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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都市 第四節

飢餓都市

第四節

賓士車停在鋪著花磚的公寓門前,惠美點了點頭,一個人下了汽車。那個男人並沒有和她吻別,也沒有握手擁抱,只是很男人地擺擺手,迅速地離去了。
惠美給「大多福」店的福子造成的損失,是五十萬日元。這是一筆不小的數額,是個大案。作為向社會和福子保守這個秘密的交換條件,要求和她共度一夜,昂作認為,這是再合適不過的交易了。
再看地址。岡山縣倉敷市新田一。岡山縣嗎?不是出生在神戶的。最終學歷是倉敷女子商業髙中。
因為是突然拜訪,詢問對方:是否知道在獲窪住在同一公寓的萩尾惠美的老家,所以,昂作也不能不據實相告。他告訴對方,惠美從她工作的「大多福」店和自己這裏,騙走了五十五萬日元。對方吃驚地張口結舌。
在人事課翻看履曆書上的照片時,昂作差點大聲叫出來——因為,那千真萬確就是萩尾惠美。梳著辮子,穿著水兵服,濃郁的鄉村氣息。
一個人去那家P店,和先前陪坐的那個陪酒女郎混熟,再向她洵問惠美的地址嗎?……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賓士車又出發了。這次好像是走櫻田大道,駛往品川方向。難道,他們要開車去橫濱旅行嗎?可事實並非如此,賓士車在三田的魚籃坡下,附近的一棟漂亮的公寓前停住了。
該如何斷絕她的退路呢?……
可是,具體該如何實施呢?……是直截了當去P店,與惠美面對面,告訴她五萬日元可以不用還,想和她共度一晚嗎?那樣做,心裏實在有些擔心。
惠美住過的那個公寓,已經從福子那兒打聽到了。昂作迅速前去拜訪。可是,齋藤夫婦半年前已經搬走了。灰心失望的昂作,試著見了見房東,房東詳細地告訴了他,這對夫婦的新住址。在板橋區上板橋一丁目。
當然,昂作並不是要把她父母怎麼樣。只要査明所在地,知道她的老家就行了。這樣一來,即便惠美躲起來,但只要她一想到,要是父母被卷進來的話,也許可以答應對https://read.99csw•com方睡一晚上的要求。這樣也就斷絕了對方的退路。
有類似情況的公司有七家之多。說到年輕女孩,在公司干一年左右,就辭職的人,似乎相當多。接下來,要一家一家公司前往,請對方人事課給自己看看照片。
一提到車,昂作立即想到租車。雖說深夜租車費相對便宜些,可是這個工作,不是一個晚上就能完成的。如此說來,也許還是從朋友那兒,買輛便宜的車是上策。以前聽朋友提過。
姓名、出生地、母校全然不知,也並不是拿著照片,挨個公司査找,而僅僅靠打電話描述相貌,所以,人的容貌、衣著特徵都不正確。唯一一個可靠的線索,就是昭和四十八年前後,在公司工作了一年時間。
昂作的運氣不錯,四天後,他要去關西出差。以往,他對這根本就不感興趣,可現在有目的了,他興髙采烈地乘上了新幹線。
昂作去見了一年前,把惠美介紹給「大多福」店的藥店老闆。果然,他對於惠美一無所知,但卻意外地獲得了-個新線索。惠美和住在同一公寓的齋藤夫婦,好像關係比較密切。
昂作在公司趁著跑外勤時,麻利地完成工作后,便飛奔到港區的區政府。可是,區政府里,並沒有柴田留美、或者萩尾惠美現住址的登記。如此一來,昂作已經沒法調査她的原籍。
神戶的航運公司,多得令人生厭。光打電話都要花半天時間。如果這是公司的工作,昂作早就放棄了。可想到能抱著萩尾惠美誘人的裸體,他便堅持幹了下去。
前方開來了一輛米色的賓士車,車裡走出一個四十歲左右、身材矮小,但穿著做工精緻的西服的男人。他跨過護欄,走進店中。惠美抬起頭,對著男人笑了笑。那個男人把右手抬了抬,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四〇七號房間的姓名是柴田。難道是柴田留美嗎?……不管怎樣,終於知道惠美現在的住址。剩下來的,只是祈禱她一個人生活了。
昂作https://read.99csw•com開始考慮:是不是不要這樣浪費時間,回東京去算了。即便她在附近的海運公司工作過是事實,也許不是神戶,而是西宮、明石等附近的城市,告訴別人是神戶。想到這裏,他就很想去新神戶站,返回東京。可轉念一想,好不容易就剩最後一家了,又不是那麼遠。
「在四樓,肯定是四〇七,沒錯!」
也許這家也不是。一到第六家,昂作就這麼認為。想想看,從一開始就準備進行欺詐,怎麼可能在工作的酒館,對客人說真話呢?出生神戶、或者在神戶待過,這些都是騙人的吧。沒錯,那種可能性相當高。
那之後,昂作每天,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在「大多福」喝酒時,都在制訂行動計劃,如何設法安全、自由地和惠美共度一晚。
第二天,昂作試探性地向公司的同事們打聽了一下。有個年輕人說有輛破舊的汽車,是十年前的老款,車檢只有三個月,如果可以的話,五萬日元賣給他。
父母叫福住進太郎和民子,而且,本人姓名是福住憲子。
惠美也沒有懷疑地回頭看。她登上大門前的二級石階,走進玻璃門,打開自己的信箱。
打定主意后,昂作便從深夜一點開始,站在P店所在的那棟大樓前,暗中監視著惠美。可是,那比他想象的要艱苦得多。幾個戴著墨鏡、梳著五分頭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瞪著他。從附近店鋪的後門,拿著垃圾袋,來到大街上的男孩,每次都用討厭的神情看著昂作。
昂作迅速去看了實物,的確是款老車,不過,看起來還沒有那麼破舊,所以決定買下來。
昂作正等著呢。如果看見那個信箱號,就知道她住在哪個房間了。坐在車裡看不清信箱號,但他看見是右邊從下數,第四個信箱。
但這是非常靠不住的。即便是正經女人,對自己的年齡,撒起謊來也絲毫不會臉紅。更何況,像她這樣欺詐錢財的女人呢。
發動引擎,昂作慢慢地跟在那輛計程車後面。汽車在擁堵的電九九藏書通大街上,緩慢地行駛著,在索尼大廈拐角向右轉,朝晴海方向駛去。然後,在歌舞伎座附近的夜間茶社前,停了下來。
心裏一旦這麼懷疑,昂作就感覺肯定沒錯。果然第六家也不是。
也許是P店的一個客人吧。約好了下班后,和他碰個面的。昂作懷疑他是經濟後援人,可似乎還沒有那麼親密。不久,二人從店裡出來,坐上那輛賓士轎車走了。好像朝麻布方向駛去。
但惠美在這兒,依然沒有出現紕漏,沒有泄漏關於她老家的任何情況。齋藤夫人能想起來的,和荻窪公寓的房東了解的情況差不多。但在談話過程中,她無意間突然想起了一個重要情況,可以說是唯一的一個線索。
惠美可以當場響徹全店般地大聲尖叫:「這個人耍流氓。」兼任警衛的酒吧服務員,大概會飛奔過來,自已只會立刻被扔到大街上。如此一來,惠美可以立即返回公寓搬家。順便,就在那晚把工作辭了,也沒什麼問題。然後,再度隱匿在這個嘈雜的都市中,自己就再也無法找到她了。
電梯門剛剛關上,指示燈向上一個接一個依次點亮。昂作朝管理人員房間的小窗望去,燈已經滅了。他走進公寓大門。
可是,那種事情,做夢也想不到,而且,如果老是去,就算昂作是個多麼不起眼的人,惠美也有可能發覺他的。
如果不買的話,只有借公司的車,可手續麻煩,而且,如果借好幾個晚上,公司肯定會問緣由,後面會很麻煩。
那麼,似乎只有在惠美下班回家時,偷偷跟蹤她這個辦法了。
惠美走下計程車,進了一家招牌上寫著M的茶社。她走過自動門,在店中央附近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昂作也把車停在能透過玻璃,看見惠美的地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昂作快步從沙發旁走過,來到電梯前。電梯燈在緩慢地上升,最後在四樓停住了,不再往上走了。昂作一按按鈕,電梯開始下降。
接下來,昂作看了看信箱。右邊從下數第四個。他看見了「四〇七」三個數read.99csw.com字。
昂作想起來了。有一次在「大多福」店的時候,他猜惠美的出生地是神戶時,她吃驚地大叫「猜對了」。那件事情,正好和這個情況吻合。
昂作盡量把那輛五萬日元的車,停在能看見玻璃大門的地方,然後熄了火。
大廳里寬敞開闊。昂作公司的同事中,沒有人住在如此漂亮的公寓里。他是第一次進入這種公寓。
為了不讓她再次消失,該怎麼辦呢?……必須首先斷絕對方的退路。昂作膽子小,做什麼事都非常慎重。
身後電梯門開了。裏面沒有人。
沒錯,就是惠美!……
由於費盡口舌地勸說妻子,所以,昂作接連幾夜,都沒能去P店監視。可是,第四天,在一群蜂擁而出、來到一樓的女人中,昂作清楚地看到了惠美,而且,她一個人坐進了一輛計程車。
不管怎樣,首要條件是:要徹底查明,惠美現在的住址。其他一切都在這之後。
「難道住在麻布嗎?……」昂作一邊想著,一邊偷偷尾隨。賓士車駛進了一條黑暗的道路,在一家還亮著燈的壽司店前停住了。二人走進了壽司店。昂作害怕被他們發現,離得遠遠地停住了車,等著二人吃完飯。
昭和五十一年,惠美在「大多福」店工作時,說自己是二十二歲。如果她說的是真話,十九歲,就在那三年前,也就是昭和四十八年。
惠美抱著郵件,朝裏面的電梯走去。昂作悄悄地從車上下來,趁著夜黑,躲到大門旁的柱子後面。
昂作做好了精神準備。當晚就住在神戶,可那天只去了三家公司。
回家和妻子一說,開始說只要五萬日元還好,可一說到三個月後,車檢要花十五萬日元時,妻子果然歇斯底里地大叫。可是,他說買車后,每個周日,就可以帶孩子們,去郊外開車旅行。經過如此一番勸說,妻子似乎想到了全家其樂融融地享受生活,像附近的主婦,越活越年輕,便逐漸改變了想法,在附近找了個五千日元包月的停車場。
而且,那時還是二月末,天氣非常寒冷。好不容易等到一群九_九_藏_書華美艷麗的女人出來了,昂作正準備暗中跟蹤時,計程車彷彿已經預先叫好了似的,呼地一下都開了過來,女人們瞬間都消失了。也不知道惠美在哪裡。
那麼,該怎麼做呢?……
齋藤夫婦的新公寓,距離東武東上線的上板橋站,步行大約十五分鐘左右。一敲門,一個五十歲左右、性情相當溫和的主婦,就出現在了眼前。昂作想:這是和自己的妻子屬於同一類型的女人。
第二天,他也是一大早就開始行動。第四家、第五家都不是。履曆書上,凈是些昂作沒見過的姑娘的照片。
想一想,當然如此。深更半夜,年輕女人不可能一個人走回去的。看來要做這個工作,必須得有輛車。在深夜銀座的林蔭大道上,開車暗中監視,根本不會引起人注意,到處都是車。
可昂作還是抱著或許能撞上的念頭,麻利地結束大阪的工作后,飛往了神戶。接著他翻査電話本,一個一個地摘抄了名字中帶有「海運」字樣的公司,並一一打電話詢問。
原本再次看見惠美,本身已經是一個奇迹,是千載難遇的一次機會。必須非常謹供小心。
房東對於惠美,也是一無所知。沒問過她老家,也沒有來自她老家的任何信件和行李。無論如何,似乎只有去拜訪上板橋的齋藤夫婦這一個辦法了。
昂作道完謝后,離開了齋藤夫婦的公寓。
後來,齋藤夫人努力幫忙,回想那個公司名,可還是沒想起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僅僅是一年前,偶然聽到的一句話。獲悉的事實僅此一點,但還是可以說有收穫呀。
「惠美! ……」只是喊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下文。和「大多福」店質樸的迷戀者們一樣,她也認為惠美是個充滿陽光、性情溫柔的好姑娘。
無論如何,她的退路,應該是她老家的雙親吧。不管什麼樣的罪犯,都是有父母的。因此,應該有老家,在那個老家,應該有自己的父母親。而且,父母親是沒法隱藏的。
她記得惠美什麼時候無意中說過,她十九歲那年,在神戶的叫什麼海運的航運公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