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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與霧 第三節

第四章 夜與霧

第三節

「你拿過來,我看一下。」
吉士老練地站起身來,一聲不響地走到那些女孩跟前,一個一個依次看過去,不時地吸一吸鼻子,似乎在不經意間,就從中拽出兩個女孩來。
吉士說,過去要從竇庄去花家舍,只有坐船。這條長堤,是模仿杭州西湖的蘇堤修建的。雖說也弄出了一些諸如「柳浪聞鶯」、「斷橋殘雪」一類的人工汀洲,但長堤兩邊的柳、桃相間的景觀格局,卻是頤和園湖心大堤的翻版。桃花在雨中褪色。水邊種著密密的菖蒲。樹下是蔭綠的青草。飄浮的柳絲中,隱隱約約地現出一帶遠山,以及山頂最高處的佛塔。不時可以看見幾條漁船在風波中顛簸,偶爾也可以看見飛馳而過的拖著雪白的水線的快艇。湖水在風中湧向堤面,濺起碎碎的浪花。
出於禮貌,他摟了一下那女孩的胳膊。她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本能地夾緊了雙腿,柔眉順眼地望著他。
「哎,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兩個小姑娘,幹嗎笑得那麼凶?」
端午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心臟怦怦狂跳,立刻就有點倒不上氣來。這些女孩,一律綰著高高的髮髻,藏藍色的制服和裙子,黑色的絲|襪,脖子上都系著一條紅白相間的條紋絲巾。乍一看,有點像正在值機的空姐。大面積的美女從天而降,堆花疊錦,反而有點讓人膽寒。
陰雲密布的夜空,依舊有光明
大概是由於下雨的緣故,長堤上看不到什麼汽車和行人。只是在一個堆放著黃色遊艇的碼頭附近,端午看到過兩個打著雨傘的僧人。越過右側的湖面,端午可以看見一大片被高聳的網狀物圍起的高地,好像有人在一望無際的麥地中張網捕鳥。到了近處一看,原來是一家高爾夫球練習場。
她讓他從這些女孩中挑一個。
其餘的,都鬱郁不歡地散了。
很快,她脫掉了腿上的網狀絲|襪,怯生生地提醒端午,讓他去衛生間洗澡。
然而,春天的田疇總歸不會真正荒蕪。資本像颶風一樣,刮遍了仲春的江南,給頹敗穿上了繁華或時尚的外衣,儘管總是有點不太合身,有點虛張聲勢。你終歸可以看到高等級的六車道馬路、奢侈而誇張的綠化帶;終歸可以看到一輛接著一輛開過的豪華婚車——反光鏡上綁著紅氣球,閃著雙燈,奔向想象中的幸福;終歸能看到沿途巨大的房地產廣告牌,以及它所擔保的「夢幻人生。」
當然,端午也問了她一些純屬「技術性」的問題。比如——
吉士搖下車窗玻璃,招呼她們上車。她們是鶴浦師範學院的研究生,被吉士臨時抓來做會務。兩個女孩都有點靦腆,上了車,誰都不肯說話。汽車在「咯噔咯噔」的在水泥路上往前開,一邊臨著深澗,一邊則是爬滿厚絨般苔蘚的山壁。
那個手拿對講機的女子,來到端午的跟前,趴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端午立刻就不好意思起來。見他多少有些忸怩作態,那女孩就捂著嘴笑。
說到不堪的地方,女孩就裝出生氣的樣子,罵他下流。
他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打起盹兒九_九_藏_書來。在那兒一直呆到凌晨三點。
到了大堂里,她們又忙著去前台辦理入住手續。端午和吉士坐在沙發上抽煙。吉士皺起了眉頭。他剛剛收到一條簡訊,唐曉渡明天來不了了。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有一個爬滿金銀花的坡地。地燈已經亮了,把坡地上的青草襯得綠瑩瑩的。不一會兒,長得稍胖的那個女孩,過來取他們的身份證,笑起來的時候,眼神既疑惑又矜持。
他把煙蒂在香蕉皮上按滅,對端午道:「既然你這麼客氣,那我就先挑了?」
「可我不太想去。有點累。」
「那你們現在用什麼?」
進門后,是一個天井。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太湖石,竅透寒璧,碎影滿地。石山旁有兩口太平缸,一叢燕竹。天井的後面,似乎是一間寬敞的廳堂,被太湖石擋住了,黑黢黢的。這個院子一看就是新修的,可依然透出些許樸拙的古意。
兩個女孩搶著幫他們拿行李。
儘管端午刻意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而且極力顯出莊重而嚴肅的樣子,可他們接下來的談話,既不莊重,也一點都不嚴肅。
奇怪的是,他幾乎看不到一個村莊。
吉士也笑了起來,臉上有點不太自在。
女孩離開后,吉士續上一根煙,靠在圈椅上,向左右兩邊轉了轉脖子,把臉湊過來,在端午的耳邊悄聲地說了句什麼。兩個人都縱聲大笑起來。
「什麼叫冰火兩重天?」端午有的是好奇心。
「印好了,就在會務組。」其中一個女孩道,「我一會兒就給您送來,老師住哪個房間?」
「我現在知道,你老兄為什麼常常要到花家舍來了。」端午對吉士道,「這個地方果然是另一番世界,果然是名下無虛。」
端午聞到她嘴裏有一股不潔的氣味,有點像雞糞。他心裏藏著的那點嫌惡之感,很快就變成了慶幸。他終於有理由什麼都不做。他什麼都可以容忍,就是不能容忍口臭。
當我發現自己處於煩惱之中
端午痛快地洗了個澡,然後接通筆記本電腦,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收發郵件,或瀏覽當天的新聞。直到吉士來敲門,叫他去餐廳吃飯。
他的房間在二樓的頂頭。朝北。沒有門牌號。房門上鑲著一塊雕著喜鵲登門圖案的石雕,石雕上方是一塊銅牌,上寫「喜鵲營」三個字。端午看了看隔壁的房間,分別是「畫眉營」和「鷺鷺營」。這裏的客房,大概都是用鳥類來命名的,倒是有些別緻。客房的裝飾也十分考究,設施豪奢。衛生間異常寬大,光是淋浴設備,居然就有兩套。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房子似乎剛剛裝修過,房間里有一股刺鼻的化學油漆的味道。
這個世界上所有心靈破碎的人
端午接著又問她,從事這個職業,除了經濟方面的原因——比如養家糊口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比方說,純粹身體方面的原因?女人是不是也會像男人那樣縱情聲色,喜歡不同類型的男人進入她們的身體?如果是,會不會上癮?換言之,女人的好九*九*藏*書色,是不是出於某種他還不太了解的隱秘天性……
路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地剜著他的心。端午和那個來自慕尼黑的朋友,裝出從那兒路過的樣子,做賊似的逃離了紅燈區。
「沒那麼嚴重。」
吉士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帶感應鈕的長條形有機玻璃,正反兩面看了看,遞給他。端午見上面赫然寫著「鴝鵒」二字,就笑了起來。
「句谷營,就在會務組隔壁。」
在春天的田野中,一閃而過的,是一兩幢孤零零的房屋。如果不是路邊骯髒的店鋪,就是正待拆除的村莊的殘餘——屋頂塌陷,山牆尖聳,椽子外露,默默地在雨中靜伏著。他知道,鄉村正在消失。據說,農民們不僅不反對拆遷,反而急不可待,翹首以盼。但不管怎麼說,鄉村正在大規模地消失。
最近二十多年來,無論是在鶴浦還是在別的地方,不論是酒店、茶室還是夜總會,所有的房間都有這種令人窒息的味道。久而久之,端午這個習慣於自我幽閉的人,不免產生了這樣一個幻覺:鶴浦人在最近幾十年的時間內,只是樂此不疲地做著同一件事:造房子,裝修房子,拆房子,然後,又是造房子,裝修房子……
他們在花廳里坐定,吃了幾片炸龍蝦,就見一個手拿對講機的女子,款款地走進門來。她的身後,跟著十幾個身穿制服的女孩,在花廳前站成了一排。
「跳跳糖。」女孩道,「你吃過跳跳糖嗎?」
吉士一路上都在聽Beatles。
她是江西婺源人。說起第一次被人強|暴的枝節,聽上去更像是炫耀。她又說,其實她在花家舍,也有「正當的」職業。端午已經沒有了打聽的興緻。為了打發剩下的無聊時間,她教端午玩一種搖骰子的遊戲。一開始,端午還裝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可後來實在是厭煩了,再次向她重申了一遍「錢一分都不會少」,就讓她自行離開了。
「操,這臉可丟大了。就像被她們扒去了褲子一樣。」
風前梅朵始敷榮
端午飛快地朝面前的那兩個女孩覷了一眼。兩個女孩子都很迷人,一個稍胖,一個略瘦。一個大大方方,落拓不羈,皮膚白得發青,透出一股俊朗;另一個則面帶羞澀,看上去甚至還有幾分幽怨之色。儘管是偷偷的一瞥,端午還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個較胖的女孩,可嘴上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心頭盪過一波一波的漣漪,出了一身熱汗。
汽車在一處祥雲牌樓前停了下來。兩個女孩,一個稍胖,一個略瘦,擠在同一把傘下,正站在牌樓前的石獅子旁,向他們揮手。
「嗨!就是八哥。」
讓它去
隨後,他引用了歌德在《浮士德》中的那一名言,慫恿他「對人類社會的一切,都要細加參詳」。
越野車在竇庄附近,馳下一條狹窄的田間公路。兩邊都是大片大片的麥地。遠處是正在盛開的油菜花地。它們像補丁一樣,一小塊一小塊地晾在翠綠的坡地上,黃澄澄的,水煙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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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上上下下,走了無數級台階后,拐入一條幽僻的短巷。巷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木門前,亮著浮暗的燈,照出花針般紛亂的雨絲。門裡有兩個身穿旗袍的女子,躬身而立,朝他們嫣然一笑。
讓它去
「拿鑰匙牌做什麼?」
讓它去
她站在我面前
「沒有啊。」
「傍晚的時候,我剛洗過。」端午說。
穿過天井,就是一個臨水而建的花廳。池塘不大,卻花木扶疏,石隙生蘭。圍廊數折,疊石夾徑,廊外梅、棠、桃、柳之屬,籠著一片淡淡的雨煙。門前的一副篆書的楹聯,白板黑字。
雨下大了。前擋風玻璃的雨刷「嘎嘎」地刮動,剪開一片煙波浩面的湖面。其實,端午很早就已經看到了那片茫蒼蒼的湖面了,但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之後,越野車才抵達湖上的那條長堤。
吉士和端午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吉士並不答話,只是嘿嘿地乾笑。過了好半天,又再度轉過臉來,對端午笑道:「對我來說,花家舍的妙處本不在此,你懂的!」
「這算什麼!到底還是沒有進去,是不是?可話說回來,我對西裝雞沒什麼興趣。」吉士笑道,「正好,我帶你去破了這個戒。你不要有什麼顧慮。就當我是靡菲斯特好了。」
「是啊。」
歌詞和節奏都適合他的心境。他覺得列儂的這首歌,就是為自己寫的。為自己,為此刻。有人將約翰·列儂與馬克思和孔子相提並論,他覺得還是有點道理的。他的心裏湧現出一股久倦人世的哀傷或喜悅,既陳舊,又新鮮。
那年他第一次出國,在柏林。一個僑居在慕尼黑的小說家,為他做嚮導,帶他紅燈區去長長見識。他們去得稍微早了一點。在一個陰暗的門洞前,他的那些同行——幾個從國內來的詩人,蔫頭巴腦地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焦急地等待著妓院開門。不時有德國人從他們身邊經過,不約而同地用迷惑的眼神,打量著這幾個急性子的中國人。他們去得也太早了。
端午猶豫了半天,在最後一刻,還是拒絕了。
吉士就決定帶他去一個安靜的地方。
花家舍的燈亮了。那片明麗的燈火,飄浮在一個山坳里,帶著雨後的濕氣,閃爍不定。遠遠看過去,整個村莊宛如一個玲瓏剔透的珠簾寨。燈光襯出了遠處一段山巒深灰色的剪影。在毛毛細雨中,他們已經走到了七孔石橋的正中央。
他怎麼也丟不開剛剛離去的那個女孩。她那充滿暗示、富有挑逗性的眼神,她那豐|滿而淫|盪的嘴唇,剎那之間,使得面前的這個姑娘無端地貶值。
端午問她,既然長得這麼漂亮,為何不去找一份正當的職業?女孩笑了笑,低聲反駁說,她並不覺得自己正在從事的職業有什麼不正當的。
「那不一樣。」女孩勉強地笑了笑,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九九藏書:「我來幫你洗。」
「你閉關修鍊的時間太長了。」吉士頗有些自得,望著他笑,「冷不防睜開眼,外面的世界,早已江山易幟。」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中,端午都有點茫然若失。就像二十年前,招隱寺那個陽光熾烈的午後,分厘不爽地回來了。
兩個人來到了餐廳。吉士隨便點了幾個菜,對端午道:「不要一下吃得太多。呆會兒,我帶你到酒吧街去轉轉,少不得還要喝。」
端午出乖露醜地說了一句:「這,叫我怎麼好意思?」
出發的時候,天還下著小雨。徐吉士開著一輛豐田越野,據說這是他們報社最好的車。由於中午喝了太多的酒,一路上端午都在沉睡。他的頭痛得像要裂開似的,偶爾睜開朦朧的醉眼,張望一下車窗外的山野風光,也無非是灰濛濛的天空、空曠的田地、浮滿綠藻的池塘和一段段紅色的圍牆。圍牆上預防艾滋病的宣傳標語隨時可見。紅色磚牆的牆根下,偶爾可以見到一堆一堆的垃圾。
「什麼感覺?」
它照耀我抵達明天
為我指引方向
端午膩歪了半天,十分狼狽,只是一個勁兒地嘿嘿地傻笑。連他自己都覺得面目猥瑣,令人生厭。最後,還得吉士出來替他解圍。
剛下過雨,山道上青石板的路面有點濕滑。喝了點酒,他的雙腳彷彿踩在一團鬆軟的棉花上。夜已經很深了,他能聽見山谷中奔騰而下的溪水聲,聽到花蔭間布谷鳥的鳴叫。都有點不太真切。
吉士有點等不及了。
「有點眼暈,是不是?」等到屋裡只剩下他們四個人的時候,吉士對端午道。
端午又試著給家玉打了個電話。
「他們都是你的粉絲。」吉士介紹道。
那兩個女孩子仍在大堂里忙碌著。她們和幾個男生一起,在布置第二天會議簽到用的長桌,準備裝有禮品和會議資料的文件袋,以及,打算掛賓館門外的歡迎橫幅。吉士朝她們招了招手,兩個女孩趕緊放下手裡的事,忙不迭地朝他跑過來。吉士詳細地詢問了會議室的準備情況——話筒、桌簽、水果、茶歇用的咖啡和點心。最後又問,會議的日程表和代表名單有沒有印出來。
端午略一沉思,就對吉士道:「我也在琢磨這件事。有點怪。這樣,你把房間的鑰匙牌拿來我看看。」
端午想了想,道:「彷彿一個晚上,就要把一生的好運氣都揮霍殆盡。」
「豈止是眼暈!」端午老老實實地承認道,「真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聽他這麼說,女孩的眼神有點吃驚。她不置可否地沖端午笑了笑。
「累了就更要去。」吉士笑道,「你也放鬆一下。這一次,我說了算。反正你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他怎麼都提不起精神來。
兩個女孩都轉過身來朝這邊看。
瑪麗媽媽來到我身邊,為我指引方向
服務員點完菜剛走,吉士又想起一件什麼事來。
讓它去
他們輕聲地聊著什麼,那兩個女孩已經忙著https://read•99csw.com為他們端茶倒酒了。
他們先是去酒吧街喝酒。威士忌。生啤。然後是調得像止咳糖漿一樣難喝的雞尾酒。正如吉士所預言的那樣,喝著喝著,他的心也開始一點一點地融入了浮靡的夜色,同時暗暗下了一個決心:假如吉士執意要帶他去「那種地方」,倒也不妨去去。
當我身處黑暗的時間
很快,在一個空蕩蕩的停車場附近,越野車馳上了一座七孔石橋。端午也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座小島。儘管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可還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稔之感。據說,這是花家舍最好的賓館。整個建築呈工字形,青磚牆面的三層小樓,屋頂上鋪著亮藍亮藍的瓦。竹木掩翼,草地蔥鬱。照例是精緻的假山。照例是魚群攢動的噴水池。汽車經由竹林中的一條小路,拐了一個彎,到了大門的台階下。
「去過。」端午老老實實地回答。
都會看到她充滿智慧的答案
「老兄,你把『鴝鵒』兩個字讀錯了。不讀句谷。也難怪,鴝鵒這兩個字,倒是不常用。不過,你沒讀過《聊齋志異》嗎?」
「他媽的!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這個鴝鵒,到底是種什麼鳥?」
即使他們將要分離,仍然有機會看到一個答案
隨後,他一把拽過那個胖女孩,攬著她的腰,去了隔壁的房間。
端午見女孩給他的杯中斟滿了酒,端起來就要喝,吉士趕忙攔住了他,「先別顧喝酒,事情還沒算完。這兩個女孩都是新來的,我以前沒碰過。你從中挑一個留下。剩下的一個,我帶走。」
「你指的是色情場所?」
吉士聽她這麼說,心裏正在犯嘀咕,吉士所說的這個「句谷」,是一種什麼樣子的鳥,忽聽得那女孩「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另一個女孩看上去稍微懂事一點,本來打算忍住笑,可到底也沒忍住,笑聲反而更加不可收拾。兩個人都笑得轉過身去,彎下了腰。
當然,還是關機。
「你是從電影里看來的吧?」女孩道,「火指的是酒精。冰呢,當然就是冰塊了。都是舌頭上的功夫。唉,老掉牙的玩意,現在早就不時興了!也很少用冰塊。」
「那倒也不是。談不上閉關。我不過是打了個盹兒。」
女孩們就全笑了。
這個酒吧街,與別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更為精緻、整潔一些罷了。除了小酒店和咖啡館之外,也有出售木雕、版畫、銀器、掛飾的小店鋪。還有幾處水果攤,幾家已經打烊的花店。他們一連換過三家酒吧,端午都嫌吵。
「你從來就沒去過那種場合?不會吧?」吉士低聲問他。
「那我怎麼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那種感覺的,不如我們現在就,試試?」
風在他們眼前橫著吹,驅趕著鳳凰山頂大塊大塊的黑雲。即便在雨後的暗夜中,端午仍能看見湖水搖蕩,暗波涌動。清冽的空氣,夾雜著山野里的松脂香。
讓它去
他皺了皺眉,興味索然地對她說:「不用了,我們聊會兒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