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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尋找另一個千鶴子 第二節

第三章 尋找另一個千鶴子

第二節

吉敷拾起頭,盯著老人的臉,然後正色說道:「我希望你明白,對於警方來說,你是打聽這些事情最台適的人選,不然你要我挨家挨戶跟你的鄰居打聽嗎?」
老人無言以對。
「不過,我已多年沒見到千鶴子,但無論如何,兩人不可能像雙胞胎那麼像的。」
吉敷的心情不由得澎湃起來。千鶴子的妹妹在東京!難道她的長相酷似千鶴子嗎?
「有妹妹淳子小姐的照片嗎?」吉敷近乎叫喊似的問道。
「現在在家嗎?」
「可能是吧。但我對千鶴子愛護有加,她沒有理由一走了之啊。」
吉敷不由自主地把照片放在榻榻米上,然後陷入沉思。老人夫婦也默默無言。初次見面的主客之間出現了奇妙的沉默狀態。
發現千鶴子有妹妹,是意外收穫。回到東京以後,當然要去看看她。但現在已經可以大致確定,這個妹妹不大可能是千鶴子的替身,因為兩人的相貌差得太遠。
「不!」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道,「兩人的歲數相差很遠,而且,兩人的相貌從小時候就完全不同。」旁邊的九條夫人點頭表示贊同。
「那麼,這位淳子小姐,她的容貌和體形是不是很像她的姐姐千鶴子?」正在此時,九條夫人端著茶過來了。但吉敷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她的到來,連珠炮似的繼續問道,「就是說,兩姐妹是不是像雙胞胎一樣相像?」
「前任夫人是不是跟千鶴子一起離開的?」
「對。」老人立即回答,「她已經跟我們沒有關係啦。」
「是在東京嗎?」
「前任夫人現在怎麼樣了?她住在哪裡?」
「沒有。」父親果斷地回答道。吉敷又轉向九條夫人,她也輕聲說沒有。
「這個嘛……呃,不記得了。」
「她還在世嗎?」
吉敷在一瞬間受到了重大的衝擊,銳利的視線盯住老人。淳子是誰?是千鶴子的姐妹嗎?
「千鶴子離開這個家,是不是去東京讀短期大學的時候?」
「那麼妹妹淳子小姐呢?兩人同在東京,千鶴子小姐應該跟淳子小姐有聯絡吧?」
老人轉過頭來,臉上似乎露出幾分膽怯的神色。不https://read.99csw•com久,他低聲嘀咕著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呀。」
女人用濃重的鄉音對吉敷說自己不太了解情況,要去叫她的先生,能不能請他到玄關門口等候。吉敷點頭同意。吉敷再繞到玄關門口。沒多久,只見剛才那女人一面用圍裙擦手,一面用小碎步跑出來,她走到玄關,穿上木拖鞋,在吉敷的眼皮底下打開螺旋鎖。
進入玄關,玻璃門關著,好像上了鎖。吉敷一面敲門,一面問是否有人在家,但屋裡沒有反應。敲玻璃的咯嗒咯嗒聲很快就消失在外面的風聲和潮聲之中。
老人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搖搖頭說:「是我親自捧著死去嬰兒的棺木送入焚化爐的。人死怎能復生!」九條老人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吉敷,吉敷頓時感到全身虛脫乏力。
「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只不過……」說到這裏,老人用手指指廚房,他太太正在廚房泡茶。
老人的目光注視著天花板,顯示他正在思考著什麼,「她的老家是北海道富川,住宅地址是新宅叮一三0七號或一七0三號,正確號碼記不清楚了。」
老人默然,面露難色。稍後,他指著身旁的妻子說:「說實在的,淳子是她生的。」
「我不知道。」吉敷轉向九條夫人。
「這麼說來,是昭和四十五年發生的事了?」
「那就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了?」吉敷嘀咕著。心想怪不得兩姐妹的相貌不是很像。
「嗯,不,準確地說,前妻離開的時間比較早。」
「要知道,你的女兒千鶴子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謀殺的。即使是外人,也希望警方能儘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千鶴子一個公道啊。」
「還記不記得壇上良江娘家的地址?」
「離家前她對你說過些什麼呢?」
「老大千鶴子。呃……」
「不,聽說已經去世了。」
「那還用說!」
但更奇怪的是,老人與前妻良江離異,千鶴子因此與父親交惡並離家出走,那是昭和四十四五年的事。但在此六七年前的昭和三十八年,這老人就已經與別的女人生下了淳子。
「如九九藏書果我去村上鎮,能見到樋口醫生的兒子嗎?」
或許屋裡沒有人吧,吉敷一面想一面繞到廚房門口。透過模糊的廚房玻璃門,隱約見到裏面有個矮小的女人在做飯。從廚房門口可以看到大海。吉敷輕輕敲了敲玻璃門,門馬上就打開了。女人驚訝地看著吉敷。這女人五十歲上下,有一雙細長的眼睛,雙頰和額頭的皮膚發紅。吉敷讓她看了警官證,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說自己剛從東京來到此地。雪從吉敷的腋下掉落,飛到正在火上的鍋里。吉敷貼緊門框,將玻璃門關上。
吉敷走進玄關,反手將門關上,看到一個好像是女人丈夫的老人從裏面出來。這人六十開外,兩側的頭髮已開始後退,頭頂的頭髮也很稀薄。不過他兩頰通紅,看起來不太像是農村的老人,鼻粱高而挺拔,眼瞼深陷,眼睛很大。吉敷心想,嗯,老人的五官很端正,的確有千鶴子的影子。老人在玄關上面的榻榻米上坐著,吉敷也趕緊上去。那矮小的女人則快步去屋裡拿來坐墊。
「我這方面。實在無可奉告。」老人先發制人,冷不防說道。看來對方是個非常頑固的老頭,他不但拒絕領取千鶴子的遺體,還對為調查千鶴子之死特地從東京趕來的刑警冷眼相對。
完成大致的調查工作后,吉敷胞到屋外,天色已經轉暗。雪下得小了一點,但風勢越來越大,海面上波濤洶湧。走在回派出所的路上,穿過村落,在屋與屋之間的空隙,雪片從側面劈頭蓋臉地打過來。離開村落,往前走一段路后再回頭觀望,只見家家戶戶的燈光串成一列,璀璨生輝,燈光背後是黑壓壓的山崖,前面是波濤洶湧的海洋。就在這山與海對峙的狹窄空間里,村民們出生、居住、勞動。圓弧形的海岬遠看像人的下巴,而這些簡陋的村屋則像有縫隙的牙齒。
接下來,吉敷又向附近的住家調查打聽,但出乎意料,鄰居們大都守口如瓶。習慣在城市做調查工作的吉敷,似乎缺乏打開村民話匣子的技巧。當然,村民的噤若寒蟬。也證明了九條家在村裡的勢力。不過九九藏書其中一家的兒子向吉敷透露,說從母親那裡聽說,九條家之前的太太是跟一個年輕男子私奔的。至於那個男的是誰,是怎麼樣的男人,則一無所知。至於千鶴子的雙胞胎妹妹出生后就夭折倒是千真萬確,因為附近不少村民都參加了葬禮,也看到了死去的嬰兒。在這方面,似乎沒有疑點。
吉敷等了一下,但老人守口如瓶,什麼事也不肯說。
從大陸橫渡大海而來的強風凌厲地穿越縫隙,捲起地上的積雪,直衝山崖。
「差不多吧。」
「之後就是你們父女兩人一起生活嗎?」
「是的。」
「沒有什麼家屬了吧。他妻子很早就病逝了,有個獨生子,但卻是不務正業的浪蕩子。」老人用略帶厭惡的口氣說道。
「噢,樋口一夫醫生。現在他還在村上醫院嗎?」
「那當然是真的,還舉行了葬禮,是我目送嬰兒的棺木進入火葬場的焚化爐的。」
「原籍在哪裡?」
吉敷匆忙記在筆記本上。「姐妹倆的年齡差距確實很大喲。」
九條夫人在老人示意下站起身來。
吉敷突然明白自己已在不知不覺問形成了千鶴子必是雙生子的偏見。而這偏見又源自中村。倒是有必要與跟這老人離婚的前妻,也就是千鶴子的生母見一次面,從活人口中或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不知道。」
「兄弟姐妹只有這三個人?」吉敷問道。
「姓壇上,叫壇上良江。」
「可是,血緣關係永遠存在啊。聽到她的死訊,應該還是感到悲痛的吧?」
千鶴子如果還活著,或許會對自己說——人為什麼一定要在這種地方生活呢?
「哦,發生過什麼事情嗎?可以說出來嗎?」
「女兒只有這對姐妹嗎?」
「請問你有幾個子女?」待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裡頭后,吉敷問道。
淳子生於昭和三十八年,也就是說今年二十一歲,與三十三歲的姐姐相比,年紀確實差了一截。就算兩人真的長相酷似,要做替身也有點困難吧。
「確定什麼?」
吉敷記筆記的手停了下來,等待老人說出進一步的資料,但老人沉默不語,只有外面傳來北風九九藏書的呼嘯聲。
「不,到別的地方上大學去了。」
老人吃驚地看著吉敷,沉默片劉后說:「對,那孩子的確是雙胞胎。」
「東京。」
「住在東急東橫線的都立大學附近吧。她讀的是位於涉谷的女子大學。」
「他的家屬呢?」
「我不知道。」
吉敷在一瞬間張口結舌,腦子一片空白。一度帶來的希望轉眼間隨風而逝。過了好一會兒,吉敷才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真的能確定嗎?」
「棺木里裝的確實是已死的嬰兒嗎?」
「千鶴子小姐與淳子小姐,應該有血緣關係吧?」吉敷不知不覺地提出這個問題。
「那麼,淳子小姐目前住在東京什麼地方?」
「女兒千鶴子會不會是因為你與她的生母離婚而生氣的呢?」
「對,她生於昭和二十五年,淳子生於昭和三十八年,定夫生於昭和四十六年。」
夫婦又點頭。
「什麼地方?」
「包括千鶴子在內嗎?」老人問道。吉敷迫不及待地點頭。「共有三個子女。老大是千鶴子,次女淳子,最小的是弟弟定夫。」
吉敷頓時感覺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啊!果然是雙胞胎!」
對於吉敷滿懷期待的發問,老人與妻子相視片刻。
「我不知道。」
「還記得這醫生的名字嗎?」
「記得,是村上鎮村上醫院的樋口醫生。當時他經常來我家出診。」
「他叫一夫。」
「我想問一個比較冒昧的問題,九條先生。」吉敷凝視著空中,說道,「但這點至關重要,千鶴子小姐有沒有孿生姐妹?」
「她是不是回北海道去了?」
「你記不記得,當時替嬰兒簽署死亡證明書的醫生的名字?」
老人霍的轉過頭去,沉默不語,稍後才嘀咕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還住在這一帶嗎?」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她叫什麼名字?」
「是不是因為女兒很早就離開家的關係?」吉敷問道。
「不知道。」
這對夫婦點頭。
「淳子小姐是不是千鶴子的妹妹?」
「你與前一任夫人是因為什麼原因而離婚呢?」
昭和四十四或四read.99csw.com十五年,應該是九條千鶴子十九或二十歲的時候吧。
九條夫人取來淳子的照片,吉敷迫不及待地把照片搶了過來。照片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總計約二十張。吉敷逐一審視,結果大失所望,因為兩姐妹的容貌很難說像或不像。
「我也不知道。」九條夫人搖搖頭。
「他們的出生年月呢?」
「那是可以自立的年紀了。」
「嗯,差不多吧。準確地說,應該是短大快畢業的時候。」
「十四五年前的事吧。」
「雙胞胎中的另一個,真的一出生就死了嗎?」
「應該是昭和二十五年吧?」
老人無語,然後淡然一笑:「說不上悲痛吧。」老人嘀咕道,「反正早就形同陌路了。」
「她與生母良江有聯絡嗎?」
此時,玄關被打開了,進來一位國中生模樣的男孩。母親要他向客人打招呼,他連忙點頭致意。看來,這就是小兒子定夫了。他打了招呼,立即進了房間。
老人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自言自語地說:「我當然也希望儘快破案,千鶴子這樣被人殺死實在太可憐了,而且,這件事也讓我開始擔心起淳子來了。」
吉敷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一帶屋頂的積雪特別少,原來是海面吹來的強風,把雪颳走了。
「這個嘛……她不住在這裏。」
「不能,他不在村上鎮了,好像去了外地。」
「對,昭和四十四年或四十五年吧。」
「是的,已經是成年人了。」
「她是北海道人。詳細來歷我不大清楚。」
「不過,雙胞胎中的另一個一出生就死了。」
「這是我的第二個老婆了。千鶴子是我跟前妻生的女兒,自從前妻與我離婚,千鶴子就開始不尊重我這個爸爸,後來還離家出走。我永遠不能原諒她的不孝。」
吉敷很快就找到了九條家。房子比想象中要大,位於排成一列的村落中央。看來,九條家算是村中的小康人家吧。環目四顧,兩層樓的房子除了九條家以外,只看到另外兩三間。與左右的簡陋石屋相比,九條家頗有鶴立雞群的意思。
「我想得到確定嬰兒死亡的證詞,否則不能排除嬰兒在哪裡活下來並長大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