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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1949-1958:沸騰的開局 企業史人物 相紙之父

第五部 1949-1958:沸騰的開局

企業史人物 相紙之父

1949年6月2日,中國第一張原始性氯素相紙在廣東汕頭市德興路86號一間簡陋的化學實驗室里研製成功,研製人是時年28歲的林希之(1921-1969)。
1969年6月,看守的人怕他死在「牛欄」里,就把他放了出來。林希之一回到家裡,就忍著劇痛,又埋頭工作。他把家中的幾個收音機拆成零件重新組合,拆了又裝,裝了又拆,開始研究一種提高軟片感光度的新技術。妻子不忍,林希之說,「活著就要工作。讓我干吧,我能工作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1954年7月,私營的公元廠第一批參加公私合營,林希之設計研製成功「空氣調理乾燥法」生產工藝,取代了簡陋的「石灰吸濕乾燥法」。1955年4月試製成功中國第一張人像膠片。1956年,組織研製成功了黑白膠捲、黑白電影正(負)片、黑白高速照相膠片、X光膠片、印刷製版系列膠片和水溶性正型彩色|電|影正片。正是在林希之和公元廠的努力下,我國靠進口照相感光材料的局面從此逐步扭轉,不久便有相紙、九-九-藏-書膠捲出口遠銷國外。林希之還先後倡辦了職工業餘學校和汕頭感光化學專科學校。1959年輕工業部主持召開了第一次全國感光材料專業會議,宣告我國照相感光材料工業的形成,生產列入國家計劃。
10月,48歲的林希之去世于自家老宅樓梯下一個沒有陽光的小黑屋裡,他的生命與事業一樣都走到了最黑暗的盡頭,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沒有完成任務。」
上海解放后,林希之的不少親戚都外逃出國,他卻決定留下來,報效新中國。1952年10月,公元實驗室製成中國第一張性能接近進口相紙的感光印相紙,半年後的4月1日,我國第一家感光企業——汕頭公元攝影化學廠建立,林希之任副廠長、總工程師。最初,這個廠只有15人。後來,他們把汕頭市永安街的一段共53間民房全部買下來,在裏面曲曲彎彎地安裝了1.1米寬的相紙塗布機,60米長的掛桿式乾燥道,又安裝了鋇地紙塗布機、超級壓光機、壓花機等設備,年產照相紙35萬盒。
九_九_藏_書在木棉花盛開的初春,穿過髒亂的露天市場來到民生路24號,這是公元創始人林希之的故居。我們幾乎難以辨認,因為那裡幾乎是廢墟,是一個殘破的民國建築……林希之的遺孀高婉卿和他的後人,接待了我們。30多年的歲月後,林希之的氣息還在。在二樓的牆壁上,有一幅相框裱起來的遺照:林風華正茂,穿白色襯衫,挺直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秀氣的眼鏡,正在專心致志的做著筆記。這堪稱是隱藏在歷史深處,追尋「中國夢」的人物最逼真的素描。林在黑暗動亂的歲月,以「反動人物」的身份被批鬥,被革命群眾佔領住宅,最終在樓梯下一個沒有陽光的小黑屋裡,憂鬱病痛而終。據80多歲的高夫人憶及,批鬥他的時候,用竹竿捅他,林咳血。我親眼目睹了那個小黑屋,以及林最後的遺物,裝在一些破舊肥皂盒裡布滿灰塵的電子元器件。這是當年林躲在小黑屋裡,琢磨航拍感光材料留下的東西。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既有外僑關係又是「反動權威」的林希之從一開始就遭到九_九_藏_書殘酷迫害,他被關進「牛欄」,一次又一次的抄家,科技資料被銷毀,器材被砸爛。那時候,生在他喉頭的一顆惡瘤日漸增大,後來竟大至雞蛋一般,使他難以進食,他時常吐血、盜汗、痙攣、昏迷。
袁衛東繼續寫到:我想起一個月前,在羅切斯特飄雪的清晨,一行中國記者參觀喬治·伊士曼故居的情景。傳記中關於伊士曼故居的描述,都靜靜躺在那裡,彷彿時間還停留在一個世紀前,充滿風琴聲的日子。而在房間里靜靜綻放的白色康乃馨和雛菊,讓我莫名的感動。在那裡,我感到的是對締造者的感激、尊重。而在這裏,是苦澀,是對歷史驚人的遺忘和冷漠,甚至踐踏……  我深深悲情于這個夢的苦澀,它不是來自幾乎30年後,公元被柯達收購,而是來自林所受的傷害。這是一代中國人的悲情。
至1980年代,汕頭公元的主要產品已發展至黑白相紙、人相膠片、膠捲、X光膠片和印刷製版膠片等五大類42個品種,相紙產量居全國首位。1986年,國家投入9億多元巨資,公元引進日本富士https://read•99csw•com膠片公司彩色感光材料生產線,由於種種因素的影響,彩色線投產不到一年就陷入停產、半停產困境。到1990年代初,公元負債高達48億元。1994年,國務院作出決策,公元以1.8億美元的價格將彩色生產線轉讓給美國柯達公司。柯達的創始人正是林希之的偶像——喬治·伊士曼。2005年8月,柯達因連年虧損,宣布永久關閉公元廠。
後來的中國人,不應該忘記林希之。儘管以成敗而論,這個性情溫和、命運悲慘的客家人什麼也沒有留下。
林希之原名林應熙,又名林馳,出生富商家庭,他的祖父曾代理英商太古公司船務,在汕頭市創建「太古南記行」。1946年,林希之就讀於上海聖約翰大學化學系,在念書的時候,有一個外籍教師曾在他面前譏誚過中國工業的落後,這件事一直刺痛著他的心。他說:「外國人能做的事,難道中國人就不能做嗎?我一定要在感光材料方面為中國人爭一口氣。」1948年,林希之回到家鄉汕頭,專心致志地開始了感光化學實驗工作,他的追奉偶像是九*九*藏*書偉大的美國企業家喬治·伊士曼,他在1886年發明了卷式感光膠捲,從而徹底地改變了人類照相的歷史。林希之和幾個行業愛好者,因陋就簡地籌辦起「公元實驗室」。「公元」這個名稱帶有創世紀的氣質。實驗室沒有經費,林希之就製作一些西藥賣給藥房,以補充時需。
林希之身體贏弱,早年患上了肺結核病,繁重的科研和經營工作更是讓他的健康狀況非常不好,近乎傷殘。他的夫人回憶,林希之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由於右臂無力,經常會從車上跌下來,他從地上爬起來,又繼續趕路。這在汕頭,竟成一景。由於長期用腦過度,他還經常失眠,有一段時間竟常常通宵達旦,尤其當他正在攻克一項科研項目的時候,根本無法安眠,每天都得靠安眠藥強制休息,後來安眠藥服量逐日增加,只好從國外進口了一架電子催眠機。通過機械,幫助他獲得短時間的睡眠。
2003年,財經作家袁衛東受柯達邀請,撰寫一本關於柯達在中國的書籍。他到汕頭公元採訪,意外地「發現」了久被遺忘的林希之。他在《跨越》一書中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