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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人生 第八章

華麗人生

第八章

兩人似乎在找人,在扶梯前四處張望。
「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住?」戶田自信滿滿地說道。
當豐田無助地倒在地上時,嬌小的老狗勇敢地撲咬對方的模樣,雖然有勇無謀,卻令他感動不己。
豐田不知道這個美女為什麼要這樣追根究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拒絕。
「打給你太太嗎?」
「那麼,你當主角的那一天是什麼時候?」
「我太太在仙台經營一家心理治療診所,就是心理諮詢師那一類的。」
「怎麼樣?」男人再次問道。
他想起以前兒子很著迷的電玩遊戲,在遊戲開始前有「初級」、「高級」的難度選項。那個從檢票口出來的男人一定很順利地以「高級」身份度過人生這個關卡,與之相比,自己則是在「初級」階段就已經要告別遊戲了。
「真……真的嗎?」
豐田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啊?」
「對不起,難得您給我了這麼好的機會。」他充滿紳士風度地說道。
黑澤輕輕地摸了摸狗的頭,轉身回到佐佐岡等候的長椅那裡。講完電話的佐佐岡,一臉清爽地伸著懶腰。
聽到這裏,豐田不禁苦笑,原本用力的肩膀此時垮了下來。「不,我的人生已經沒救了。」
黑澤收下那張紙條后折好。「你太太會聽我說話嗎?」
「等我們到了仙台,我會奪走我看到的第一個人身上的東西。」
「我決定了。」佐佐岡摸著眼鏡說道。
因為他有點在意那女人悲哀的眼神。
「我不是要你聽我這些,我要你全都聽我的。」
途中,他因為肚子餓而停車,由於不能背著冢本在路上走,所以他獨自走在商店街上。與他擦身而過的人們,不論是誰看起來都遠比他幸福。
「沒那回事。」佐佐岡笑著否定。

03

因為佐佐岡一直講電話,黑澤起身在附近晃來晃去。
他走到計程車招呼站附近。
他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拿出皮夾,抽出一張紙片,拿給佐佐岡看。
「你不相信他嗎?」
最後,兩人爭執不下,中年男子帶著那隻臟狗,就這麼走遠了。京子對於對方竟然無視於她,肝火上升地高聲叫罵。然而,周圍的行人只是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周遭充滿著無視、冷笑與敬而遠之的氣氛。
別開玩笑了!京子想著,下腹部的疼痛已消失,也沒有了尿意。膀胱炎不知何時已不再發作,不過她一點也不高興。
「沒這回事。」佐佐岡揉著眼睛,重新在沙發上坐好,「你知道計算機有重啟的說法嗎?」
「就它了。」他決定了,拔下了馬克筆的筆蓋,一口氣寫完,大大方方地寫了一整面。哦,寫得真不錯,他高興地想著。他想起了自己做設計的時期,那字看上去很協調。
他從口袋裡掏出咖啡店的優惠券,原本早上打算使用的,卻被店家拒絕了。仔細一看,沒什麼大不了的,原來是期限已經過了。
「我不怕。」他小聲地說著。他下定決心向對方深深一鞠躬。
「你還真會開玩笑。」
「那到底為什麼?」
「是嗎?」
他一邊焦躁為什麼自己沒辦法說明清楚,一邊在心裏吶喊:「請你去那個搞砸我一生的房間看看,請你去確認那裡是否真的發生了恐怖的事。我的確收拾過那個房間,但是如果真的發生過什麼事,一定會留下痕迹。」
豐田吞了吞口水。
男人再次提出意外的問題,豐田環顧四周,最重要的東西?若真要說的話,其實什麼都沒有。西裝早就破了,一整疊履歷表也幫不了自己,家人也早就離開他了。「非要說的話……」豐田半開玩笑地說,「就是這隻狗了。」他摸了摸老狗的頭。
正當他走到外面時,不禁「啊」了一聲,隔壁房間的住戶剛好走了出來。和對方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他心跳加速。
「你好,我是住隔壁的黑澤。」對方輕輕向他點頭打了聲招呼。
河原崎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又回到房間里,然後將塑料布揉成一團,避免血水滴落。然而血水卻沿著塑料布的皺褶流到了木頭地板上。
他不覺得男人會騙他,對方要求的是一文不值的老狗,這一點讓他相信了對方。就算出現騙錢的詐欺師,也不會有人故意演一齣戲來騙走一隻狗吧。這個好消息來得太妙了,他又看了老狗一眼。
河原崎很訝異,原來觸摸自己殺死的人是這麼恐怖的事。其實這具屍體已經變成純粹的物品,雖然不會說話,對他來說卻是莫大的威脅。他感覺屍體似乎會指著他說「我不會忘記你的。」
「嗯……這個嘛。」豐田斷斷續續地含糊回應道。
「不是,你不滿意這個條件嗎?」
他看到一隻流浪狗,是昨天也看到過的一隻毛色微髒的狗。他越看越覺得那是同類,便走近那隻狗。狗一點也不害怕,從容地舔著自己的腹部。
「打擾一下。」眼前的男人以沉穩的語氣對豐田說道。豐田全身緊張不已,對方太過強勢,他只覺得自己快被壓垮了。對方近看年紀更大,卻有一張極為不協調、精力充沛的臉孔,臉上也沒什麼皺紋。
他靠在牆上,悠閑地看著城堡的屋頂。
我要跳下去,京子突然想到這件事。
接下來會變成怎樣,那就看警察了。京子拚命地把青山的事趕出腦海。
「你給我老實說。」戶田粗聲粗氣地說道。志奈子覺得快被他壓垮了。
走出隧道的時候,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泛起魚肚白。京子毫無睡意,雖然腦袋昏沉,但她一點都不想睡。
他驚訝地回過頭,明明是個美人,卻一直苦著一張臉。
他突然想起,老狗勇敢面對攻擊他的年輕人的模樣。
這是我家裡的電話號碼,打不通的話這是我老婆的手機號碼。
「我要那隻狗,當然我不會白要的,我會給你回報。」
即將抵達仙台的廣播響起,似乎再過五分鐘就到了。
志奈子感到恐懼,戶田平淡的口吻中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志奈子只能沉默以對。
他又翻了幾頁,這次是筆跡非常漂亮的「夜晚」,這一定是男人寫的,十分端整、筆畫利落。
「你寫了什麼?」她拿著素描簿,忽地湊近又拿遠,看著紙面上的文字,大概是看不懂片假名,她側著頭一臉不解。
的確有張紙條卡在老狗的項圈裡,豐田蹲下身子把紙取了下來。狗雖然一臉厭煩,但還是乖乖讓豐田抽出那張紙條,他打開一看。
「也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認為你們是在騙我。」
話中充滿著讓志奈子無法拒絕的力量。「您在說什麼啊?」志奈子露出笑容。
佐佐岡沒有多想:「就是昨天,隔了這麼久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昨天,我是主角,我們都是主角。」
「要不要去展望台?」他問佐佐九_九_藏_書岡。
冢本看起來就像個醉倒的乘客。
他立刻發現自己今天早上寫的小小的「無色」二字,看起來十分脆弱。
他也只好跟著打了聲招呼。
「這個給你。」
「你一點都不信。」戶田斬釘截鐵地說,「不然這樣吧。」
豐田拿著素描簿,抬起頭看著站前的展望台。點了燈的最上層在夜幕中浮現出夢幻的光亮。
志奈子快哭了,她難過地說道,「我現在不是也在聽您的話嗎?」
豐田打算在車站裡睡一晚。
河原崎一邊等著電梯,一邊想象著早上碰到的那個姓黑澤的鄰居此刻正在做什麼?
他看到了「力量」,那筆跡不太漂亮,往右上方傾斜。
豐田並沒有伸手去抓男人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這……我不知道。」
「這是我寫的。」
因為是一整個人的身體,所以還頗有重量,不過這是附有滑輪的行李箱,因此搬運還算方便。
「這是兩天前寫的。」她的日語非常流利。
河原崎慌張地回到房間,將紅帽塞在牛仔褲后斜袋,然後背起冢本走到門外。
「我們出去吧。」他對冢本說著。冢本已經不能對他下達任何指示,也不能開口反對了。他先打開玄關大門,打算讓門就這麼敞著,因為背著屍體開門實在太麻煩了。
「那裡有展望台呢。」她以流暢的日語說道。
接著,他看到了「心」,這一定是女人寫的,筆跡像書法字帖一樣漂亮。「那是一天前,就是昨天寫的。」
「這是彩票。」湊過臉來的白人女孩說道,「我在電視上見過的。」
「不,我今天早上已經寫過了。」豐田說完,慎重地解開素描簿的繩子,逐一翻著內頁。
「我要把你切成一塊一塊。」京子拿著剪刀說著。
心理諮詢師嗎?聽起來也不壞。我對小偷這一行也厭倦了,黑澤有些喪氣地想著。一邊當小偷,一邊當心理諮詢師?實際上是一邊進行心理諮詢,一邊找下手對象?詢問前來問診的患者,存摺放在哪裡?存款有多少等等,會不會很不自然?如果這樣,那還不如把偵探當成副業算了。
京子突然想到,非得去拿那把手槍不可,於是轉身走向車站。
現在的自己必定也是這麼盼望著。
「你知道你現在最想要什麼嗎?」
「什麼事?」
她在街上轉來轉去,也不管腳底磨出了水泡又破掉。
他拖著行李箱走向玄關,打算把它搬到車上。
「跳下來?」
什麼特別的日子啊?京子不由得想破口大罵,她的腦袋裡一片混亂,幾乎快要冒煙了。早上,丈夫突然跟她提離婚,接著她去殺人,途中撞到了陌生人,然後那具屍體在後備箱被切成一塊塊,後來居然又黏在一起,在深夜四處走動。這樣的一天,可以稱為特別的日子嗎?
「你說什麼?」
對方一臉不可思議地回問他,怎麼突然要去?
之後他一眼就看到了展望台,上面垂掛著寫有「給某個特別的日子」的標語。
「沒這回事。」
時間慢慢流逝,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
戶田似乎不打算起身,他不滿地看著志奈子,以冷漠的眼神在看什麼。

01

對方是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京子認為他一定是被裁員的失業男。
我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京子不禁怒氣上升。屍塊為什麼會黏起來?明明就是被切斷的東西,為什麼又會接在一起?到底是誰想騙我?到底是誰要搶先一步?到底是誰自以為比我聰明?
對方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認定河原崎精神異常,然後快速離開了。河原崎嘆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我殺了人,但我不能轉移焦點,不能逃避。」
它一臉超然地望著下沉的夕陽,「別害怕,然後,不要離開我。」
聽到白人女孩這麼說,豐田把錯覺畫的事拋到了腦後。
佐佐岡太太一定也有她自己的人生。
我要把你切成一塊一塊,她拿出剪刀,右手拿著它發出咔嚓咔嚓聲。她不停耍弄剪刀,一聽到剪刀發出的聲音,憂鬱的氣氛就立馬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以秒速2米轉動的CD停下了,故事迅速接近尾聲。
他想著,說不定睡一覺之後,一切都會恢複原樣,於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如果人生是一場接力賽,那該有多好啊!你不覺得嗎?」
他渾身發抖,花了好幾個鐘頭才抑制下來。
女人似乎快哭出來了,豐田覺得很不可思議。她絕望地移開視線,似乎冷靜不下來。
「我送你到車站吧!」黑澤說出這句不像是自己會說的話,便和佐佐岡一起走出了公寓。佐佐岡說著,我討厭一大早從男人的住處離開,看起來好像是同性戀。黑澤一邊點頭表示同意,一邊鎖上大門,按下電梯按鈕。
男人和豐田四目相接,豐田慌忙別過臉,人生的贏家不可能有事找他。
豐田看著腳邊的狗,他想問它,「你是那個男人嗎?」
「我寫了It's all right。」
志奈子再次坐回到座位上,雖然座椅上放著行李,她還是坐了下去,她根本站不住,雙腳不停地發抖。新幹線開始減速,轟隆的車聲也變慢了。
京子像個幽靈似的摸著隧道牆壁前進,拚命地走向不知何時才會抵達的目的地。
「不,和你談過之後,我突然輕鬆了很多。」
他看到父親得意揚揚的笑臉似乎在說「是吧?」,多少覺得輕鬆了一點,雖然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他從口袋裡拉出帽子,將帽檐折成高聳的山峰狀,學著父親的樣子把帽檐壓得低低的。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殺了人,他希望有人能夠告訴他真相,這個想法讓他坐立難安。
她露齒一笑,那是一排非常漂亮的牙齒。她將手上的素描簿遞給豐田,「你要幫我寫嗎?」
或許今天就是個特別的日子,河原崎抬頭看著像高塔般的展望台,對著早已不存在的父親問道:「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嗎?」「也許吧。」他彷彿聽到了父親這麼回答。
豐田看著眼前的白紙,考慮該寫什麼。
看著樓梯不停往上攀升的錯覺畫很有趣,但是他一直在意著其他事情。
他一臉羞赧地摸著凌亂的頭髮,即使已有了白髮,看起來還是和學生時代一樣。
河原崎這才驚覺,原來到頭來能夠依賴的對象不是高橋,不是宗教,不是神,而是那個沒用的父親啊。
「奪……奪走什麼?」
白人女孩似乎沒聽懂豐田的話,不過還是很高興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再寫一次嗎?」豐田問道。他以左手將彩票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裡,將牽繩換到左手。
他連窗帘都沒有拉,不知何時就睡著了。河原崎伸手遮擋照進室內的陽光,房裡的狀況毫無改變。
冢本九九藏書的屍體就躺在河原崎的對面,擺妥了姿勢仰望著天花板,那模樣與他一開始進屋時看到的那具屍體一模一樣。
「只是,我想大概是因為……」豐田抱著睡著的狗說道,「我不能離開它,你應該也有不能讓給別人的東西吧。」
這時候,他發現那個男的一邊轉向女的,一邊指著他坐著的方向。豐田驚訝地環顧四周,但是附近沒有其他人。自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心跳開始加速。
志奈子按下正在聆聽的CD隨身聽開關,收好耳機。自從東北新幹線經過宇都宮之後,戶田就睡著了,期間還不停地打呼。志奈子心想真是太好了,開始聽起自己帶來的歐美歌曲。
「怎麼了?」
「聽說今天早上有個女人想從那裡跳下來。」
他從冢本帶來的工具中拿出消毒酒精,用廚房的海綿擦拭著飛濺到屍體上的血水,屍體沾到血的面積並不大。
豐田用片假名寫下這句話,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寫下之後讓他有了更深刻的感受。現在的他有充分的自信說「一切都沒問題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雙腳開始發抖。
替沒有手臂的身體穿上有領襯衫,感覺就像拿包袱巾去裹一口大箱子似的。他幫屍體的下半身穿上內褲,並將長褲的褲管剪下,分別套在兩條腿上。
原來如此,豐田一邊回答,一邊想著該在素描簿上寫什麼。
「對,就是重新開機。電腦如果一直使用,內存就會累積各種程序信息,導致運行速度變慢。這時只要重新開機,信息就會被清空,運行速度又會恢複流暢。」
「有什麼事嗎?」她不解地側著頭,綁在腦後的馬尾非常適合她,十分可愛。
「是啊,說不定是中獎彩票呢。」
河原崎越看越這麼覺得,我一定是在那個入口等著父親的到來,等著和他一起回到人生的循環中。
接著,他挨近冢本的屍體,摸索著衣服上的口袋,找出車鑰匙,然後塞進自己的褲后袋。
她一邊像是念著咒語,一邊走著。走進隧道之前,她確認了手機有信號之後,打電話報了警。她報上青山家的街名,「那對夫妻很奇怪哦,他們在後備箱里藏了屍體。」然後立刻掛斷電話。
「不知道,應該不是國內的東西吧,上面都是看不懂的外文。昨天早上,剛好跟現在差不多時間,我碰到了隔壁鄰居。那個男的正好背著他朋友出來,我幫他按了電梯,這個就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
「那個人最重要的東西,不過生命之類的無聊東西除外。我會用錢買下對方最重要的東西。如果有一大筆錢在眼前,你覺得人能不能守住最重要的東西?」
豐田從後面叫住了她。
她在途中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瓶裝水和一把剪刀。她衝動地買下了那把作為文具而言尺寸過大並且充滿一股暴戾之氣的剪刀。
那是一張愚蠢士兵們埋頭走來走去的畫,裏面的人物什麼都不想,傻傻地活著的模樣,讓她極為不快。如果能走進畫里,她一定要拿剪刀把這些士兵的頭通通剪下來。她想破壞一切,毀滅所有事物。
「那是三天前寫的。」她告訴豐田,底下的確記載著日期,「是個年輕男人寫的。」
「這想法還真是孩子氣。」
他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自己泡的咖啡,一邊聽著鮑勃·迪倫。
男人看起來年過五十,或許更老一些,不過抬頭挺胸的姿勢,讓他顯得年輕。身上的花哨毛衣很醒目,倒也不算不合適。
豐田腦中浮現出小小的期待,莫非那個很有威嚴、看似富有的男人要給他工作機會?他偷偷地期待著。
豐田收下名片,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頭銜,果然是勝利者啊。眼前的這個男人和舟木這樣的井底之蛙完全不是一回事。
的確很划算。豈止划算,簡直可以說是奇迹。
得救了,豐田用力閉上雙眼,然後睜眼看著老狗。我今天早上才碰到它的,其實它根本不是我養的狗。
「京子。」
「好!」河原崎從腹部用力擠出聲音低語,兩手緊抓著冢本的右手,就像冢本生前做過的,以全身力氣彎曲關節。雖然很恐怖,但只要下定決心使力,手肘就開始彎曲了。他按照兩肘、雙膝的順序重複這些動作,接著折彎冢本的雙腿。這真是高強度勞動,對比滿頭大汗的自己,渾身冰冷的冢本真的是十分恐怖。屍體的僵硬有所緩解,總算勉強可以背了。
這筆跡是失去自我的人才會寫的。
「我想是吧。」
白人女孩睜大了雙眼,「咦」了一聲。
「你最需要的是工作。」
你最需要的是工作,能夠讓你每天安心生活的工作。
豐田再次摸了摸老狗的頭,說了聲「好!」便打算把狗交出去。
「啊,是啊。」豐田這才察覺到,不禁笑了起來,她也跟著笑了。兩人就這樣笑了一會兒。
他將塑料布丟在房間角落的垃圾袋裡。
「你會後悔的。」男人低聲說道,「我可不知道你接下來的人生會變成怎麼樣。」聽起來不像是單純的威脅。
「說不定是中獎彩票呢。」白人女孩笑著說,那是一張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臉孔。
開幕三天內的限定服務,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今天早上,因為被害妄想症,以為只有失業的自己被歧視了,等到弄清楚之後,才發現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河原崎希望一睜眼一切都能恢複原狀,但是一睜眼,他就發現這個小小期待毫不留情地遭到了背叛。

02

他將屍體塞進原本就放在房內的帆布行李箱,先放進軀幹部位,再將四肢放在上面,最後把頭擺進去,拉上拉鏈。
「你想幹什麼?」男人對京子說道。京子煩躁得不得了,這男人還莫名其妙地一直對她說,「這是我的狗。」京子越聽越火大。
在城堡中,有一個男人離開屋頂,抬頭望著行進隊伍。
「不,該怎麼說昵?對了,你一定很適合當心理諮詢師。」
他不是怕自己會改變想法,不過還是將手槍收進公文包,迅速離開了現場。男人一臉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站在不遠處的兩名體型高大的男子似乎發現了豐田方才的舉動,跑了過來。豐田徑自離開,無視他們的存在。
「你在別人家睡不著嗎?」
豐田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他說不出話,渾身根本動彈不得。
黑澤不禁感到佩服,這種話題可不是用手機在嘈雜的車站裡討論的。
「你以為你是誰啊?」戶田板著一張臉說道,「你可是背叛了別人到我這裏來的,你以為可以跟我平起平坐嗎?不要搞錯了。」
「很適合你。」河原崎拍了拍狗的背,便離開了那裡。
「反正不過是只狗嘛。」腦海中傳來這樣的低語九*九*藏*書。毫無疑問的,那是自己的聲音。這一瞬間,他想起了白天的某個場面。
女人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豐田注意到她的眼眶隱隱抽|動,不知道她是緊張還是不高興。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人生或許是一場接力賽。那幅畫也是一樣,士兵走著走著,爬上樓梯抵達終點后,發現那裡不過是另一個士兵的出發點。就是這麼一回事,大家就這樣一個個地聯繫在一起,所謂的活著說到底不過如此而已。」
志奈子從行李架上拿下行李,正要將隨身聽收進去,突然聽到戶田叫她,嚇了一跳。
「重啟?重新開機嗎?」
「彩票?是誰放進去的?」
在開車的過程中,他才真正體會到事情有多嚴重。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介紹你到我公司上班。失業中那正好,絕對不是空口說白話,我現在就可以跟你簽約。」
「It's all right。」
「那不是日文啊。」她差點笑了出來。
他背著屍體,下樓走向停車場,找到冢本的車子之後,將屍體放在副駕駛座上,關好車門。
「我真的得救了嗎?」他打從心裏感到悲哀,不知道如何是好,在街上來回穿行。
「昨天是我們當主角,今天換成我太太,接下來是其他人。我們就像這樣一直有聯繫,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你不覺得如果能像接力賽那樣持續下去很好嗎?人生雖然只是轉瞬之間,卻能永遠繼續下去。」
不,在那之前應該再找個下手目標,經過一番思考,黑澤還是這麼決定。沒有收入的狀態讓他很難受,雖然目前不缺錢,但是沒有成就感,在精神層面還是不太好。他想起高塔大廈里,那個姓舟木的男人的房間。在那裡花了那麼多時間,卻毫無收穫,讓他很生氣。雖然偷竊本身並沒有失敗,但是只要想起來就很後悔,也覺得很可惜。
「發現根本沒有必要想得太深入嗎?」
「結果我還是睡著了。」
在走向一樓車站大廳入口處的途中,她看到一隻流浪狗。既骯髒又不可愛的流浪狗,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
車站大廳內沒什麼人,綠色窗口前有幾個年輕人躺在背包上睡著了,禮品店和零售店也都打烊了。
裸|露的屍體看起來十分怪異,河原崎覺得屍體下半身的性器官看起來很礙眼,於是找出原本放在房裡的衣服替它穿上。
Lush Life——華麗人生。
「祝您幸福。」在與那女人擦身而過時,他聽見她小聲地這麼說。
「我們分手吧,我不會再回去了。」他聽見佐佐岡重複叫著某個女人的名字,應該是佐佐岡太太吧。
「那麼重視金錢、名譽和地位的女人,能夠治愈人心嗎?」
在展望台的旁邊貼著「埃舍爾展」的海報,城堡的屋頂上有許多男人來回走動。
冢本全身僵硬。不過才十個鐘頭前,冢本還在說什麼死後僵硬,沒想到他自己的肌肉現在也變得十分僵硬,河原崎覺得這真是太諷刺了。
「看起來好像是某種紙簽。」佐佐岡說道。
豐田一邊笑著,再次看著展望台。展望台的電梯外面掛著寫有「給某個特別的日子」的標語,不知道能不能帶狗上去呢?
豐田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不敢動。

05

就這樣放棄唾手可得的工作機會嗎?當然不行。
那是誰?小時候,他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從那個寬廣的地方眺望著擁擠人生的男人究竟是誰?
「是嗎?」她不停地眨眼,似乎真的很困擾。是因為本來就記不住日本人的臉孔?還是因為現在的豐田和寫這個詞的時候差太多?
他們到了仙台車站以後,佐佐岡拿出手機,說道:「我要打了」。黑澤一開始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看到佐佐岡側臉微妙的表情,立刻懂了。黑澤在過街天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觀察過往行人。有錢人、窮人、過好日子的人、過苦日子的人、找尋未來的人、等待未來的人、放棄未來的人,各式各樣的人生走過黑澤面前,不論誰都一臉嚴肅。黑澤不禁想對他們說,放輕鬆吧。
「所謂人的一生……」佐佐岡一臉清爽地說道,「其實就是每一天的累積吧。」
「不是,我決定跟我太太分手。」佐佐岡乾脆地回答。
他重新環顧房間。
「這個嘛。」大概多少金額會讓人有現實感呢?他想了一下,一萬日元嗎?還是十萬日元?豐田沉醉在想象中,稍微做一下夢總沒問題吧。「我要買狗食給它吃,然後重拍履歷表的照片。」
「對不起。」他低下頭,「我還是拒絕。」
她怒火中燒,怒火在五臟六腑內翻騰不已。她無法忍受那隻老狗悠哉度日的模樣,我煩惱到這種地步,它居然一臉悠哉,這算什麼。
在那裡和一名白人女孩擦身而過,她右手抱著一大本素描簿。豐田經過時,才發現她是早上碰到過的那個外國人。
「請,請。」白人女孩將馬克筆交給他。
「就說你想當心理諮詢師,打電話問問看吧,你一定有這方面的才能。」
為了下定決心,他再次閉上雙眼。
豐田把它對著車站的電燈揮舞著。
殘留在塑料布上的血跡像顏料般,紅色水滴無聲地晃動著。
我要去展望台,只要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就可以從這愚蠢的一天解脫了。我怎麼可能輸?我的人生是由自己控制的,她一邊想一邊握緊了右拳。
男人自信滿滿的模樣,看起來不像騙子。
河原崎雙手遮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忍著想要大叫的衝動,無聲地往手上呼著氣。
豐田避免讓今天早上的不安和孤獨再次蘇醒,用力地閉上雙眼,然後立刻睜開。
「我今天在這裏就有重啟的感覺,我的人生重新開機了。」
「等一下,我付你錢吧。」男人的聲音還是很冷靜,那威嚴的聲音彷彿牢牢紮根于大地。「只要你說多少錢,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或是匯款也行。」
說完之後,連豐田自己都嚇一跳,很驚訝自己竟然說出這種話。雙方表情僵硬地動也不動。對方只是「咦」了一聲,便陷入沉默,豐田也跟著「咦」了一聲。
「不……不行嗎?」
「很感謝您的提議,不過我要拒絕。」
黑澤一邊等電梯,一邊想象著那個素未謀面的、名叫京子的女人此刻正在做什麼。
男人的說法很迂迴。
黑澤從口袋裡拿出彩票,折了好幾層,將它塞進狗的項圈裡,將細長的紙條塞進項圈內側的金屬零件里。
「我已經沒救了嗎?」
「這是什麼?」
一切都結束了。河原崎激動地掐住冢本的脖子,對方的臉上露出恐怖的表情,讓他擔心萬一放手的話,一定會被殺掉,所以更用力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他到底和對方格鬥了多九*九*藏*書久?
「是嗎?」男人滿意地點點頭,「其實我想請你把狗讓給我,我正想養只狗。」
我想變成那個男人,或許那是孩提時代的願望。
「什麼意思?」
京子也等著電梯,一邊想象著剛才碰到的那個把狗帶走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做什麼?
豐田一開始以為對方是政治家,因為他臉上散發著強烈的自信和威嚴,異常大的耳朵和鼻子相當顯目。
豐田聽到一個聲音,喝斥自己居然白白放掉送上門的大好機會,但是他隨即甩開那個聲音,再次低頭。
他茫然地看著埃舍爾畫展的海報,有很多士兵在城堡上行走。不過,他曾經聽說,那不是城堡和士兵,而是修道院和修士。但是他怎麼看都覺得那是城堡和士兵。看了一會兒,他發現在城堡入口有個抱膝而坐的士兵,好像是因為自己被留下來了而在鬧脾氣。河原崎有種心酸的感覺,那個士兵看起來也像在等著某個人。
「就算我偷偷潛進別人家,你也不要亂叫啊。」
「要不要和我打賭?如果我贏了,你就得聽我的。」
接著,他突然想到與其笨拙地佯裝不知,不如請對方幫忙還比較自然。「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幫我撐一下門?」
「怎麼辦?」他喃喃道,「一切都完了。」
然而,等到他一回神,冢本已經全身癱軟,靈魂似乎已經蒸發了。河原崎尋找那消失的靈魂,確認那股風的動向。
我要剪斷項圈之後,再把你的腦袋剪斷,她筆直地朝老狗走去。
他走進快餐店,點了一份漢堡,一陣突如其來的反胃讓他衝進了廁所。之後他立刻走出店外,店員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已經沒辦法重新來過了嗎?在街上閑晃的河原崎,問著早已不存在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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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工作是什麼?」
老狗在豐田的腳邊搔抓著項圈一帶的部位,可能有跳蚤吧。
邊上的佐佐岡反覆地表示打算離婚。電話那頭的佐佐岡太太,究竟是什麼表情?佐佐岡不停地說「我再打電話給你」。
男人停下動作。
「不論畫或其他東西,我都不喜歡被騙。」黑澤笑了起來,接著問道,「對了,你太太叫什麼名字?」
說完,佐佐岡以熟練的動作從西裝內袋掏出記事本,撕下一張白紙,開始用原子筆寫下數字。
「我也很懷疑。」佐佐岡輕笑了一聲,「只是,如果你想做的話,要不要打電話問問看?」
他無意識地拿出手槍,毫不顧慮周圍地朝著對方,「請不要輕舉妄動。」
對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恐懼沉甸甸地壓著他的腹部。我殺了人,就算對方騙了我,我也沒有理由殺人。
雖然破西裝很難看,不過他並不在意,這身打扮最適合現在失業的自己。被妻兒拋棄、被公司趕出來的男人找不到容身之地,與其穿著嶄新西裝,還不如穿著袖子被撕裂的破爛西裝。臉頰、背部和腹部兩側都是淤青,好像沒有骨折,不過瘀血嚴重,暫時不能洗澡了。再過一陣子,說不定傷處會變得更腫。
走到了車站,發現那隻流浪狗還是一臉迷茫地走著。
「怎麼樣?我有很多家公司,可以立刻介紹給你。」
屍體變成一塊一塊,人的身體變成一塊一塊又黏起來,手腳變成一截一截的。
「大概只有三百日元吧。」黑澤說著,將紙片遞給佐佐岡,「你要嗎?」
「我想應該不可能。」
「就算不好喝,你還是要喝完。」
「這些鮑勃·迪倫的CD原來也一開始就全部都是你的啊。」
她站在展望台前,展望台高高地聳立著,令京子心情惡劣。
他憧憬那個男人充滿自信的模樣,而不是因為他免於那些擁擠的人生。
總之,得先收拾這些屍塊。
他抱著雙膝,交替地望著冢本緊閉雙眼的臉孔和被切成一塊塊的屍塊。他的呼吸聽起來就像從洞里漏出的空氣,反覆地發出咻咻聲。
黑澤一夜沒睡地迎來了早晨,佐佐岡則在沙發上睡著了。
「怎麼樣?我想這還挺划算的。」男人把手伸了過來。
「如果中獎的話,你要做什麼?」
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逼著他老實回答。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現在答應我,絕對沒問題。」
他很想立刻回答,沒錯,您說得是。然而就是說不出口。
豐田愣愣地看著對方,心想,那就是人生的贏家啊,和失業又渾身是傷的自己完全是住在不同的維度。光看就知道了,那個大方的男人和自己的人生水準完全不一樣。
豐田坐在拉下鐵門的咖啡廳門口,老狗在他身旁蜷縮著。它吐了一口氣像是嘆息,然後把頭擱在前腿上睡著了。
「人的一天都差不多。我們的昨天、你太太的今天、別人的明天,只要累積在一起,不論哪一天看起來都一樣。」
四十八號國道穿過車輛專用隧道,通往仙台市區。京子整個晚上都在隧道里走著,在電動自行車都禁行的隧道內,每輛車子都以高速經過京子身邊。途中,京子被按了好多次喇叭。
「我到底做了什麼?」他一邊流淚一邊想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父親那個人生的失敗者。「你要當個畫家啊。」父親欣喜的臉孔在他眼前浮現,說不定他是真心地在為自己加油。
「怎麼可能,這可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的條件了。」
在那幅畫中,城堡屋頂上的男人們走來走去的模樣,看起來好像是人生遇到了交通阻塞,大家勉強排著隊,在擁擠的樓梯上走著。
「你不相信我什麼都拿得到,不相信我什麼都辦得到對吧?」
她不願相信青山和他老婆聯手設下陷阱,打算殺死她。自己會被青山的妻子殺掉這種事根本不可能成為現實。她現在腦袋裡只剩下屍體在後備箱被切割,不知什麼時候又黏在一起,然後開始走路的事情。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噩夢,但又太過現實。
「是嗎?你沒有工作啊!」男人高興地說著,豐田甚至聽到他小聲地說了一句,太好了。對方從高級西裝里掏出名片,「我姓戶田。」
酒精的氣味太過嗆鼻,害他咳了好幾次。
紙張上排列著從沒看過的文字,那不是日文,上面還寫了一些數字。「這是護身符吧?」
他雙腳發抖,沒辦法筆直往前走,是因為剛才一直背著沉重的屍體,還是心臟抖個不停?
他萬萬沒想到學生時代的老友居然會突然闖進自己家裡。
「不用給我,那三百日元是你的。」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畫展的海報。
對方約莫三十多歲,散發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質。因為對方看起來有點疑惑,他趕緊隨口編了一個要背醉酒的朋友下樓的理由,並請對方幫他撐住門。
「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實際上你真的讓走投無路的我輕鬆了很多啊。」
殺害冢本這件事,會讓自己的人生一敗塗地,他滿腦子都是https://read•99csw.com這個念頭。此時,他忽然想到高橋為什麼要拯救自己?自己是得救了,但是……他一邊踩油門,一邊思索著,眼淚掉個不停。
「你說住哪裡呢?」戶田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著,志奈子無法判斷那是真的問她住哪裡,還是有更猥褻的意思。過了一會兒,戶田突然說,「要不要打個賭?」
豐田想起了小時候的疑問。
「不對,這是一種彩票。」佐佐岡很高興地如此斷定,「說不定是中獎彩票。」
戶田的光滑皮膚令志奈子覺得不舒服,如果他是滿身肥肉看上去倒還協調一些。強烈刺眼的野心和自尊心,和那宛如孩童般的光滑肌膚一點都不相稱。
或許是單純的心血來潮,連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走進商店街內一家剛開始營業的寵物店,買了一副項圈。
「為什麼?」過了一會兒,女人第一次開口,「你為什麼拒絕?」
但是,比起學生時代不做任何計劃就無法行動的佐佐岡,現在的他也算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吧。
「喂,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豐田嚇了一大跳,他吞了一口口水,老實地招認:「我現在失業。」
「請不要這麼做。」志奈子竭盡所能地婉轉拒絕。如果這是戶田以外的人說的,可以當作開玩笑就輕鬆打發,甚至可以氣得不再理對方。「戶田先生,快到了哦。」她試著轉移話題。
他倒了滿滿一杯咖啡走過來,佐佐岡接下杯子,很享受地聞著咖啡香。
那個士兵就是我。
「原來如此。」
「喝光咖啡嗎?」
「那是埃舍爾的畫。」佐佐岡指著那幅大型海報說道。
普通的街景讓河原崎陷入混亂,自己明明殺了冢本,這個世界還是照常運轉,絲毫沒有改變。怎麼可以這樣呢?他不禁沮喪了起來。
當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跑向前面步行的男人身邊,他死命地貼近對方,連續說了好幾次方才那棟大廈的住址。請你去那棟大廈的那個房間,「看看我做了什麼,請你去那個房間。」他拚命請求對方。
豐田一邊走向電梯,一邊想象著尚未相遇的某個人在屋頂上行走的模樣。
黑澤一邊笑著,一邊走向展望台。展望台垂掛著一塊標語,上面寫有「給某個特別的日子」。黑澤看著布條心想,沒想到這種日子也會變成特別的日子。
此時,有個中年男人靠了過來。
他坐上駕駛座,發動了引擎。雖然握著方向盤,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我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這時,他才發覺自己胃痛。
「對了,」黑澤開口,「你知道這個嗎?」
「我經常看到那幅城堡的畫呢,裏面的人即使爬啊爬,最後還是會回到原處。那叫錯覺畫嗎?」
這次,豐田沒有多想,腦子裡有個聲音縈繞著,「失業沒什麼不好,不是嗎?你想一想,今天從這隻臟狗身上學到了什麼?」
此時,男人的臉色突然變了,他並沒有面露慌張的神色,但是用拔尖的聲音吼道,「等等,你以為你能拒絕我嗎?」
上頭垂掛著一條「給某個特別的日子」的標語。
佐佐岡一直到早上才醒過來。
「還真是乾脆呢。」黑澤笑著說,「昨晚的氣勢到哪裡去了?你不是一直堅持絕不輕易跟你太太分手嗎?過了。晚上就變了主意,這不大好吧?」
好不容易走進電梯,門關起來之後,才想起自己尚未向對方道謝。
他回到狗待著的地方,將項圈系在狗脖子上。流浪狗非常溫順,一點都沒有排斥的模樣,彷彿換好服裝的女演員一樣,一臉習以為常地坐著。
「接力賽?」
戶田可能是聽到了廣播,醒了過來。他一醒來,志奈子就覺得心情沉重,開始呼吸困難。
「這陣子,我每天晚上都會聽。」黑澤回答道。
接著,他到洗手間拚命用肥皂洗手,並做好接下來必須搬運冢本屍體的心理準備。
「那麼,你現在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04

「這例子真無聊。」黑澤說著便站起來,「要喝咖啡嗎?」
「我猜是某種護身符。」黑澤看著紙片心想,到底是哪一國的東西?
「你還有那個紙嗎?就是寫著『請把你喜歡的日文告訴我』。」
「你對心理諮詢師的工作沒興趣嗎?」
「啊,有東西卡在裏面呢。」她的發音很有氣質,豐田也跟著看向那邊。
「但是因為有玻璃,所以沒辦法跳下來。」她笑著說道,「那女人大吵大鬧,結果被警察抓走了。」
「我很喜歡一幅畫,畫名叫《聯結》。我看了那幅畫之後,便一直這麼想,一生中只有一天是自己當主角,隔天換成別人,這樣一來不是很棒嗎?」
走在男人身邊,提著行李的是一名高個美女,一頭烏黑的長發,外型非常亮麗。是男人的秘書吧,看起來不像情人,雖然兩人年紀看起來像父女,但彼此之間的氣氛看起來更露骨,是情婦嗎?說是情婦,那女人一點也沒有被疼愛的模樣,不如說她是提行李的跟班。女人毫不隱藏自己的壞心情,通通表現在臉上。
「什……什麼事?」豐田以嘶啞的聲音回答。
從車窗望出去的景色開始有了變化,大樓逐漸增加,這是即將抵達仙台市內的證明。志奈子看了一眼手錶,已經過了十點。
「那只是你自以為走投無路而已,人都是這個樣子,就像在沙漠里用一條白線圍出一塊區域,大家都害怕白線以外的沙漠,一步都不敢跨出去。明明周圍都是沙漠可以來去自如的,卻主觀地以為只要踏出白線就會死掉。」
「這是什麼?」白人女孩很感興趣地湊過來看。
豐田搭上下行的電扶梯時,老狗醒了。由於已近深夜,站內沒什麼人,他把老狗放到地上,拎起牽繩,開始往前走。
「如果我用錢買不到的話,那就算你贏了。如果我贏的話,你就得聽我的。」
他想著,還是應該在這幾天再去一趟吧。如果上次剩下的現金還在的話能不能順利拿到呢?他聽到自己發出的警告,「同一個地方去兩次會倒霉」。但是,黑澤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在意好兆頭之類的,那下次就不要選白天,等晚上再過去就好了。「夜晚」本來就是與小偷合得來的時段。如此一來,應該不會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只要趁舟木晚上有會議的時候再過去就好了。黑澤難得有一種像是即興演奏的心情,享受著新計劃。或許是因為和好久不見的朋友共度了奇妙夜晚,讓黑澤的情緒慢慢地亢奮了起來。
這時,他看見從新幹線自動檢票口走出一對男女,那個組合非常不搭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