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問個問題可以嗎？」我決定問出我―直不解的問題。

「沒，我只是因為很喜歡……」我老實地回答。

「你的表達方式真抽象。」都能用這種方式來相互溝通，不得不說人類實在是―種很奇妙的生物。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藤田老大的情形嗎？」

「喂，你幹嗎一副娘娘腔的噁心樣子？！」阿久津用餘光掃了我一眼，驚訝地問。

哼！阿久津冷哼一聲，踩下油門。

「俠義？」我以前沒怎麼聽說這個單詞，反問道。

「定義？」阿久津有點驚訝，歪著頭繼續說，「只有藤田老大是這樣，他跟別的傢伙完全不一樣。」說著揚起下巴。

「他跟我印象中的黑道分子不太一樣。」

「什麼意思？」阿久津否認的聲音變弱了。

「知道就別啰嗦！」阿久津怒道，「你自己不也是混黑道的嗎？」

「這就是黑道的定義？」

轎車在公路上蜿蜒爬行，最後在一個大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但估計還是因為那讓人抓狂的塞車吧。

「你喜歡滾石九_九_藏_書？」

「關你屁事！」阿久津一邊回答，一邊打了兩三個呵欠；他的眼角還沾著眼屎。

「是嗎？藤田很與眾不同啊？」我稍微有了那麼點興趣。

「你說什麼？你又在耍我？」

「滾石？不，我喜歡的是音樂。」

「與眾不同的傢伙容易遭人嫌，是吧？」我想起昨晚和藤田打電話的「老爺子」那充滿嫌惡的聲音。

排在前面的車熄滅了剎車燈，往前駛去，阿久津也跟著放下手閘，踩下油門。車慢慢地往前移動。

「是這首歌的歌名啦！你居然沒聽過？這歌可是藤田老大很喜歡的，怎麼樣，他的確很有品味吧？」阿久津稱讚著藤田，好像就在誇耀自己一樣。

「是絕境沒錯啊。就像你突然在街上聽到搖滾樂，也會嚇一跳的吧？因為平時不太可能發生嘛。但是偏偏就讓我碰到了，這還不是要死了嗎。」

「那是因為一大清早的別的黑道分子還沒有出來溜達？」我推測就是說，現在這個時間段相對安全？

「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一早，https://read.99csw.com我就被阿久津拽著塞進他的車，跟他去蕗田町。「快帶我去那個公寓。」坐在駕駛座上的阿久津，以威脅的口氣對我說，「話說回來，這雨怎麼還不停啊。」

我可沒有胡扯，不過要對他解釋會很麻煩，也就沒再接腔。我的眼睛死死盯著車上的音響，饞得要命：「我可以聽這個嗎？」

我的問題可能出乎他的意料，他一愣，神情轉瞬間變得柔和了，但隨即又板起了面孔：「那是自然。藤田老大可是人中之龍，他簡直就是酷斃了！」他的語氣里充滿了刻意營造出的不羈。

我們與被派遣來的調查部同事並不會刻意聯繫，我們根本不在意誰在何處調查著什麼人。但幾乎可以斷言：想見同伴的時候，只要去能聽音樂的地方就可以了，大體總能見到一個誰。

「就跟你剛才聽滾石的歌發獃的樣子差不多，我也有種』哐『一記打到頭的感覺。我當時腦子裡就在想：』要死了，就是他了。『」

瞄了眼自動排擋旁的電子鐘，我問他：「混黑道的九*九*藏*書都喜歡清晨7點行動嗎？」

「就是鋤強扶弱的意思。」

「藤田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車又停了，我們似乎碰到了嚴重的塞車，怎麼都無法脫身，就好像一個人陷入泥沼后怎麼掙扎都爬不出來―樣。

「鋤？」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事實上，不論是什麼風格的音樂，我都喜歡。確切地說，並不是我一個人，我的同事也都如此：對人類絕無同情或畏懼，卻偏愛著他們創作出的「音樂」。只要時間允許，不，哪怕是擠時間，我們也會佇立在CD店的試聽機前，盡情地欣賞音樂。

「要死了？這不是身處絕境的時候才說的嗎？」

「什麼事啊，大叔？」他的口氣依舊粗暴，但厭惡程度比昨天輕了些。

「褐色的砂糖？」我曾經在咖啡館里見過那種方糖。

天空依然烏雲密布，絲毫不見放晴。緩緩擺動的雨刮兀自輕輕撫摩著擋風玻璃。真不好意思，都怪我。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在心底偷偷道歉。但凡我因為工作而與人類接觸的時候，天氣總是惡劣的。或大雨傾盆，或疾風驟雨https://read.99csw.com，也會陰雨綿綿、雷雨陣陣一一雨勢大小或許不盡相同，但總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是從不曾見過。

「音樂？要說是音樂，那範圍也太廣了吧。」

順帶提一句，我確信「塞車」是人類發明的最多餘最醜惡的東西，是與「音樂」相反的另一個極端。這玩意兒居然至今都沒被消滅，實在是不可思議。

阿久津拉起手閘，把臉轉向我。他的鼻子圓圓的，使他整個容貌顯得特別稚嫩。

他依舊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少胡扯。」

「告訴你，這首歌實在是太帥了！《BROWNSUGAR》。」阿久津指了指音響。

「你想聽？虧你還想要聽音樂？！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處境嗎？！」

「我有事想問你。」我開口。

「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阿久津的優越感抬頭了，嘲笑道，「查字典去，查字典。」

我不理他，找出哪個是播放鍵，然後用力按了下去。原本就有CD放在裏面，輕微的讀盤聲過後，流瀉而出。我的脊背一震，原本繃緊的面部神經鬆緩了下來，我歡欣愉悅，感覺陣陣暖ｈtｔｐs://rｅａｄ•99cｓｗ•ｃｏm意在心底無限擴大。

「我可不是混黑道的。我連什麼是黑道都沒搞明白呢。」

「像藤田那樣的人，會被自己人不待見嗎？」

「藤田老大真的是很講俠義。」他自豪地說。

阿久津不知是為剛才的話害臊還是自豪，臉上湧起了紅潮，繼續說：「藤田老大總是說，黑道原本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弱者總是被國家以及法律剝削，只有那些可以無視法律的男子漢才能夠拯救他們，也就是說，無法無天的人，對吧？雖然這樣的形容只會給人以壞印象，但是卻能夠幫助弱小，這就是黑道。」

「開始往前動了。」注意到前面的RV車又開動起來，阿久津告訴我說道。他再次放下手閘，我看著他的側臉，他的臉陰沉著，似乎有什麼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