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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後的血戰 有一牆守一牆,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

第七章 最後的血戰

有一牆守一牆,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

12月1日黃昏,北面圖書館的一股日軍,帶著兩門平射炮,向春申墓一個****碉堡進撲。日軍先把輕重機槍架在正面的巷口上,布置了一道火網,火網後面,平射炮的炮彈穿射過來,形成了一種立體攻勢。
大西門的城牆,還在國軍的守衛之中,安然無恙。小西門的日軍衝到了文昌廟,與在覆廊碉堡里抵禦的國軍形成對峙狀態。東城方向,日軍已攻到水星樓後面,在泥鰍巷巷口的調堡面前,用平射炮迫擊炮猛轟。偏北,在圖書館門外的碉堡前,國軍和被阻的日軍,在你退我進,我退你進的拉鋸戰中,殊死爭奪每一寸寶貴的土地。
照明彈雖然改頭換面,但攻擊的暗號卻依然沒有變。頃刻之間,日軍在常德城四面八方的大炮,一齊狂響起來。山炮彈、霰榴彈、曳光彈、燒夷彈、迫擊炮彈,在空中布起千百道光線和火花。
「傳,馬上向部隊傳達!」余程萬說。
楊西林知道敵人會有這一招,早就雙手端了矛柄側身等候。敵人頭一伸,他就一矛刺了過去,敵人應聲倒下。第二個敵人,既無法射擊,又不敢跨出牆角來,就只好沿著牆倒退。楊西林不知哪來的膽子,一個箭步蹦了出來,他挺著矛尖,人一跳,矛子向上一挑,矛頭就刺入了敵人的肚子。他也不要花矛了,讓它留在敵人身上,他抓起地上的日軍步槍,立刻又轉了回來。
下南門附近,有一座工事,由國軍一個班守衛。當春申墓失陷后,泥鰍巷的敵人,就對著這個工事用4門平射炮轟擊。工事坍平了,駐守的國軍全部犧牲。
楊家巷關帝廟口有一個碉堡,由工兵第2連連長魏如峰駐守。他所率領的是一班工兵弟兄,工兵歷來對自己操作的現場地點非常重視,他們領受了這塊土地,就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後退了。在1日上午,魏連長和士兵們用1挺輕機槍、6枝步槍,在碉堡陣地里對面前之敵作猛烈射擊,敵人從圖書館後頭搬來兩門平射炮,朝這裏連轟了十幾發炮彈,有兩發,正中了碉堡的圓頂,頂上的磚石泥沙倒下來,把震昏的魏連長埋在裏面。
欲知是真是假,看來只有去問關公了。
「機槍丟了,陣地也丟了,我們好意思回去見團長嗎?」
在槍炮掃射轟擊過後,日軍將燒夷彈射到碉堡后的雞鵝巷,燒起那些殘敗的民房屋舍,讓濃濁的火焰,借了西北風,熏烤碉堡中的國軍。繞到春申墓北邊民房裡的日軍,又把毒氣筒丟到碉堡的上風口,毒氣散發后,隨著煙火全沖向碉堡四周。等毒氣稀薄了,正面的日軍步兵,就拿了煙幕彈發射器,翻牆越壁,在碉堡的射擊視線前布起煙雲。這些濃煙滾滾蠕動,堵塞在斷牆夾壁之中,凝結不開,國軍在碉堡里望出去,就覺得是一團迷陣,身首不能相見。
拿槍的敵人,身上有3枚手榴彈,為邊城發所得。抱彈盒的敵人,武器帶得特別充足,背了一支步槍,還有兩顆手榴彈,楊茂要了彈盒,回去好打機關槍,洪金則撈了那支步槍,又提了手榴彈。三人滿載而歸。
「好,我們再上去,死也要死在陣地上!」司徒代連長揮手道,「預備手榴彈,跟我來!」他說著,提著手榴彈,帶頭前進,繞著牆,在破屋裡面鑽著快跑。
劉湘右腿上突然感到一陣撞擊和麻木,他無法站立,倒在地上。但他沒有喪失知覺,昂頭看時,敵read•99csw•com人所伏的地方,短牆完全垮了,敵人也粉身碎骨消失了。他這才放心,渾身一松,躺在瓦礫堆上。
故事神,是神在最後。弟兄們都以為楊西林殉職了,而且他犧牲的場景,還有國軍士兵看見,不會有其它疑問。但戰鬥繼續打下去后,突然又冒出個楊西林,也舞著花矛,長得也和原來那個楊西林一模一樣。
柴意新團長此時在華嚴巷的團指揮所里,指揮抵抗法院街、春申墓、關廟、近聖巷等4條路的日軍進攻。他接到下南門附近的工事告急的消息后,就立刻抽調一個班上去堵塞。
他們摸到碉堡的後面,俯下了身子,一手提槍,一手握手榴彈,輕輕地走。走到左側沙包半掩護著的碉堡洞口,伏倒在地,向裏面探聽。裏面敵人嘰里咕嚕,正在說話。魏連長判斷剛才衝過來的日軍大部分在裡頭集中,他就騰出拖槍的手,將手榴彈引線拔出,手一伸,彈就摔了進去,「轟——隆」地一聲,濃煙滾出,劉湘也不敢怠慢,揮臂連投進4顆,一連串的爆炸,連地面都震顫了。
兩封電報固然令人鼓舞,但余程萬從本師派出的諜報員提供的情況來看,援軍並沒有出像電文所說的樂觀情形,至少戰況不明。
日軍佔領了春申墓之後,就派出五六十人的一支隊伍,侵犯關帝廟。利用廟牆,國軍做了個小城,三面架起槍來迎擊。
血,一點點地從他腿上的傷口淌走,他覺得生命也彷彿遊絲般地隨著鮮血一點點地被抽出體外。如果現在有人能遞過一個急救包,替他止血、包紮、搶救一番,他或許就能夠從死亡線上掙脫回來,他知道他要是咬咬牙爬到後方的第2道防線去,弟兄們就會將他送到繃帶所,他就會得到那隻能挽回生命的急救包,可是他彷彿看到連長在盯著他,那嚴厲的目光似乎在說,他不能離開陣地,死也要死在陣地上!於是他不想再爬出半步,因為他的戰鬥崗位就在身下,他不能挪動,這是命令,執行命令是他神聖的職責。
這個班衝上去后,一面作戰,一面修補工事。工事修補得差不多了,弟兄們也陣亡了四分之三。剩下來的是3個補充進戰鬥部隊的傳令兵,他們分別叫邊城發、洪金、楊茂。
魏如峰爬過去看,見正有十幾個敵人在對面亂磚堆里蛇行過來。他有經驗,知道劉湘這樣射擊是無法擊中敵人的,他就湊到小劉的耳朵旁問:「喂,你聽得見嗎?」小劉回過頭來,看見連長,點點頭。魏如峰就說:「我們兩個,在這裏施展不開,拼不過他們,衝出去吧!」他說著,就做了個榜樣,「嗖」地從碉堡缺口跳出去一步。劉湘一見,自然也跟著出來。但他們身子一暴露,敵人那邊十幾支步槍就一齊飛來了子彈,打得他們前後左右都是塵煙,兩人立即向地下伏倒,躲過這陣彈雨。
說時遲,那時快,邊城發抓住了那個扛槍的敵人,洪、楊兩人抓住了那個拿彈盒的。五個人裹成了一團,全滾在地上。拿槍的日軍力氣大,在地面上摸起一塊小磚頭,朝邊城發的頭上砸。老邊額頭起了個青包,他頭一埋,急中生智,抄手抓住了這日本人的睾丸,用盡渾身的力氣一扯,敵人慘叫一聲,痛暈過去。這時邊城發也摸起一塊磚頭,閉眼砸下,「啪!」的一聲,一股腦漿濺得他滿臉滿身。
世界靜寂了read•99csw.com幾分鐘,魏連長在煙霧灰塵里睜開了眼睛,他看見碉堡的前半邊牆壘全垮下來了,機槍和弟兄們全埋壓在石土堆下,他心裏一急,坐起來。這時他又發現還有一個弟兄活著,他叫劉湘。劉湘和魏連長因為伏在碉堡的右角,而那裡剛好有塊石條斜支著,所以沒被壓死,真是三生有幸!魏連長輕嘆道。
第169團整編1營代連長司徒偉,是個矮精的福建人,他僅僅帶了3名弟兄,掩護法院路十字街口的左翼。春申墓的碉堡喪失后,敵人立刻由北向南衝來50多人,日軍見迎面有一排磚石疊的工事,有半人高,不容易通過,就在上風頭放毒氣。躲在工事後的國軍來不及防備,全部中毒。敵人一擁而上,把工事佔領了。被趕到後面去的司徒代連長和3名中毒較輕的弟兄,藏在一堵高牆下,氣得直流眼淚,他們覺得被毒氣打得敗下陣來,有些太窩囊。司徒代連長對3個士兵發問:
調整后的各部隊,迅速進入指定地點。官兵們也許都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生存的位置了,就再次喊出「有一牆守一牆,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的決死戰鬥口號。
「不許變更位置,無論是正面來的火,或是燒夷彈在陣后炸開的火,全師官兵都不必理會,必等燒到身邊,然後再去撲滅,我命令你們,緊守陣地,是我們頭等的任務、神聖的職責!」
可是已經晚了。日軍沒有開槍,而是架起平射炮作穿牆射擊,一顆炮彈正中楊西林後背,頓時,血肉橫飛,英魂游散。
日軍利用煙幕作掩護,把平射炮推到了碉堡的最近距離,瞄準了轟擊。碉堡里的6名弟兄,有的中了毒,四肢抽搐,有的被燒夷彈高度熱炙燙傷,喪失了還擊能力。高連長也被碉堡落下來的碎石擊傷,但他仍能堅持戰鬥,他先用機槍向敵人吶喊的地方掃射,隨後又從碉堡的缺口向外投手榴彈。彈藥全部打光后,他一手握著刺刀,監視敵人進來的方向,一手抓著電話筒,大聲叫喊:
「好啊!」邊城發和楊茂都同意。
有名中校參謀向余程萬建議,是否將師指揮部挪到大西門去。余程萬氣惱地訓斥了這個軍官一番,他堅定地說:
接到師長的訓示,第57師所有的戰鬥人員都喊出這樣的口號:「有一牆,守一牆;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
這座廟是常德城內供奉關羽的老廟宇,比平常民房,要高出一兩丈。日軍東北城角的大炮,幾天幾夜地向市裡轟擊,關帝廟前後左右的民房,全毀平了,滿地是炮彈炸開的亂磚,可是這廟四圍的紅牆,卻整齊地屹立著,絲毫未損。廟的屋頂,被一發偶然的炮彈砸垮,但正殿的神龕和關羽的塑像,卻一點沒動。
邊城發說:「恐怕來不及了。敵人這時候沒打槍,恐怕是在重新調整,他們馬上就會衝鋒上來的。」他發愁地嘆道:「我們犧牲一個班的弟兄,好不容易抬石頭堆沙包,把工事修起來了,這下,怕是又要丟掉了。」
這句視死如歸的口號,筆者不僅在各種記敘常德會戰的書籍中見到引用,而且在當年的《中央日報》和《大公報》上,記者也把它作為橫欄標題寫過報道文章,如此看來,這句口號的真實性是可以得到保證的,並非是日後某些人的杜撰。所以我肅然了,肅然於我們中華民族的堅強和偉大,肅然於我九-九-藏-書們中華民族的精神威武不屈。但肅然之餘,我又繼續想,如果一個民族的精神與她的強大成正比的話,那麼中國早就應該躋身於世界一流水平之列了吧?可中國怎麼還很落後呢?這個問題大概不僅我會問,那些葬身在常德土地之下的英靈們也會問的。
余程萬知道邊、洪、楊的事迹后,除了登記升3人為準尉外,另獎光洋6000元。
1.第169團(欠第3營2個連)佔領關廟後街、法院街、皇經台、絲瓜井巷、箭道巷迄小西門(不含)間之各街巷;2.170團佔領水星樓和大慶街兩端、警察局北端(含關廟和魯聖宮)、華嚴巷、舊聖署北端(含上南門各街巷),並佔領右自上南門(含)經下南門,左迄水星樓之間;3.171團佔領上南門、雙忠街、翰文中學、白果樹、迄金家巷之各街巷,並佔領右自金家巷起經大西門、石城灣、筆架城,左迄上南門(不含)間之城垣;4.師司令部各處及其所屬部隊、169團第3營(欠2個連)之剩餘官佐兵夫悉數編並,由(孟繼冬營長奉命調守師指揮部)迫擊炮營營長孔溢虞指揮仍佔領興街口、上南門、北門、小西門和文昌廟間各街巷;5.軍炮團(2個營)附戰炮營第1連佔領萬壽街間各街巷,並佔領大西門至西南城角間城垣,協助171團作戰,高射炮1排,協助軍炮團的戰鬥;6,各部限於12月1日上午(清晨)1時30分前,調整部署完畢。
進行夜戰,日軍知道城裡的任何一座殘房和障礙物,都會成為國軍用來抵抗的堡壘,而他們分辨不出方向,很容易走入國軍布置的圈套或陷阱中,所以日軍就採用「燒一截、攻一截;攻一截、佔一截」的辦法,一步步緊縮他們的包圍圈。這樣,常德仍在國軍手中的核心區,立刻就變成了火海吞噬的孤島。
上等兵楊西林,奉連長之命,從廟的后側門潛出,偵探敵情。他隔著牆角,聽見有喁喁的人語聲,而且是日本話,他知道是一股敵人摸來了。他沒帶步槍,也沒有帶手榴彈,但他練國術時玩得一手好長矛,所以這時他就拿著一支五尺長的棗木鋼尖花矛。憑這支花矛要對付鋼槍在手的敵人,當然不行,楊西林剛要返身回去,但他轉念又想,敵人乘這當兒跑進來怎麼辦?於是他就巧施小計,施展一身騰挪跳躍的功夫,在牆角一列磚堆後面,跑來跑去,碰得磚頭亂滾。
聽到歪把子機槍響,日軍奇怪了。他們知道****使用的是捷克造輕機槍,發出的聲音和日本歪把子完全不同,他們怕自己人打自己人,鬧出誤會,就示意停止前進。
劉湘手裡還攥著顆手榴彈,人也跟著魏連長站起來了,他見魏倒下,立刻往碉堡后一閃。靜等了5分鐘,卻不聽見響聲,他想莫不是敵人抄襲過來了吧?探頭看時,有個日軍,正在那堵短牆下,伸出一頂帽子和一節槍尖。兩人都同時看到對方了,要躲避已來不及,劉湘立即拔開引信,將彈拋過去。
劉湘安慰他:「連長,你別急,你剛才也是想找個更好的地方還擊敵人嘛,並不是有意離開的呀。」
守衛這一帶的國軍,是第169團第3營第7連的一部分士兵。中國人的心裏,本來都有一個關雲長的偶像,讀過《三國》的男女老幼,都知道他過五關、斬六將、掛印封金的故事。這些國軍https://read.99csw.com士兵看到廟貌巋然不動,就想,這可能是關公在顯聖吧?
這個碉堡,由機關槍第1連連長高長春駐守。他在身邊帶了6名弟兄,憑著一挺重機槍,把敵人堵在前面無法挪步。
「我服從命令!」劉湘立正道。
「轟」的一聲是劉湘扔去的手榴彈爆炸,「啪」的一聲,是敵人打來的槍彈。
他們剛在工事上架好機槍,正面的敵人就「嗷嗷」叫著發起了進攻。
他們三個說干就干,立即像一陣風似地撲過去。湊到那堵斷牆下,洪金大吼一聲:「上啊!」
「來吧!」魏如峰一揮手,做了個躍進的姿勢,便提著槍跳出去。
「我們去把機槍和子彈搶過來,怎麼樣?」洪金提議。
因為春申墓這條路斜對著興街口第57師師部,所以日軍調集了100多人,滿布在街巷兩邊民房的廢墟中,作出包圍的姿態,企圖強佔這塊戰略要地。
部隊需要好消息,哪怕是不真實的好消息,不過作為部隊的指揮官,卻需要保持絕對的清醒。基於城內核心區的殘酷巷戰和大小西門的危急局勢,援軍又不能及時入城,余程萬隻得作最壞的打算,把部隊再作調整如下:
戰鬥緊張,誰也顧不上再追究。大家的腦子裡只是打上個問號:楊西林死了,是不是關公又化了一個楊西林出來?要不就是戰死的那個楊西林是關公顯聖的,真的楊西林並沒有死。
「小劉!」他喊了聲。
楊茂坐在地上,手撫摸著那挺輕機槍,發了呆。
「有的是子彈,打吧!」楊茂樂得合不攏嘴,手指一扳,「嘎嘎嘎……」一梭子就掃出去了。
余程萬分析上述戰爭態勢,認為還是以文昌廟這一線,危險性最大,因為敵人認準這裏距離第57師師部最近,所以不惜代價進行強攻。文昌廟附近的民房,全都被炸坍后著火,西北風到了晚上越刮越烈,風把火星和濃濁的厚煙,一陣陣地向中央銀行吹來,師部的人員,在屋外站不住腳,在屋裡也嗆得透不過氣。
日軍聽到雜亂的響動,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國軍人馬,於是躊躇不敢前來。但有兩名日軍,順著牆溜過來,想湊近往磚堆丟手榴彈。
弟兄們起初嚇一跳,接著就問,哎,楊西林,你不是殉職了嗎?怎麼還活著?楊西林眨眨眼睛,反問,我什麼時候殉職的?別開玩笑好不好?
邊城發和楊茂都湊過來看。原來,有兩個日軍機槍射手,一個扛著歪把子輕機槍,一個提著兩盒子彈,正爬到對面民房斷牆角上,在尋找構架點。
魏如峰說:「不行,我們要趁著敵人立足未穩,把碉堡奪回來!」劉湘有些為難:「可我們只有兩個人……」
劉湘犧牲了,犧牲在他該犧牲的地方。
寒冬的下午5點多鍾,天色已是蒙蒙一片灰暗。這時,飛來一架敵機,它「嗡嗡」地繞著城圈飛了一周,隨後就在興街口上空,丟下一顆照明彈。
可今天這顆照明彈在空中落下后,卻懸在半空不動了,它瞬間變成了一個面盆大的水晶球,白光四射,將滿目瘡痍的地面和支離破碎的民房,照得如同白晝似的清清楚楚。
洪、楊兩人抓住的日軍,個小力弱,早就被他們生拉活扯地弄死了。
「給不給部隊傳達?」指揮官周義重問。
「就是我一個人,也要去!」魏如峰斬釘截鐵地說。
等了老半天,見敵人還不來進攻,連這三個懵懵懂懂的傳令兵,都鬧不明白了。下南九九藏書門一帶的陣地,竟就是這樣穩定住的。
小劉從土裡抽出一支步槍,架在碉堡的缺口上,正向外瞄準。他大概耳朵一時間被炮彈震聾了,聽不見連長喊他,沒有回答。
洪金不同意:「那不好,我們白送死沒關係,可我們死光了誰來守這工事?」
「報告師長,報告長官,機1連連長高長春,奉命死守春申墓碉堡,與碉堡共存亡,現在職受傷多處,弟兄全部殉國,一厘一毫也沒有離開陣地。火焰好大,已燒進了碉堡,職達成任務了,中華民族萬歲!虎賁萬歲!」他洪亮的高呼聲還沒有喊畢,碉堡裏面已是烈火一團,變成一座火的葬爐了。
邊城發說:「我還有兩顆手榴彈,敵人來了,我們衝上去肉搏吧。」
洪金伏在工事邊沿上,向前方茫然無緒地張望。雖然已是夜晚了,但城裡到處是燒房的火堆,在這座工事的南側,就有一片新燒起來的廢墟,冒著光焰像一座小火山,它發出的亮光,將方圓幾百米都照得如同白晝。「快,快看——」忽然洪金輕叫起來。
「沒臉見人!不回去,和鬼子拼啦!」弟兄們一齊回答。
弟兄們都跟上去。他們竄上了街口,尋到了剛才給他們吃毒氣的那伙敵人,懷著一股強烈的復讎心理,拔開手榴彈導火索,就揮臂投過去。「轟!轟!轟!」一陣陣連續的爆炸,日軍竟倒下了一片。敵人摸不清反撲的國軍虛實,就撒腿先撤了。
這是日軍的老辦法,每次在黃昏攻擊以前,都有這麼一架飛機來投照明彈,作為總攻擊的暗號。
1943年12月1日凌晨,第57師師部收到兩封估計是戰區司令長官部發來的電報,一封電報說:「友軍已在德山東激戰,已再嚴令佔德山,到南以援兄,冬期相見,望堅守成功。」另一封電報說:「本××電話,(一)令×××軍,以兩個團于明午,4時前進常德城。(二)限第×軍于明日拂曉攻擊常德東南之敵。(三)並令×××師以6個連星夜駛入常德城。援該師。特達。」
魏如峰估計敵人全都完蛋了,就急不可耐地要進去收復碉堡,沒想到碉堡外面還有個敵人躲在20多公尺外的一堵破牆下,這邊手榴彈一響,那邊就舉槍瞄準,魏如峰剛提槍站起來,頭部就中了一粒開花彈,向後沉重地倒下去,他死前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也沒想到說,就告別了人間。
楊茂道:「老邊,這事情怎麼辦?機槍也有,步槍也有,可是沒有子彈。敵人衝過來了,我們把什麼對付他?」
魏如峰跑出碉堡,頓時有些後悔,外面一點掩蔽也沒有,他只得向劉湘做了個手勢,兩手托著槍,雙肘撐著地,腳在後面勾著,繞著碉堡向後倒退,還是以這堆碉堡殘墟作掩蔽。劉湘也跟著爬過來了,他們彼此在地面看了一眼,正想找個機會向敵人還擊,可是敵人一陣狂呼,蜂擁著衝上來了。魏如峰被逼無奈,跳起來向斜角里一竄,竄到右側面半邊木樁屋架子的短牆下面,他這一退,劉湘也跟著退過來。眼見他們離碉堡越來越遠,魏如峰急得跺起腳來,他捶著自己的腦袋說:「我這是怎麼啦?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師長命令誰都不能變更作戰位置的,我怎麼跳出碉堡來了呢?!」
再說北側關帝廟發生的一則故事,幾乎就像神話一般。
「轟」的一聲,又「啪」的一聲。
楊茂道:「那麼,我去向團長報告,請團長調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