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氣沖沖地上門問罪。那家公司坐落在鬧市中心的一座豪華大廈里，員工們個個西裝筆挺，怎麼看也不像是做沙發的木匠。

在打了十個類似的電話之後，吳先生終於忍不住了。「那麼請問，到底是誰在做這張沙發？」

剛哥只好老老實實地承認說，不知道。

「有什麼辦法呢，以前我有很多師兄弟的，現在他們個個都夾著一隻皮包開沙發公司去了。」

一個新的電話號碼。「是的，我們是專業的沙發批發商，但我們從不自己生產沙發。」

「這樣告訴九-九-藏-書你吧。今天我做的沙發是王二家的，當年他是為自己的婚房預定的，現在他的女兒快要出嫁了，他剛剛來電話，希望能趕在她的婚禮前做好。」

在一大堆車床、工具、木材中間，阿根滿頭大汗地埋頭幹活，在他的身旁，電話鈴聲隔半分鐘響一次。在農房外面，沙發商們排成了隊。「人人都說自己的客戶等著結婚、等著開業，但我只有一雙手呀。」他沒好氣地抱怨說。

「可是你為什麼不多找幾個幫手？」

阿根翻了翻像字典那九*九*藏*書樣厚的一本定單：「我可以盡量往前挪一下。」

有一天，吳先生對剛哥說，「現在有一些經濟學家在警告說，中國要防止像日本那樣出現泡沫經濟。那麼你知道經濟泡沫是怎麼一回事嗎？」

「但總得有人做沙發吧？」

「那麼阿根，我的那張沙發……」吳先生最後小心翼翼地問。

「……是阿根。」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為了布置新居，吳先生打算買一張新的沙發，消息傳出后，起碼有一百二十個傢具商上門來兜攬這筆業務。吳先生選https://read.99csw.com擇了一家據說三天就可以交貨的公司。但過了三個星期，他還沒有看到一隻沙發的腳。

「這麼說，本城的沙發業真的是靠你一個人在撐著？」

「阿根，難道全城的沙發都是你一個人在做嗎？」

「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如果我生病了，沙發的價格就會隨著病情的嚴重程度而按比例上漲。如果我不幹了，那倒是蠻頭痛的事，全城所有的沙發大王們只好全部乾瞪眼了。」

吳先生接著說，「好吧，我把前些天添置沙發的經歷，跟你說一遍，你就九_九_藏_書知道泡沫是什麼味道了。」

「幹什麼不比干木匠器？他們有的成了經紀人，有的成了中介商，還有的辦起了什麼諮詢公司，現在你看，他們都發財了。」

現在，你知道什麼是泡沫經濟了嗎？

「但如果你生病或罷工了呢？」

「不，他們不這樣認為，在他們看來，只有第三產業才在繁榮我們的城市，而我只是一個木匠。」

吳先生討到那間公司的電話。「是有那麼回事，但我們是傢具銷售公司，有別人專門為我們提供沙發。」

「夾夾皮包，磨磨嘴皮，玩玩回扣，就可以走九_九_藏_書上致富路，還有誰願意在這裏捏榔頭、流臭汗？所有的師兄弟里，我是最最落魄、最最沒用的一個，所以才會在這裏整天打沙發。」

「能不能有個確切一點的日期？」

「說實在的，我們把這筆生意轉包給了別人。」在再三的追問下，經理只好支支吾吾地坦白說。

阿根住在城郊的一間農房裡。現在看來，他是我們城市中唯一真正在做沙發的人。

「這是為什麼？」

「這對他們不是問題。只要收得到定單，就會有利潤。沙發大王並不一定要真的去打沙發，據說這是市場經濟的最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