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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葫蘆案 第三節

第二章 葫蘆案

第三節

「別掛電話。你讓我想個五分鐘。」
「我明天就來看你。」家玉的眼睛里也噙著淚光。可她心裏十分清楚,她並不像徐景陽一樣高興,「出院后,你打算怎麼慶祝?」
「崩潰了嗎?」她嚴厲地質問端午。
在端午看來,正因為今天的犧牲者沒有任何價值,他們才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犧牲者。這句話有點不太好理解。
可過了不到兩分鐘,徐景陽就給出了他的答案:
「前天上午做了手術。肺葉的切片報告已經出來了。祝賀我吧!是良性的。良性的。我現在的感覺無異於重生。我們病房一共有七個新進來的病人,包括走廊里的兩個,只有我一個人是良性的,簡直是奇迹!」稍後,徐景陽壓低了聲音,又道,「同病房的病友們前天還跟我有說有笑,可現在他們全都不理我了。彷彿我得跟他們一樣,才會讓他們滿意。我能夠理解他們對我的敵視態度,畢竟,我成了他們當中唯一的幸運者。」
「爸爸呢?」她摸著兒子的頭,朝端午的書房裡看了一眼。
家玉在律師事務所樓下的seven-eleven買了一包方便麵、一根玉米、一隻茶雞蛋,外加兩包速溶咖啡。她接到了三個手機簡訊。她紅著臉,回復了其中的一個。她的辦公室在這幢大樓的六層,可電梯在六樓不停,她必須先上到七樓,然後再從樓梯間走下來。
「我知道了。要是沒別的事,我就……」
近來,她總是被憂鬱纏住。她被無端的憂慮折磨得坐卧不寧,端午反而誇她有進步。聽上去更像是挖苦。
「為什麼?」
若若十周歲生日那天,端午從花鳥市場買回來一個鐵架子。鐵架上端有一個鋁製的橫條(若若把它稱之為空中走廊),約有三公分寬,五十公分長。橫條的兩端各焊有一個鐵皮小碗,一隻碗裝松仁、瓜子或小米,另一隻則用來盛放清水。一條細細的金屬鏈縛住了它的爪子,另一端則固定在鐵架上。這樣,鸚鵡就可以在架子上安然散步了。
而在今天,犧牲者將註定要湮沒無聞。
「法院從立案到調查取證,再到開庭,時間會拖得很長。即便法院開了庭,無非也是調解協商。當然嘍,協商不成,法院也是會判的。可執行起來,又是另一個問題了。你是律師,應該明白其中的曲折。你是個急性子的人,在這麼一件小事上耗個一年半載,從成本上說毫無必要。」
家玉暫時還沒有心思整理屋子,她得先洗個澡。右邊的乳|頭被蹭掉了一塊皮,讓水一衝,沙沙地疼。儘管乳暈上的傷口並不怎麼明顯,給她帶來的感覺卻相當惡劣。與小陶離別的那兩三天,他們把除吃飯和短暫睡眠之外的所有時間都用來性|交,直到兩個人都對這種古老的遊戲感到膩味。最後,一種對未來不祥的憂懼,緊緊地攫住了她的心。她對自己的瘋狂感到不可理喻。
沒有身份。
「等等,你這個人,性子是蠻急的。」徐景陽笑道,「你怎九九藏書麼也不問問,我現在在那兒?」
放下電話,家玉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朦朧中,她聽見端午開門的聲音,聽見他和兒子小聲地說話,感覺到他來到床邊,靜靜地看了自己好一會兒,將她懷裡緊緊抱著的那本《碧奴》抽走,隨後,又在她身上蓋了一條毛巾被。
「腫瘤醫院。」徐景陽興奮地對她喊道,儘管聽上去聲音有點虛弱,「兩周前,我把老婆騙回了娘家,還寫了遺書,獨自一人殺進了腫瘤醫院。現在,我又從千軍萬馬之中殺了出來。有點不可思議!」
兒子剛想走,家玉又把他叫住了,他看見兒子的額頭上有一塊紫藥水的斑痕。
「這樣子,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直接去唐寧灣,找租房人協商,儘可能避免法律訴訟。」
說到這裏,平時一貫沉穩持重的徐景陽,忽然像個孩子似的,大聲地啜泣起來,讓家玉頗感意外。
奇怪,要在過去,每逢家玉出差回來,兒子要麼一下子撲到她身上,將頭埋在她的兩腿之間,要麼立刻去翻她的旅行包,看看母親又給自己帶回了什麼禮物。現在不會了,他已經懂得了害羞。當家玉試圖將他攬入懷中時,他竟然微微側了一下身,將背對著她。可家玉知道他仍然在無聲地笑。
「為什麼是花家舍?」
「瞎編吧。是不是佐助給啄的?」
家裡亂成了一鍋粥。滿地都是拖鞋,東一隻,西一隻。餐桌上堆滿了兒子玩具車的拼裝零件,吃了一半的發黑的香蕉,用過的方便麵的調味包。電視機和電腦都開著。金魚缸上的水草燈已經不亮了,缸壁上爬了一層褐色的水銹,裡邊的草早已枯爛。而那條她最喜歡的「黃色潛水艇」也不見了蹤影。她蹲在魚缸前看了半天,只找到了兩條瘦弱的「紅綠燈」。它們的遊動,遲緩而虛弱,但一息尚存。
這個字,也未用「故去」、「走了」一類的替代性詞彙,每當她提及孫子離去這一事實,她一概使用「犧牲」這個詞。比如說,我的孫子,我那寶貝疙瘩,已經犧牲了三個月零十七天了。而一絲不苟,凡事力求客觀嚴謹的徐景陽,對她的話照錄不誤。
「你額頭上的傷怎麼弄的?」
案卷中有一份徐景陽與當事人筆談記錄的列印稿。在這份列印稿上端的空白處,景陽留下了這個老太太詳細的家庭住址,她的錢姓鄰居家的電話號碼,一副草圖,簡明扼要地標出了村莊的位置和行車路線。圖旁還有一行小字:
合伙人耐心地聽完她的話,以他一貫的理性、審慎和細緻,慢條斯理地「嗯」了半天,一本正經地道:
在那個節骨眼兒上,冷靜的父親表現出了非凡的智慧。這也成了事後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當兒子帶著詢問、困惑、驚恐的目光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朝兒子飛快地眨了眨眼睛,並笑了一下。他的兒子果然聰明絕頂。在歹徒瘋狂地將刀捅向父親的時候,他準確地領會了父親的期望九-九-藏-書和意圖,並強作鎮定。他假裝不認識父親,從他身邊一走而過,從而逃過一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奶奶將孫子的死因歸咎於醫療事故,而將院方告上法庭,是荒謬而不近人情的,甚至多少有點恩將仇報。院方的憤怒完全可以理解。鑒於孩子的父親一年前慘遭殺戮,兇手至今沒有抓到,大夫們想盡了一切辦法來挽救孩子的生命。不僅免除了所有的醫藥費用,而且還在醫院的職工中發起了募捐。雖然捐到的錢並不多,可這在醫院的歷史上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老奶奶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和孫子相繼離去這一事實,抱有「這個世界上的人全部都死光了,我的孫子也不能死」這樣的頑固的信條。她缺乏必要的醫療常識,認為只要移植了骨髓,孩子就能康復。另外,她也需要——錢。
「當然得去一趟花家舍。」
盡量不要在村裡的「華強小吃店」吃飯,那裡的麵條中有一股怪味,有點像肥皂。
儘管她離開了近四個月,辦公桌上還是纖塵不染,十分整潔。桌子上的那盆茉莉花並未像她擔心的那樣枝枯葉敗,相反,黑亮的枝葉中綴滿了白色的繁密花苞,已經有隱隱的香氣逸出。在一大摞厚厚的列印材料上面,用訂書機壓著一張便箋,那是徐景陽給她留下的。他囑咐家玉,法律援助中心交辦的兩個案件,必須儘快處理。市裡有關部門已經催問過多次了。在等候電腦啟動的這段時間中,電水壺的水已經開了。她用泡方便麵后多餘的水,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隨後,她用餐巾紙小心翼翼地吸幹頭發上的雨水,一邊啃著玉米,一邊閱讀桌上的材料。
沒有追悼。
「你在哪兒?」
一天下午,父親像往常一樣去學校接兒子。妻子與他離婚後,一直沒有下落。他與九歲的兒子相依為命。他看見兒子背著書包,與小夥伴們說說笑笑地從學校的大門裡走了出來,同時也看到了正在向他逼近的巨大危險。
龐家玉轉過身來,看了看門口正望著她的垃圾清掃工。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假如此刻若若就在她身邊,她一定要將他摟得緊緊的。不管他如何掙扎,也不鬆開手。
而這個殺人事件,不過是整個案件的起因。
「去郵局了。他說一會兒就回來。」
「他怎麼老是忘了關音響?你去把它關上吧,吵死人了!」
丈夫之所以這樣悲觀,其實完全是因為他拒絕跟隨這個時代一同前進;為自己的掉隊和落伍辯護;為了打擊她那點可憐的自信。他哪裡知道,為了維護這點自信,為了讓自己活得多少有點尊嚴,自己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
龐家玉拎著沉重的皮箱,回到了家中。若若手裡托著那隻虎皮鸚鵡,來給她開門。兒子望著她笑,既吃驚又害羞。他的眼中有一種晶瑩剔透的、鑽石般的亮光。他長得一點都不像端午。
形形色|色的個人,因為形形色|色的原因而不明不白地死去。不read.99csw.com幸的是,他們都死在歷史之外,屬於某個偶發性|事件的一個後果。甚至沒有人要求他們作出犧牲。他們是自動地成為了犧牲品。究其原因,無非是行為不當,或運氣不好。
「聽我老公說,占我房子的那個女人,似乎很難打交道,她還威脅說,如果我們再去干擾她正常的生活,她會立刻報警。」
家玉不由得想起她與端午的一次爭論。
「我明白了,多謝。掛了啊……」
那個倖存者,那個僥倖逃過一劫的孩子,也沒有能夠活多久。兩個月前,他因為白血病,死在了鶴浦第一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臨死前,他的手裡緊緊地抱著他父親留下的一件舊襯衫。在場所有的大夫和護士都失聲痛哭。而他的奶奶則發了瘋般在地上亂滾。
一個禿頭的中年男子突然從一片樹蔭里閃了出來,同時從懷裡拔出了刀。他意識到自己一定會死。甚至準備接受它。唯一的問題在於,死亡的地點和時機有點不合適。因為兒子,他的命|根|子,正有說有笑地走出學校的大門。既然這個人當著那麼多家長的面公然亮出刀來,說明他並不在乎這件事的後果。本來,歹徒要從十分擁擠的人群中走到他面前並不容易,可家長們不約而同地決定予以配合。他們紛紛閃避,讓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通道。兩個人都在向他走近。一個是化身為禿頭的死神,一個是他生命中僅有的慰藉——兒子。
早上七點零二分,由北京開往杭州的夕發朝至和諧號列車,正點停靠鶴浦車站。今天是星期六。她沒有讓端午來接她。外面下著小雨,雷聲在很遠的山谷里炸響,隨後就是一連串沉悶的回聲。空氣中有一股可疑的怪味道,類似於蘋果軟化后發出的酸甜味。她的雨傘還在皮箱里。家玉實在不願意在擁擠的人流中打開旅行箱,就只好冒著雨出了車站的檢票口。
景陽是一個理想的合伙人。周到,細緻,溫文爾雅,而且充滿理性。在這份長達十多頁的談話記錄中,那個痛失兒孫的老太太大概是不願意提到「死」
「你至少應該讀一讀,再發表意見……」
沒有緬懷。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當她在閱讀這份案卷,想到那個手裡攥著父親的襯衫而死去的孩子時,她的胸部一直在隱隱作痛。她流下了眼淚,不光是為那孩子。她覺得端午當初的那些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當然,她也本能地想到了自己的未來。有點不寒而慄。
「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丈夫把那首剛剛完成的《犧牲》給家玉看。可家玉只是匆匆地掃了一眼,就把它扔在了一邊。無聊。她說。端午老羞成怒地叫道:
這隻虎皮鸚鵡,是她有一次去西藏的途中,在經過一個名叫「蓮禺」的藏族小村落時,從一個喇嘛的手裡要回來的。不過,她很快就後悔了。自從這隻鸚鵡來到了家中,每當家玉逼迫兒子回答「你最愛誰」這樣無聊的問題時,在兒子的read•99csw•com答案中,她只能屈居第二位。若若還給這隻鸚鵡取了一個日本名字。佐助。事實上,鸚鵡這類動物,並不像她當初想象的那樣溫順。它常常在半夜裡發出怪叫,聽上去也不怎麼悅耳。若若的衣服沒有一件是完好的,不是被它啄出了一個個圓洞,就是毛衣的袖口散了線。家中到處是它的糞便。
沒有目的和意義。
第一個案件沒有多少意思。大抵是農村鰥居老人的贍養糾紛。那個老頭已年近八旬,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可無人願意照料他。這一類的事情在鶴浦一帶司空見慣,對律師的能力和智商構不成任何挑戰。總體上說,既繁瑣又乏味。本案的特殊性,倒不在於老人家兒女眾多而又得不到贍養,甚至也不在於所有的子女都宣稱自己「一貧如洗,病魔纏身。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他們甚至威脅要把老人關進精神病院,或者,用板磚直接拍死他——關鍵是這個老人脾氣火爆,尤其喜歡上訪。他已經去過一次北京。為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混跡于東交民巷告狀者的隊伍,就連那些來自全國各地「苦大仇深」的同伴也看不起他。那些人罵他純粹是吃飽了撐的,瞎起鬨。幾個好心人則勸他說,這種事情,在當地一紙訴狀就可以解決,沒有必要到北京來鬧事。最後,鶴浦駐京辦的人找到了他。他們請他到和平門的全聚德烤鴨店吃了飯,又陪他遊覽了長城,還給他買了一張返程卧鋪票。他穿著那件「不到長城非好漢」的T恤,神抖抖地回來了。
她很不喜歡「必須的」這個流行語,進而討厭所有的東北人。
在等候頭髮晾乾的那段間歇,龐家玉歪在床上,手裡拿著一本蘇童的《碧奴》,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她撥通了徐景陽的電話,將唐寧灣房子被占的事,從頭至尾跟他講了一遍,然後問他:
那時,他剛剛寫完一首長詩,題目就叫作《犧牲》。那段時間,端午簡直被「犧牲」這個詞迷住了。按照端午的看法,每個時代都有難以統計的犧牲者。正是「犧牲」這個詞的出現,使得我們司空見慣的死亡的實際含義,發生了某些變化和升華。它所強調的恰恰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它所指向的目標和意義。端午舉例說,在遠古時代的宗教和巫術活動中,被送上祭壇的犧牲者,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都是肅穆而神秘的儀式的一部分,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這些犧牲者在不同的時代之所以會被挑中,據說是因為他們的純潔無瑕,比較適合神靈的胃口。他們被當作禮物送出去,換來的是風調雨順,陰陽諧和,四時吉祥。犧牲,本身就是歷史的一部分,或者說,是文明的一部分。即便是在革命時代,為了達成某個或具體或虛幻的目標,一茬一茬的犧牲者長眠于地下,化跡于無形,但他們的名字因被寫入勝利者的歷史而留了下來。即便是那些無名的犧牲者,也得到了恰當的處理。他們往往被吸納於一個概念性九九藏書的符號(比如烈士和紀念碑)中,而得到緬懷和紀念,從而象徵性地融入到歷史之中。
五十米之外的計程車站,剛下車的乘客排起了長隊。因為下雨的緣故,家玉還是就近上了一輛黑車。這讓她多少有點自責:自己作為一名法律工作者的社會道德,還不足以讓她多走五十米。儘管她很想在第一時間見到兒子,可她還是決定順路先去一下律師事務所。一周之前,她合伙人之一的徐景陽跟她通過電話。有兩份亟待處理的急件就擱在她的辦公桌上,她得儘快把材料取走。景陽的左肺葉有點問題,情況不樂觀,要入院開刀。手頭的事務只能由家玉代勞了。
兒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手裡的那隻鸚鵡,抖了抖身上銅銹般綠色的羽毛,警覺而充滿敵意地望著家玉。
「這是一個葫蘆案。她這樣說,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從理論上講,她也是無辜的。她手裡握有與頤居公司的正式租賃合同。對不對?你也可以去一下工商局,那裡應該留有頤居公司的註冊號、地址和電話。頤居是一所連鎖公司,是不可能消失的。當然,你也可以要求工商局直接出面處理。」
用端午的話來說,就像水面上的氣泡,風輕輕地一吹,它「啵」的一聲就破了。有時甚至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們的犧牲強化了倖存者的運氣。他們的倒霉和痛苦成了偷生者的談資。而犧牲者只有恥辱。
「沒有。」她自己作出了回答。
實際上,家玉完全不同意丈夫的看法。她認為端午成天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思考著這些陰暗的問題,對健康沒有什麼益處。而且,丈夫對社會的觀感過於負面和消極。好像中國隨時都會崩潰。
「哎哎哎,叫什麼叫?別總說這些沒用的事好不好?你難道就沒有發現,馬桶的下水有些不暢?打個電話叫人來修一修,我要去做頭髮。」
「只能是花家舍。嘿嘿。必須的。」
「等一等。」徐景陽在電話的那頭又叫住了她,「遇到這種事,千萬不能著急啊!你務必從思想上告誡自己,把它看成是一個Game。Game,你懂嗎?在今天的這個社會,凡事都得有一個Game心態,跟它不能較真的。別老想著自己冤,比你冤的人多了去了。大不了你也只是損失幾個房租罷了。俗話說,事緩則圓,總會解決的。」
沒有紀念。
「踢球時不小心蹭的。」
為了儘快讓自己從這種惡劣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她給遠在石家莊的小陶打了個電話。從他們在車站告別到現在,他已經給她發了十幾條簡訊了。而她每次看到小陶的簡訊,都會像少女那樣暈頭轉向。兩頰發熱,心臟怦怦直跳。他完全配得上「毒藥」這個稱號。
相比之下,第二個案件則要複雜和離奇得多。龐家玉為了儘可能詳盡地弄清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在閱讀案卷材料的同時,也通過Google,在互聯網的網頁上搜索相關的新聞報道。這件事發生於一年前。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