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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秋/西 第五章

PART THREE 秋/西

第五章

那些學生十分贊同麻生的話,使勁兒地點著頭。我看著他們,覺得胸口有點悶。於是,我和莞爾告別之後,馬上給西嶋打了個電話。
他這麼說著,手裡抓起另外一把勺子,用力一捏。「像這樣,碰一下,勺子就會彎了。」
「啊,好啊。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說。」
一束陽光從正面射進來,好像給麻生打了保票似的閃著白光。
「原來如此啊!」好幾個人感嘆道。不過我卻完全沒有被他說服。
大家把沒有想通的我扔到一邊,繼續開會。他們確認了當天的座位安排,討論了用攝像機全程拍攝的方法。這其中,他們還決定瞞著鷲尾,用偷|拍攝像機一直對著他彎曲勺子的那隻手。
「對,是狗。」
「她啊,你也太跟不上形勢了吧,早就跟她分了。」莞爾嘴巴一撇,「我現在啊,是一天換一個,一天一個。」
又是莞爾吧,我心想。果不其然,正是莞爾。他估計是算好了下課的時間過來找我的吧。
「不過,我們剛才檢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樣的凹痕。只是一把普通的勺子而已。」不知是誰說道,所有人都跟著點了點頭。
「記憶透視?」我插嘴道。
「原來如此啊。」學園祭執委會的眾人紛紛對此讚不絕口。
「不過,」梳著一頭艾弗森式小辮兒髮型的執委會委員長探出身來,「這次來參加我們活動的鷲尾,可是據說有『記憶透視』能力的超能力者啊。那也是有招數的嗎?」他陰陽怪氣地笑著,笑容里透出了一種對不在場的鷲尾的蔑視。
那名男子留著一頭淡咖啡色的柔軟長發,看上去十分年輕。他的容貌十分秀麗,有著一種陰柔的美感。他的個子很高,鼻樑細長,一雙雙眼皮的大眼睛十分明顯,看起來好像一個帥氣瀟洒的演員。不過在來這個會議室的路上莞爾已經跟我介紹過了,他似乎是一個有名的社會文化人類學者。
這話就難以回答了。就算沒有科學解釋,就算沒有理論依據,但是小南確實可以使出那種奇妙的力量,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那種現象應該怎麼來解釋呢?
「學園祭?下個月嗎?」我們大學會在十一月的文化紀念日前後舉行學園祭。「莞爾要參加嗎?」https://read•99csw•com
第二天,我正在大學的教室里整理筆記,突然一個男生坐到我的身旁。
「那個嘛,」麻生溫柔地微微一笑,從自己的袖口裡又拿出了另外一把勺子。
最後,麻生這麼說道:「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超能力者,不,退一百步來講,就算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超能力者,我們也沒有必要對他們盲目推崇。就算可以把勺子弄彎,可那又怎麼樣呢?如果只要把勺子弄彎了,人生就會變得更豐富的話,直接用鉗子不就得了?」
「西嶋,一會兒我們見個面吧。」
我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鍾錶,現在是下午兩點半。這之後確實沒有別的課了,晚上也沒有什麼活動。我告訴他我有空,莞爾聽了立刻湊了過來,說道:「那麼,你要不過來看看?」他的頭髮長長了點,似乎又回歸到了剛入學時候的髮型。他的眼睛下方有些黑影,不知道是不是黑眼圈。「你的那個在牛肉蓋飯飯館打工的女朋友還好吧?」
「麻生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坐在麻生正對面的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十分客氣地問道,「這不是超能力嗎?」她指了指麻生手邊的那個被折彎的勺子。
剛才,坐在我左前方桌子旁的一個男子,把手裡拿著的勺子弄彎了。
「可以說,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方法——或者說是招數吧。我這回也準備了好幾種,如果這個手法行不通的話,還會用其他方法。」說罷,他喝了一口桌子上的咖啡。
「我查個東西。」說罷,我打開了登著流浪犬的那個網頁。
「碰頭會都幹什麼啊?read•99csw•com」我問道。在我的想象之中,這種會上也就是討論一下各社團擺攤設點的間隔,敲定一下各個樂隊演奏的時間表什麼的。不過這畢竟是我想當然的東西,所以當莞爾笑著說「超能力啊」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用這種招數吧。」我突然想到了小南,於是接著問道。
「你聽說過鷲尾這個人嗎?」莞爾答道,「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兒,能弄彎勺子,還有預知能力什麼的,為此他曾經名噪一時。不過最近已經不太火了。」
「怎麼了啊?」
「剛才,你們給我的那個勺子其實是這一把。」他搖了搖從袖子里拿出來的那隻勺子,「剛才弄彎的那把勺子是我事先準備好的,我給換過來了。」
「身為幹事的莞爾,怎麼可能不參加這種活動呢?其實親身去玩一下還是挺有意思的。一般來說,學園祭都會以大三的學生為中心,大一大二也有幾個學生參加。從今年夏天開始,就已經在一點一點地作準備了。」
麻生見我們無法理解剛才所發生的事情,便拿起那個被弄彎的勺子,用力把彎折的部分掰直,然後把勺柄變色的部分挨個給我們看。「你們來看看這裏,有一個好像凹進去的部分,看見了嗎?」
「原來是一種物理現象啊。」戴眼鏡的女生一臉不滿地說。
「到了晚上,在街上找個女孩搭訕,然後一起去喝喝酒,再然後就帶回公寓去了。我最近一直傾向於這麼泡妞。我周圍的那些朋友也都這麼干,別看他們都不來上課,可打工啊、聯誼啊,這些事情都忙得很。」我真不知道他是在顯擺還是在抱怨,「先不說那些了,對了,接下來有一個關於學園祭的碰頭會。」九九藏書
我被莞爾帶到教學樓最北側的一個小會議室里。屋裡面用幾張長桌圍成了一個長方形,我和莞爾在屋子入口附近的一個角落坐下。
其他學生也「是啊是啊」地跟著點頭。我也一樣,忍不住向身邊的莞爾確認:「這個人不是否定派的嗎?」
「別,我才不想聽那種故事呢。」
「那種東西一點討論的價值都沒有。」麻生無精打采地說道,「什麼『你觀在對工作很不滿』,『你現在正在為感情發愁』,他們只會說一些這種不論是誰都會有的事情,和算命看相的人沒什麼區別。他們只會說一些可以誇大解釋的事情。什麼『記憶會以畫面的形式浮現出來』之類的,他們只會說這種暖昧不明的話,怎麼解釋都可以。然後他們會透露一些他們事先就得到的信息,來暗示你。比如『你有孩子』,『你腸胃不好』,這種程度的東西只要在周邊調查一下就會知道。」
「就是能準確地說出目標對象在昨天都幹了什麼之類的。」莞爾答道。
我心想,這哪裡是什麼超能力者與學者之間的對決啊,簡直就是一場聲討超能力者的批鬥大會嘛。
「北村,一會兒你有空嗎?」
「沒聽說過。」
「他的那些什麼超能力,都是騙人的吧?」
「我們要聽聽第三方人士的意見嘛!」莞爾站了起來,我也跟著起身。
「不。」就在這時,麻生一向溫柔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僵硬的表情。「至今為止,我所見到的那些人都會使用這樣或者那樣的招數。雖然他們打算用『超能力』這種鬼話來矇騙過關,但是超能力現象卻沒有一個科學的解釋,也沒有理論的依據。」
「那些超能力者都這麼幹嗎?」雖然從嚴格意義上說,我只是一個外人,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都是用那種便利的工具嗎?」
「喂喂喂,什麼叫『還真有那種人啊』,你別擅自抹殺別人的存在好不好。這種人當然有了,老早以前就有了。」
儘管如此,幾分鐘之前,英姿颯爽地出現在教室里的麻生,給人遞名片,熱情地和每個人打招呼。這之後他悠然地向學園祭執委read.99csw.com會會長問道:「首先,我想請問,這裡有沒有勺子?」於是他拿起學園祭執委會事先預備好的勺子,不一會兒就把勺子弄彎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都一頭霧水。
「麻生晃一郎先生的大名你應該聽說過吧!」
「哦,這不是狗嗎?」
什麼叫社會文化人類學者啊,我問道。什麼社會、文化、還人類的,這稱呼簡直暖昧到家了吧。
我依次瀏覽流浪狗的照片,翻到最後一頁,也沒有找到昨天鳩麥說的那隻狼狗的影子。應該是期限到了吧,我嘆了口氣,心裏像「咚」地被壓上一塊大石頭似的,心情有點不好。
「有這種工具哦。」麻生讓我們看了看他右手大拇指上帶的一個樣式土氣、像是戒指的東西,在戒指的指腹部有一個小小的凸起。「這個戒指可以讓你施加的力量增加好幾十倍,只要像這樣緊緊地握住勺子……」
「為什麼這個碰頭會要找上我呢?」
「莞爾,想不想聽一個悲慘的故事?」
「噢噢,確實有點凹進去,確實有點。」莞爾指著勺子彎曲的部分說道。
「然後只需稍微一碰,勺子就彎了。」
「對了,咱們試試這個吧?」麻生豎起一根手指,「你們下次若無其事地把我的預定行程告訴鷲尾先生,就說我會在學園祭前一天的白天到達仙台,然後在車站裡的牛舌料理店吃飯,之後去參觀青葉城。我猜他一定會被這個信息牽著鼻子走,說些『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騎著戰馬的獨眼雕像,那雕像是青葉城的政宗』之類的話。」
今年大學學園祭的熱門大戲之一,便是計劃做一個名為「超能力者VS麻生晃一郎」的節目。這個節目的賣點,是把自稱為超能力者的人帶過來,讓麻生晃一郎鑒定他們能力的真偽。
確實,雖然他沒有怎麼用力,但是勺子已經出現了九九藏書一些凹痕。
「超能力當然是騙人的啦。」莞爾理所當然地說道,「對了,那個麻生,是一個超能力否定派。電視上只要出現這種節目,他便會一個個地把他們揭穿。」
「一天一個?」
我跟在莞爾後面,走在教學樓間的甬路上。我們先是爬了一段樓梯,隨後穿過樓道,在一個閱覽室的門前路過。在那個閱覽室里,學生可以閱覽報紙雜誌,還可以用電腦上網。這時候,我突然想起昨晚和鳩麥打電話聊的那些事來,隨即對莞爾說道:「你稍微等我一會兒。」然後,我走進閱覽室,找了台沒人用的電腦,開始敲擊鍵盤。我在網頁上檢索仙台市的動物管理中心,找到了這個機構的主頁。
「應該是研究『社會的文化以及政治對人類有著什麼樣的影響』之類的東西吧。我也不是太明白。之前先生曾經是某所大學的副教授,現在負責各種專欄的寫作,也出席一些電視節目。先生長得很帥,人也很風趣,所以人氣相當高。先生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但是看起來還跟二十多歲似的。話說北村你平常不怎麼看電視吧,因此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他在大眾之中十分有名哦。」
「這隻是一個戲法,一個魔術而已。」麻生微笑著聳了聳肩膀。他的眼角布滿了皺紋,看起來十分的和善。他真是那種很受女性歡迎的人,這一點就連我也能看得出來。他這個人幽默風趣,看起來又很有學問。這和西嶋之前告訴我的所謂「暢銷小說的標準」出奇地一致:幽默風趣,充滿智慧,說起俏皮話來一個接著一個,但內容卻十分空洞。
「厲害啊,你怎麼弄的啊?」我周圍的學生們大聲說道,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敬佩與困惑交織的複雜表情。
「那是?」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莞爾在身邊插嘴道。
「沒什麼。沒事了,我們走吧。」說罷,我們便走出閱覽室。
「誰是超能力者啊?」在來這裏的路上,我這麼問莞爾。我心想,肯定不是小南吧。
「還真有那種人啊?」我覺得很不解,在腦海里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不過我覺得沒有必要在這種場合說出小南的事情,況且我也不是個有那種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