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到了這種時候，還有人在開錄影帶店嗎？」

我拿著裝了米的塑膠袋，皺起眉頭。「租錄影帶？」這幾個字讓我感覺不免有些輕率。

然而到今年，各地的暴動卻不約而同地平息下來。

「今天的晚餐大概是咖喱吧。」我不經意地脫口而出。想到還有人過著日常的生活，就讓我感到高興。

這幾年的局勢真的很糟糕。人們受到恐懼與焦慮折磨，在各地掀起暴動，商店和百貨公司遭到暴徒攻擊，連警方都無法控制局面，甚至也出現強|暴婦女或胡亂殺人的傢伙。

「他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你想不想去租錄影帶來看？」靜江突然提議。

「我夢見我一打開電視機，就看到美國總統出現在熒幕上——那應該是叫衛星轉播吧？」靜江有些遲疑地說。「我夢見美國總統在一大堆麥克風前面發表演說。」

當時每個人都把行李塞到車子里準備逃htｔｐｓ://ｒead.99cｓw.cｏｍ往，每一條道路都在塞車，處處可以聽到駕駛人之間的爭吵和喇叭聲。

「最近情況終於穩定下來了。」

「今天我們去的佐伯先生那家店，」靜江提起米店老闆的名字，「他原本一直硬撐下來，不過最近似乎也打算收起店鋪。」

「嗯，那家店應該還在營業。最近大家很少看錄影帶，都改用那種不知道叫什麼的機器，不過我們家附近還有一家店在出租錄影帶。」

「我們只剩三年可活，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看錄影帶呢？」

「那我們以後要去哪裡買米？」

「好。」

過一會兒，靜江突然以開朗的聲音說：「對了，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可是，康子今天很晚才會到家。」靜江縮著脖子回答。「在那之前我們要做什麼呢？」

「說什麼？」

我裝出不情願的表情，勉強點頭答應。「真拿你沒辦法，我們去九*九*藏*書看看吧。」

「的確，真的穩定了許多。」靜江的聲音聽起來很悠閑。「算是維持在緩和狀態吧。」

「我想起來了，你以前常常悠閑地在家看電視，原來你看的是錄影帶呀。」

「夢？」

靜江似乎很在意「傻瓜」這兩個字，露出悲傷的眼神，但沒有多說什麼。

「這附近有一家錄影帶出租店，我們去看看吧。」

「有什麼關係？」靜江小聲地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央求，也像是在抱怨。「不久之前我還常常租來看。」

我們繼續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路上沒有車子經過。回想起五年前的情景，感覺就像是一場夢般虛幻。

「的確。」靜江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活潑。門口的燈籠微微照亮靜江的臉。我這時才發現她的臉蒼老許多，嘴角的皺紋比以前更清楚，肌膚也相當乾燥。

「等到更接近那一天的時候，大家或許又會開始鬧起來。」

夕陽西沉九*九*藏*書的速度很快，四周一下子就變暗，彷彿街上的某處有一個調整明暗的開關，被人一口氣往左旋轉，將明照一下子調暗——雖然現在才下午五點半而已。

我們在街角左轉，一陣咖喱的香氣越過左方的圍牆撲鼻而來。

「瀧澤一家人好像在上個禮拜已搬出去。」靜江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便這樣解釋。她所說的瀧澤家，大概就是住在剛剛走過的那棟房子吧。「聽說他們的兒子住在關西，所以決定要到那裡生活三年。」

想起來相當諷刺，如果事情繼續像那樣發展下去，也許在小行星來襲之前這世界就要毀滅了。連我都不禁感嘆自己竟然得以倖存下來。

康子似乎是打算沿著國道慢慢開車回來。雖然不知道她出發的時間，但等她抵達家門口，大概也超過晚上十點了。在不清楚康子為了什麼理由回家的情況下，要我什麼都不做地靜靜等待，實在是不太可能。

「或許吧。https://read.99csw.com」

我又哼了一聲。

「傻瓜，我不是在說這個。」我已經懶得加以解釋。

被她這樣一問，我也無法回答。

「狀況？」

「夢裡的美國總統紅著臉，一直低頭道歉說：『根據重新計算的結果，發現小行星不會撞上地球。不好意思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道路左右兩旁的屋子都緊鎖著大門。有的院子里針葉樹的樹枝折斷，有的二樓窗戶玻璃破了也沒換。

靜江這麼說，我也有同感。這種緩和狀態一定只是暫時的。當死期接近，沒有人能夠保持冷靜，我也不例外。現在只是短暫維持在和平局面而已。

我哼了一聲。

「別傻了。」我嗤之以鼻。

「喂！」我用不耐煩的聲音說，「你到底明不明白現在是怎樣的狀況啊？」

「聽說不久后超市會重新營業，不過我也不太清楚。」靜江說到後來，語調便失去自信，變得吞吞吐吐。

「之前真的很難預期這世界會變成什麼九九藏書樣子。」靜江的表情顯得相當疲倦，大概是想起這五年來的騷動。

小行星都要撞上地球了，不論逃到哪裡都一樣，但許多人卻驚慌失措地開車四處亂竄。他們大概是無法忍受靜靜地待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吧？我其實也感受到相同的焦慮，如果有車，大概會採取相同的行動。

不知道為什麼，靜江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治安好轉的原因之一，當然是嚴格取締掠奪與暴動的結果。但在我看來，還有一個很大的因素是——人們開始放棄掙扎了。

無法承受恐懼壓力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倖存的人們也許都開始思索要如何有意義地度過餘生吧。大家開始發現，如果因為毫無思慮地鬧事而被槍殺或送進監獄，未免太不值得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嗯，美國總統怎麼可能會說日語呢。」

「緩和狀態？」

「你連做夢都這麼悠閑。」

「這條街上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公寓的住戶大概也只剩一半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