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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一開始我覺得刺眼,接著發熱。那種時候真的搞不清究竟出什麼事,我完全沒想到是眼球被打破。由於血流不止,雖然很沒出息,但我認定自己沒救了,就要死在那裡。」他看起來也像在為自己的沒用感到羞恥。「不料,地面突然發出一道閃光。」
「不是給你們看過嗎?」
「所以呢?」
「多姆,喂,他們用藤蔓做網子。」加洛低語。「跟你被老鼠算計的情形一樣。」
「那真正的鐵國士兵呢?你們怎麼冒充的?」醫醫雄問。
「明明一隻眼睛已被打瞎……」
「就這樣了。」
「咦?」
「感覺他的確會編出那種故事。」複眼隊長說。「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拚命安排出合理的情節。」
「不曉得酸人知道多少?」醫醫雄提出疑問。
「怎麼回事?鐵國的士兵為何會來?」弦頗為困惑。醫醫雄一如往常,沉穩地提出疑點:「這麼說來,你們怎會偽裝成鐵國士兵進城?」
「冠人表裡不一,是個擅長偽裝成好人的聰明人。在這層意義上,表裡如一的酸人明了易懂,或許還算好的。總之,那樣輕易向我們屈服的酸人太噁心,我看不順眼。」
「我以為雙眼都瞎了,但並非如此。一個人腳邊的某物發射出強光,或許是石頭。冠人嚇得跌坐在地,我立刻撲上去毆打他。」
「那他不打算讓兒子繼承嗎?」弦不解地偏著頭。
「擋箭牌?」號豪蹙起眉頭。「什麼意思?」
「我挑選庫帕士兵多少年了?」
「追本溯源,在場的士兵全是這座城的居民。他們只是被選為庫帕士兵帶走,在這座城裡也有家人。如果那些家人被持槍瞄準,我們就動彈不得。」
「不,我是認真的。你的推論沒錯,士兵已追上來。」不知是否太過達觀,複眼隊長的語氣頗悠哉。「不過,即使當場殺光所有人,遲早也會被發現。到時後果更不堪設想,只會加深鐵國的憤怒。」
「咦,走?走去哪裡?」弦問。
「為何要刻意那樣做?」弦問。對於毫無解釋就被丟進莫名其妙的決鬥,他也不感到生氣。
「是啊。」複眼隊長愉快地點點頭。「儘管知道是自己乾的好事,卻大叫:『是誰乾的!』我可是卯足勁才憋住笑。」
「當時,我還不是很明確地理解自己有一隻眼睛被擊中。我拼上老命,很快地,那傢伙也開始應戰。他開槍射我,我打不過,只好逃走。我流著血,連滾帶爬地前進,總算逃到那座村子。沒想到讓大家避難的地方,竟成為自己的避難所。」
複眼隊長聞言,咧開嘴巴,環繞嘴唇的鬍子相當醒目。「得問這傢伙。」他以下巴示意號豪。
「地面發出閃光」這句話,我覺得似曾相識。
「那傢伙在哪裡?現下還在城裡嗎?」加洛在一旁吵鬧。
聽到這話,我喃喃道:「人質作戰嗎?」荒野遇到的人類提過,以人做為擋箭牌,威脅敵人的方法。冠人或許會採取那種策略。
「你們能進去鐵國嗎?」
「你是認真那麼想的嗎?」複眼隊長笑道。
不只是馬!我好想大叫。我也一起出城了!
「鐵國士兵知道你們的真實身分嗎?」
「問號豪?」弦移動目光,號豪皺起眉應道:「我說出你和醫醫雄的名字。」
「這一點我也很介意。」複眼隊長答道。「如果冠人打算讓酸人繼承王位,非把國家的秘密告訴酸人不可。但就我看來,那傢伙——酸人,幾乎是一無所知。」
「頑爺的孫子……」
「不好意思,嚇到你。」複眼隊長向弦賠罪。「這不是借口,但若是你,一定足以和酸人決鬥。」
「反正,一定是冠人這麼告訴你們的吧?」
「萬一我不相信你們的話,你們打算怎麼辦?或許我會背叛你們。」
「沒錯。冠人告訴城裡的人,庫帕不會再出現。隔年起,即使沒派遣庫帕士兵,庫帕也沒現身。」
「或許是在廣場前下馬,藏身某處。總之,我認為當時表明身分太冒險。」
「地面?」
「那些士兵重獲自由后,很可能追上來嗎?」醫醫雄接著道。
「誰?」
「簡而言之,國王陛下認為,放任這個國家自治的時代已結束。」複眼隊長語氣有些誇張。「鐵國將派兵過來。這並不是秘密,一踏進鐵國,很快就聽到這個傳聞。我們也知道鐵國在召兵買馬,於是想到一個點子。」
「咦?」「給我們看?」「什麼時候?」
「你懷疑真正的鐵國士兵追上來?」
「不,你試圖騎馬出城的堅強我很欣賞。」複眼隊長一本正經,接著說:「啊,對了,我還有事要向你道歉。」九-九-藏-書
「你是複眼隊長又怎樣?」
「在我們眼中,過去的冠人是個好人。」
「動手想殺掉我們。」
「對。不過那時候對方舉槍,準備射擊我們的同伴。」
「咦?」「他居然那麼做?」號豪等三人難掩驚訝。
「或許吧。」號豪回溯記憶,「頑爺提過,冠人擔心幼陽,經常造訪。」
「沒錯。我交代他們,在我允許之前,不能表白身分。當初擬定計劃時,我再三警告,那傢伙卻一下就違反規定。男女之情實在不能小覷。」
「我們決定在確保絕對安全前,先隱瞞身分,找出躲藏的鐵國士兵。好不容易回家,卻只能隱瞞身分,坦白講,非常挫折。你們一定不了解那種徒勞感和失望吧。不過……」
「兩人面對面,一會兒就認出來。即使臉塗得花花綠綠也不妨礙,愛情的力量著實偉大。」
「幼陽雖然回來,但已遍體鱗傷,且精神錯亂。」號豪說明。我赫然想到,據說幼陽的身體被庫帕射出的果實穿出許多洞,那會不會是槍傷?弦也講出同樣的話:「幼陽身上那些坑坑洞洞的傷……」
「那匹馬出現,我不禁有些猶豫。」
號豪和醫醫雄互望一眼。「嗯,我想起有幾個鐵國士兵中了牆上的毒。」加洛搶著開口。
「知道多少?」弦有些困惑。
「心愛的女人?」弦反問。醫醫雄腦袋動得快,「是以前跟枇枇住在一起的男人嗎?」
「然後呢?」號豪催促道。
「有隻遠方來的老鼠,一定是在那個時候跳上馬的。」
「那件事……」弦獃獃地張口。
「告訴冠人我讓所有士兵躲在某個村子,他一定會命令我帶路,到時事態會更棘手。那是我情急之下的判斷,但連我都佩服自己真是做對了。噯,反正,冠人聽完我的解釋……」
「沒錯。」
「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失去冷靜,只顧著慌張,唯獨他沉著地掌握狀況,主張自身的清白。簡單地說,他很能幹。」
「他一接到鐵國國王要派兵過來的消息,立刻採取行動,以確保自身安全。」
「對你們抵抗?」
「沒錯。你當時的行動,實在教我沒轍。我壓根沒想到你會逃得那麼拚命。倘若你要做出更亂來的事,我原打算射馬讓你停下。因為鐵國的士兵已來到荒野某處,可能會惹出禍端。不過,在我動手前,馬單獨跑出城。」
「十年前?」
「發出一道閃光?」
「你以為我是誰?」
「簡而言之,一表明我們原本是這裏的人,或許會立刻讓城裡的人陷入險境。」
「剛才我講過,冠人的統治方法一成不變。在國外塑造出可怕的敵人,然後安撫民眾:『放心,我會保護你們。』」
「我們搶走鐵國士兵的衣物,在臉上塗顏色,以免被認出,接著返回故國。」複眼隊長繼續道。
「百年以前,與鐵國的戰爭便已結束。我們一直受到鐵國支配。」語畢,複眼隊長伸了個懶腰。
反正,我就是掉進老鼠圈套的笨貓啦——雖然想鬧彆扭,又忽然憶起:「啊,原來是那個時候嗎?」加洛搔著身體問:「那個時候是什麼時候?」
「懷疑號豪嗎?」
「剛才我提過,鐵國的士兵已到這個國家附近。他們是正牌的鐵國士兵,跟我們不一樣,威脅性十足。」他微笑道。
「原來不是強逼人家,而是兩情相悅。」加洛低聲苦笑,我應道:「好像是呢,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複眼隊長問我,還有其他能信任的人嗎?然後他表示,若想把情況告訴國民,並率領群眾,一個人可能太勉強,需要其他人協助。所以,我說出你和醫醫雄的名字。」
「他手中有槍,一眨眼就射中在場的三個人,並瞄準我。那傢伙天生就喜歡凌虐別人。人類裏面,有些人是完全不會、也無法對其他人的痛苦產生共鳴的。別人的痛苦就是他們的快樂,那傢伙也是如此。」
「那名士兵告訴我:接下來會有更多的鐵國士兵前來,你們別以為能全身而退。那不是恐嚇,他的同伴應該已回鐵國求援。」
「他終於——唔,或許該說總算,總之,他察覺我有所隱瞞。」
「他怎會跟鐵國的人變得那麼熟?他是不是投效敵方?大夥肯定會議論紛紛,或胡亂猜測他遭到收買。粗暴地帶他來才好,還能引起同情。」
複眼隊長吐出一口氣,他是在笑。「改變的是國王,鐵國又換國王。」
「抱歉用了那麼粗暴的手段。不過,恭敬地請他來,可能會引起城裡的人懷疑。」
「我們都快嚇死了。」
「冠人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兒子不中用吧。九_九_藏_書對慾望太忠實,不懂忍耐。把秘密告訴他,很可能轉眼傳遍全城。」
「真的嗎?」號豪似乎仍無法相信,冠人是老奸巨猾的雙面人。
「那個酸人太礙眼。不管怎麼看,他都跟冠人一個樣,是自私自利的傢伙。」
「唔,是啊。冠人在廣場向大家宣布。」醫醫雄答道。
「冠人覺得那是很遠的事吧。」複眼隊長鼻孔翕張。「他自認能活得長久。不管怎樣,酸人都是無可救藥的人渣。父親慘遭殺害,他卻對殺父仇人哈腰諂媚,甚至滿不在乎地背叛你們。我實在看不下去,想給他吃一點苦頭。」

71

「什麼趕快消滅,說得那麼神氣。」我不屑道,但加洛理所當然地說:「噯,從力量差距來看,就是這樣的關係吧。」
複眼隊長一開始應該不懂弦在說什麼,沉默不語。「這麼一提,上次你還在這裏大叫『透明的士兵』。透明的士兵是指什麼?」他講到一半,似乎恍然大悟,提高音量:「啊,是庫帕士兵打倒庫帕后,會變透明的傳說嗎?」
「怎樣?」
哦,說穿了,這也是人質作戰嘛。
「跟多姆說的一樣。」加洛一派輕鬆。「你猜中了,冠人真的有槍。」「是啊,冠人有槍。」
難道那是真的?複眼隊長說世上沒有庫帕,會不會其實有其他類似的生物?
「沒錯。」複眼隊長重重點頭,「你真聰明。」
拉攏為同伴?什麼意思?
「沒錯,他試圖殺掉的幼陽居然活著回來。他想必很怕幼陽說出不該說的話。他去探望過幼陽許多次吧。」
「既然如此,為何不好好說明?不用那麼粗暴地拖來也行吧?」
「沒多久,我們國家就和鐵國開戰,那是怎麼回事?」弦問。
「為什麼?」
「冠人很卑鄙。」複眼隊長說。
「為什麼?」
「原來根本沒有戰爭嗎?」
「是嗎?」弦確認道。
「我們決定帶你們過來。然而,我剛要解釋,其中一個就騎馬意圖逃亡。」
「這個國家的秘密。比方,這個國家其實並不是國家,只是鐵國的領土之一,而冠人一族純粹是聽從鐵國國王的命令管理這裏。還有,實際上沒發生戰爭,那是捏造來操縱這個國家人民的虛構威脅。冠人告訴過酸人這些事嗎?」
「冠人察覺你放過士兵?」
「就像號豪說的,幼陽是唯一回到城裡的庫帕士兵。」
「不過,為何你要把我們全部召去,逼我們招出是誰乾的?從你剛剛的的話聽來,人分明就是你殺的。」
「射擊?」
「是指這個國家嗎?」醫醫雄接過話。
「之後我也被帶來了,這又是為什麼?」弦問。
「可是,那匹馬上不是沒有人嗎?」弦頗在意細節。
「只要偽裝成鐵國士兵,就能進城。」
「到時候再嚴加應對就是。」複眼隊長的話聲冰冷,氣魄十足。「不過,我並不擔心。」
據「遠方來的老鼠」說,人類打成一團,所以他逃跑,鑽進馬上的行李袋。大概是複眼隊長他們偷襲鐵國士兵的時候吧。簡而言之,「遠方來的老鼠」以前住的地方,就是複眼隊長他們生活的村子。
我和加洛的反應也差不多。「原來……」「是這麼回事嗎?」「原來那傢伙是正牌的鐵國士兵嗎?」我們兩隻貓交換意見。
「我們歸來的那天晚上,一名士兵去了城裡的女人家。」
「在鐵國放走?不是帶去小村子嗎?」醫醫雄確認。
「但你們還是回來了。」
「多姆,那是在說什麼?」
「不過,既然都忍耐至此,也只能堅持到底。由於不知鐵國的士兵躲在哪裡,我們決定搜遍全城每戶人家。」
弦「唔」一聲,滿臉通紅。一下蒼白、一下脹紅,真是忙碌。他八成是想起拚命逃亡,試圖跳上馬的自己。「原來那個時候我不必逃。」他低喃。
「咦?」弦望向號豪,號豪則觀察著醫醫雄的神色。「我們看到屍體下葬的場面。」
說到這裏,複眼隊長像從頭走過自己的人生,並回顧結束一般,任務完成似地深深嘆口氣。「我們回來,已達成目的。我們除掉玩弄同胞的冠人。」
住場的士兵都開心大笑,彷彿有道輕盈的空氣穿過屋內,連我們貓都感受到一股暖意。熱辣辣的緊張氛圍頓時緩和。
「不,只是覺得好玩。」複眼隊長回答。我覺得那是真心話,在這裏笑著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非常幸福。「這樣啊。」他調整呼吸,接著道:「你們以為那是透明士兵騎來的馬。」
「不可能。」複眼隊長要扭斷眉毛似地,皺眉九_九_藏_書瞪著弦等人。
「我有識人之明。」複眼隊長的左眉揚起。
「隊長,不要再笑我啦。」
「可以。鐵國原本就允許行商出入,低調一點就不會有問題。鐵國非常大,大到對小事不太計較。仔細想想,那段日子其實不算壞。雖然不是最好,但也不差。至少小命還在。」
「那麼重大的任務,我不可能勝任。」
「我何必向你撒謊?對吧,醫醫雄?」
「多姆,為什麼?」加洛問。我的尾巴搖晃,尖端指向旁邊的複眼隊長,彷彿在表示:「喏,他要開始解釋了。」
「不是嗎?」
我的腦中倏地浮現美璃的話。幼陽說他是「被庫帕帶回來的」,美璃這麼告訴弦。
「別調侃我了。」
「他做了什麼?」
「不是的。」
複眼隊長神情緊繃。「聽好,那傢伙恐怕是在廣場前下馬,躲藏在城裡的倉庫後面或工具室,我們找到躲藏的痕迹。那人躲藏一陣子,在水井附近被我們發現,於是他舉槍反抗。」
「他策馬出城,與鐵國國王談判。不,那不是談判,而是懇求。他懇求國王,說鐵國怎麼處置這裏的人民都行,但務必放過他。鐵國的人都在傳:『那個從不知名的小國來的傢伙,竟然不要臉地哭求國王。』傳得那麼難聽,我聽到差點掉淚。不過,多虧冠人的窩囊,我們才能夠成功進城。」
「原來複眼隊長想得這麼深。」加洛一臉佩服,我也有同感。無人的馬來到廣場時,複眼隊長——那時對我來說還是獨眼兵長,總之,他思考半晌后,吩咐一名士兵「最好提防一下」。那一瞬間,他原要表明他們的身分,卻臨時打消念頭,改變方針。
「咦?」複眼隊長傾身向前,「什麼意思?」
「所以,你才選擇號豪嗎?」弦問。
「請別再提那件事。」牆邊一名士兵出聲。臉上雖然塗著顏料,但看得出膚色變深,或許是羞得臉紅。
「是子彈射穿的傷口吧。如果是真的,那傢伙內心肯定也不平靜。」複眼隊長應道。
「是啊。」號豪點頭。
「那……」號豪開口。
「我一直以為,那匹馬是透明士兵騎來的。」弦是老實人,毫不隱瞞地說。
「鐵國的士兵就要攻打過來,我認為應該對城裡的人做出適當的說明。真正的鐵國士兵突然出現,這個國家的人卻驚慌失措,亂成一團,將完全無法應對,必須事前說明一番。但由我們說明,城裡的人不太可能相信。因為那時我仍是敵方的隊長,不是教人畏怯,便是惹來猜疑。事到如今,表明我們的真實身分,只會徒然引起混亂吧。那麼,最好讓這個國家最受信任的人統率。」
複眼隊長接著說:「那傢伙滿臉歡喜地舉槍對準三人。他想故意折磨、凌虐后再殘殺他們,根本已忘記原本的目的。或許是遭到欺騙的憤怒與不安,令他喪失理智。我試圖阻止,那傢伙卻反譏:『你自以為很了不起嗎?』並朝我開槍。於是,我的這隻眼睛……」他觸摸覆蓋右眼的布。
「那天,為了迎接鐵國士兵,冠人打開城門。」號豪或許是在回想,幾天前來到廣場的複眼隊長軍隊。
「那麼,多姆,『遠方來的老鼠』或許是目擊到那個場面,才想到能用藤蔓做網子。」我覺得加洛的推測非常合理。「哦,所以他才會告訴這邊的老鼠吧。他目擊到複眼隊長的手法,認為能做網子捉貓,便模仿設下陷阱。」「然後,多姆完全中計。」加洛又調侃我,但我沒理他。
複眼隊長斂起下巴,答道:「要前來這個國家,鐵國的士兵會穿越荒野,經過我們居住的村子附近。那是國境旁,且有水源,方便繞道歇息。於是,我們趁機襲擊。」
「枇枇知道嗎?」醫醫雄問。
「襲擊持有武器的士兵?你們打贏了?」號豪這麼問,應該不是瞧不起複眼隊長他們。
「沒錯。所以,我們才能輕易通過城牆。冠人已和鐵國決定好流程,他乖乖遵從安排。」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醫醫雄也睜大眼睛,呻|吟似地說。
「什麼點子?」弦納悶地偏著頭。
「的確!」我跟加洛同時應道。因為那隻馬,城裡的人才會期待透明的士兵來拯救他們。
「那座圍繞這座城市的高牆,應該是那傢伙為了防備我,才加以補強的。」複眼隊長開口。
「若說是侵犯,也算是侵犯。」複眼隊長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噯,那傢伙也是忍耐不住了吧。」他苦笑著望向牆邊的士兵們。「因為總算能見到心愛的女人。」
複眼隊長聞言,嘴巴張得大大的,像讓空氣爆發似地嘆一口氣。他九*九*藏*書的左眼眯起,眼角擠出皺紋,顯然是在大笑。是感到太意外嗎?複眼隊長笑了好一陣子。我四下張望,其他站著的士兵也都在笑。
「這是在講哪樁?」
「換國王?」

72

「我們這些人裏面,會騎馬的只有兩個而已。所以,我們僅帶兩匹鐵國士兵騎的馬,其餘都留在村子里。那時我猜想,是鐵國士兵設法解開身上束縛的藤蔓,騎剩下的馬追過來。」
「你們看到那些士兵的屍體了嗎?」

69

「所以,我們在某部分死了心。」
「你是指冠人?」
「就是那時候失去的嗎?」
「性|欲啊。」加洛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所以我也答道:「是性|欲吧。」「人類這種生物,即使對方不願意,也會想硬逼對方做這種事。」「百分之百準確。那時弦闖進去,阻止士兵。」
「他嚷嚷著揮舞槍只,非常危險。情急之下,我才開槍。」複眼隊長一頓,嘆口氣。「換句話說,我殺死那名士兵。現在想想,我實在太魯莽,但木已成舟。」
「當然。」獨眼兵長說,凡事都有理由。「那時不是來了一匹馬?只有一匹馬晚到。」
「啊,原來是那樣嗎?」弦手足無措,困惑不已。老實說,我也啞口無言。
「好,」複眼隊長一派輕鬆,「差不多該走了。」
「我不是解釋過?隨著為政者更迭,國家的方針會輕易改變。鐵國會定期改朝換代,而新登基的鐵國國王,似乎是這麼想:『那個小國一點用處也沒有,趕快正式出兵消滅,確實支配管理吧。』」複眼隊長回答。
「向我道歉?」弦指著自己。
「庫帕以外的敵人?」
「我們準備萬全:心態也完全不同。他們只是朝目的地移動,我們卻是全力埋伏,這樣的結果也是當然的吧?我們還用植物的藤蔓製成大網子,扔向士兵,讓他們無法動彈。他們帶著馬,大網子罩住他們便會引發混亂。然後,我們趁機奪走武器,把士兵綁起來。」
「我們住在村子里,漸漸地,有四個人無論如何都想回家。聲稱會帶他們回去的我,一點都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他們受不了吧。我了解他們的心情,也無法阻止他們。來到這座城外,他們爬上城牆,被發現時毒性已發作。三個人倒下,一個人見狀,驚訝地逃回村子,告訴我們事情經過,我們才知道那座牆變得如此危險,更是回不來了。即使沒有毒,爬牆原就不簡單。如果在城牆旁停留太久,冠人一定會立刻採取對策吧。縱使想到方法翻越城牆,那傢伙還有個殺手鐧。」
「我也不知道。」複眼隊長回答。「大概是冠人想製造一個庫帕以外的敵人吧。」
「他騎馬追上我們。稍早之前,他為其他事情去見鐵國國王時,得知庫帕士兵並未送去。在鐵國國王眼中應該不是大問題,冠人卻嚇得面色慘白。他逼問:『你按規矩把人帶去了嗎?』至今,我的這隻眼睛仍烙印著,當時他既焦急又憤怒,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臉色。」複眼隊長指著自己的眼睛。「我向他解釋,鐵國根本不需要庫帕士兵,所以我在鐵國放走他們。」
「幼陽嗎?」
「我不是在台上亮出鐵國士兵的屍體,逼問你們:這是誰乾的!」
「這要是酸人我懂。」號豪低喃。「原來冠人也沒兩樣嗎?」醫醫雄低喃。
「一無所知?冠人沒告訴他?」
「幼陽?」
「是丸壺他們。」醫醫雄向弦說明。「在不同於弦的意義上,丸壺也是個單純的傢伙。他一感情用事,便會立刻採取行動。」
「不好意思。總之,我決定利用那具屍體,透過逼問,把你們其中一個拉攏為同伴。」
「殺手鐧?騎馬逃走嗎?」號豪指出。「哦,對,還有那一招。」複眼隊長有些驚訝,苦笑道:「很多事我都沒想到。我想到的是,那傢伙可能會拿城裡的人當擋箭牌。」
「你沒當場表明身分,有什麼理由嗎?」
「幼陽也逃走了。」號豪露出身體疼痛般的表情。「他回到城裡。」
「幼陽遍體鱗傷地回到城裡。」
「幼陽也是。」號豪說。
弦點點頭。「我以為是變成透明的庫帕士兵,騎著馬來救我們。」
「那座牆是要防止你進城而加高的嗎?」
「真的嗎?」
我驀地想起,獨眼兵長在台上扯著喉嚨大叫「是誰殺害這名士兵」的場面。當時,廣場上的號豪明確回答「不是我乾的」。
「為什麼?」
「大概。甚至加上毒刺,嚴九-九-藏-書密到家。幾年前有人試圖爬牆,慘遭毒死吧?」
「他們為何要爬牆?」號豪問。
「其實,我原打算在台上射殺那傢伙后,立刻表明身分。因為我沒想太多,一方面也是雪清怨恨,已獲得滿足。」
複眼隊長心中懷抱的,應該是歷經十年未曾淡薄的感情,但我無法理解那能不能稱為「怨恨」,也無法判斷冠人需不需要死。
「瞧瞧。」複眼隊長沒為猜中而得意,反倒不愉快地嘆道。「噯,總之,庫帕士兵的制度就在十年前告終。因為我也不在了,那傢伙應該會編造一個庫帕被打倒的故事。」
哦——我馬上想起。
「冠人嗎?」
「沒錯,當時我惹你生氣了。」
「連我都忍不住猜想,或許他們家族都是這副德性。」複眼隊長忿忿道。
「然後,到了十年前。」
「是枇枇家。那天有個士兵去枇枇家,想侵犯枇枇。」
「對什麼死了心?」
醫醫雄不愧是聰明人,一下就想通。「原來如此。確實,冠人能利用城裡的人威脅你們。」
「也因如此,我稍微改變方針,決定讓你和酸人決鬥。」
「你們不曉得,但冠人射傷我和幼陽等庫帕士兵的地點非常遙遠。即使還活著,也不是能負傷走回來的距離。」
「哦,那件事。」弦似乎也想起,「那是什麼情況?為何要侵犯枇枇?」
「你是在笑我們?」號豪十分不高興。不光是弦,城裡許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透明士兵身上。
「凈是些意料之外的狀況。這下換城裡的人吵鬧起來,逼迫我談判。」
「在感動的重逢后,這傢伙叮囑情人『不要告訴任何人』,然後為了發泄歡喜和慾望,彼此擁抱。此時你卻……」複眼隊長噗哧一笑,「拿著棍子破門而入。」
「不知道。或許他們以為,我們是在荒野突襲旅客的盜賊。這些盜賊穿上鐵國士兵的衣服,準備為非作歹。如同我們期待的,士兵壓根沒想到我們居然是這座城的人。這也是當然的,我們採取的行動,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國家的友方。」
「是那件事啊!」號豪一臉驚訝。
「弦阻礙人家的情路。」號豪出聲調侃。
「真正的鐵國士兵呢?你們殺了他們嗎?」號豪輕描淡寫地吐出可怕的話。
「你們改變心意?」號豪問。
「我可是複眼隊長。」
「所以才提出決鬥?」
在場士兵的表情頓時變得柔和。「是啊,我們都是他選中的。」或許他們想起事情的開端,自己變成這樣的最初原委。
「冠人應該知道,那些是跟我們一起生活的庫帕士兵。」
以前曾聽聞,總是面無表情的複眼隊長,只有在心情好時會揚起左邊的眉毛。號豪也注意到這一點,以其他人類聽不見的音量低喃:「未免太難看出來了吧。」
「不,只是綁起來。不過,應該有幾個人受傷。」
「對於回到故國。我不能害他們或他們的家人陷入險境,堅持要回來。保住一命,已值得慶幸。我們繼續在那座村子種植糧食,如有需要,就潛進鐵國調度物資。」
「而且,你們還殺害冠人。」號豪苦笑。
「為什麼?」
「十年前,我遭冠人擊中眼睛,渾身是血地逃走。話雖如此,沒人發現我的屍體。那傢伙或許是害怕,總有一天我會回來。聽到你們的談話,我才曉得幼陽雖然遍體鱗傷,仍回到城裡,那傢伙自然會猜想我也可能回去。」
「聽好,我們害怕的是這種情形:假設我們表明身分,說『我們是庫帕的士兵,原本是這個城市的人』,便能與家人團聚吧。但躲在暗處的鐵國士兵偷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樣?那傢伙可能會捉住城裡的人,威脅『不乖乖就範,小心你們的親人沒命』。這樣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你們並未看到屍體的臉吧?冠人八成已處理掉。聽好,那些試圖爬牆而死的,並非鐵國的人。」
「印象中是鐵國的士兵試圖翻牆進來,卻被牆上的刺毒死。」
「嗯,沒錯,是幼陽被選為庫帕士兵的那年。其他還有兩人,我領著他們三人到荒野,打算一如往常,假裝帶他們去鐵國,讓他們逃往避難的村莊。但是,那傢伙也不是傻子。」
我望向士兵們。不知疲累還是自製,他們默默地、極力克制地佇立。這座城裡還有他們的家人與朋友嗎?經過十年以上,好不容易復返,卻無法表明身分,只能假裝成鐵國士兵。他們的心情如何?
「那屍體怎麼處理?」號豪問。
「是的。」
「不過?」

70

「但事實上,是鐵國士兵騎馬來追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