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子破顏笑了。

「這個時間牛越警部已經到搜查本部了吧！如果他來聽電話，就告訴他：吉敷竹史已經解開命案之謎了，現在很想見他，請他快點來這裏。」

然後，吉敷張開眼睛，通子就在他的眼前。「通子，我剛才叫你的名字了嗎？」

對現在的吉敷而言，站著也是一件苦差事。他的胃又在翻騰，讓他很想嘔吐。每次剛醒來時，都會這樣。

風的聲音、玻璃破裂的聲音和通子的叫聲，同時響起。「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句話外，通子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這裏，我的錢都在這裏了，如果你想逃，就拿著這些錢，快逃吧！」他把錢包遞到通子的面前，看著通子的臉。

「是的，那……」

「如果有獵槍的話，就可以稍後掠過那個稜線，瞄準這邊的窗戶了。」

「通子。」吉敷一叫，通子立刻跑到他身邊。

是呀！吉敷用他那發著高燒的腦袋思考著。那就是夜鳴石的聲音呀！他大聲地笑，感覺到無上的快樂，也覺得自己之前怎麼會那麼粗心大意呢？

吉敷在夢境里，看到牛越給他看的照片里的藤倉市子與房子，她們兩個人在雪花飛舞的黑暗天空里飛翔。她們的背上有翅膀；像雪的結晶一樣，形狀怪異的翅膀是透明的，但是根部的地方又像彩虹一樣九_九_藏_書，呈現出七彩的顏色。

伸出去的拳頭，好像指著面對小河的一號樓的右棟，再往前延伸的銛，就是三號樓五樓的窗戶。

通子用力搖著頭，她的眼裡滿是淚光，默默地把錢包推回去。「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竹史，你這麼拚命，完全是為了我，我真的無話可說了。為了一無是處的我，你……」

因為牛越給他看的，是命案現場的照片，所以藤倉市子的眼睛是閉起來的；她閉著眼睛，在雪夜裡飛翔。那是夕鶴！他非常清楚，那是一拍動翅膀，就發出「嘰——」的尖銳叫聲的夕鶴。吉敷想：就是這個了！大家都把夕鶴的叫聲，當成夜鳴石的哭泣聲了。

「嗯。」通子回答。

「唔？嗯。」

想起來了。之前就有好像抓到了什麼重點的印象，原來是門的聲音。一樓管理員室旁邊的門的吱嘎聲。這個房子的門，果然也發出相同的聲音。

「竹史，算了吧！」通子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不要勉強了！你發高燒，身體和精神的狀況都很不好，不要勉強了。」

吉敷的心裏突然生出無名火，這股憤怒是因為自己的無能。他心急如焚，體內的怒火好像要爆炸了。這股怒火更勝於對藤倉兄弟的憤怒。「這樣下去的話，再過不到兩個小時，對你的通read.99csw.com緝令就會發布到全國，到時你就變成犯人了。」

「那邊的，西邊窗戶！帶我去那邊的窗戶看看。」吉敷的拳頭從破裂的玻璃窗縮回捧著吉敷的右手，用舌頭添著傷口，用臉頰輕輕撫著受傷的拳頭，她的臉上也沾了血。

「那麼，他是關上門，出去了？」吉敷叫道：「他打開門，再關上門！」吉敷興奮地叫道。通子卻哀傷地看著吉敷，她覺得發著高燒的吉敷，已經神經失常了。

「可是……竹史，沒有槍呀，她們的死因不是菜刀嗎？」通子很擔心地說，但是吉敷沒有聽她說話。他全身發燙，眼睛發紅，雙眼的焦距更是無法合在一起。

吉敷沒有瘋，他只是感受到一個強大的衝擊。這是神給的啟示嗎？是老天爺給的啟示嗎？吉敷問自己。「通子，等一下，通子，等一下。」他一邊說著，一邊阻止通子想拉出自己右手的動作。

通子不在房間里。通子！通子！吉敷大聲呼喚通子的名字，想叫她來看這兩個人振動背上的翅膀，在天空中飛翔的樣子。這個景象一定能成為通子在做鍍金創作時的參考吧！

「我懂了！」吉敷以堅定的口吻，低聲說著：「解開了，一定可以解開謎底的！」

吉敷的右手好像拉弓一樣地，用力地往後拉。這個動作帶來的疼read.99csw.com痛，讓他全身的神經發出哀鳴。玻璃窗上有自己模糊的臉，吉敷想也不想地出拳去打玻璃上的那張臉。

「通子，河野先生呢？」吉敷終於發現河野不在了。通子嘆了口氣，非常悲傷地握著吉敷的右手。

吉敷忙著笑，一時口不能言。「不是的！通子，不是的！」吉敷終於叫出來：「電話，打電話到釧路署，找牛越警部，請他立刻來這裏。」

吉敷雙手緊抓著窗戶的兩邊，定定地看著窗外。玻璃上有霧氣的時候，他就用右手去擦拭。

「是呀！」吉敷叫道。那聲音在夢裡面化為夜鳴石的聲音，嘰——的聲音。

通子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彷佛已經瘋狂了的男人的臉。

「打開那邊的窗帘。」他對通子說。「我作了奇怪的夢，是那兩個死掉的女人在空中飛的夢。只剩下這個了，只能這麼想了！」

「那是藤倉一郎的屋子嗎？」

「嗯，好像是的。」

「通子！」吉敷叫：「那是三號樓五樓的窗戶吧？」

她們兩個人飛得高高的，然後又降下來，停在通子的房間窗口。

「六點五十分。」

吉敷的右腕撐著沙發，忍耐劇痛地坐起來。「我問你現在幾點了。」

「為什麼要這樣？竹史，你的身體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堅持？」通子像在喊叫一樣地問吉敷。

「九九藏書沒有關係，我本來就是犯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這麼說來，這個一號樓向右凸出的右棟的縱稜線，和藤倉一郎屋子的那個窗戶，是連成一線的？」

「刀和槍一樣。」吉敷好像在說夢話。

「竹史！」通子哀求地叫著，但是吉敷不為所動，右手仍然向外伸出。

不管怎麼擦，剛擦拭過的玻璃窗，馬上又有霧氣，所以一號樓凸出的右棟和對面的三號樓，在霧氣出現的時候，就看不見了。

玻璃窗破了，中間出現了一個破洞，吉敷的右拳從那個破洞伸出去。寒風從破洞里吹進來，也吹在吉敷的臉上。通子一邊哭，一邊努力地想把吉敷的手拉進來。她一定以為吉敷瘋了。但是，吉敷好像結凍了一樣的右手，仍然伸向半空中。他的手堅持地向外伸，手臂的肌肉，輕輕跳動著。

「他回去了嗎？」

還有兩個小時，牛越現在剛起床吧？吉敷搖搖晃晃地往窗戶那邊走去。

「沒想到這一拳竟然指向藤倉一郎的房子，好像在說『看！就是那兒』一樣。」

「竹史，那是當然的吧？不那樣的話，怎麼走到走廊上呢？」

靠著通子的肩膀，吉敷像爬行似地走到相反方向的窗戶旁邊。非常不可思議的，吉敷看到的，是完全一樣的情形，一號樓往西邊凸出的建築稜線，正好連接著二號樓五樓的窗戶九*九*藏*書。「那個窗戶呢？那邊五樓的窗戶，是藤倉次郎的窗戶。是吧？」

「接下來是盔甲的問題。」吉敷叫：「懂了，我知道了！」他邊說邊笑。興奮讓他暫時忘記身體上的疼痛。可是，通子卻抽泣地緊緊抱著他，以為他發瘋了。

通子！通子！

吉敷站起來了，他回答：「因為我自己決定這麼做。」

「通子，回答我呀！管理員剛才打開玄關的門，然後再關上。是嗎？」

「嗯。但？……」

通子回答。她非常慎重地雙手捧著吉敷的右手。

「嗯。你睡著的時候，他回去了。他說他在管理員室里，有事情的話，隨時叫他。」

「六點五十分？那就是七點了。嘖！」他咬牙想站起來，卻一下子又跌坐到沙發上。可是，他再一次掙扎地要站起來。

窗帘「刷」地一聲打開了。向右凸出的一號樓的右棟，看起來好像與三號樓重迭在一起。遠方的天際已被剛升起的太陽染紅。

吉敷轉動脖子，看窗帘那邊。天有點亮了。糟了！他想。「幾點了？」吉敷叫道。

吉敷覺得全身無力，死人在空中飛翔的事，好像也在腦子裡凍結，無法進一步思考。現在的腦袋，已經不是平常的腦袋了，雖然努力到現在，還是救不了通子。這一回，是輸定了。如果是平常的身體和腦袋，吉敷一定不會容許自己有這種退縮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