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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泄密的心

第十章 泄密的心

在坐著的地方,他能聞到薄煎餅的香味,他想象得出她在樓下做煎餅。她很可能系著一條白色圍裙,穿了件絲質睡衣;或者只穿著圍裙,別的什麼都沒穿。那可真讓人興奮。也許他們可以再做一次愛,不是在廚房的餐桌上。無論在電影里多麼有情|色味道,在廚房的餐桌上做|愛還是不舒服。也許在沙發上,也許再上樓。她的床墊很軟,她的床單的紗線支數肯定有幾千。
「我說不好,」副警長戴夫說,「我喜歡那種憑空想象。」
「這是部經典。」A.J.說。
「對不起,我說話太多了。我是緊張了,我想。」
「在好市多買的。」蘭比亞斯說。
蘭比亞斯輕輕吹了聲口哨。
「她一直特別早熟。」伊斯梅說。
「叛徒。」蘭比亞斯大聲說。
「能給人做東西吃挺好的。你在上面待了挺久啊。」她說著給他倒了一杯鮮榨橙汁。她的圍裙是青綠色,她穿著黑色健身衣。
「蘭比亞斯?」她問,「他?」
「咬指甲,」兇殺組的凱西說,「頭髮亂,嘴巴大。」
我們當時不知道會有什麼遭遇,那還用說嗎?
「嗯,我是在提醒你。我有可能是本封面漂亮但不好看的書。」
伊斯梅走向A.J.。她把一張紙放在櫃檯上。「我終於選好了哪齣戲劇,」她說,「我大概需要五十本左右《我們的小鎮》。」
消防員羅西哈哈大笑。「這是對女性執法人員的憑空想象,就是這樣。」
瑪雅,也許你不知道在阿米莉婭之前,我還有過一位妻子,在我成為一個賣書的人之前,我還有過別的職業。我娶過一個名叫妮可·埃文斯的女孩,我很愛她。她死於一場車禍,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很大一部分也死了,很可能直到我遇見你。
「你想念你丈夫嗎?」蘭比亞斯說。
「副警長,」蘭比亞斯說,「最多只能拿三塊,否則就不夠大家吃了。」
「說得好,」蘭比亞斯說,「還有誰?」
「那你讀些什麼?」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她和蘭比亞斯在科拉松餐館吃飯。她點了一份海陸大餐和金湯力。不需要表現出女人味,因為她懷疑不會有第二次約會。
伊斯梅點點頭。
「你是長得特別漂亮的女人。」蘭比亞斯說。
這時,風鈴響了,伊斯梅進了書店。那群人繼續討論那本書,可是蘭比亞斯不由自主地盯著她。她穿了一條白色的夏裙,拖地九*九*藏*書長裙突出了她纖細的腰身。她的紅色頭髮又長長了,使她臉部的線條柔和了。他想起前妻曾在前面窗戶那裡種過的蘭花。
她把毛巾放到床上后離開了卧室。蘭比亞斯不慌不忙地收拾自己。他打開她的床頭櫃抽屜,翻了一下她的東西。她有幾種看上去價格不菲的化妝品,聞著就像她身上的味道。他抹了一些在自己手上。他打開她的衣櫥。她的衣服很小。有絲質裙子、熨好的棉布上衣、羊毛緊身裙和像紙一樣薄的開司米開襟羊毛衫。全都是顏色偏明亮的米色和灰白色,她的衣服收拾得乾乾淨淨。他看著衣櫥里最上面的一格,她的鞋子放在原裝盒子里整整齊齊地擺著。在其中一摞鞋子上面,他注意到有個很小的粉紅色兒童背囊。
「你指的是誰?」
第二天早上她先醒。「我去給你做早餐。」她說。他迷迷糊糊地點頭,然後她吻了一下他剃過的頭。
「你喜歡嗎?」
「這話開始聽著很勢利。」
伊斯梅把一張薄煎餅翻了個面,然後把另一張也翻了個面。「誰知道人們做事情都是怎麼想的?」
「我的第一次婚姻。妻子漂亮,但是刻薄。」
「劇本,偶爾讀一點詩。然後是我每年都教的書:《德伯家的苔絲》《約翰尼上戰場》《永別了,武器》《為歐文·米尼祈禱》,有些學年讀《呼嘯山莊》《織工馬南》《他們眼望上蒼》或者《我的秘密城堡》。這些書就像老朋友。
「這話可出自一個不讀封面醜陋的圖書的人之口。」
「讀過,一本,第一本。」
他嘆息了一聲。「我知道幾例這種情況。」
「我。長相還過得去那點是我開玩笑。我知道準確說來,我並不是特別搶手。」
「好吧。」蘭比亞斯說。
「那麼,」伊斯梅說,「你不當警察的時候幹嗎?」
副警長把一塊小蛋奶火腿蛋糕放回碟子上。「嗯,好吧,那把小提琴到底怎麼了?我漏讀了什麼嗎?一把無比珍貴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不可能真的憑空消失。」
「當然,它就是重點。」副警長戴夫說。
「是啊,我一直對她有點意思,從高中就開始了。倒不是說她有多注意過我。我想我們都只會越來越老,所以我現在應該把握機會。」
蘭比亞斯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但是跟糟糕的警方工作相比,我更討厭的是一切都解決得太快,」兇殺組的凱西接著說,「就算是迪弗也九*九*藏*書是如此。事情是需要時間才能琢磨出來的。有時是好幾年。你得帶著一個案子生活好長一段時間。」
「都有一點。」蘭比亞斯回答道。
「他們要都是迪弗該多好。」蘭比亞斯說。
他下樓,坐到她的餐桌前,那是張圓餐桌,鋪著他見過的最白的桌布。「聞著真香。」他說。
「還有不管瑪雅讀什麼,我也讀。我喜歡跟他們討論那些書。他們是讀書人,你知道。我還為別的警察主持一個讀書小組。也許你看到過『警長精選』的指示牌?」
「我知道。」
「對了,小蛋奶火腿蛋糕很好吃。」
她說:「開書店。」
那本書被毀壞了。
「按照我的經驗,你要是知道的話,一本書會更讓人滿意,」A.J.說,「不過我自己並不介意含糊一點。」
「不過我選擇新書只是自己看的話,我最喜歡的角色是這樣的,遙遠地方的一個女人,在印度,或者曼谷。有時,她離開自己的丈夫。有時她從未嫁人,因為她睿智地知道婚姻生活不會適合她。我喜歡看到她有好幾個情人,喜歡看到她戴著帽子不讓陽光曬到她白皙的皮膚,喜歡她去旅行和冒險,喜歡看到對於旅館、貼著標籤的行李箱、食物、衣服和珠寶的描寫。有點浪漫因素,但又不過分。故事背景是在過去,沒有手機,沒有社交網路,根本沒有互聯網。理想的背景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或者四十年代。也許當時正在打仗,但那只是背景。沒有流血,有點性|愛,但並不過於繪形繪色。沒有孩子,我覺得孩子經常會破壞一個故事。」
「說得好,凱西。」
「哦,對,伊斯梅。」A.J.猶豫了一下,「伊斯梅?真的?她?」
「我知道,」她說,「一個地方如果沒有一家書店,就算不上個地方了。」
這樣說來你跟丹尼爾過得挺好嘛,A.J.想,但是沒有說。
「不是阿米莉婭。我是說你的前妻姐,伊斯梅。」
「呸。」消防員羅西說。她做了個大拇指朝下的手勢,「呸,呸。」
「還沒讀過。」伊斯梅說。
「絕對不是。」
更別提,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人。無論如何,這全都跟蘭比亞斯無關。他把那本書放回背囊,拉好拉鏈,然後把背囊放回原來的地方。
「我總是納悶瑪雅的媽媽為什麼選了艾麗絲島。」
「一個故事最讓人感覺不舒服的是結尾鬆散。」副警長道格·李普曼一邊說,一邊從蘭比亞斯準備的開胃食品中挑了四塊小蛋奶火腿蛋糕。主持了多年「警長精選讀書會」之後,蘭比亞斯知道最重要的,甚至比手頭的書還要九九藏書重要的,是食品和飲品。
「也許作者是想說明那把小提琴並非重點?」蘭比亞斯說。
「我普普通通。」她說。
封面有一道道蠟筆畫過的痕迹。
「你讀什麼書?」伊斯梅問。
「嗨,」蘭比亞斯說,「你有沒有剛好讀過瑪雅參加比賽的短篇小說?我還以為這孩子十拿九穩會得第一名呢。」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兇殺組的凱西說,「我最討厭警方毛糙的工作。例如,要是沒有人戴手套,我就會叫:閉嘴,你在破壞犯罪現場。」
「你真可愛,但是你應該看看我以前的樣子,」她說,「你肯定看到了傷疤。」
「嗯,信不信由你,」他靦腆地說,「我讀很多書。也許你會覺得那沒什麼。我知道你教英語。」
「不,你這本書上架已經有好幾年了,我讀過情節摘要和封底引用的話。一位關心人的老師,教母,正直優秀的社區成員,妹夫及其女兒的照顧者。婚姻不幸,可能是結婚結得太早吧,但是也盡了力。」
他再花了幾秒鐘看著那本古老的書。
「你剃光頭是因為謝頂,還是因為喜歡光頭?」她問。
「不是很想念,」她過了一會兒才說,「有時想念他的幽默感。但是他最好的方面全在他的書中。我想如果我太想他,總是可以去讀他的書。不過我還沒有想過去讀呢。」伊斯梅笑了一下。
「真的嗎?艾麗絲島那種地方似乎應該有一家書店。」
「我並不介意在現實生活中有。我只是不想讀到他們。結尾可以是快樂或悲傷的,我不再有所謂了,只要是合情合理的。她可以安定下來,也許做點小生意,要麼她可以投海自盡。最後,漂亮的封面很重要。我不關心裏面有多好,但一點都不想在難看的東西上花時間。我淺薄,我想。」
蘭比亞斯為自己是個好警察感到自豪,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下樓,編個借口告訴她自己為什麼要走。
她笑他,領他進了她的卧室。她脫下衣服,燈也沒關。她想讓他看看一個五十一歲的老女人是什麼樣子。
「基本上就是瑪雅認為的她媽媽生命中的最後一天。」蘭比亞斯說。
「不算是我的菜。可是寫得很好。」
「不,我是問你想讓我去問誰。阿米莉婭是獨生女。」
其他詩歌
「你知道我老家那裡沒有書店嗎?」
「我想我們應該做|愛,」伊斯梅又明確道,「如果你想的話,我是說。」
A.J.從櫃檯那裡聽著討論。小島書店主辦了十二個左右的讀書小組,其中「警長精選」是目前為止他最喜歡的。蘭比亞斯朝他叫道:「支援我一下,A.J.。你read.99csw.com並不是每次都得知道是誰偷走了小提琴。」
「我的確想,」蘭比亞斯說,「但是如果那意味著我沒有機會跟你第二次約會,那我就不想了。我不想為最後得到你的人熱身。」
我和妮可認識時,都還在讀大學。我們趕在升入研究生院前的夏天結了婚。她想當詩人,但同時還在不甚開心地攻讀博士學位,研究方向是二十世紀女詩人(阿德里安娜·里奇、瑪麗安·摩爾、伊麗莎白·畢肖普;她真是討厭西爾維婭·普拉斯啊)。我當時也在攻讀美國文學的博士學位,我的論文寫的是埃德加·愛倫·坡的作品中對疾病的描寫,一個我從未特別喜歡並逐漸真心反感的課題。妮可建議道,想要擁有文學生活,可能有更好、更快樂的方式。我說:「是嘛,例如呢?」
「他是個好人。」A.J.說。
他的警察大腦開始轉動,形成了以下問題:1)這是A.J.被偷走的《帖木兒》嗎?2)為什麼《帖木兒》在伊斯梅手裡?3)《帖木爾》上面怎麼有蠟筆畫過,誰畫過?瑪雅?4)為什麼《帖木兒》放在一個有瑪雅名字的背囊里?
「我討厭那些女性角色,」消防員羅西說,「女警察總是來自警察家庭,以前當過模特。而且她必定有一個缺點。」
「只是……嗯,我以前從來沒跟警察約會過。」伊斯梅說。
「例如呢?」
「現在還很疼嗎?」蘭比亞斯問,「要我輕點嗎?」
「胃口不錯,」蘭比亞斯評論道,「我要一樣的。」
「長得漂亮不是追求人的好理由,你要知道。我得一天到晚跟我的學生們講這個。」
「什麼都讀一點。我一開始讀犯罪小說,我猜這很容易想到。但是後來A.J.讓我讀起了別的書。文學小說,我想你會這麼稱呼她們。跟我喜歡看的比起來,這種小說的情節不夠豐富。說來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我喜歡青少年小說,裏面情節豐富,感情複雜。另外A.J.讀什麼,我也會讀什麼。他偏愛短篇小說……」
她搖搖頭,讓他也脫掉衣服。
「也許重點是想說明這把提琴怎樣影響了每個人的生活?」蘭比亞斯又說。
「在迪弗的作品中,你就從來不會遇到這個問題。」調度部門西爾維奧說。
他的警察目光鎖定了那個兒童背囊,因為它有點跟那裡不相協調。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但還是把它抽了下來,拉開拉鏈。裏面的拉鏈袋裡有蠟筆和幾本塗色書。他拿起那本塗色書,封面上寫著「瑪雅」。塗色書下面是另外一本書,薄薄的,更像是一本小冊子,而不是一本書。蘭比亞斯看封面:
那群人的歡呼聲淹沒了他「滿意」後面的話。
一位波士頓人 著read.99csw.com
蘭比亞斯認為警察漸老時,要麼喜歡多嘴,要麼反過來。蘭比亞斯已不像年輕時那麼頑固了。他發現人們會做出各種各樣的事,通常自有其理由。
「我沒有那意思,只是我對藍領一直沒什麼感覺。」
——A.J.F.
「我沒有孩子。」蘭比亞斯說。
丹尼爾·帕里什去世好多年之後的這一天,「警長精選讀書會」活動結束后的半小時,蘭比亞斯想已經等得夠久了,可以專門向A.J.打聽一下。「我很不想越界,不過你去問一下你的妻姐,她有沒有興趣跟一個長相還過得去的警官約會?」
他正要跑下樓讓伊斯梅解釋,卻又改變了主意。
從她的膝蓋到臀部,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蘭比亞斯用拇指撫摸了一遍,那道傷疤就像玩具娃娃身上的一條縫。「對,我看到了,但它一點也沒減少你的魅力。」
不過我扯遠了。
「所以你覺得你會同一個錯誤犯兩次?」
帖木兒
妮可出事後有好幾年,我經常會想象要是我讀完了博士,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
說這一篇是埃德加·愛倫·坡最知名的作品尚有爭議。如果你感興趣想讀一讀爸爸以前生活中所做之事的話,在一個有蜉蝣標記的箱子里,你可以找到我做的筆記和二十五頁論文(大部分是關於《泄密的心》)。
伊斯梅搖搖頭。
她的腿上有十五處骨折,她不得不換掉了右髖關節的關節窩,但是除此之外她都挺好。丹尼爾這輩子總算有一次承擔起了撞擊的力量。
真的!
「我確實有很久沒做過愛了。」回她家的路上,她在車上說。
1843/埃德加·愛倫·坡
「說詳細點。」我說。
可那是榨橙汁的聲音嗎?她也在熱糖漿嗎?
除此之外,它是很久很久以前被偷走的,到現在已經超過十年了。A.J.婚姻美滿。瑪雅安定下來了。伊斯梅也受過苦。
我們就這樣放棄了研究生學習,取出她的託管基金,搬到了艾麗絲島,開了這家書店,這就是小島書店。
「但是足夠讓我想讀下去。」他朝她微笑,「我們可以點甜品了嗎?」
A.J.打電話給伊斯梅問她。
「你挺好的。」伊斯梅呷了一口她的酒,「你有沒有讀過丹尼爾的書?」
「當然,我之前的婚姻是一場災難。」伊斯梅說。
「很概括。」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