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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我多少覺得這是一次滑稽的安排,但也期待著明天的到來。
一如預料,房東歡天喜地接受了借用公寓作為面試會場的提議,我也因為亮出福爾摩斯的名字而令房東另眼相看。由此可見,福爾摩斯在倫敦市民的心目中確然擁有崇高的地位。
不久收到華生先生的複電,表示徵人面試工作于明天下午一時至四時進行,他們將提前一小時來我的公寓。
根據華生先生的說明,那女人事後發瘋了,目前正在位於康沃爾的精神病院里療養中。康沃爾是位於英國最西部的半島,許多倫敦的知識分子喜歡去那兒度假或休養。據華生先生透露,福爾摩斯的精神也曾出過嚴重問題,這所精神病院正是福爾摩斯住過的醫院。最近福爾摩斯的精神狀態又不穩定起來,看來與梅雅莉林奇的發瘋不無關係。
站在一樓門口,按下大概是電鈴的按鈕,這東西以前是沒有的。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按鈕就會產生厭惡感。我在留英期間,多次來過此地,這東西有時裝在門口,有時又不見了。
我把以上想法告訴華生先生。
在我(那時)的情況來說,從那日本女人透露的口風可知,她的前夫與我,無論在年齡或外形方面,都非常相似。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替這名英國女人找一個酷似金斯萊的男人呢?
精於醫術的華生先生憂心忡忡地說道:九九藏書「可是,要找到相似的人很困難哦。」
乍眼看去,看不出她與正常人的區別,平常只是沉默寡言、悶悶不樂而已。但滑稽的是,每當我外出時,她總要送我到玄關,並對我說:「請早點回家。」
但真的到了選關口,當我驀然回頭,卻無論如何說不出那種粗暴絕情的話。
年輕時代的這種體驗,給我留下永遠的傷痛。是不是因為我太過年輕和沒有人生經驗,導致她的早逝?罪惡感永遠縈繞在我心中。
我先天南地北地閑扯了一番,然後在告辭的時候,一邊起立一邊打聽普拉奧利路那事件的女主人梅雅莉林奇此後的消息。不用說,我是無意中問及此事的。但想不到這麼一問,引起一陣騷動。福爾摩斯猛然趴在桌子上,華生先生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扯住我的衣服袖口拉我至房間角落。
「啊!梅雅莉,是我害了你!」福爾摩斯突然大喊。
只見她雙膝跪地,盯著我看的黑色眼眸彷彿訴說著無邊的孤獨和哀愁,這不能不勾起我的極大同情心。自此以後即使外出,我也絕不會晚回家。一到家中,我也不避忌家人的目光,馬上跑到她身邊說聲我回來了。
這種怪異的行為勢必引起家中人的矚目,父母親感到頭痛不已,廚房裡的下人在背後偷偷竊笑。
2月19日星期二,我在克雷格先生家中上完課九九藏書後,又跑去華生先生和福爾摩斯先生的住處。與福爾摩斯先生見面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上周華生先生請我吃中飯,我理當上門致謝。再說,普拉奧利路發生木乃伊事件已過去頗長一段時間了,不知偵查進展如何?自己能出一份力嗎?
就在這一瞬間,我對這位頭腦不正常的偵探頓生好感。理由是不言而喻的,因為在日本,我也經歷過相同的經驗,當時我也伏在桌子上,腦際映現那瘋婦的形象,高喊:「啊!我害了你!」
「華生,你不介意在我們這座光榮的房間里,聚集面有傷痕的流浪者吧?」
我的話剛說完,福爾摩斯的雙腳在空中揮舞,用手指著我,命令華生道:
這女人後來被送進醫院,並在醫院病逝。死亡原因並非精神病,而是其他疾病。
在玄關分手時,如果我說一定早早回家,請安心等待之類的話,她就點點頭露出喜悅的神情;反之若我緘默不言,她就會請早點回家、請早點回家地說個不停。
限於篇幅,這裏不能詳述。簡單說來,家父在自己家中收留了一名聽說有遠親關係的女人。不過,父親將她手留在家一段時間的理由倒並非因為有遠親關係,而是在那女人的婚嫁過程中,父親扮演了媒人的角色。但那女人的婚姻並不順利,由於與丈夫感情不睦,不到一年便宣告離異。本來按https://read.99csw.com理說那女人應回娘家居住,但又由於其他的複雜原因使她不能跨進娘家的門檻。於是家父承擔起媒人的責任,把她收留在家。
當我聽到華生先生介紹梅雅莉林奇的情況時,腦際馬上想起往日的親身體驗,類似對那日本女人的懺悔意識又復甦了。現在,有沒有辦法救這個英國女人呢?或許是老天賜我洗去污名的機會吧。但是,我的經驗適用於這個英國女人嗎?
除了電鈴,還有一樣不可思議的東西是電話機。這一天,在福爾摩斯的書桌上擺著一具在當時倫敦算是稀有物品的電話機,以前來時同樣沒有見到過。以後再來此地時,也是有時出現有時消失,讓人莫不著頭腦。
華生先生回答說,那就刊登徵人廣告吧。沒想到福爾摩斯亂蹬雙腳表示反對。醫生感到困擾了。我試著回答:
我點頭表示接受。
我曾想過,她若再送我到玄關,我一定要狠狠地罵她一次,給她一個當頭棒喝,或許以後就不會再纏住我了。
「在報紙上刊登徵人廣告就可以了!」福爾摩斯突然插嘴道。
的確,那是替身,不可能令英國女人從根本上康復。我也不知道在一段時間里喂她一顆糖是不是好辦法,那有待臨床心理學家做判斷,但只要看到那女人的絕望樣子,這樣的嘗試是值得一做的。
這確實是一種稀奇古怪的體https://read•99csw.com驗。自己與她分明是毫無緣分的陌生人,在年齡方面也是我小几歲,但她好像對待丈夫一般與我接近。
我估計房東夫婦多半不會反對,因為公寓里的住宿者很少(連我在內只有兩人),經營頗為慘淡。五英鎊的金額不算少,對房東而言是一筆額外的收入。
那麼,對這名英國女人梅雅莉林奇來說,若能找到一名她已失去的弟弟金斯萊的替身,放在她的面前,或許能取得意料之外的好效果吧。
就這樣,自己與這女人出乎意料地在同一屋檐下起居生活了。這女人由於受到一連串的不幸打擊,精神分明有點不大正常。
來我家居住的那女人,精神上顯然已溢出常軌。但從表面上來看,她過著正常的生活,在外人眼中,根本看不出她與常人有什麼區別。
「這就對了,華生,你就這麼辦。」
那是很早以前了,於此相似的事例在我身邊發生過。
我墊腳越過華生的肩膀偷看福爾摩斯的情況,他趴在桌上依然一動不動,不久他用右拳叩擊自己的頭部。
「不如使用我的公寓吧!但我不能保證房東一定同意。」
我和華生先生驚奇地轉過頭去看福爾摩斯,只見他已從桌子上抬起頭,且竊竊而笑。沒多久,福爾摩斯伸腿猛踹地板,但他坐的不是搖椅,結果連人帶椅向後跌倒。
華生先生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從上裝袋裡取出五英九*九*藏*書鎊交給我,然後吩咐我說:「你把這錢交給公寓房東,說我們想借公寓作為徵人面試會場,問她是否同意。可以,或不可以,你都要立刻打電報通知我。」
兩人都在家中。華生先生的額頭貼著膏藥,福爾摩斯先生悶坐在椅子上。
與這女人離婚的前夫,不知道是個浪蕩子呢,還是交際家?總之新婚不久,每天便一早離家、夜夜遲歸,這深深傷透了她的心。由於各種原因,那女人不敢向丈夫吐苦水,只是一味默默忍受,腦子恐怕在那個時候就開始出問題了。離婚後來到我家,她想對前夫說而始終抑制著不敢說的話,終於在精神病的推動下向我訴說。實際上,她或許已弄不清前夫與我的區別。
福爾摩斯兩腳朝天,既不出聲,也無動靜。是不是後腦受傷了?我和華生先生快步衝到福爾摩斯身前。想不到這樣反而惹惱了他,不一會,福爾摩斯衝著天花板叫道:
原因何在呢?顯然與我的存在大有關係,換句話說,我作為其永遠失去的前夫的替身,偶然出現在那女人面前……假如沒有我的存在,或許早已出現令周圍人難以應付的異常瘋癲行為了。
究竟是來我家之前就已不大正常?抑或來我家之後才變得不正常?現在以難稽考。但在這女人來我家后不久,包含我自己在內的家人就發現她的精神不正常了。
我趕緊發電報至貝克街通報同意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