,你從來不理解我。你覺得我很傻。」
「我知道,你的臉上常有那種表情,克倫莎,你的臉常能向人展示你的心,你從來藏不住心中的秘密。」
哈格第、蘇爾特太太和她的女兒又陸續回到了阿巴斯,擔任原先的角色。所有這一切都讓人感到我們仍生活在阿巴斯,只不過住在天資殿而已!
喝茶的時候,我覺得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我從銀茶壺——為我倆倒茶,這跟原來設想的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金沒有向我求婚,還得再等一段的時間到合適的時候。
「我覺得現在天已太黑了,什麼也干下了,早上的時候這兒最亮。」
「他一回來我就知道了,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他說這是他為什麼要回來的原因。」
每次我見到她,她總要說,「我真不明白我們是怎麼啦,我的天,阿巴斯竟然變得那麼安靜,令人傷感,真是連做夢也沒想到。」
我打開門,魯本走了進來,是我熟悉的魯本,而不是什麼可怕的魔鬼。
「親愛的,你去一趟小土屋,在角落裡的盒子里,有兩套髮飾,梳子和發罩,有一套是給你的,還有張護理頭髮的秘方,只要你根據藥方,製作起來很容易,你瞧,我這麼老了,連一根白頭髮也沒有,答應我,你一定會去那兒好嗎?」
他沒有太大的變化,我這樣對他說時,他卻說,「但是你變化可真大。正如我當初告訴你的,你變成了高雅迷人的小姐,現在你真的還是那麼的迷人漂亮。」
「小的時候沒有意識到,但後來就很想,誰不希望有個家呢?傭人們待我很好……但那種感覺不一樣。我那時候經常去阿巴斯,我喜歡那裡。我知道你也很想去,也許與我的感覺一樣。也許是因為傳說中的故事給了我們一種格外的嚮往。那時我常對自己說,我長大一定要賺很多的錢,然後就住進阿巴斯。這不僅僅是為了擁有這樣的房子,而是為了圓一個夢,我想成為一個大家族裡的成員。你瞧,我是個孤獨的男人,克倫莎,我一向都是那麼孤獨,一直渴望有個熱鬧的大家庭……子子孫孫,繁衍不絕。」
「幹得怎麼樣了,魯本?」金問他。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真不該這麼早就來這兒。
「租給別人住,當然這也不一定能解決困難,也許只得把它賣掉……」
「當年你住在這兒時,我由衷地羡慕你。」
「那牧師的女兒呢?」
我一推開客廳的門,就看到他站在壁爐邊,兩腿分開,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我十分自信,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我不會忘記外婆在人世的最後一個下午。
「誰?」
「那阿巴斯的房子怎麼辦?」
房門敲響了,門口出現了羅爾特太太,她一臉驚訝;接著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羅爾特太太退了出去;有那麼一會,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夢中——一個多年來反覆出現的夢:
「我們先談,然後再喝茶好嗎?」他說,「因為要談的事實在太多了。」
他停了一會兒說:「得想個辦法修屋頂。」
「克倫莎,你會受不了的……」
我為自己感到好笑。
「外婆,」我說,「別離開我,我怎麼能沒有你?」
「這我知道,」她笑著說,「有時候我提到賈斯廷的名字,你很生氣,我知道那是因你你覺得我太痛苦的緣故。賈斯廷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對他從小就有一種崇拜。你想想,他是這麼個大莊園的主人,我跟你一樣,特別喜歡阿巴斯。賈斯廷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如此完美。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注意到我。在我想像中,他是神話故事中的王子,他遇見了砍柴人的女兒,把她變成了王后。我腦子充滿了幻想。你明白嗎?」
「夫人,我們早已進行了勘測,在約翰先生……失蹤以前。」
「不,魯本,那是你的想像。」
也就在那些日子里,我更加清楚地感覺到金愛著我;我感到他在等我在漸漸忘掉約翰和外婆後向我表白真情。
外婆不緊不慢地往下說:「有一個辦法,克倫莎,我想到了。人們搞不清赫蒂是什麼時候死的。他們下井時,會發現她的屍體……還有約翰的屍體。我相信是索爾殺了約翰,索爾已遠走他鄉。再過一段時間,你就開礦。到現在還有人常來問我赫蒂究竟在哪兒,下次我就說赫蒂回來了,有人看到了……當場抓獲;索爾知道這礦已是廢礦,就把他倆殺了,一起扔下去」
「夫人,」他說,「已經沒有用了。聖·朗斯頓礦已經是個死礦,地下什麼也沒有了,也就是說你已不可能給這兒的人提供活路了。」

「我覺得他是不會回來了,從前我沒跟你說,他現在已下定決心了,他說這輩子他都會住在義大利從事宗教事業。」
卡萊恩也很懂事。他常在我身邊,而且總那麼聽話。與他們在一起,我覺得充滿了愛。
「是約翰,」他說,「他們在井底發現了約翰的屍體。」
「是的,因為下井太危險,而我又是他們的領頭人。」
以前,這兒是我的家,我們的避難所;現在僅僅是牆圍起來的空間,只要有人掀動門栓,他就可以暢通無阻。
「是我把你放出來的,你瞧瞧你對赫蒂幹了什麼。」
謝謝你。我很想聽聽你要跟我說什麼,我會在下午三點鐘去阿巴斯。
「自從赫蒂走了之後就不正常?」
我點點頭,確實如此,賈斯廷和約翰對自己家的地產興趣不大。要是賈斯廷非常喜歡這兒,他是捨不得背井離鄉的。對於約翰來說,這兒的地產只是給他提供賭博的錢而已!
「是的,」他說,「那次,你把門鎖上了,但其實沒必要,那時我還沒準備好;現在我準備好了……」
「你要是仔細想想就會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你想安排喬的生活……約翰的生活……卡萊恩的一生。」
他看著我,我覺得他的眼睛像長毛狗的眼睛。他彷佛在向我說對不起,因為他也很清楚,阿巴斯陷入了經濟困境,我也十分想開錫礦。現在,該為生計犯愁的是哈格第、羅爾特太太以及在這兒幹活的傭人們。
「我和梅洛拉誰都離不開誰,於是我們一起來到了聖·朗斯頓家,我做朱迪思的傭人,她做老夫人的奴僕。」
我想起來了,耳邊響起了魯本的笑聲,眼前閃現他那張邪惡的臉,還有曾經是我溫暖的家的小土屋,現在卻成了令人恐怖的地方。
「肯定是約翰,外婆,一定是他,我知道他一直想佔有她。」
「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但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嘆息了。
我看著她,心裏想:她說得對。再也用不著感到內疚,下次看到玩具象時我不必害怕,玩具上的破綻再也不是我心上的隱痛。我為了卡萊恩拯救阿巴斯,並不一定就傷害了梅洛拉。從此,我不會感到內疚。
「你對卡萊恩的愛,你讓我明白了我自己的愛情是多麼蒼白無力。當你看到卡萊恩對我表示依戀時,你那麼妒忌。你心中的感情是排斥一切的力量,那麼激動人心。試想,要是你愛著賈斯廷,你會像我這樣面臨一切嗎?你會讓他向你告別?你會讓他走嗎?不會的,你會跟他遠走高飛,或者你會奮力爭取,讓倆人一起生活在這兒。那才是愛情。但你卻從來不這樣愛約翰。而你對自己的弟弟也是愛得很深;你也很愛你外婆。現在,你所有的愛都在卡萊恩身上。將來某一天,你會不顧一切愛上某個男人,那才是生命最完美的意義。我相信將來我也會那樣。我們倆都還年輕,但我成熟懂事得太遲。現在我長大了,克倫莎,可我們倆都沒找到生活的意義所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但將來我們會找到幸福的。」
「看上去,你像是得到了很想要的一件禮物似的高興。」卡萊恩說。
「誰也不知道。」
「那需要很多錢。我們礦工憑經驗,絕對沒錯,請您相信。」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內,我發現了一些事情。
然而,我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流淚,是為自己。
我不由得臉紅了,擔心他看出其中的真實原因。這麼多年以後,我發覺他的眼睛變得很敏銳,彷佛能看透人;我覺得他的眼睛很迷人但又有點害怕。
「有壞消息,你快跟我到書房裡坐下。」
第二天早晨我去看她時,發現她躺在那兒,那麼安詳,梳得十分整齊的頭髮使她看上去並不老;彷佛是她做完了該做的活兒,安然告別。
他拉著我的手來到窗前,我倆並肩望著遠處的草場。這已是他向我求婚的最好時刻和最佳環境。
「我覺得可以,但得過去好好看看。」
我感到一陣寒顫。「這太可怕了,約翰以為我為了想得到的婚姻就會同意從此閉嘴。我要是知道真相,怎麼也不會嫁給他的。」
「你在聽我說話嗎?梅洛拉?」我問她。
我看著他的臉,他有些臉紅;他雙眼注視著前方,彷佛在凝視自己的未來,彷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
「有時候我覺得魯本在我房間里,我大聲喊叫,但沒人應答。」
我告誡自己要理智些,我一向不喜歡感傷的,現在自己卻在這兒哭。這可不像我。我是那個自我奮鬥,從小土屋走向阿巴斯的女人,是那個幫助梅洛拉擺脫她所愛的男人的女人?
朗斯頓家的律師來見我,他帶來了令人沮喪的消息;接連好幾年,朗斯頓家的產業在走下坡路,在許多方面都已在盡量地節省開支。
「但你至少能照顧好自己。」
我走上前,打開鎖,走進屋裡,朝裏面四下張望。因為窗洞很小,屋裡很暗,我真應該讓魯本在中午陽光明麗的時候來,但現在也只好如此,至少我還能指點他該做哪些修整。
「外婆,是他殺了她!」
我和金一起走到窗前看他們走進房子;金的嘴邊露出一絲微笑,我相信,他一定羡慕我有個兒子。
「你怎麼會不懂?大家會說他的父親是個殺人犯。」
「我一切都聽你的,外婆,」我剛一出口,心中閃過一陣寒意,「我不能那樣做,得為卡萊恩著想。」
「這故事太可怕了,外婆。」
「那你恨我嗎?這樣改變了你的生活……毀了你的幸福。」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那些探礦專家們一上午都在忙碌。他們說下礦之前先要做好安全工作;這麼長時間廢棄的礦井也許會潛伏著危險:比如說洪水、泥土坍塌以及別的不測。要準確地勘測這個礦是否還有經濟效益得先花去一大筆錢。
吃早飯時,我把這事告訴了梅洛拉。
「魯本……!」我用足了力氣喊,「不……看在上帝的份上!魯本……」
「你結婚了,克倫莎?」
他最後終於停下腳步,揭掉我身上的麻布袋,我看到了天空中的星星,我知道了所處的九-九-藏-書地方,我前面就是那高大的院里;我彷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我們幾個在一起:梅洛拉、約翰、賈斯廷、金,還有我。可實際上,現在就我一個人和一個瘋子在一起。
「你只是受了點生活磨難,用不著害怕。」
接下去輪到他講他的生活。他還談到了他在天資殿的孤獨生活。他很愛他的父親,但由於他父親長期在海上漂泊,所以,實際上,他常和傭人們一起生活。
誰也無法知道事實的真相——我和外婆也只能憑推測知道一小部分,我們也不敢肯定是約翰殺死了赫蒂。我覺得約翰有部分責任,但不能說他直接殺了赫蒂,但我們肯定是索爾殺了約翰。是他發現了赫蒂的屍體,他逃跑了這一事實就足以證明他有罪。
我穿過草坪,走向阿巴斯。
是不是該穿件帶點白色的黑衣服?那就選那套綢的。至少得表示我仍在悼念丈夫。外面套上黑外套,再戴頂黑帽子,那樣,待會兒喝午茶時,就可以把帽子和外套脫掉。我想像著與金一起喝茶的情形,我會為他倒茶,好像我已是那兒的女主人。

她停下手中的針線活,點點頭。
我走進貯物間,找到外婆說的那張藥方。
說完我想到我欠金的實在太多:他救了喬的生命,幫助喬謀到了職業;又救了我,也許還會帶給我將來的幸福。
她沉默不語。我心想:我失去她這位好朋友了。先是失去了外婆,現在梅洛拉也將棄我而去。但我在乎嗎?我有卡萊恩,我還有金。
他說話的語氣中,以及看著我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種莫名的東西讓我感覺害怕。我想到魯本是神經不正常的;還想起了他與赫蒂在彭加斯特廚房裡說起那隻貓時倆人互換的眼神。我意識到現在就我和他站在土屋裡,也沒第二個人知道我在這兒;我懷疑我來這兒時,魯本就一直跟在我後面。
「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告訴你,想等你身體好一點再說,然後,我們大家一起歡慶一番。大家心情都很激動。卡萊恩整天想著怎樣讓你感到更大的驚喜。我們想舉行一個盛大的舞會,一切就等你快點恢復健康。」
「我知道我該幹什麼,我下過保證。」
他一鬆手,我就沖向門旁,但一下子又被他抓了回來,我只聽到他惡毒的笑聲在小屋裡迴響,眼前只有他那雙粗大的手向我撲來,掐住我的脖子……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我得承認真實的想法:「在當初,只要能成為朗斯頓家族的人,我什麼都會幹的。」
「別難過,我親愛的外孫女,」她說,「我死後別難過,你忘了我,我反而會安息。」
外婆很想跟我聊聊金。
她點點頭說:「你聽我說,約翰不願意開礦,而索爾·坎迪決意要開礦。索爾是想看看究竟還有沒有未挖掘的錫,他走下礦井,但他發現了赫蒂的屍體。他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在那兒,他也知道約翰對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聽說過不少花邊新聞;後來,赫蒂失蹤了,但他卻娶了你,這一切都會使真相大白。」
我從不喜歡去那個小土屋,因為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想極力擺脫或忘掉自己低賤的出身;我覺得如果將來我要成為上等人,那麼,忘卻過去是很重要的。
「我可憐的,可憐的克倫莎!」
「那就記著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儘管我會常常想起阿巴斯,那也只是一種懷舊而已!
我倆彷佛又回到了從前住在牧師所里的那些日子,這種雙方都有的感覺,使我倆覺得彼此十分親密。
「和你住的時候一樣。」我說。她住在這兒,但心裏一直記掛著自己的小土屋。剛開始時,她仍要偶爾去看看或在那兒做草藥,後來她就派艾茜去拿她要的東西,有時也叫我去。
很多人在阿巴斯幹活。有一天,金帶著我去看看工匠們幹活的進度,我發現魯本·彭加斯特也在幫忙。
我站在門廊,摁響了門鈴。哈格第開了門。
「你做得對,」梅洛拉說,「你好像步入了正常的生活。」
外婆嘆了口氣說:「這種時候,如果賈斯廷不回來,他這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還不錯,先生。」他斜眼看了我一下,笑得很開心。
她現在的身體看上去比前一陣子要好,看樣子她還會有很多日子能陪伴我。
「那你一定還想著我們,要不然你就不會回來。」
回憶又出現在眼前:我、梅洛拉、賈斯廷、約翰,還有金。
誰會跟著我呢?誰會想傷害我呢?是約翰嗎?難道因為他不是真心地想娶我?是赫蒂嗎?因為我在她最需要婚姻時搶了她的約翰?
我倆坐在小桌旁,慢慢地呷著酒。他向房間環視一下后說:「這房間比我原先住的時候還要暖和。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克倫莎,這兒曾是我住的地方,但現在卻是你的家,陌生的家,陌生的人,陌生的氣氛……」
我轉過身吃驚地看著他,發現他的臉上顯然異常痛苦的表情,彷佛馬上就要哭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太陽了。」他說。
「記得,現在仍在什麼地方放著。」
我幾乎每天夜裡都是從惡夢中醒來,嚇得大汗淋漓。在夢中,我站在牆洞里,魔鬼們集體合作在埋葬我。
「還有那個礦,」我說,「它曾拯救過阿巴斯,或許還能再救我們一次。」
他兩眼顯出生氣的樣子說:「不,現在。」
我是多麼地愛戴她!又是多麼地依賴著她!只要我與她在一起,我就覺得生活中沒什麼不可能實現的夢。
「你希望他回來嗎?親愛的。」
「哦,外婆,」我哭著說,「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也許,但你可能得抽個上午再來仔細看看,要修的地方實在太多了……而且,我還要把房子加高;我們得有個總體設計,但這個房間絕對不能變樣,就保持像現在這個樣子,你明白嗎?魯本?」
我覺得他和梅洛拉倆常在談論我,商量著怎樣把我從最近發生的一連串的事件中解脫出來。所以,現在金常在我這兒,我也常去他那兒,我們幾乎天天見面。
錫就是錢,錢就能拯救阿巴斯。
小窗洞恢復了原來的明亮,一定是那個人走了。
也許是由於我內心不太想去小屋的緣故而產生的幻覺吧?
那天夜裡我在房間里看到的是礦工們,他們在勘測地下有無錫,後來發現結果令人失望。那時約翰還沒失蹤。
看起來他已不再悲傷,我也鬆了口氣。魯本一向頭腦簡單,赫蒂失蹤又這麼長一段日子,他一定早已忘了她什麼模樣。
「克倫莎,我總覺得自己沒有家。」
「我不知道。我想最終他們會把他列入失蹤者的名單。」

我慢慢地說:「我本來以為卡萊恩將來是這兒的主人,他會繼承爵位,重振一切,結婚、做父親——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這真有點出乎預料……」
「在聖·朗斯頓,很多人不喜歡他,」我說,「你還記得嗎?那天他被人用石子扔了以後是那麼的生氣。就因為他不同意開礦,這兒的人恨不得把他殺了。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太艱難了,他們知道我是願意開礦的。」
「當初我們那麼取笑你,讓你很生氣;你往回跑的時候還回頭朝我們吐出舌頭。我記得很清楚。」
「該告訴你了……你就用不著那麼內疚了,我要是現在告訴你,他們也不會介意的……本來我們想在一個莊重的儀式上再宣布。」
「只有良心得到寬恕后才能安睡。我一定要說,梅洛拉,我要告訴你朱迪思死的那天的真實情況,不是像人們說的那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接著我又回想起站在牆洞里,小夥伴們看著我的情形,那一幕彷佛是生活戲劇的開幕,我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都在那兒登場。有些是悲劇人物,有些已找到了幸福。可憐的約翰慘死敵手,賈斯廷鑽進了宗教的寺院里;梅洛拉由於不敢抗爭聽憑命運的安排;金和克倫莎將為這個故事譜上令人高興的結局。
「當然可以。」
「快告訴我,金,我受得了的。」
我走進書房時,金迎了上來,我感覺到了他很激動。他接近我的披肩,對我不怎麼認真地對待喪服一點也不吃驚。他根本就沒注意我的衣著,他注視著我的臉。
接近傍晚時分,金騎著馬又來到了天資殿。他來的時候,臉上有種困惑的表情。那時,我正坐在廳里。
「是的。」她輕聲應了。
「你在想接下去該怎麼辦,對吧?準備他不回來怎麼辦,是吧?」
「那會讓你感到不舒服的,外婆。」
「真的嗎?」我實在難以掩飾內心的喜悅,不知她有沒有看出來。賈斯廷將成為修道士,從此不結婚!
「當然,是你讓我感到高興。」
「你一人下去做的調查?」
「但是我兒子……」
「哦,以前你初來這兒時是多麼驕傲而快樂……後來,你想成為貴婦人,現在,你已成了貴婦人,只是這次你並不想擁有那房子,而是為了愛情——這是最幸福的事。哦,親愛的我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克倫莎,請解開我的辮子。」
「我也這麼想,外婆,但是,我恐怕永遠不知道是否有嫁給他的權利。」
「你覺得他會出什麼事呢?梅洛拉。」
「你是多麼的驕傲、目中無人,我從沒見過第二個像你這樣的人。」
但他已站到前面,擋住了我的去路。
「求求你,金,」我說,「請你相信我很樂意傾聽你要告訴我的。」
金向我解釋著工程的進展,我們繼續向前走去。我忽然想到外婆的小土屋也需要修理一下,就向金提到了這件事。
我們本來可能有兩個佃戶。但一個認為阿巴斯莊園太大了,另一個覺得莊園的風水不好,籠罩在一種神秘的氣氛下。看樣子是不會有人會租了,只好還是我們搬回去住。
我轉向他,拉著他的外套;他拿起我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我覺得我已明白了他的心思。是我太急躁了;我這個人就這毛病,什麼事都想儘早知道結果。
「好的,魯本,那就明天五點鐘,在土屋見。」
「梅洛拉在哪兒?」
我抬起眼看著他,希望能看到深藏在心底的一絲得意,但我發現他確實真心真意地在為我擔心。
他湊近我的臉,放聲大笑,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那邪惡的笑聲;他說:「你當然知道你應該到哪兒去?」
小土屋彷佛也已變了。
「我也只是想告訴你我有多難過,夫人。」
「他們今天在草場那兒忙得很。」
她拉著我的手又問:「你希望你丈夫回來嗎?」
「克倫莎,我一直在想,」他說,「要是我說得太早,因為你剛經過這麼多傷痛,那你千萬得原諒我。」
但我肯定這是遲早的事,我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剛過三點鐘,大門傳來響亮的敲門聲。
我實在弄不明白,只好背靠著門等著。
讓我怎麼說呢?他還是原來的他:興高采烈、愛開玩笑,但又不失溫文爾雅。他天資聰穎,但從不傷害人,我想是這一點使他顯得與眾不同的。他從不嘲笑別人,而常常與人同樂。他總讓人感到你是重要的,他對你也一樣重要。也許就因為他那天幫我把喬背回家這件事,我愛上了他,他在我心目中多少帶了點美麗的理想色彩。現在他回來了,就站在我面前,我的意識從夢中覺醒:我愛他。
「好的,金,那就先談吧!」
他和梅洛拉、卡萊恩正興緻勃勃地聊天。我輕輕叩了下窗戶,他們回過頭來看著我,又驚又喜的樣子。我走上前去,心裏安慰自己剛才只不過是一種不愉快的幻覺而已!
我心中不由得產生自責:也許還有你梅洛拉,我也想主宰你的生活,只是你不知道。
我靠近她,想判斷她是不是在說夢話,是不是僅僅在回憶往事說胡話。
「那是因為我們又能重新開挖錫。」我說。
克倫莎
在痛苦難熬的半昏迷狀態中,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的,在你面前我有罪。」
我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梅洛拉一直像奧德修斯的忠實的妻子泊涅羅珀。我望著梅洛拉說:「那你呢,梅洛拉,你那麼愛他,你現在還愛他嗎?」
「這些惡夢……有沒有辦法擺脫它們?」
「噓!你可別這樣想!」她安慰我。
「現在都過去了,魯本。」我一邊輕聲地安慰他,一邊想乘機溜出去,但他仍攔住我。
在追尋索爾的過程中,我感到緊張極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相信,他們是找不到他了。
「告訴你關於赫蒂的事。」
「那是與你在一起時,不是我一個人奮鬥,我們不能分開。」
我坐在她床邊,滿臉是淚——我一般是不輕易流淚的。
「是的。」
「哦,哦!」他繼續刨木頭,但我看得出他很願意。
「是嗎?」
金,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在一起,讓我們忘記過去,面向未來生活,未來屬於你和我。
我虔誠地祈禱我的婚姻會幸福。我已擁有我的兒子,我還想要有金和我共同的兒女。卡萊恩只是阿巴斯的代名詞,而金則是聖·朗斯頓的代名詞,其意義要廣得多。要是我和金有了自己的兒女,我也要為他們好好安排。
「我說,赫蒂你別擔心,他們太對不起你了,他本來可以跟你結九-九-藏-書婚,而不是殺了你,但是她從牆裡走出來,傷害了你,是我把她從牆裡放出來的。她確實很壞,是該把她關進去,你別傷心,你會安息的。」
「謝謝,夫人。」
「那就這麼說好了,六點鐘吧!」
我走到門邊,等待著門被推開。但是,卻又沒動靜了。但我發現小小的窗口被什麼東西擋住了。顯然有人站在窗戶口看著我。我嚇得一動不動,兩腿開始打顫,額頭上冒出了冷汗。我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感到這麼害怕。
「快樂時光?沒有了你,哪有什麼快樂?」
「你還年輕,不能因為一個老人而鬱鬱寡歡。我有我的輝煌時光,你也該有你的,你該去追求你的快樂和幸福,克倫莎,將來是你的;你已有了生活的教訓,記住它。」
「那天我一直處在擔心中,我對自己說,克倫莎會自己解決難題的,後來的結果也是這樣。我想起自己當初一邊跟老爵士發|生|關|系,一邊又不得不欺騙佩德羅的情形。想到了佩德羅,我就梳好頭髮,坐在窗前,如果那孩子是約翰的,我該怎麼辦?首先我得搞清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我就去那邊的草地上等,我躲在一塊最大的石頭後面,看見他倆來了。那夜月明星稀,我看得一清二楚。赫蒂在哭,他在安慰她,因為離石頭很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也許她害怕像傳說中那樣,她會變成石頭。他倆站的地方離礦井很近,她彷佛是威脅他要是不要她,她就跳下井去,但我知道她只是說說而已!可他卻嚇壞了,我猜他勸她離開聖·朗斯頓。我悄悄走近他們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她說,『我就去死,約翰,我就從這兒跳下去,』他說,『別犯傻,千萬別這樣,別捉弄我了,你去告訴你父親,也告訴他,我會馬上跟你結婚的!』她像是真的生氣了,她站在礦井邊上一聲不響,我當時真想對那男的說:『隨她去,她不會跳下去的!』但他害怕極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聽到她大喊一聲,然後……掉下去了,只看到他獨自還站在那兒。」
「我不知道?」我說。
羅爾特太太來了。「請上茶,羅爾特太太,」他吩咐道,「我和聖·朗斯頓夫人兩位。」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上去,人們絕對想像不到我的丈夫剛被謀殺。我的兩眼顯得神采飛揚,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紅暈。現在還只有中午11點鐘。再過一會兒,梅洛拉跟卡萊恩就要去散步。我不能讓他們看出我興奮的心情,因此,吃午飯時,我盡量壓抑著這種歡樂的心情。
「是我讓他們不要說出我的名字,我想給你一份驚喜。」羅爾特太太還站在門口,自言自語地說,「我的老天爺!」我也不由得從心裏感嘆:我的天……我的上帝!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我看得出來,但你對他還有什麼想法?我的外孫女?」
他搖搖頭說,「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我帶你去。」
西風過後,大霧瀰漫原野。我獨自來到了外婆的小土屋裡。
我害怕鬼魂。
「這一切也不完全是件不好的事。」他彷佛在安慰我。
「但是,梅洛拉,它們是我過去生活中的一部分。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其實很壞。」
「午安,夫人。」
「魯本,我要回去。」
「哦,我的孩子,多年來,你一直給我莫大的安慰,我永遠記得你帶著喬來的那一天,來找你們的外婆。從比,我便又有了幸福的生活。克倫莎,嫁給自己所愛的人是人生真正的幸福,為你所愛的人生孩子更是生命的意義。愛的幸福並不是逃離你低賤的出身,擁有豪華的住所。我真希望你也能擁有我那樣的生活體驗。要是我的感覺沒錯的話,你現在已是自由人,幸福的光環正籠罩著你。」
「別這樣說,外婆,我受不了。」
我去找魯本。
「讓我走,魯本。」我幾乎是在求他了。
「你在做惡夢。」
「克倫莎。」他叫我名字時都是笑容滿面。
房間一片沉默,只聽得鐘擺的滴答聲。阿巴斯整幢房子一片寂靜,金和卡萊恩早已入睡。
他還想回憶我們的過去,想讓我說說我怎麼去勞務市場,梅洛拉又是怎麼發現我並雇了我的。我又向他講了查爾斯牧師去世時我們是多麼的悲傷,而且那時我們倆真是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
一天早晨,哈格第送來了金寫的一張便條。哈格第說金正等著迴音,而他就站在一旁等我看完。
我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這時,哈格第進來告知索爾·坎迪在外面等著。
我凝神諦聽,沒人答應。
說著連我自己都笑了,難道我不是在訴說我自己的夢想嗎?我不也是常常幻想自己是位老態龍鍾的老太太,掌管著阿巴斯的家務,與金一起生活,一起度過晚年。我們倆慈祥地看著我的兒孫們歡快地嬉樂。但我現在卻又不由得回首往事,即痛苦的往事。
「我是個容易生氣的孩子,那時是這樣。」
這對我來說是好消息,我趕緊回來告訴了外婆。
「什麼事?魯本?」
「這不像是我的克倫莎說的話,我的克倫莎總是勇敢地面對未來的。」
這棟孤獨地矗立在灌木叢中的小土屋是我們的驕傲。
她閉上眼休息,我以為她又陷入回憶,有好一陣會不理我,但她突然說:「克倫莎,好幾次我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我想告訴你,我的日子已不多了,孩子。」
「我給你服些鎮靜劑,你就會好好地睡了。」
「聽著,親愛的。你已不再需要我,你愛他,也應該是這樣。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沒有永遠雙飛的鳥兒,克倫莎,你有自己的一雙翅膀,我不為你擔心;你已經能夠飛得很高,而且你還會飛得更遠。你該開始你的新生活,別難過,我親愛的。我很高興自己即將離開這兒。別哭,親愛的,我走了,你要留下來活下去。而且你現在終於有了自由,有個男人在等你,別害怕,跟著他去天涯海角,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別為我難過了。」
「魯本,你聽我說,你誤會了,牆裡什麼也沒有。你是因為聽了故事才產生了幻覺……即便是你真的看見了什麼,那她與我們大家毫無關係。」
「我記得,那次,我們聚在一起……」
我們相視而笑。
「我們倆都歷經苦難。」
我點點頭。
「梅洛拉。」我說。
我聽著,心裏想:等我回來,你們就知道了。
朱迪思嫁過來時,情況有所好轉,但因為她的嫁妝是婚後陸陸續續地每年送過來一些,現在既然她已經死了,也就沒有了。
「但是,我,我需要專家的意見。」
警方進行了進一步的調查,他們想審問索爾·坎迪,就去了聖·艾格尼斯查找,但一點行蹤也沒查到,人們都說他已不在英國;警方也就相信了人們憑空猜測瞎拼在一起的故事。
他笑著把我拉到窗前。
「梅洛拉,今天你好像很會說教!」
一定要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之內想出辦法。
「我很高興能使你愉快。」
「像誰?」
我感到死亡之神已徘徊在房間里,我們無可奈何。
我答應過她要去取她送我的梳子和藥方。喬說我們最好不要讓外婆的小土屋空著,我們應該繼續保持原來的整潔樣。是應該,這也是我們的一部分財產哪!況且是由外公親手營建的,更有感情上的價值。
我盡量保持鎮靜。我對卡萊恩說,他父親出遠門去了,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他沒說什麼,我覺得他不怎麼留戀約翰。我覺得我的將來只有這兩種可能:要麼約翰回來了,要麼從此就一個人獨自生活。
但現在用不著想這些,生活給了我所有的保護:金和阿巴斯。
我和梅洛拉商討著我們的未來。她又是從前那個輕鬆快樂的梅洛拉了,彷佛已經掙脫了賈斯廷的咒語。
我對她說:「殺死朱迪思的是這玩具,你現在自由了,梅洛拉……自由了。」
我很清楚,她是閑得無聊,最希望來的租戶能由她暗中盯梢,議論一番。
「你知道,我丈夫至今仍下落不明,賈斯廷又遠在他鄉,顧及不到這兒的事務。前些日子,你帶了你的代表團來這裏后,我盡我最大的努力說服約翰。現在,我正式通知你們先去查清楚究竟還沒有錫在礦下。要是有的話,那麼,聖·朗斯頓不少人就有活幹了。」
「你是因為做了惡夢,克倫莎。」
我親愛的克倫莎:
「朱迪思絆了一跤,你記得玩具被鉤破的地方嗎?」
「記得,所以我才想要去看的。」
「這隻是暫時的,梅洛拉,生活馬上又要變化了。」我說。
「是的,所以我一定要告訴你。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儘管你嘴上會說原諒我。我早該告訴你。我毀了你的生活,梅洛拉。」
「是的,他很願意幫忙。」
「得謝謝金。」我說。
他聳聳肩膀說:「不少像這樣豪華的房子現在都在更姓易主。」
只能說明殺掉約翰的不是礦工,那會是誰?是不是約翰還活著?
「我們都記憶猶新,」梅洛拉說,「後來,你很晚了也沒回家,當然,我只好去找金。」
沒人答應。我鎖好門,一路小跑離開了那兒。直到看見天資殿就在不遠處,我才覺得放心了。我穿過草坪,走進屋裡。客廳里生著火,一定是金來了。
他停下手中的活,搔了搔腦袋。
「現在我們來看看屋頂,你覺得該怎麼辦?」我問他。
「我祝你們在聖·艾格尼斯交好運,」我說,「祝你們大家好運氣。」
我把頭埋在她的枕頭上抽泣起來。
「慶祝……什麼?」
「可憐的克倫莎,」他笑了,「我記得你站在牆洞里的樣子……那堵破牆,第七位處|女的葬身之地。你還記得當時我們聽了那故事有多害怕嗎?」
眼下已無人再提開礦的事,我想過一陣子,他們還會舊事重提的。只不過現在他們看到我被約翰失蹤這種事搞得心力不濟,所以才不提的。
「赫蒂死了,她聽不到你說什麼。」
「是的,他們在幹活。」
我繼續往下說:「你後來把破洞縫好了,是朱迪思的高跟鞋鉤破的。玩具擺在樓梯頂,她絆在上面。我發現了以後就想保護卡萊恩,所以把玩具藏起來了……後來,我想,要是把真相說出來,賈斯廷就不會走了,他就會娶你,你們就會有自己的孩子,繼承一切,卡萊恩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馬上就是聖·朗斯頓·阿巴斯莊園的一家之主,除非……」
「就讓魯本先去看一下,做番估計,他會樂意乾的。」
我吩咐戴西拿些酒和一些上等的餅乾——專為來阿巴斯的貴客準備的那種,是我從阿巴斯帶到天資殿的。
「他是出於保護自己免得遭到被控告犯了謀殺罪,你是為了得到那所房子。為了你的理想,你付出了很大一筆。」
他搖搖頭。
我和梅洛拉坐在客廳里。
「下午好,夫人,金柏先生已在書房等你。」
接著他又講述了他身處異鄉的孤獨,怎樣嚮往有個家,「克倫莎,就是這樣,家真實地就在阿巴斯,與熟悉的人朝夕相處。」
家庭律師同情地看著我,他明白我的處境;丈夫失蹤了,他輸光了莊園的財產,剩下我一個人為兒子的權力絞盡腦汁。賈斯廷只需要一點點錢能維持他在修道院的生活就行了,他已放棄了在這兒的一切義務與權力。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外婆,」我真有點責難她的意味。
我高聲說:「有人嗎?有人找我嗎?」
「別談死亡,外婆,別這樣說,我沒有你不行。」
我在那兒陪著她。艾茜和喬都把我當我自己家的人。我不想讓卡萊恩在病房裡,所以就讓喬陪著他。
我盡量不理會他說的話,轉身朝門口走去,「怎麼樣?魯本?」我輕聲地說。

我拿起筆寫回條,哈格第在旁邊等著。
吃完午飯,我就穿上白綢衣,仔細地梳好頭髮。高高的髮型使我看上去更加優雅,十足的貴婦人打扮。我要讓金為我感到驕傲。因為頭髮里裝飾著西班牙梳子,所以不能戴帽子了,只好披了個披肩,倒也十分得體。一切準備完畢,時間還早,只好再等。我坐在窗前,透過樹林望著阿巴斯花園建築的塔樓,心想,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那兒——我將在那兒與金廝守我的後半輩子。

「我記得,外婆。」
我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安排自己的生活,這也是她的信念,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什麼事?金?」

我查看著屋頂,屋頂顯然需要維修。我想把屋子加高,上面再多幾個房間,那就很好了。
「我今天早上可沒收到什麼禮物。」我對他說。
她笑了。「這些日子里,你一直為賈斯廷的事悲哀,但是,克倫莎,過去終究已經是歷史,過去對我來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你難道不明白?」
「至今仍無約翰的消息,」我說,「你覺得他們會查到什麼時候才徹底放棄?」
「她總是比我考慮的多。」
我真應該在將來某一天告訴她真相,不然,心中總不得安寧。
「那麼你也不要擔心,魯本。」
她撫摸著我的頭髮,像安慰一個小孩子。
外婆繼續往下說,「我告訴她,『告訴我誰是孩子的父https://read•99csw•com親?』她不肯講,還說得保密,一定是那個男人叫她不要講。她說他會安排好這件事的。他也只能想辦法。她說第二天夜裡她要和他見面,她相信那人會跟她結婚,但我告訴她這是做夢,她就走掉了。她害怕她嚴格的父親和索爾,怕她父親告訴索爾,索爾絕對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
「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漂亮。」梅洛拉說。
她彷佛看出了我的懷疑,她柔和地笑笑說:「不,我很清醒,克倫莎。現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以前沒說是因為我覺得還是不讓你知道比較好。你還記不記得朱迪思老毛病發作,你到我小土屋裡的那個夜晚,我們發現有人在外面偷聽這件事嗎?」
金騎馬來到了天資殿。我很慶幸梅洛拉已帶著卡萊恩出去玩了。戴西上來通知我他在樓下等我,我說我馬上下來見他。我照照鏡子,仍然年輕,許多人都說已是丰姿綽約年齡的我穿著淡紫色的晨衣,領子和袖口上鑲滿花邊,看上去十分清雅動人。外婆說得對:戀愛使人美麗。我的髮型是高高的華貴式,發澤烏黑光亮,眼睛也很有神,下樓去見金的時候,我的感覺很好。我心裏揣度著,也許今天,世界將證明我是個自由的女人。
我覺得我的將來一片漆黑,我像是重新又被埋在牆洞裏面。
她期待著我能給她一個正面的回答,一臉焦慮。
「我還擔心你死了呢!」他說,「那就不妙,真高興你還活著。」
他朝我走來,握住我的雙手,眼睛里洋溢著歡愉的神情。
他又在搔腦袋,「我想我能在五點鐘時刻抵達那兒,那時天還沒黑,足有一小時可以仔細看看。」
他顯得有些猶豫不決,過了一會又說:「我對這一帶很熟悉,你知道的,我的童年時代,大部分是在這兒度過的。賈斯廷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一家對我這個孤獨的孩子非常照顧。我常跟著賈斯廷的父親轉悠,他常說要是他自己的兒子要有這份興趣就好了。」
「午安,魯本。」我向他打招呼。
是的,我明白。我頓悟我的理想已成為一片廢墟,以往的日子什麼也沒給我留下。
「那麼,我們要不要趁著天還沒黑之前,先去看看周圍的環境?」我說。
他一直在注視著我,聽我說完便應道:「我明白了,夫人。」
「你這是一派胡言。」
「那是因為我們現在都從過去中解脫出來,彷佛要開始一種新生活。約翰死了,克倫莎,我敢肯定。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殺掉他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有好幾個,因為他妨礙了好些家庭的幸福。你是自由的,克倫莎。聖·朗斯頓使你解放了。我也從夢中掙脫出來了。賈斯廷準備畢生獻給宗教事業。我再也不會坐在這裏邊做針線邊等他,再也不盼他的來信,聽到有人來的動靜,我也不會莫名地激動。我現在心靜如水。我成了真正的女人,好像重新獲得了自由。你也一樣,克倫莎,你並沒有騙我。你和約翰結婚主要是為了這房子,為了他能給你的位置,成為聖·朗斯頓家族的一員。你付出了該付的,也得到了你要的。你我都將開始一種新生活。」
「外婆,」我說,「我不相信約翰殺了赫蒂,也許是個意外?」
「在你結婚以後,我告訴你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後來你做了母親,我覺得這輩子再也不會告訴你。」
「也許只是你的幻覺,魯本。」我說著;心裏暗自慶幸他換了個話題,說到了七個處|女的傳說。
「阿巴斯是屬於賈斯廷的,克倫莎;一直都應該是這樣的。」
聖·朗斯頓從來沒有過這樣轟動的事。礦底下找到了赫蒂和約翰的屍體!人們不由得想起了關於他倆之間的各種傳聞,還有人說在普利茅斯看到過他倆在一起。人們還回憶起約翰老早就對她含情脈脈,他常常去普利茅斯;當約翰和我一結婚,赫蒂離開了聖·朗斯頓;人們覺得一定是約翰在結婚後把她安置在普利茅斯的某個地方。
「好的,那你什麼時候跟我去看?」
當你在一個屋子住久了以後,你會非常熟悉那兒的各種聲音:床的吱呀聲,地板的格格聲,門栓的擰動聲……如果外面有人想進來,那他為什麼不敲門?
我們的小土屋離別人的家很遠,這一點,以前外婆在世時,我很喜歡,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可是現在,我猛然意識到周圍的一切已經與往日全然不一樣;心中難免升起無限悲哀。
戀愛中的人看什麼都是美的。整個世界在我眼裡從來沒顯得如此明媚——松樹的芳香、青青的草原、溫濕的大地、和煦的陽光;溫柔的輕風送來海洋的氣息;我愛這個世界。
「其結果對你來說很重要,克倫莎。」
「你說得對,我們是自由人。」我說。
「這太吃驚了,我希望我現在有所改進。」
「我想起來了,」他說,「她長得像一個人……」
他握住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
一天夜裡,我又從惡夢中驚醒,忍不住倒在她懷裡哭了。
「別人也在等你,」他說,「別人也在等你。」
「賣掉阿巴斯莊園!聖·朗斯頓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兒。」
我又一次從夢中醒來。夢中的我和梅洛拉一起站在樓梯上,她撿起玩具象給我。
「金,你別製造懸念了,快講啊!」
「我明白了,那就用不著再說什麼了!」
為了讓卡萊恩成年後能有個謀生的依託,我覺得將來需要重新裝修阿巴斯的房子。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件事。
他走了以後,我才恍然大悟。
我對自己說這是荒唐的,我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並無人影。
「那你應該主動讓我理解你,你的幸福與否對我很重要,梅洛拉。」
「魯本,這不是你的錯:她已經死了。不要再為此事憂傷。」
「她是只小鳥……一隻信鴿。」
「我的頭髮依然很黑吧?我已經很久沒護理它。你要好好護理自己的頭髮,克倫莎,要保持美麗,因為男人喜歡美麗。我那小土屋怎麼樣了?」
「那太晚了,最好是在天黑以前。」
「克倫莎……」他抱著我,我就依靠著他,把自己看成弱不禁風的性格人物,十分感激他對我的關懷備至。
「她是在那兒,」他繼續著往下說,「然後很快不見了。要是那天我不把石頭搬走,她到現在都會在那兒。她是因為罪孽深重被人關在裏面的。她在男人面前撒謊,在神面前發誓!所以才得到那樣的下場……都是因為我!」
「高興?失去了你的愛人,忍受了那麼多年的孤獨?」
「我明白了,」我不緊不慢地說,「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就要我嫁給他。當時我還以為他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了。現在看來,這是多麼可怕的婚姻!」
「啊,是的。」他說,「就像我們的赫蒂一樣。」
但是,能有什麼辦法呢?
「你的意思是想結婚,生孩子,做個一家之主,旁邊圍著一大群孩子?」
「我曾夢想擁有它,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現在在這兒的一切是瀕於破滅。像這樣大的地產,要是經營不善,會很快完蛋的,要有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恢復,需要錢和辛勤勞動……我想我能做到,但最主要的是因為我熱愛這兒,你明白嗎?克倫莎。」
一陣衝動,巴不得走上前擁抱了梅洛拉。她仰起頭朝我笑笑,我親吻著她的額頭。
我原來總認為生活中要是有什麼重大變故的話,生活總會提前向我預示什麼的。但實際上,許多事都發生得那麼突然。
金著手準備買下阿巴斯大廈和聖·朗斯頓的地產。這是件非常複雜的事。他與律師進行磋商的同時,就已在維修房子了。
「是啊,你適合他這樣的男人。」
「外婆,我要你留下來,看到我的兒孫們,我不能沒你你……因為我感到,沒有了你,我的生活會完全不一樣。」
他兩眼痴痴地盯著我,「她像你。」
「是的,夫人。」
「我知道那天你先去小土屋,於是我倆就去土屋裡找,門開著,金覺得不對。他撒腿就跑……因為魯本剛對他講過一些關於赫蒂的胡言亂語……他就想到會不會……」

現在我成了沒有丈夫的女人,連個寡婦也算不上。
「可憐的梅洛拉!」
梅洛拉夜以繼日地守在床邊。
我點點頭:「我還以為他走了以後,你會悲傷一輩子。」
「外婆,」我說,「他以為站在那兒的我,看見了他所乾的事。」
「但你要是想想所發生的一切,想想你失去的一切,你就會恨我。」
那將會是怎樣一幅畫面:寧靜的處|女石邊到處是開礦的人和嘈雜的人聲。也沒什麼,以前不也開過礦嗎?現代技術只會把對環境的破壞縮小到最低限度。
我靠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當然他現在向我求婚是太早了點,這就是他想告訴我的。他的第一步計劃是先買下阿巴斯,進行一番治理,當一切步入正常秩序后,他就會要我嫁給他。

現在面臨的情況彷佛是從前悲劇的再現。那個時候多虧發現了錫,家族才得以起死回生。
「別管她,快講。」
他握住我的手,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說:「我真是大傻瓜,克倫莎,我應該反覆地再仔細想想……而不該這樣冒冒失失地就說出來。我腦子裡充滿各樣的念頭,現在向你解釋似乎又不太可能……」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害怕,我天生不是個膽小的人。有好一會兒,我就站在那兒,一步也不敢挪動;我一手拿著藥方,另一手拿著梳子和發罩,彷佛這些東西是驅除魔鬼的護身符。「外婆,」我輕聲說,「快救救我!」
「怪不得你們最近悄然無聲。」
「記得,外婆,我一直都保存著那把梳子。」
「你怎麼敢肯定?」
「會讓你走的,我的夫人,會讓你去你的地方,但不是這兒,是在地下。我要把你放回我放你出來的地方。」
「我永遠也不會恨你,克倫莎,除此以外……」
我在她面前從不撒謊,只好沉默。

「向我懺悔?」
「你不能太勞神了,魯本,」我盡量平靜地說,「你要學會忘記過去,都過去了;我現在得走了。」
我們常常見面,他總喜歡跟我商量很多問題。我們談完問題,就和梅洛拉、卡萊恩一起喝午茶,有時,他陪我回到天資殿。這是段愉快的日子,一天天很快地過去。
「不是聽你講故事的時候,我已為你準備好回去的路,那是個安樂窩,很舒服,和你離開時一樣。你再也無法傷害別人,我就可以向赫蒂彙報了。」
他進來了,一手拿著帽子,但他好像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也許是那天的下午太安靜了,也許是命中注定有事要發生,我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安,我覺有人在偷偷地看著我……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怎麼樣?跟魯本約好了?」
我驚得啞口無言。我原本想拯救阿巴斯的計劃,被眼前這個說話吞吞吐吐的巨人捏得粉碎。「胡說!」我喊道,「你怎麼知道?」
為什麼我不跑出去,看看究竟是誰?為什麼我不喊人來?究竟是誰呢?
「你把自己看成統治我們的仁慈的上帝,」她說,「在你眼裡,我們都是你管轄之下的小皇帝,一旦你看到我們無能,就想替我們管理。」
「金怎麼會知道我在那兒?」
我要索爾·坎迪來見我。我不明白他們當時那麼熱烈高漲的開礦熱情,現在怎麼變得無聲無息了?我下定決心說干就干。第一件事就是要儘快確認地下還有沒有錫。
「我希望你的記憶中還有些更美好的回憶!」
「有人說懺悔能使心靈寧靜,梅洛拉,我要懺悔。」
「你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麼說,梅洛拉,你總是這麼好心腸,但我畢竟不是孩子,我懂。」
我試圖想證明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只是我自己的想像,這樣的事絕對不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想奮力呼喊金,但就是喊不出來;我的身上像是覆蓋著厚厚的,十分粗糙的東西,很可能是麻布袋。
其實我真是個快樂的寡婦,但又得裝出十分哀怨的樣子。當人們找到約翰的屍體時,人們對我表示的悲憤顯得十分同情。
我坐在書房裡,讓羅爾特太太去開門把客人領進來。我覺得很憂鬱,真不想讓別人住在阿巴斯,但我知道這已是無可奈何的事。
有一天,她對我說:「克倫莎,你現在真漂亮,像戀愛中的女人一樣。」
我猜想著他會把我帶到哪兒去?
也許是因為我剛才一直沉浸在回憶中,一點沒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有人跟著我。
聽完這一切,我已渾身麻木。我的生活意義已全變了。命運就這樣捉弄了我一次,那個我一向瞧不起的赫蒂·彭加斯特在我的故事里擔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約翰並不是為了瘋狂的愛才要我,而是為了堵住我的嘴。
「我就是那個男人,我能挽救阿巴斯。要是再不做點什麼,就會毀於一旦。你知道嗎?那些庭院長年失修,房子的各處都已經腐爛?克倫莎,我想買下阿巴斯,當然,這事應該找律師談,但我不知道賈斯廷是否會同意,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知道你也很喜歡這兒,但你也不忍心看著阿巴斯日漸衰敗。在著手這事之前,我想先徵得你的同意。你看怎麼樣?克倫莎?」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