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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杜治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雖然也在看著那個姑娘,但顯然不是張旭東那種痴迷的樣子。
羅伯特竭力控制著身體,來到他對面坐下,笑著說:老朋友,你在一個人喝酒?
另一個特務離開了街面,鑽進房子來到鄭明的門口,小聲問道:要盯上嗎?頭兒。
羅伯特接著說:蔣介石要求英國注意日軍近期對海南島和南沙的軍事佔領,他認為以日本軍人的狂妄,他們一定會繼續南進,攻佔英國在東南亞的屬地。到那時候,必將把英國拖入戰爭……顧宏源很滿意,他已經獲得了他想要的,或者說是夏新立想要的東西了。所以他決定主動結束這場談話。他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站起來:太晚了,我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晚安。
安富耀:國民政府的財政部長啊!
杜治國笑了:那你就乾脆娶了她。
小華:我還不知道家是什麼樣呢。
周公館外面的街上,一個偽裝成皮鞋匠的特務坐在路口,丁丁當當地釘著鞋掌,還有一個特務在街邊來回閑逛。周公館對面,是幾間破舊低矮的民房,其中一間被特務機關作為了監視用的據點。屋子裡很黑,鄭明坐在一把破椅子上,兩隻腳高高地翹著,通過半開的門縫觀察著對面的周公館。一副很無聊的樣子。
看著他走了,楊春雪和夏程遠都有些忐忑地看著對方,笑容都有些勉強。
顧宏源笑著:怎麼理解?
顧宏源笑了:再喝一杯?說著,他起身為羅伯特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夏新立回頭一笑,笑容里是那種早就識破了對方的嘲弄。皮鞋匠連忙避開他的眼光,埋頭接著幹活了。
顧宏源:是啊,因為我把酒全都讓給你和那位迷人的莫妮卡了。
江慶東看完了,因為覺得沒什麼價值,顯得輕鬆了些:他們到底懷疑什麼?
顧國松半開玩笑地說:修好?我要能把它原樣再裝回去就不錯了。
顧宏源:好讓日本人騰出手來,和德國人一起進攻蘇聯?不過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現在中國人不會答應和談。
一個軍官笑笑說:副參謀長,射程不夠,這也不是我們可以解決的問題啊。
安富耀說:她要就是呢?
余南平:可不是嘛!孩子到了重慶就一直待在醫院里。
江慶東有些不安地繼續讀著材料:他的父親是《新華日報》記者,母親是八路軍辦事處的報務人員,這些早就在他的檔案里了。我都知道啊。
顧國松急忙阻止道:別踢別踢!你還想給我找麻煩呀?
丸川知雄並不理會大家的嘲笑,固執地朝車上的士兵發問:轟炸支那的戰時首都,徹底打垮支那人的抵抗意志,你們準備好了嗎?!
顧宏源也笑了:別那麼鬼鬼祟祟的了。你約我出來總不會是為了品嘗咖啡吧?
顧宏源:我倒是同意大使的判斷。
這時候,唐尚君和幾個一看就知道是文藝界的男男女女進來了。楊春雪很及時地發現了丈夫的身影,迅速放開了夏程遠的手。唐尚君也看見了他們,連忙走了過來。雖然楊春雪已經恢復了正常,還主動朝他招手,但他來到兩個人跟前的時候,仍然難以掩飾心裏的猜疑和驚訝。夏程遠故作鎮靜,熱情地和唐尚君握手寒暄。
羅伯特假裝很嚴肅地:你想讓我幹什麼?破壞英國和義大利兩國的關係?她可是義大利武官的妻子。
顧國鬆脫口而出:那你就趁早別當空軍了!你不能讓那麼漂亮的人成了……安富耀陰沉的臉色讓他沒敢往下說。
杜治國:好看又不能當飯吃。走吧,都開飯了。
因為小華的出院,孫翔夢的心情也很好。她把孩子從夏程遠手裡接下來,說:快下來吧。讓爸爸開摩托車送我們回家。
顧宏源聽完,想了一陣,才說:你的分析有點兒道理。就是說只有讓日本人從中國戰事中脫身出來,跟德國人共同進攻蘇聯,才能讓戰火真正遠離歐洲。
夏新立有些憂慮:並不是完全不可能。蔣介石抗戰的決心雖然比以前堅定了一些,可是他一貫的反共立場,他身邊那些親日派的遊說,都可能讓蔣介石作出糊塗的事情來。一旦出現這樣的局面,那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全國統一抗戰的局面就會遭到破壞,中國的命運就難以預料了。所以,我們想知道卡爾大使是不是真的來斡旋和談,而蔣介石的九*九*藏*書態度又是如何。
顧國松:這我不知道,好像說是什麼話劇。那女的是話劇演員?
杜治國被他不由分說地拉著離開小路,進入了下面的樹林。他們來到一堆灌木叢後面,張旭東示意杜治國蹲下身,杜治國不解地看著張旭東,張旭東指了指下面那條緩緩流淌的溪水。杜治國透過灌木叢,看到了張旭東要自己看的目標。小溪邊,那個姑娘和往常一樣蹲在那裡,用水瓢拂開水面上的雜物,不緊不慢地將水舀進桶里。她的臉上依然是那樣恬靜,粼粼波光依然在她眼睛里閃爍跳躍。
和丸川知雄同一機組的投彈手吉崗乾脆跳下車,來到丸川知雄跟前,推了他一下:嘿!你聽不見嗎?
羅伯特哈哈笑了:你說得對。義大利女人的魅力總是難以抗拒的。
唐尚君問道:孩子的病好了嗎?
丸川知雄傲慢地看看他:我知道轟炸重慶的命令了。看著你們這種樣子,我倒是開始擔心這樣重大的任務怎麼可以完成!
車上的士兵喊道:丸川君,跟我們進城去吧!
重慶市中區離裕川綢店不遠的地方,有一家雖然不大,但顯得很洋氣、很時尚的咖啡店。咖啡店臨街的大玻璃窗擦得透亮,折射出街道上的來往行人和偶爾經過的黃包車。坐在咖啡店裡的夏新立,正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一個侍者送上來兩杯咖啡,放在夏新立和他對面的顧宏源面前。
安富耀這時候來到了飛機跟前,踢了一腳放在地上的螺旋槳。
安富耀一把搶過來,高興地笑起來:她說這是她的演出嗎?
顧國松看看那些和自己這裏一樣的破飛機,問道:你知道海外華僑都在給中國空軍捐款嗎?
重慶郊外的空軍基地,顧國松和許多機械師正在對為數不多的十幾架戰鬥機進行維護。不過這些飛機破舊得厲害,幾乎所有的維護都變成了程度不同的修理。每架飛機下面,幾乎都是一大堆拆卸下來的零部件。安富耀的飛機似乎更成問題,顧國松已經把飛機引擎上的螺旋槳都拆下來擺在了地上。
顧宏源:那會妨礙什麼?相信你會有機會的。很快。
說著他離開了作戰室,快步來到防空司令部司令劉峙的辦公室。坐在桌子後面的劉峙聽見他進來,從面前的幾頁紙上抬起頭,看著他來到面前,才將桌子上的一張照片遞給他:這個人你知道嗎?
這時候,一個副官來到他身邊,低聲說:司令請你過去。
夏新立微笑了一下:你說得對,延安很擔心卡爾大使這次來的目的,是要在日本人和蔣介石之間進行所謂的和平斡旋。
余南平說:我都奇怪,你能有什麼重要情況啊?今天上午周副主席還問我,你怎麼還不去見他。
安富耀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你看看別的飛機,還不全一樣嗎?沒什麼好抱怨的,這就是咱們中國空軍的實際情況。再說了,用這破玩意兒上天打仗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就別那麼多廢話了。
楊春雪微笑著:我知道。
顧宏源:我儘力吧。不過我和卡爾大使不可能深談。
劉峙:可他真要出什麼問題,你我就都要倒霉了。
夏新立搖搖頭,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夏新立認為,張伯倫政府的一系列政策,都表明英國在拚命不讓歐洲戰火蔓延到自己的國土的同時,又極力把希特勒的進攻方向引向蘇聯。這樣既保證了英國的安全,又借希特勒的力量扼殺了歐洲的共產主義。不過,要達到這個目的並不那麼容易,因為要徹底打敗蘇聯,單靠希特勒的軍隊是非常困難的,希特勒自己要下這樣的決心,也會心存顧慮。要讓希特勒下決心解決蘇聯,最好需要有日本人作為盟友從東面向蘇聯發起進攻,使蘇聯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不過,日本軍隊目前在中國陷得太深了,戰線太長,雖然他們憎恨和覬覦蘇聯,但顯然自己也有些力不從心。
顧宏源漫不經心地:是嗎?如此輕鬆的使命?
安富耀回頭看著他。顧國松解開了滿是油污的工作服,從穿在裏面的軍裝口袋裡拿出一張戲票。
羅伯特:其實卡爾私下也說過,張伯倫也許就是想在亞洲也簽署一個類似《慕尼黑協定》的東西。不過卡爾認為,中國並不想成為東方的捷克斯洛伐克。
小華的病已經好了。夏新立和夏程九_九_藏_書遠匆匆趕來就是迎接小華出院的,不過他們還是來晚了一點兒。夏程遠高興地把孩子抱起來,夏新立也湊過去親了一下。
酒後的羅伯特明顯變得嘮叨起來:輕鬆的使命?那是一次困難的使命。也許我應該這樣說,卡爾的使命終結了。
夏程遠和楊春雪根本不知道鄭明在監視他們,兩人都很愉快,楊春雪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
看著安富耀走了,顧國松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叫住了他:你等等!
夏新立急忙幫兒子解圍道:算了,讓他忙去吧。那就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一塊送小華回家!
顧宏源說:我本來以為你會把她帶回來過夜的。
夏程遠:好了。我剛才還對你妻子說呢,今天孩子已經出院了。我真要好好感謝你們倆。
羅伯特甚至露出了一絲欽佩,同時覺得對顧宏源這樣的明白人,已經不需要有什麼隱瞞了,於是變得更喋喋不休:你說得對,卡爾來重慶,就是執行英國政府的決定,要把蔣介石和日本人拉到談判桌上。
夏新立:想知道卡爾大使和蔣介石會談的具體內容,因為我很擔心……顧宏源糾正道:是你們很擔心。
夏新立:而讓日本人從中國脫身最快的方式,就是實現所謂中日之間的和平。我想英國政府可能就是在打這樣的算盤。
江慶東笑了:司令,這不是很荒唐嗎?
特務也不知道他在罵誰,便沒敢吭聲地回到了街上。
丸川知雄憤憤撿起地上的槍管,朝著卡車做出掃射的樣子,嘴裏罵著:你們這群混蛋!
張旭東用胳膊肘輕輕碰一下杜治國,用眼睛問他:怎麼樣?
楊春雪終於說了句:怎麼會偏偏在這兒碰上了。
並不明亮的夕陽照射在停機坪上,幾十架整齊排列的重型轟炸機靜靜地卧在那裡,駕駛艙的玻璃將陽光折射著,看上去甚至很絢麗。一架飛機下面,機械師丸川知雄把機首下面的機槍拆卸修理以後正在重新安裝,亂七八糟的零件攤在一張油污的氈子上。丸川知雄看上去還非常年輕,圓乎乎的臉上稚氣未脫。不過他對工作似乎並不缺少經驗,一個人很認真也很自信地工作著。
夏新立神秘地笑笑:對不起,無可奉告。
夏程遠笑著問:為什麼乾杯呢?
安富耀:不開玩笑。我還要用它再幹掉幾架日本鬼子的飛機呢!
杜治國:你沒有天天來這兒偷看吧?你怕是該找個媳婦了。
江慶東看著他:完了?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楊春雪說:春雪,一會兒你過來陪他們坐坐?
安富耀笑著說:那些錢恐怕全在孔祥熙他們家的金庫里呢!
回答他的仍然是大家的嘲笑。卡車重新啟動了,那個叫吉崗的士兵半開玩笑地踢了丸川知雄一腳,轉身跑著追上卡車,攀了上去。
江慶東直截了當地回答:我明白,出了問題一定不會連累司令。
市區街道旁的一家西餐館里燈火通明。餐館里的顧客挺多,人來人往顯得很熱鬧。鄭明坐在一個雖然是角落,但視線很好的位置上。他像是在等人的樣子,一張報紙遮住了大半個臉。越過那張報紙,他的眼睛不時地瞟向緊挨著的另一張桌子,那裡坐著夏程遠和楊春雪。鄭明跟蹤夏程遠到了這裏,卻發現這個穿著上尉軍服的人到這裏來是為了和漂亮女人見面。鄭明很快就作出了判斷———夏程遠是背著妻子和家人到這裏來和這個時髦的女子見面的。當然,這讓他很不爽。
顧國松笑了:那不會是你女朋友吧?讓你那麼得意!
那人回答:完了。
劉峙:讓他回到他原來的地方去。
重慶郊外被偽裝網遮蓋的高炮陣地上,張旭東、杜治國和兩個新來的士兵換崗后,挎著槍沿林間小路走下山坡返回營房。杜治國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跟在後面。
營房那邊傳來開飯的哨聲,張旭東急忙離開了樹林。
楊春雪感覺到了,問道:怎麼了?你好像不太高興……夏程遠很快調整了情緒:怎麼會不高興?小華能夠出院,還多虧了你和你先生的幫忙。來,算我謝謝你們!
一家人在醫院門口分手后,夏程遠獨自走了。鄭明稍作判斷,便放棄了夏新立,而跟在了夏程遠的身後。
羅伯特:又被你說對了。所以我說卡爾的使命終結了。你明白嗎?因為英國的意見被蔣介石拒絕了。
雖然https://read•99csw•com是白天,重慶防空司令部的作戰室里因為光線不足,仍然開著幾盞大燈。幾面牆上掛了些「日機來襲路線圖」、「空襲警報發布示意圖」、「市區警報分布圖」等等。作戰室里參謀人員和報務人員都在忙碌。
夏新立看著他,認真地說:英國大使卡爾到重慶了,你見過他嗎?
羅伯特哈哈大笑了:這樣的觀點很有意思。遺憾的是現在那位尊敬的武官先生還在重慶呢!
顧國松:很多華僑聽說是為中國空軍買戰鬥機,都特別慷慨地捐錢。光是我媽媽捐的錢,應該就可以買下半個戰鬥機了。
張旭東看著遠去的姑娘,笑了。是那種很青春、很單純的笑。
夏新立已經走出老遠了,鄭明小跑幾步,遠遠地跟了上去。夏新立走得很匆忙,還看了看表,不過倒沒有懷疑有人在跟蹤他。鄭明一直跟在夏新立後面,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多久,夏新立便走到了濟民醫院前面的空地里,他停下來,再次看了看手錶。大約五十米開外的鄭明立即警惕起來,因為從另一個方向,他看見一個穿著上尉軍服的男人正在往裡走,看見夏新立后他趕了上去,和夏新立走在了一起。鄭明以為這有可能是在接頭,正試圖接近,卻看見他們笑吟吟地迎著從醫院裏面出來的孫翔夢、小華還有餘南平過去了。鄭明急忙站到了一邊。
楊春雪端起酒杯,說:和我干一杯。
顧宏源:可是張伯倫應該知道,現在讓中國與日本和談根本不可能啊!除非把大半個中國割讓給日本。
顧國松無奈地笑了。安富耀起身準備離開,他抬頭看看越發晴朗起來的天空,說道:抓緊吧!老弟。哪天日本飛機來了我不能升空作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顧宏源父子的離去對羅伯特來說當然求之不得,他立刻殷勤地給莫妮卡讓了座,然後便海闊天空地開始跟這個義大利女人神聊,直到夜深人靜,直到兩人都已經醉意濃重。等羅伯特把莫妮卡送回家,自己邁著搖晃的步伐走回自己和顧宏源的住處時,他都還在興頭上,不斷地回味莫妮卡告別時印在自己臉頰上的那個輕吻。
夏程遠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笑得也比較尷尬了。
看見夏程遠走了,鄭明便放下了手裡的報紙,饒有興趣地看著正在回到丈夫身邊去的楊春雪。現在,他已經不打算再跟蹤誰了。
夏程遠苦笑了:我先走了,你去陪他們吧。
江慶東立即反對:這不行。夏程遠是工兵營專門請來的排爆專家,日本人更大規模的轟炸就要開始了,離了這個人不行。
余南平看一眼夏新立,笑著說:你再晚點兒我們都走了。
丸川知雄瞟了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手裡的工作,引來車上的士兵們一陣嘲諷的怪叫。
顧國松看著他,嘆了口氣,也踢了一腳螺旋槳:我倒是希望這玩意兒再也修不好了。讓你駕駛它和日本人空戰,那是在害你。
羅伯特醉醺醺地推開房門,走進客廳,驚訝地發現顧宏源沒睡,還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看書,手裡拿著酒杯,笑著,看著羅伯特。
顧宏源:見過一次。是和羅伯特一起。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同一個黃昏。
唐尚君語義曖昧地說:你和春雪是老朋友,就不用客氣了。你們聊吧,我那邊還有幾個朋友。
江慶東不解地問:你的意思?
顧宏源:怎麼是破壞,是加強兩國關係。
江慶東對參謀們說:在這兒想不出辦法來,大家都到各個高炮陣地上去看看,起碼可以多掌握一些情況。
一輛日軍的卡車開過來,上面站了許多高聲唱歌的士兵。卡車從丸川知雄面前經過,一個士兵使勁拍打駕駛室的頂部,卡車停了下來。
杜治國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顧國松:我沒開玩笑。這樣的破玩意兒要再能飛起來就算不錯了,你還指望用它和日本人空戰?
羅伯特很神秘地問道:你能猜到這次卡爾來見蔣介石的真實意圖嗎?
顧國松問道:孔祥熙是誰?
顧國松:今天中午有個女的來找你,你不在。她讓我把這張戲票交給你,請你一定要去。
顧宏源爽快地答應了。
夏程遠這時候才說:翔夢,我還有事,只有你帶小華先回去了。
羅伯特高興地和他乾杯了,正要接著說下去,顧宏源卻突然起身道:晚安九*九*藏*書。明天你一定還要陪著卡爾大使四處忙碌呢。
夏新立介紹說:這裏的咖啡很不錯。恐怕是重慶味道最好的了。
顧國松沒有理他:我是奇怪捐了那麼多錢,怎麼回到國內一看,還全是這些老掉牙的破飛機?
顧國松無奈地笑了:你說得沒錯。
羅伯特看著他的背影:晚安。看來你對這樣的話題毫無興趣。
霧靄淡了許多,依稀可以看見藍色的天空了,樹木也已經長出了綠色的枝葉,人們的衣著也不再臃腫。春天似乎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出現了。充滿了暖意的陽光照射下來,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夏程遠問小華:想回家嗎?
楊春雪也只有苦笑,看著夏程遠離去。
顧宏源輕輕攪動著杯子:我那裡還有從英國帶來的咖啡,肯定會比這裏的好。
夏新立夾著一個公文包從周公館裏面出來了。從皮鞋匠身邊經過的時候,皮鞋匠抬頭看看他,說:先生,擦皮鞋!
安富耀奇怪地:什麼玩意兒?
房間中央的大桌子上,副參謀長江慶東和幾個參謀正俯身在一張「重慶防空火力分布圖」上。一個參謀彙報說:……從過去的情況看,一旦敵機飛臨重慶上空,指望空軍戰鬥機升空攔截是不太現實的,只能靠地面的高射炮組成火力網。我們的高炮陣地從整體布局上應該沒有問題。
張旭東在一個拐彎處站住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顧宏源微笑了:這並不需要智慧,因為英國政府想把戰火引向蘇聯的意圖是始終如一的,也是不加掩飾的。
吉崗愣了。這時候車上的士兵們卻哈哈大笑起來。吉崗這才緩過勁來,拍拍丸川知雄的腦袋,生氣地說:你在說什麼?!
羅伯特拉住了他,往兩個杯子里再次倒上了酒:不會了,卡爾明天一早就要離開這裏。他的使命完成了。
孫翔夢不高興地看著他:你怎麼總是有事啊?好不容易今天孩子出院了!
看著遠去的姑娘,張旭東笑著問:這姑娘好看吧?
張旭東瞪他一眼:杜治國,你可別把我往歪處想啊!
吉崗把他從飛機下面拉出來:走吧,我們要找個地方好好喝一頓。
重慶市中心有一條著名飲食小街。這是那種在山城很普通的街道,坡度很大,而且彎曲著。不少大大小小的飯館集中在這兒,燈火也還算明亮。一家看上去就與眾不同的朝鮮燒烤店裡,坐著顧宏源、顧國松和羅伯特。由於戰爭,許多朝鮮人來到了重慶,其中包括朝鮮反日獨立運動的元老李東寧,甚至朝鮮的抗日臨時政府也遷到了重慶。老闆是個五十來歲的朝鮮男人,說著不太流利的中國話,親自為他們送菜上桌。桌子上的炭火紅紅的,屋子裡瀰漫著燒烤發出的藍色煙霧。
和夏程遠乾杯之後,楊春雪依然端著酒杯,用有些迷離的目光看著他,然後輕輕握住了夏程遠的手。兩個人默默對視著,眼神里是同樣的滿足和同樣的迷惘。
羅伯特仍然很興奮,和顧宏源碰了杯:你不想知道今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嗎?你為什麼不問我?是因為嫉妒?
江慶東沒脾氣地苦笑了一下。
安富耀:聽說過。
楊春雪說:當然是為你兒子今天出院啦!
顧宏源笑了起來:我嫉妒什麼?你對女人的吸引力我是不能比的。
樹林中,在鳥兒飛起來的地方,張旭東躲在一棵樹榦後面,靜靜地看著水邊的姑娘。在他的眼裡,姑娘,小溪,夕陽,波光,那簡直就是一幅恬靜的山水畫。
安富耀:這樣子幾天能修好啊?
姑娘舀滿了水,彎下腰,習慣性地把長辮子甩到了後面,挑起水桶離開了。
安富耀吃驚地:你們家是大富豪呀?
安富耀得意地賣關子:你覺得她像話劇演員?
張旭東也笑著說:我就娶她又怎麼了?起碼會比你的媳婦好看吧!
劉峙看著他,話說得很圓滑了:私下我可以同意你的說法,也不會強迫你把夏程遠立即調走。但是你要明白你可能會擔負的責任。懂了嗎?
鄭明伸伸懶腰站起來,打開了門:交給我吧。真他媽無聊!
夏新立低聲說:我去周副主席那兒彙報情況去了。
江慶東接過照片看看,照片上的人是夏程遠。他回答:他是工兵營的夏程遠,從兵工廠借來的排爆專家。怎麼回事?
夏新立:這我知道。羅伯特與卡爾大使的私人關係很好,也許你能從羅九_九_藏_書伯特那裡了解到更多有用的東西。怎麼樣,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江慶東不高興地:你說半天全是廢話!空軍的事情我們管不了,高炮陣地的整體布局就是有問題也來不及調整了,第一沒有時間,第二也沒有新的高射炮給我們。我要問你的是現在我們的高炮射程不夠怎麼辦?到了夏天,沒有了雲霧的遮擋,能見度大大提高,敵機可以在更高的高度上扔炸彈,那我們的高射炮就根本無法阻攔敵機的轟炸。
丸川知雄使勁掙脫了他的手,有些厭煩的樣子。
顧宏源笑了笑:是嗎?這對中國來說是個好消息。
重慶郊外小山坡上的高炮陣地,高射炮被偽裝網遮蓋著,隱藏在綠色的樹木叢中。離陣地不遠的山腳下,一條清涼的溪水緩緩流過。夕陽的光輝穿過樹林,投下閃亮的光斑,林中有鳥兒婉轉的鳴叫。暖意融融的夕陽下,一個十七八歲的農村姑娘挑著一擔水桶來到小溪邊,用半個葫蘆做成的水瓢拂開水面上漂浮的樹葉,一瓢又一瓢,不緊不慢地將水舀進桶里。粼粼水波映照著她光滑紅潤的臉龐,在她美麗的眼睛里點燃了靈動的光影。
羅伯特很受用地笑了:你們東方男人不行。
羅伯特很驚訝地看著顧宏源:你真讓我吃驚。
兩個水桶都滿了。姑娘彎下腰,把一條長長的辮子甩到了後面,然後輕鬆地挑起水桶沿著來時的小路離開了。小路在一片平坦的田間延伸,通向一個普通的農舍草房。
夏新立笑起來:你可不要開口就跟我提什麼英國,我現在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土八路」。他在說到「土八路」的時候降低了聲音。
劉峙又把幾頁紙給了他:你看看吧。這是軍統那邊今天轉來的材料,這個夏程遠被他們盯上了。
安富耀笑笑:這破飛機,再踢一腳壞不了,不踢它也好不了。
為了準備對重慶的戰略轟炸,侵華日軍在淪陷的漢口建立了飛行基地,並把它命名為「W基地」。這天下午的一次會議上,日本陸軍第三飛行團指揮官遠藤三郎少將對自己的部下正式下達了日軍大本營《第100號作戰令》,宣告了重慶大轟炸的開始。散會之後,第三飛行團的軍官和士兵們便積極展開了戰前準備。重慶霧季的結束,意味著大規模轟炸可以實施。所以,在此之前所進行的那些試探性轟炸完全可以不值一提了。
離她不遠處的樹林里,幾隻鳥像是受了驚擾,唧唧喳喳地飛了起來。姑娘並不刻意地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接著把水舀進桶里。
顧宏源漫不經心地給出了答案:在中日之間進行和平斡旋。
張旭東拉住了他:別那麼無精打採的。跟我走!
丸川知雄:我還在工作。
準備工作一直進行到黃昏才結束。
江慶東說:司令,夏程遠也就是一個工程師,連上尉軍服都是借給他穿的,他能出什麼問題?他根本不可能接觸什麼機密情報。大敵當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看軍統那些傢伙純粹是吃飽了飯沒事找事!
三個人喝酒過程當中,顧宏源一直試探著羅伯特,希望從他口中知道一些卡爾和蔣介石會談的情況。沒想到羅伯特守口如瓶,一直沒有給顧宏源機會。顧宏源有些失望,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義大利駐華使館武官的夫人莫妮卡·羅西出現在店鋪的門口。羅伯特喜出望外,把莫妮卡拉進了餐館,匆匆給顧宏源父子介紹。單身的羅伯特見到這樣一個艷麗時髦的女子,心思當然不在顧宏源他們身上了,只顧和莫妮卡搭訕。顧宏源見狀,只好拉著兒子和羅伯特告辭,並十分慷慨地先付了賬。
吉崗吃驚地看著他:你還不知道已經下達轟炸令了吧?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可以離開基地了。
顧宏源:你們多慮了吧?希特勒把整個歐洲搞得危機四伏,英國政府哪兒還有精力出面斡旋中日戰事?
劉峙看他一眼:荒唐不荒唐你我說了都不算數。但是夏程遠這個人既然被他們盯上了,我們就別給自己找麻煩。
劉峙:你接著看。情報處的人發現他和一個從上海來的女演員來往密切,而那個人的丈夫又剛剛從香港來。關係很複雜。
安富耀認真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不許亂來啊!
劉峙:懷疑那個女的是共產黨,也懷疑那個香港來的人會不會和汪精衛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