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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海殺人事件

死海殺人事件

約翰:「把你化了銀妝的臉頰挪開,為什麼那樣看我?那些化妝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取悅別人。」
兩位長三也過來圍站在水槽旁。水裡的人魚被人們包圍著,只好孤零零地待在大水槽中間。它的頭露出水面上,在哪裡獃獃地一動也不動,因為不管它往哪個方向游,到處都站著人。
希律王:「那是希羅底嫉妒你才那樣說的。已經成為女人的你,露出你那美麗的身子跳出的舞姿,我想把它深深印在我的眼裡。明天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你們母女倆就是西方世界最頂尖的舞蹈高手。有人說你母親的舞藝無人能及,但是莎樂美,從你還是個孩子時起,你就跳得比你母親好。但你長大后卻一次也不曾在我面前顯示過你的舞技。」
重回死海邊上的王宮陽台
約翰冷淡地背對著莎樂美。
遠處傳來約翰的聲音:「看著城牆上的裸男繪畫就能產生情慾,看著彩色的迦勒底人繪畫就能起淫心,向迦勒底人派去使節的墮落的女人啊。那個委身於亞述人的隊長的女人,我告誡你!趕快從那張污穢的床起身吧,趕快從那張近親相|奸的床起身吧。但是女人也許充耳不聞,終日沉溺於污濁的泥潭裡,沉溺於姦淫的罪惡中,但是主的手已經準備責罰她了。」
不但在性|事能力方面,在提高政務能力方面也是如此。在中國,甚至出現了必須吸足鴉片之後才能解決國內外諸多難題的著名政治家。
雖然如此,這在樂此不疲地改造同胞的身體,具有中國式傳統特色的享樂之中,還算屬於相對文明的鴻元盛式的節目罷了。由於鴻元盛是中國人和美國人共同開辦的,所以經營者們完全清楚西歐人到中國來想要什麼,對什麼方面最感興趣。在鴻元盛的劇場里秘密上演的,不為世人所知的奇形怪狀的節目,是在一九四一年時無論世界上哪個文明國家的任何城市都無法看到的那種時而充滿幻想、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這是只有中國人才能想得出的花樣。
「美人魚?啊,真是人魚?你們中國也有美人魚?」米歇爾大聲驚嘆道。人魚遊了幾個來回后,伸手抓住水槽邊歇了歇。這時,頭露出了水面。
突然,響起激越的旋律,幾位嗓音低沉、身體強壯的男子又開始打起鼓來。隨著鼓聲,尖銳的小號聲響起。仔細一看,吹奏樂隊已經走進死海,他們上半身露出水面,正在吹號。
「這根本是在人身安個魚尾弄出來的。」
「我沒有別的男人,也不許別的男人團團圍著我。我不會因此而滿足。我最想得到的不是珠寶,不是城池,不是珍貴的東方之冠,而是你啊!我想用手撫摸你蓬鬆捲曲的黑髮,用臉輕揉你潔白的肌膚,我想用我的唇貼在你那鮮紅的嘴唇上,我想讓舌頭伸進你口裡,儘力伸進縫隙,盡情吸吮你的雙唇。這是我,對你僅有的一個願望。此外,我還想得到什麼呢?僅僅讓我吻你一次而已!我沒有別的願望。只要一次!倘若因此失去生命,我也絕不後悔。求求你,讓我吻你一次吧!」
約翰:「與這個問題無關。你是個吸血鬼,而我是上帝的僕人,我們的生存方式不同。要讓我說的話,我就明白地告訴你,請你趕快離開那個污穢不堪的宮殿,回你的羅馬尼亞去吧。如果那樣,你還有救。」
莎樂美:「等等,事情沒到那麼嚴重……多麼英俊的年輕人啊,他總是那樣站在廣場中央,對著百姓演講。」
希律王:「莎樂美,你在幹什麼?深夜裡還一個人游泳。請把原因告訴我這個國王吧。」
莎樂美:「我從遠處一直觀望著你,已經有一百天了。我也一直傾聽你的聲音。我也知道,已經找到這輩子唯一可以託付的男人了。我夢見過多次,用我的唇,輕輕貼在你的唇上。求求你了,只讓我吻你一次就行。」
莎樂美:「啊!你的聲音讓我如此陶醉。請讓我摸摸你的喉嚨,和你那吐出鞭子般聲音的嘴唇。」

人魚的背部露出水面上,可以看見它長著人似的臀部,皮膚上有一層紋身似的魚鱗圖案。
然而,這條人魚的形狀看上去和真正的魚一模一樣,不但長著垂直的尾巴,而且下半身完全看不出人腿縮在裏面,肚子越往下越小,看上去線條極其自然。加上它在水中柔軟地擺動,讓人以為裏面只有魚刺和肉。
希律王:「我馬上就能得到珍貴的東方香料,它有七種香氣。據說那些香氣是任何花也比不上的,只要放上一點在巴掌上,蟲和飛鳥都會過來。怎麼樣?難道你對它也不感興趣嗎?」
莎樂美:(久久地默默注視著演說中的年輕人,然後說道)「是的。」
莎樂美跪著靠近約翰。約翰躲開,莎樂美又追了過去,約翰再度逃開。
希律王:(搖了搖頭)「不是那樣。不管是那人,還是在他背後的第幾個救世主,都有他們不懂的事情。不管什麼樣的人物想處於人們之上,不管是羅馬,還是假借上帝之名的小丑,誰都無法拯救世界的所有百姓。」
「你剛才提到養了個玩意兒,我想那是一隻動物?」米歇爾鼻子里噴出一口鴉片煙問道。
希律王:「莎樂美,我想看你跳舞。看你那讓眾多民眾著迷、陶醉的舞蹈。」
她們中的一流人物不僅人長得漂亮,琴棋書畫還樣樣精通,教養深厚,穿著打扮且都具有中國傳統特色,無論歷史典故、傳說故事,哪怕面對專業人士都能侃侃而談,對答如流。
希羅底:「你愛上他了,莎樂美?」
希律王:「女人的眼淚?」
無數火把點燃在死海的陽台上,此時突然響起地動山鳴般的鼓聲,並排站在陽台牆邊的幾個男子同時敲起鼓來。鼓聲突然停歇,輕柔的豎琴聲響起,陽台兩側伺立著的兩名女子用指尖撥動豎琴的琴弦。
莎樂美想擁抱他,約翰躲開了,莎樂美的手從他胸前滑落。
這段時期里,上海這座東方大都是經過長期發展后,顯然已經達到了它的鼎盛期。其獨特的發展方式也是世界任何一座城市都未曾經歷過的。可是稍有常識的市民心理都早有預感,發展和繁榮達到一定的極致后,往後必將走向下坡路,由此即將面臨急劇的衰落,甚至陷入難以挽回的絕望境地。
希羅底:「他剛才明明是在諷刺我,而且連國王的壞話他也敢說,他侮辱我們了,我絕不能原諒他,他犯有侮辱罪,即使判處他磔刑,他也無法為自己開脫了。」
希律王:(露出竊笑,小聲說道)「他真不了解女人。女人,本來不就是如此嗎?」
希羅底:「你要知道,我在這裏不殺了你已經是大發慈悲了。你趕快滾出這個國家,否則我饒不了你。」
中國人習慣把這行叫做「花香」。「花」指的是適齡女性,而「香」則是暗指鴉片煙槍。當時的上海能給男人帶來快樂的不是「酒與女人」,而是「鴉片與女人」。任何妓院娼館接待客人時,除了端出茶、酒、瓜子等中國的常備待客用品之外,一定會準備一管鴉片煙槍。鴻元盛令人咂舌的賬單里,必然包含了吸食鴉片的相關費用。
莎樂美聽了后入迷地仰望天空,轉動了一下眼珠,用舌頭舔著嘴唇,身體蠢蠢欲動,問問喘息。
希羅底:(高聲喊道)「佈道者約翰!」
希羅底:「但我能聽到啊。」
對於女性,最盛行的「改造」是所謂的「纏足」,就是指把幼小的女童腳背折彎,再用繃帶纏緊,使其腳部停止發育,最終製造出連走路都很困難的小腳女人。這個習慣又衍生出了中國人獨特的審美標準。他們看來,女人的腳越小顯得越美。因此一直到近代,中國的女孩子都爭相把自己的腳變得更小。但從男人的角度看,纏足不僅可以防止妻子的逃亡,還有一種世俗的說法是,小腳女人可以增進性生活的情趣。
希羅底:「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自古以來中國人一直相信,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他們甚至認為,包括西歐各國在內的異族都是未開化的蠻夷。從漫長的人類歷史發展進程來看,中國人的這種想法應該說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古代中國的發展取得了長期領先於世界各國的輝煌成就。直到十七世紀為止,中國人都以自己的中華思想為榮,他們傲視包括日本在內的周邊各國,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要派遣留學生到其他各國學習當地的文化。
莎樂美:「噢!約翰,你落在我手裡了。原本像鳥兒那樣自由的你,現在卻關在這樣幽暗的洞穴里。這太有意思了,真讓我心跳不已。」
希羅底:「難道你想放了那個人嗎?只要他還活著,就會不斷詛咒你的。」
莎樂美:「如果不是面對民眾,他也許不會講得那麼生動。」
希羅底:「說得對!到羅馬去怎麼樣?那裡也有貧窮、人口買賣和苛政。」
很多女人和男人浮在死海上,做出只在巨大的浮力下才能做出的獨特動作,以及雜技般的舞蹈動作,為莎樂美的跳舞增添樂趣。吹奏樂隊也一邊表演雜技舞蹈動作,一邊在水上演奏。
希律王:「我有一些寶石,至今連你母親都還沒見過。一個水果模樣的金杯就裝在那個黑檀木的小盒子里。如果有人向我投毒,杯子就會變成銀色。那可是史上最難得的寶貝,我把它看得僅次於生命。原打算把它拿來用在每天的宴會上,但有捨不得拿出來而一直守在盒子里。不過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它送給你。那可是絕無僅有的黃金杯子啊,莎樂美。」
英國人充分利用了印度這個殖民地上獲取的廉價勞動力,他們所生產的鴉片,比中國人以往所知的價格更便宜,而且純度也更高。因此,從中國南部湧入的這股毒流迅速蔓延到全國,藉助于中國人從引以為豪的中華思想淪落到極端自卑和絕望的失落感,使他們在很短時間里沉溺於鴉片的毒害中而無法自拔。幾乎一多半的中國人轉瞬之間成為嚴重的鴉片上癮者,甚至要他們幹活之前,必須先聞聞鴉片的味道才肯動身。事態發展到越來越嚴重的程度了。鴉片的毒害使中國人的思維能力低下,即使國人受人read.99csw.com歧視,他們也已經麻木不仁。應該說,把中國這個曾經桀驁不馴的民族墮落成一群渾渾噩噩的愚民,鴉片的毒害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
「啪」的一聲,漆器箱子的蓋子打開了。莎樂美只露出眼睛,下半個臉被面紗緊緊蒙住,半裸著身體從箱里站了起來。
約翰:「之所以不能到別處去,是因為別處比這裏更糟。」
約翰:「即使把我抓起來,我也不是誰的玩物。我是上帝的使者,我在上帝的旨意下獲得自由。不管愚蠢的當權者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一切註定都將是徒勞。」
約翰:「說得對,他們精神抖擻,是因為吸食了罌粟果實中提取的煙。百姓出賣妻子的肉體,把女兒賣給別人,把自己的血賣給吸血鬼,他們在重稅下喘不過氣來。」
莎樂美把額頭和臉頰貼在約翰的胸膛上,接著眼睛向上凝視著他的臉。
然而,戰爭中「沉睡的獅子」反而被譏諷為「東亞病夫」。中國在這場戰爭中應當有其正當的理由,但結果卻遭到了慘敗,反而給了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大舉入侵國土造成借口。中國人多年的傲慢和怠惰,使他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慘痛代價。
希律王:「傻瓜,世上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
希羅底:「住口!(身體因憤怒而顫抖)我讓你說話,你反倒得意忘形了?你這個不要臉的乞丐,我可以現在就把你殺了。」
希羅底:「那可不行。」
莎樂美:「約翰,我要在你的胸膛鑿開一個大洞,伸手把你的心臟掏出來,我要用刀把它劈成兩半,再用我的嘴把上面的血吸干。你的肌膚像毒蛇爬過的泥牆,骯髒而又污穢。你的嘴唇像腐爛的石榴一樣!」
希羅底:「你要讓他口無遮攔地胡說到什麼時候?」
在兩個男人的努力和配合下,不久就把拚命掙扎弄得水花四濺的人魚按住了。他們齊心協力抱緊人魚,把它從水槽里抬了起來,放在舞台的地板上。同佛海把人魚的兩隻手舉過頭頂,摁在地上。
處於權勢頂端的統治者們,從掌權的那天起,就必須時刻提防身邊的人對他們的背叛。而這些人由於擁有大量妻妾,又必須處處留神妻妾們對自己的不貞和背叛。他們孤獨而又不敢相信周圍的任何人,唯一可以信賴的就是宦官。
莎樂美:「你的肌膚就像白色的百合,靜靜地開放在草原上的百合,像在猶太山上降下的白雪。你比阿拉伯女王花園裡的白玫瑰還要白,比死海上灑下的皎潔月光還要白。約翰,我求求你,讓我觸摸你的身子。」
「這是條美人魚。」經理介紹說,「西湖裡釣上來的。是剛才你們見到過的拉爾夫釣的,是一種世界罕見的傳說中的魚類。」
「最讓我動心,最讓我每夜輾轉反側的,是你那年輕的、掰開了的石榴般紅色的嘴唇。你的嘴唇像象牙塔周圍的鮮紅奪目的花紋,你的嘴唇像紅珊瑚的枝椏,像黎明時剛被漁夫發現,驚詫之餘呈獻給國王的珊瑚那樣紅,比釀酒師們剛踩踏過葡萄的腳還要紅。世界上找不到像你的嘴唇那樣紅,那樣美的東西。我求求你,讓我吻吻你的嘴唇吧。」
點燃火把的陽台
約翰:「你這淫|亂的女人,你這盪|婦啊。至高無上的上帝說過,世上所有的人都能拿石頭砸你。」
約翰:(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后說道)「來,請動手吧,如果你想動手的話。」
莎樂美:「佈道者約翰,我們並不是敵人啊!」
莎樂美:「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對你會如此著迷?我的身體為什麼如此渴望得到你?我求求你,讓我吻吻你的嘴唇吧!」
希律王:「所謂國王,所謂執政,本來就是如此。啊,那是誰?半夜三更還在死海里游泳?」
兩人都以為這一定是吸食鴉片后產生的幻覺,眼睛更是盯住水槽不放。
經理賠著笑說道:「它本來就是條魚啊,當然和人長得不一樣了。如果也長著那玩意兒,遇上個變態男人不就倒霉了?」
在嚴格的等級制度和世襲體制根深蒂固的中世紀的中國,平民出身者所能擁有的唯一出人頭地的出路,就是去當宦官。而且戰爭中獲勝的將軍們為了防止報復和進行懲戒,也會毫不留情的把俘虜過來的敵兵閹割成宦官,據說最多時中國曾擁有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經過閹割的男子。他們中的一部分不幸又淪為厭倦女色的某些統治者們特殊的性對象,這種玩樂不久也擴大到庶民階級。
突然,他使勁把整個人魚身子翻了過去,露出了人魚的屁股。同佛海已經猜到他要幹什麼,緊緊壓在人魚的身上,再按住它的兩隻手。米歇爾淫笑著伸出手,在人魚的屁股之間摸了摸。人魚高聲尖叫著不停地掙扎,聲音特別尖細,很像是女孩的聲音。
約翰:「別太高興了,巴勒斯坦的百姓啊。毒打你們的辮子即使斷了,蛇也能把雞蛋孵出怪龍來,不久又會變成鳥吧。現在,我們的主已經現身了!但是上帝還隱身在深山。因為羅馬人只相信眼睛看得見的東西,而猶太人只相信眼睛看不見的東西。」
岩窟中,先知約翰背靠岩壁站立著。莎樂美纏著他,撫摸他裸|露的胸脯。
群眾齊聲鼓掌,歡呼。
希羅底:「可是那人沒說這裏該由羅馬統治,他說上帝會來拯救的。」
這些宦官已經失去了男性功能,因此就不必擔心他們與後宮妻妾產生私情,他們比女性受過的教養要高,因此還可以作為統治者們交談的對象,而且宦官們也已經喪失了想趁自己不備而奪取權力、出人頭地的慾望。因為這些慾望多多少少是和擁有自己家庭的慾望、性德慾望以及擁有子孫後代的慾望聯繫在一起的。
莎樂美捂住衣服慢慢走動,站在陽台的邊上,腳下就是死海的海水。
希律王:「我什麼都能給你,莎樂美。為了獎勵你,我什麼都能給你。只要是我擁有的,什麼都能給你。你想要什麼呢?新衣服?薔薇花編成的皇冠。」
「那位因為貧困而出賣妻子的肉體,再用換來的錢去勾引別的女人,陶醉在便宜的酒里而迷失方向的男人,也會被上帝用杖責打。那些為了少許金錢就砍掉自己襁褓中的幼子的手足,藉以引起他人的同情,來向人乞食的父母們,將會受到上帝的責罰。那位為滿足自己的情慾而委身有權者,借他們的權勢而為非作歹的盪|婦,將會受鐵鎚的責打。而那位搶奪長兄的妻子,叔嬸相|奸,整日迷戀于淫榻上的國王,將會受到上帝的懲罰。」
果然,這隻在中國釣到的美人魚長著一副東方人的面孔,眼睛大大的,還是雙眼皮,鼻樑很高,而且非常年輕。滿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十分惹人喜愛。
希羅底:(捧腹大笑)「說得好,說得太好了!這才是我的女兒莎樂美!國王,你看怎麼樣?」
在上海福州路的弄堂深處,有一棟佔據半條街的法式宮廷建築,當地居民把這裏稱為「鴻元盛」。裏面庭園的一角建有池子供水鳥嬉戲,寬闊的草坪中央聳立著一座白色的石頭樓房。誰都認為,這裏就是這座城市裡大大小小的妓院娼館中,屬於最高等級的地方了。
上海這座都市所表現出的獨特的腐朽墮落之一,就是在中華民族如此屈辱的歷史背景下,唯獨這個都市裡所綻放出來的一朵最為顯眼的、畸形的西方文明之花。
「哇!」米歇爾大叫起來,他的聲音讓同佛海嚇了一跳。

魔都

穿過木板鋪成的長長走廊,下了盡頭的隱蔽式樓梯,五人一起往地下走去。他們搖搖晃晃地下了樓梯,正好和一位上樓的滿頭栗色頭髮的西方青年擦身而過,他是一位合伙人的兒子,名叫拉爾夫。他是個敗家子,素有上海第一跳舞高手之稱,坊間早有傳言,說想出這個地下秘密劇場的這招就是他的主意。
「別開玩笑了。你仔細看,哪兒有腿?」
希律王:「噢?奇迹嗎?奇迹。聽你這麼說,我倒更想看看了。」
「好漂亮的一條魚!如果是真的,我想把它帶回法國去。可以輕輕摸一摸嗎?」米歇爾問,說著,他把手伸進水槽里。這是「啪」的一聲,人魚迅速游到水槽的另一邊。女人們大聲笑了起來。
希羅底:「除開殺了他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經理露出滿口金牙,匆忙回答:「早就備好了等著呢。」
人群散去。約翰的演說結束。約翰瘦削而結實的身上淌著汗水,走到這對母女面前。
希羅底:「至少該剝奪他的聲音,把他的舌頭割下來!那樣他就再也不能蠱惑百姓了。」
莎樂美撲向約翰想擁抱他,但約翰粗暴地推開她的身體,莎樂美雙手著地趴在地上,流下眼淚。
兩人和長三玩得十分盡興。當然,不可或缺地必然在床上溫存過好幾回。同佛海把從鴉片上賺來的銀子大大方方地撒在這裏,無疑成了這裏最受歡迎的貴客。
死海之上的王宮陽台
莎樂美:「啊,多美的聲音!你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像磨得閃亮的黃金珠子一樣,多麼吸引人,多麼洪亮,句句打動人的心扉。佈道者約翰,你認識我嗎?」
國王半天合不攏嘴。
希律王:「那也不行。那人的聲音就是他存在的意義。剝奪他的聲音,他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如果救世主真的存在,我做了這種事,他不會裝作看不見的。」
希羅底:「是我做出決定。如果你想想我求饒,現在也許還來得及。」
據說女性中也有部分人被「改造」成中性人,但這種事看起來並不普遍,史籍上也幾乎沒有記錄留下。
「太冷的話這條魚會凍死的。」經理一本正經地說道,「來,請把衣服脫了。長三們也脫了吧。」
希律王:「依照約定,我要給你想要的東西。你想要些什麼?」
希律王:「太棒了!跳得太好了莎樂美!果然名不虛傳。噢,比聽說的還有好。實在太棒了!」
青年停下腳步,看著她們兩人。
莎樂美抱著單膝,雕像般的姿勢依然不變。
王妃趕緊呼叫衛兵,攙扶暈倒的國王躺https://read•99csw.com在擔架上,由衛兵抬走,自己也隨之退場。陽台上只剩下莎樂美一個人。莎樂美把手伸向銀盤裡的約翰的頭顱,蒼白而發抖的臉上,慢慢浮出笑容。她先端起盤子看了看,又端著盤子跳了一會兒舞,接著輕輕地把盤子放在陽台的石頭地板上,自己跪在旁邊,無聲地笑著,眼淚順著臉頰躺了下來。她用雙手把頭顱從盤子里捧起來,緊緊抱在胸前,然後用自己的嘴唇慢慢貼在頭顱的嘴唇上。過了很久很久,還是緊緊貼著。保持這個姿勢倒在地上,但嘴唇還是沒有鬆開。莎樂美隨心所欲地吻過嘴唇后,執著地用舌頭舔著約翰的下巴、鼻子和臉,還把嘴唇貼在他的額頭和頭髮上,最後移到脖子被切斷的切面,吸干每一滴血。因為她是吸血族的人。莎樂美的下巴和嘴唇劇烈顫抖著,放聲號哭起來。
「動物?那是當然,這可是世上最稀罕的動物。」經理尖聲用中國話回答。
莎樂美:「您說得對,父親大人。我正沉溺於無果的戀愛中,不管我多麼迷戀他,他都視而不見,從不拿正眼瞧我。」
希律王:「有七種香氣的東方香料?珍貴的絲綢衣服?要不就是水晶球?」
莎樂美坐在石雕的扶手上,突然把頭轉向希律王。
希律王:「住口,我不是在問你。」
希律王:「純潔的東西都很耀眼,就像沒被牙咬過的蘋果一樣,又像倒滿冷酒、沉穩地含著甘露的黃金杯子。莎樂美,現在的你就是這樣,你很耀眼。現在的你比年輕時的希羅底更漂亮,大概你也能翩翩起舞吧!」
鴻元盛為首的許多妓院或多或少都靠提供鴉片賺取收益。當時的上海文化,屬於用「鴉片經濟」或「鴉片景氣」一言可以蔽之的有名無實之花。
莎樂美:「他的話里有上帝的旨意,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那樣充滿自信,渾身像陽光一樣燦爛而耀眼。抗拒他就是抗拒上帝啊。」
十二月里的一天,上海的夜晚已經寒風刺骨,下了一天的凍雨這時才稍稍停下。十六鋪一帶擁擠不堪的低矮破爛的水泥房裡的狹窄窗戶,剛剛亮起昏暗的黃色燈光。
希羅底:(高聲大笑)「你太愚蠢了!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我嫁給希律王時,你還是個孩子,但近來卻連希律王居然也對你的身體感興趣了。被國王看中的你,居然會愛上一個街頭的乞丐!這也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
約翰:「我的身體是屬於上帝的。我反覆告訴過你了,我絕不會滿足你這個盪|婦的要求。」
背後聳立著王宮高高的圍牆。旁邊是個市場,頭上頂著罐子的婦女們和許多男人熙來攘往。人群中央,一位英俊的青年正在台上演說,他就是上帝的使徒先知約翰。鏡頭慢慢向他推進。
莎樂美:「……」
希律王:「這個黑檀木的寶盒放在我卧室的床下。那裡還有另一個寶盒,是琥珀製成的大箱子,這個寶貝我把它看得比命還重要。大箱子里裝著玻璃吹制的拖鞋,還有從遙遠的東方國度換來的絲綢披肩,你要是披上它在火光下轉個身,從遠處看簡直就像一道彩虹掛在天邊。我想,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誰能比你更適合穿這件披肩了。不僅如此,箱子里還裝有幼發拉底河中找到的巨大的翡翠,瑪瑙石雕成的名貴的手鐲,還有幾代羅馬祭司都穿過的價值連城的披肩。大教堂里各國民眾頂禮膜拜過的布幔,現在也都收在我的卧房裡。這張布幔是聚集了一百名世界第一流的刺繡大師,花了兩年時間,把各國的名勝古迹一個個綉在上頭做成的史上獨一無二的一件珍品。莎樂美,你快告訴我,想要其中的哪一樣?這幾樣東西可都是全世界的人想用命換也換不來的。」
希羅底:「莎樂美的舞蹈,不是普通的舞蹈。那是可以召喚死神,撼動湖水的奇迹。」
同佛海一說,不知經理是在做戲還是真不知道,馬上漲紅了臉,生氣地說:「開什麼玩笑!你可看清楚了,這種魚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條。」
豎琴聲中加入幾種靜靜的弦樂器。音量逐漸提高,達到高潮。合著音樂,一輛推車被衛兵推著,從中央的洞窟里慢慢推到陽台中央上來。希律王和希羅底王妃坐在陽台靠近海邊的沙發上,手拿孔雀羽毛製成的扇子,邊扇邊看著衛兵的動作。推車上載著來自東方的珍貴漆器箱子,這是以前希律王送給莎樂美的禮物。
約翰:「你這無恥的索多瑪的女人,快從我眼前滾開!在你的臉上蓋上面紗,在你的頭上抹一層灰,到沙漠里去,跪求上天的旨意吧。」
一對母女從遠處瞭望著這一切。她們身穿絹和羊毛製成的貴族服裝,頭戴面紗。她們是希羅底和莎樂美。希羅底是死海王國國王希律王的妻子。然而母女兩人都是繼承了西方羅馬尼亞吸血族血統的舞娘,希羅底以她媚人的舞姿取悅于希律王,從而成為王妃。
「佛海,快過來!」米歇爾邊說,邊追著人魚繞著水槽團團轉。
「人只要活在世上,始終就是不公平的。既有人終日悲慘哭號,也有人整天花天酒地。有錢人只要維持奢侈的生活,政治就必定腐敗。這種道理,那人根本就不知道。」
約翰:「世界到處都墮落了,就像在枝頭上熟透了、腐爛后等待落下的果實。這就是這個世界,因此百姓們都渴望救世主的出現。」
莎樂美:「我不要別的,只要佈道者約翰的腦袋!」
希羅底:「你為什麼這樣袒護他?」
「嗨。」他對客人們打了個招呼。
希羅底:「是莎樂美。」
約翰:「為了謀生而賣淫的賤婦,上帝也許會原諒她。但為了求得奢侈和權力,心甘情願地委身於人的女子,我決不容許碰觸我的身子。」
在這裏,我想多花一點筆墨談談這個鴉片。其實中國人並不是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向中國輸入鴉片后才認識這種毒品的,從唐朝開始,中國人就已經將這種毒品當做藥物用於疾病的治療,慢慢地才轉變為用以吸食,成為一種習慣在普通大眾中逐漸傳開。
中國人之所以順順噹噹地接受了鴉片,其理由之一是他們自古以來因道教養生術而產生的一種偏見。例如他們不喜歡空氣過於流通的房間。中國人堅信,處於易被風吹到的屋子裡容易喪失精力,因此自古以來他們的屋子大多建得密不透風,鴉片吸食室自然十分符合他們的這種習性。
慢慢地,一艘金色小舟出現了,莎樂美躍入舟里,在小舟上,莎樂美也沒有停止舞蹈。小舟漸漸駛離陽台。莎樂美在小舟上一邊跳著舞,一邊胡亂脫去身上所有的衣服。音樂聲更大,畫面轉暗。
莎樂美輕快地跳出箱子,展現她優美的舞姿,開始跳起舞來。她輕快地舞動,高高抬起的腿,鞭子似的富有彈性的上身。莎樂美沐浴在死海陽台上的彩霞里,就像陀螺般地旋轉著。
希羅底:「不,莎樂美不會跳舞。這孩子的舞蹈是不吉利的。」
希律王:「我給你白孔雀怎麼樣?那可是史上最珍貴的白孔雀。它們只住在東方的盡頭,國王的花園裡。它有著黃金色的頭,只吃黃金色的穀物。它們一叫就會下雨,如果展開羽毛,月亮便會出現在空中。它們成雙成對地在柏樹和銀梅花樹下漫步,奴隸們靜心照顧它們。它們高興時在樹叢間飛翔,在池畔和草地上歇息。它們的美麗連天上的女神也讚嘆不已。世界上找不到像它們那般美麗的動物。世界上沒有其他國王擁有如此美麗的鳥。我把五十隻白孔雀送給你吧,那會讓你腳下像纏繞著一片白雲。」
「跟洋娃娃似的!這麼活蹦亂跳的,真不可思議。簡直是件東方的秘寶!」
陽台上點燃著無數的火把,一片死寂。不久,從地底下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國王既害怕又後悔,痛苦地雙手掩面。王妃興奮地咂著舌頭。莎樂美獃獃地喘息不已,偶爾雙目迷離,時而站立不穩,上身不住地搖晃。
「喂,這可不行!」經理話音未落,米歇爾早已跳進水裡。他一邊撲騰著濺起高高的水花,一邊在水裡到處追趕人魚。水花四周飛濺,被水濺濕的女人們興奮地發出歡呼聲。
如果試圖列舉影響上海的這些獨特要素的話,首先必須提及的是鴉片戰爭中中國的慘敗對這座城市的致命打擊。
倆人過足癮后,覺得待在床上無聊,於是喚來中國籍的經理,問他那個劇場有沒有什麼新奇節目。米歇爾還不會說中文,經理和長三也只會幾句簡單的本地人叫做洋涇濱的半通不通的英語,其實米歇爾的英語說得也不地道。
希律王:「當然,何況我是一國之君,君無戲言。」
「快帶我們看看去。」
「喂,經理,這麼看還是不清楚。我乾脆進去抓住它算了。」米歇爾一邊嘿嘿地笑著,一邊喊道。說著他手忙腳亂地脫掉襯衫和褲子,撲通一聲跳進水槽里。
「你們猜猜看。」經理說道。
莎樂美轉身面對國王。腰靠在石雕的扶手上,下擺裂開,露出一條腿。篝火把她的臉映照得通紅,顯得高雅而美麗。
希律王:(身體顫抖)「這怎麼行呢!他是上帝的使者。」
群眾中發出聲音:「羅馬人缺乏教養,還擺什麼貴族樣子。」
那裡可以觀看各種怪誕猥瑣的演出,都是店方絞盡腦汁為客人準備好的。比如裝在小小玻璃箱里的半裸女孩,全身裹滿麵粉,像顆大球似的被人扔進油鍋炸上幾分鐘,然後平安無事地爬出來。還有把手臂弄成脫臼後用來跳繩,能把胳膊上的皮膚像毛巾似的擰上幾圈的女孩。各種奇形怪狀的玩意兒不一而足。鴻元盛之所以在夜晚的上海悠遊放蕩的紳士之間享有盛名,正是因為經營者具有想出這般與眾不同的節目的天才所致。
莎樂美的舞蹈
還有一點,可以說中國人在鴉片和酒兩者之中最終選擇了鴉片。他們認為,酒能讓人元氣外泄,而鴉片則能使元氣內聚。酒能讓人容易遺忘,但吸食鴉片后卻讓人頭腦清醒,而且吸食鴉片后的享樂性也比酒高。吸食鴉片后,身處恍惚的境地中,比喝酒的感覺來得更舒服,幻覺也比較強。因此自從他們接觸了鴉片以後,幾乎就不再碰酒了,九九藏書變得喜歡陶醉於吸食鴉片的吞雲吐霧之中。據說,在中國從此以後就很難見到喝酒後爛醉如泥的人了。
希律王:「他的話聽來刺耳,但凱撒大帝的話更難聽。如果一句壞話都聽不到,那隻能是在窮人的家裡了。」
希羅底王妃高聲大笑起來。希律王則滿臉苦澀,說不出話來。畫面轉暗。
「這是什麼?」
希羅底:「那是危險的奇迹,是取悅惡魔的舞蹈。」
希律王和希羅底王妃手上各拿一把孔雀羽毛的扇子,悠閑地坐在兩把椅子上。夜晚,天空籠罩著烏雲,滿月的皎潔光芒揮灑在死海的水面上。他們的身後站著兩名衛兵。表情懦弱的希律王,正注視著妻子,然後開口說道。
莎樂美:「月光很冷,冷得像陰暗洞穴里的清泉似的,那是沒觸碰過他人皮膚的冷冽。冷冽而純潔,所以它一定還是處|女。」
「普通客人我們是不讓看的,但貝特朗先生和同先生是我們的貴客,可以特別照顧。」
透過眼前的白色霧靄,貝特朗和同佛海一起欣賞著這幕夢幻般的情景,目不轉睛地看著舞台上的水槽,水槽里有個奇怪的東西正在游泳,看起來像是一條大魚。
鴉片給擁有獨特風氣的中國人帶來的好處還有幾種。對於擁有多個妻子的中國男子而言,鴉片能極大地提高他們的精力和精神,因為吸食鴉片可以讓人連續三個晚上不睡覺,這在提高性|事能力方面尤其功效顯著。
約翰:「惡魔藉助女人的身子來到這個世界。不要跟我說話,我的耳朵傾聽的只有上帝的聲音。」
「別這樣,把魚弄驚了,死了你們賠不起了。」
莎樂美坐在石雕扶手上,雙手抱膝,茫然地望著漸漸沒入死海的夕陽,那美麗的側影彷彿一尊雕像。
一九四一年的上海。
希律王:(對身旁的希羅底說)「確實太棒了,真是天才。我從來沒看過這種動作。」
「這可不行啊,兩位客人。要是別人的話,我們絕對不許他們這麼逗著玩。」
他們五個人膽戰心驚地靠近水槽邊,在煙霧瀰漫的房間里,只有水槽周圍亮得如同白晝。
希羅底:「你怎麼可以說這種喪氣話!如果我們不能統治這個國家,你說到底該由誰來統治?」
希羅底:「史上沒有救世主。要有的話,那就只能是希律王。」
莎樂美:「給我——佈道者約翰的腦袋,盛在銀盤裡給我。我馬上就要。」
莎樂美:「那麼,請給我佈道者約翰的腦袋!」
「聽著,百姓們啊!救世主的足音終將響徹群山,為了拯救這個腐朽的人世,主就要降臨地上了。只要他的腳踏進這個國家,那個為了自己的情慾,姦淫從貧家像破布似的買來的女子,並讓她懷孕后,再把母子倆一起賣掉的男人,將要受到上帝的嚴懲。」
莎樂美:(唱歌似的喊著)「給我——佈道者約翰的腦袋!」
約翰推開莎樂美,站到別處。
莎樂美離開石雕扶手,在陽台上華麗地轉身說道。
希律王:「他是上帝的使者。上帝把自己的聲音託付給了他,上帝永遠與他同在。你不覺得是這樣嗎?那個人要是死了,一定要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也許會發生到我身上。」
莎樂美:「是的,是戀愛的女人的眼淚。我是在淚水中游泳。」
約翰的聲音:「預言即將實現,救世主的腳步聲已經響徹群山了。」
希羅底:「如果你想聽他演講,可以把他抓來,在王宮裡隨便你怎麼做都行。」
莎樂美:「約翰,你的頭髮是黝黑的,黑得多麼耀眼。就像暗夜中裹著的黑色面紗,就像所多瑪葡萄架上垂下的葡萄串。就像白天獅子和盜賊們可以藏身其間的黎巴嫩巨大的杉樹林。星星見了你也要躲閃,月亮見了你也要避之不及。你的頭髮比漫漫長夜還要黑,比夜晚深邃森林的靜寂還要黑。我的靈魂已經被它吸引了,在那裡已經迷失了方向。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比你的頭髮更黑。我求求你,一次也好,讓我的手摸摸你那黑亮的頭髮。」
某位西歐人曾經這樣評價當時的上海,他說,那時的上海,只不過是把古代的羅馬城安上霓虹燈后搖身一變而成的。
莎樂美:「我不想要。」
上海神奇的繁榮,不禁讓人聯想起宦官和纏足之類後天的、人為製造出來的畸形。這個桀驁不馴的民族首次嘗到的恥辱,以及他們長年累月中形成的,擁有特殊愛好的本性,使得這座大都市本身也變成了類似於宦官的不倫不類的東西。
約翰:「沉迷於姦淫之罪中,為手中的權力而日漸墮落的人啊,出來聽我的聲音!聽聽我這個站在荒野,朝著狂風喊叫的人的聲音吧!」
地下劇場的入口處掛著一張厚厚的紅色門帘。經理上前掀開布簾后推開了門,讓後面的四個人先進去。狹窄的劇場里瀰漫著一股白色的鴉片煙霧,而且還十分悶熱。漆黑的劇場里安放著十把座椅,裡頭一個人也沒有。矮胖的經理一進門就急忙脫掉了身上的上衣。
莎樂美:「你很英俊。」
莎樂美:「我要的是你,不是別人。我不管什麼崇高的人,我只要你!」
莎樂美:(擦拭頭髮)「在這裏游一次,就跟哭過一千回一樣。」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條魚就是了。」經理笑著回答。
莎樂美想強行擁抱他,約翰閃開了,然後厲色制止了莎樂美。
遠處傳來獄中約翰的喊聲。
希律王:「羅馬。也許他會統治得比我更好。那個國家很會收買民心,討取百姓的歡心。」
莎樂美把手伸向約翰的身體,約翰往後躲開。
希律王:「噢,是的。任何東西,只要是我擁有的,什麼都能給你!即使你想要我的半壁江山。」
莎樂美:「為什麼上帝要選擇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作為使者?如果想要拯救民眾,並不需要一幅讓女人著迷的外表吧?」
在中國人心中綿延四千余年,並由他們引為自傲的大國主義意識,是那樣地根深蒂固和難以去除。在他們心中,反省自身並向他人學習的謙卑之心,以及絕不輸給競爭對手的向上精神等優秀素質,已經漸漸從他們的遺傳基因中淡去。中國的努力向上之心,不知不覺中已逐漸趨於停滯。
希羅底:「你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則災難將降臨你的身上。即使哭著跪地求饒,也救不了你的命。你將在山丘上赤|裸身體,被緊緊綁定在木樁上,你饑渴交加,喘息困難,終被痛苦折磨致死。」
米歇爾和同佛海為了吸食鴉片,正與長三們圍坐在地上,聽了之後馬上站了起來。由於拉著長三沒有鬆手,所以兩位長三隻能和他們一起站起身來。
西歐人和中國人之間經濟水平的極度差異與貧富差別,也加劇了上海的畸形化。為了獲得那點鴉片,只要能換到錢,連貞操或其他任何東西都可以拿來出賣,哪怕為人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希律王重重點了點頭。
希羅底:「膽怯的風吹到了你,我的國王!你不殺他,難道讓他把想說的說個夠嗎?如果換做羅馬的國王,早就把那傢伙的腦袋擰下來了。」
標志著上海這座城市已經走向頹廢的另一個特徵,是中國人自古以來所擁有的與眾不同的特殊的情慾。在悠久的歷史過程中,他們的這種特殊嗜好已經演化成了其他國家所見不到的,唯獨這裏才有的罕見的一種技術。
約翰:「你這盪|女,你這妖姬!你這巴比倫的娼婦!你黃金色的眼睛,迷惑了多少男人?但我絕不會被你所迷惑,我的心與主同在,我身負主的使命。只要我還活著,就要完成我的使命。別碰我,無恥的巴比倫女人!滾開,所多瑪的娼婦啊!不要玷污了主的宮殿!」
莎樂美站了起來。
這時,從獄中傳來佈道者約翰的喊聲。
歷史上的任何城市,都會在達到鼎盛期後轉向沒落,歷史上的古羅馬城和《聖經》中提到過的的索多瑪城都是如此。上海的沒落和任何城市一樣,都同時呈現出性方面的頹廢。然而這座東方大都城出現的性方面的頹廢又與其他都市不同,在諸多獨特要素的作用下,處處可見一種異樣的瘋狂刺|激。
太陽漸漸沉入大海后,四周暗了起來。火把熊熊燃燒,照亮著莎樂美隨心所欲的舞蹈。
約翰的聲音:「那個男子正端坐在王座上,穿著鮮紅和紫色的衣服,手上還捧著黃金製作的杯子,那充滿對上帝的褻瀆的杯子啊。但上帝的天使要毒打那個男子,他將被蛆蟲吞噬。」
希羅底:「是啊,今晚的月亮比平常更加潔白耀眼,亮得令人心虛。彷彿能看透我們的心。」
上海本是一座中國的都市,然而這座都市裡卻因兩種文化的並存而截然不同地分為兩塊區域。在中國人自己管理的地盤上治安惡化、骯髒、庸俗,彷彿是一片瀰漫著鴉片煙毒的廢墟。而西歐人管理的租界里不但乾淨、新穎、文化氣息濃厚,而且還充滿了無限的生機和希望。在這種處境中,中國人的民族屈辱感漸漸變得習以為常,加上鴉片煙的毒害,他們連自己的靈和肉都已經出賣給了西方的這些毒販,他們一天天苟且偷生,甚至連自己是死是活都變得無所謂了。
希羅底:「莎樂美已經不跳舞了。」
約翰的喊聲:「巨大的黑鳥,已經展翅覆蓋死海邊上的陽台上空了。」
由於受到世界各國的巨大壓力,英國政府不得不被迫減少了對中國的鴉片出口量。此外,一九一一年英國勉強同意簽署一項協議,那就是禁止英國向中國國內沒有種植罌粟歷史的地方輸入鴉片進行販賣。但是有兩個地方被排除在這個協定之外,那就是廣東和上海。尤其中國鴉片市場的銷售中心上海,對印度產鴉片的需求不減反增。印度產鴉片比起不純且混雜物較多的中國鴉片質量上乘得多,非常適宜用於吸食。不久后鴉片貿易成為非法,但在上海碼頭的通關被嚴格限制以後,此地的黑市鴉片交易依舊長盛不衰。

劇本

莎樂美:「他是先知,上帝借他的身體和嘴巴把話告訴民眾,這我知道。」
這條兩人從未見過的大雨優雅地在水槽里擺動著長長的尾巴游來游去,但不可思議的是,魚的上半身卻是人形。
莎樂美坐在石板地上,九-九-藏-書淚水流下臉頰,神情茫然。她的面貌漸漸變得醜陋起來,憤怒的表情讓臉部扭曲,最後,嘴裏終於吐出一串惡毒的話。
「同,快幫忙!」米歇爾喊叫著。同佛海也脫了長褲,跳進水槽里。
這間上海第一的接客沙龍——鴻元盛里的高級妓|女們,內部也分為不同等級。檔次稍低的女子則有所謂「二三」的別稱,意思是指客人掏兩個銀元便可以喝花酒,付三個銀元就可以陪睡。
米歇爾藉著酒勁和鴉片煙的幻覺,把自己的內褲也扒光了,握著自己硬硬的那個傢伙,使勁往人魚背後的洞捅了進去。
然而這時的西歐,自中世紀開始的文明復興后已取得長足的發展,尤其是在以武器性能為代表的軍事技術方面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成吉思汗時代壓倒性的東方優勢早已是土崩瓦解,西方諸強正伺機追趕並超越中國。對中國人而言,即使對於眼前的現實,內心不得不承認,但從心裏仍不願放低自尊,虛心向西歐學習這些技術。這個泱泱大國選擇了一條甘當沉睡的獅子的道路,居然採取閉關鎖國政策來迴避世界的進步,這種例子歷史上實屬少見。因此東、西方的科學技術水平出現了異常巨大的距離。
當時的上海不但能為這裏的男人們提供所有的性|服|務,還能根據客人的收入高低及能支付得起的金額,提供不同檔次的特殊享受。
「誰知道?不會讓你那麼容易摸到的。這條魚動作十分敏捷。」經理說道,「這條魚很值錢,弄死了就麻煩了。」
希羅底:「你太寬容了。」
牢獄中
同佛海和米歇爾·貝特朗撐著洋傘並肩穿過這條破舊的街道,來到鴻元盛。米歇爾是怡和洋行的董事之一,而同佛海則是和怡和洋行素有生意來往的一家本地公司的代表。同佛海的生意現在做得很大,一副看來很有派頭的樣子,其實原本只是專門搶奪通過黃浦江上的鴉片,再轉手銷售獲取暴利的地痞流氓。
莎樂美:(望著滿月)「今晚的月亮多奇怪啊!它像女神般地,從羊毛絨似的雲縫間低頭看著我。」
(人群猛烈地鼓掌)
「摸摸沒事吧?」同佛海問。他注意到米歇爾也想這麼做。
約翰:「滾開,你這巴比倫的女子,快從上帝選擇的人身邊離開。你的母親把他人的鮮血用作邪惡的酒來飲用,對她的罪行的嘲弄早已傳到上帝的耳中了。」
希羅底:「有人會為此死去。」
希律王:「你到底想要什麼?莎樂美,無論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不管什麼,即使你想要我的半壁江山,我也給你。」
「那麼,這邊請。」經理說。
莎樂美:「你想要什麼我都肯給你,食物、美酒、衣服、女人……哦不,女人不行。金錢、房子,都能給你。你也可以在那裡對百姓們暢所欲言。我愛你,你的眸子里充滿勇氣,沒有什麼東西能嚇住你,你擁有堅定的信念,有為它而生的力量和永不迷失的精神,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請讓我擁抱你,把你的力氣分給我吧。」
約翰:「我與上帝同在。完成他的使命后我會離開的。」
莎樂美:「你說過,我想要的任何東西都能給我。」
鴉片戰爭后,籠罩在中國人頭頂的絕望情緒變得更加嚴重,他們從輝煌的世界中心一舉墮落為向人朝貢的僕從國,從此,徹底喪失了信心的他們更加沉溺於鴉片的毒害之中。
希羅底:「你是說,即使這樣,還是不想砍他的頭?」
希律王:(小聲地)「太可怕了,真是個可怕的女人,你,莎樂美……只有這個,只有這個不能給你。那,那個男子是上帝的使者,是上帝的手觸摸過的人。我害怕,那樣的事我根本不能做啊。請你,請你高抬貴手!改要其他別的東西吧!」
希律王:「莎樂美,怎麼樣?就今天晚上吧,讓我欣賞你的舞蹈,現在我急切盼望的就是這個。在這個死海邊的陽台上,讓我欣賞你那西方世界第一的舞蹈吧」
希律王:「莎樂美,你這種身份的女孩,也會因失戀而流淚嗎?」
「我們讓你賺了那麼多錢,一條魚算什麼!」同佛海說。
「哇!這條人員居然會說中國話!」同佛海在一旁大聲叫嚷著。
莎樂美:「我的舞蹈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惡魔的。請您原諒。」
兩個男人上身脫得只剩下貼身襯衫,長三們也只穿著內衣褲。
莎樂美:「給我佈道者約翰的腦袋。盛在銀盤裡給我。」
其實,把鴻元盛成為妓院並不十分恰當,因為這家店裡不僅提供性|服|務,還有濃厚的藝術氣氛,是專為追求東方強烈的異國情調而來的西歐人士所開設的,也就是所謂的高級沙龍。這裏專門培養高級妓|女,她們個個相貌出眾,氣質優雅,足以代表當時的上海文化。
希律王:「我依你所言,已經命人逮捕了佈道者先知了,現在他正關押在牢中。他整天在牢中胡亂說些聽不懂的話。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希律王:「把耳朵堵住就行了。莎樂美啊,你這樣整日發獃到什麼時候?你的腿,你的身體應該很想跳舞吧。站在那裡的衛兵,雖然嘴裏不說,心裏也想看看你的舞姿,大家都在期待,希望能看見你跳舞,這對大家來說,都是終身最大的財富。莎樂美!莎樂美!你在哭嗎?出了什麼事?什麼事讓你如此傷心?」
西歐文明突飛猛進的科學發展,使得列強並不滿足於迎來大航海時代的成就,在此基礎上他們又進入殖民地時代,各國競相貪婪地奪取海外殖民地。而中國這個大國緊閉著的門戶,也在歐洲列強的堅船歷炮前被強行打開,中國人民嘗盡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屈辱。從長期以來的驕傲和腐敗,到一下子品嘗到失敗的挫敗感所引發的巨大反差,使中國人民的身心被英國殖民者從其殖民地印度輸入的臭名昭著的特產「鴉片」所逐漸侵蝕。
總之,中國人的這種傳統的殘酷嗜好,與前面所述的中國人的絕望、吸食鴉片產生的幻覺相疊加,使得這座最接近西歐的東方最大的城市,成為可以稱為「魔都」的畸形膨大起來的大都市。
約翰的聲音:「從伊多姆來的是誰?從波斯拉來的,穿紫色衣服的人是誰?穿著漂亮的服裝,邁著大步行走的人啊,為什麼你的衣服要染成鮮紅色?」
鴻元盛用來招攬顧客的,不僅是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以及她們渾身的才藝,尤其吸引客人的則是在鴉片煙榻上吞雲吐霧之後,再與「長三」一起片刻陶醉於恍如脫離塵世的歡娛。而其中的頂級顧客還被帶到設置於地下的秘密劇場中去,欣賞一場世人罕見的珍奇表演。
中國人尤其在意女人的出身地,通常會根據她們的籍貫來區分優劣。本地出身的女子算是所謂普通檔次的,而只有蘇州出身的女子在行內才被看做是上等的。上面提到的所謂「二三」,大部分都是上海本地出身的,但其中也有部分蘇州人。而出身其他地方的女子為了提高身價,讓客人覺得物有所值,常常模仿蘇州人的口音說話。這種情形不只出現在鴻元盛,任何店裡也都有這種趨勢。在鴻元盛的女子中,排在頂尖位置的則被稱為「長三」,她們幾乎無一例外,都是蘇州出身。
說完,莎樂美轉身跑進身後的洞窟。
莎樂美:「那麼,我跳給你看」
莎樂美:「母親大人說得對,我身上留著恐怖的血液,我只要跳起舞,就一定得有人去死,從小就是這樣。現在長大之後,只要我光著身子跳舞,一定又有人得死,會有人流血,所以才被母親嚴格禁止。」
莎樂美:(唱歌似的)「我只要——佈道者約翰的腦袋!」
在西歐列強轟開中國的門戶后,鴉片迅速流入了中國的城鄉各地。也就是說,已使他們逐漸處於慢性的鴉片渴求狀態。為了得到夢寐以求的東方珍貴的商品和金銀財寶,英國殖民者選擇了中國人需求最為強烈的鴉片作為商品,來和他們做生意。
希律王:「危險嗎?危險也沒關係。我真的很興奮。」
「真的救世主?哼!那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即使他能暫時拯救百姓於水火,又能持續拯救多少年?救世主難道不想掌握權勢嗎?手中沒有權勢,他拿什麼來拯救百姓?然而,一旦他有了權勢,只是又出現了一個新國王而已,這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規矩。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希羅底:「莎樂美不會跳舞的。」
希律王:(左右搖了搖頭)「不能砍。我是國王,國王不能被百姓所拋棄,就像不想得罪羅馬一樣,我也不想得罪救世主。」
莎樂美憤然離開牢獄。
約翰要躲開。莎樂美追逐他,往前兩步,眼裡似乎向摟住他。
希律王:「什麼?你在說些什麼?」
希羅底:「那麼,你認為那人說的話都會實現嗎?」
同佛海翻譯給米歇爾聽后,他也很感興趣,馬上探出身子問那是什麼東西。這位法國人今晚像是被酒精和鴉片勾了魂去,不管什麼事情都得笑個不停,或者大聲嚷嚷。
莎樂美:「你的頭髮,被泥巴和塵埃臟污了!我根本不想摸你那骯髒的頭髮!你散亂的頭髮披在額前,就像刺條編的帽子,你的頭頂就像蛇群盤踞的巢穴。」
他的眼裡露出剛剛吸食過鴉片的神態接著說道:「其實地下室里最近養了個非常有趣的玩意兒,至今還沒人看過。」
「咦?」米歇爾叫道。
希律王上場,坐在沙發上。
滿清政府自然無法接受這一現實,他們也曾多次頒布嚴禁吸食鴉片的命令,但實行中收效甚微。終於,時任清朝兩廣總督的林則徐拍案而起,下令全面焚毀英國的進口商品。此舉引發了那場鴉片戰爭。
「胡說八道!這是假的!是人扮的吧?」
莎樂美:「因為死海是用女人的眼淚匯成的。」
希律王:「我已經慣了。我不想失去現在的地位,但我已經想明白了,雖然我擁有一切東西,卻沒有一件事可以讓我打從心底感到快樂。如果有人想要我的東西,我可以一件一件都給他。那人說的話,有其真實的一面。」
希律王驚呆了,幾乎說不出話來。希羅底王妃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在沙發上打滾。
上海在畸形化的急速發展中進入了四十年代。這九-九-藏-書朵嫁接在西歐文明上的畸形之花在這段時期里開放得更加璀璨。這個時期的上海正在一層層地脫下自己的面紗,把她充滿異國風情的肌膚像高級妓|女般地展露在外國上賓的眼前。「中國的門戶」搖身一變成為了「西方冒險家的樂園」。素有「東方巴黎」美譽的上海轉瞬之間便消失了,現在,他正以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魔都」風貌,赤|裸裸地展現在世人面前。
希羅底:「你在說什麼!」
鴉片多從黃浦江被秘密走私上岸,為了逃避沿岸警察的稽查,走私業者多把鴉片裝入油布包裹的袋裡,吊在船尾放進水裡拖著走。年輕時的同佛海曾想出用竹竿從水中夠取的辦法從他人手中偷竊鴉片,而且屢屢輕易得手。這種稱為「摘掛」的無本生意只要水性不錯,又敢於冒險,任何人都能做得來,而且短期內收入頗豐。現在他的公司經營的商品中,其實多半靠的還是鴉片。
莎樂美哭了,眼淚從化了銀妝的臉頰流下。
希律王:「他在牢里喊叫,不會威脅到我們的。」
「怎麼了?」同佛海反問道,只有他能聽懂米歇爾說的話。
希律王:「你是說,這可以隱藏你的眼淚嗎?」
經理這麼一反駁,同佛海和米歇爾都答不上話了。的確,如果把人的兩條腿裝進特製的下半身袋子里,仔細一看就能看出來。因為透過袋子,總能多少看清兩條腿的形狀,尤其是膝蓋的形狀。再說,用人假扮時,魚的尾巴只能裝在水平方向上。因為人的雙腿併攏后,水平方向看去顯得像塊平板,所以無法把尾巴裝成垂直方向。
約翰:「那天就要到了,太陽像裝了羽毛的袋子一樣黑沉沉的,月亮像血染過般的鮮紅。天空中的群星像無花果的果實般墜落地面,地上的國王們個個惶惶不可終日。」
希律王的膝蓋劇烈顫抖著。
約翰:「希羅底的女兒啊,你不懼怕嗎?已經傳來死亡天使拍打翅膀的聲音了,天使還沒有出現嗎?」
「那是什麼?快帶我們看看。」米歇爾高聲叫道。
「太熱了。」同佛海說。
狹窄陰暗的劇場的左前方,一盞燈明晃晃地打在中間的舞台上,瀰漫在屋子裡的霧騰騰的煙氣在燈光的照射下更顯得白得耀眼。舞台中放置著一個巨大的玻璃水槽,在強烈的燈光照射下,水槽里的水像夏日陽光下的湖水似的波光粼粼,從水中折射出的光把周圍的地板也照得明晃晃的。
希律王:「你胡說什麼!」
當時的上海,只有一種貨物,不管背後的貨主是誰託人買的,也不管是誰出面推銷的,或者只是從一家店送到另一家店途中,只要貨物被人攔路搶走,絕無任何人敢出面尋仇,這種貨物就是鴉片。
士兵A:「今晚的莎樂美公主格外美麗。」
「這條人魚是母的嗎?」米歇爾看著貼在人魚背上的長長的黑髮問道,然後縱聲大笑起來。人魚雖然露出胸部,但胸口平平的。然而從它肩膀和肚子的線條顯然可以看出,這是條母的。
索多瑪城的街心廣場
希羅底上場,坐在國王旁邊的沙發上。
約翰:(笑)「這句話正是我想說的。上帝終要懲罰你,為了拯救這個墮落的國家。如果你想活命,現在趕緊離開王宮,回你的羅馬尼亞去吧。」
莎樂美把臉扭向一旁。希羅底把身子轉開,竊笑著。
莎樂美:「好吧,那我就跳了。男人一言九鼎,對吧?」
升降梯上來了,空無一人的升降梯里,孤零零地擺放著一張單腿桌子,桌子上有個銀盤,銀盤裡放著佈道者約翰的頭顱。頭顱雙目緊閉,雙唇微微張開,已經永遠無法開口說話了。見到這顆頭顱,希羅底樂不可支,高興得幾乎在沙發上坐不穩。希律王害怕得攤倒在地。莎樂美站起身來,緩緩走近約翰的頭顱,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
死海邊的陽台上
拉爾夫長得五官端正,顯得十分和善,但兩位長三卻不約而同地轉過臉去,不敢正視他一眼。女人們臉上的恐怖神色暴露無遺。雖然正處十二月,但栗色頭髮青年卻僅僅穿著薄衫。
希羅底:「多麼危險的男子,馬上派衛兵逮捕他!」
希律王:「像是這樣。」
莎樂美赤|裸的身體只圍著一塊白布。她站起身來,有禮貌地向國王施禮。
不但是中國人,自古凡是擁有權力的人都很好色,但唯獨只有中國的統治者敢於對周圍身份低下的人像對待動物般進行「改造」,其最典型的表現就是宦官。
約翰:「滾開!你這無恥的盪|婦,我的身體決不許你觸摸。」
一片水光蕩漾。在幾個還在沉迷於鴉片煙的幻覺中的人看來,簡直恍如夢中。
希羅底踢開椅子,站了起來。
莎樂美哭了。
客人僅在鴻元盛訂個房間開場宴會花費就十分驚人。更何況是和那些一流妓|女一起過夜,更是花錢如流水了。
希律王:「那麼你委身於羅馬好了。你還很年輕,你的身體還能賣出大價錢。」
約翰:(裝腔作勢地行了個禮)「上帝會決定這件事的,但不是你。」
「長得真漂亮。」米歇爾·貝特朗嘆息道。他用自己脫下來的襯衫輕輕擦乾人魚臉上的水珠。
希羅底:「不知感恩的刁民。你看市場如此充滿活力,百姓們正精神抖擻地幹活,這全靠國王英明的治理。」
約翰:「為什麼用你琥珀色的眼睛看著我?」
不用說,比倚牆娼妓更貴的服務,還能分成各種不同級別。當時這座城市參照本身的歷史經驗和積累,可以為所有國別與階層的男人量身定做滿足性|欲的方式。光是描寫這些恐怕就得另寫一本書了,因此,這裏只簡單介紹最高檔的妓院的一些情況。
希羅底:「你這膽小鬼,還算是個國王嗎?」
約翰:「我們倒甘願讓希律王把妻子送去羅馬,乞求他們對我們這個小國開恩吧。」
提供最底層性|服|務的是一群被稱為「倚牆娼妓」的女子,她們大都是被稱為「野雞」的失去父母的女子,或是因父母家境貧困而被迫賣給老鴇,養大後用來賣淫的女子。要買她們的身子,據說只需三角銀元就夠了。只付這點小錢不可能在床上躺著,客人只能站著,對靠在霉味衝天的小巷的牆壁前的她們——用當地的話來說就是「倚牆行事」——匆匆解決一下情慾需求了事。
人魚馬上用中國話哭喊起來。
希羅底:「能有個安全的場所棲身,納稅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誰不想繳稅,他可以到別處去。」
約翰:「通姦者的女兒啊,能拯救你的人只有一位,就是我剛才向你提到的他。你去找他吧!他就在加利利湖畔。你跪在湖邊,呼喚他的名字。他來了后,你要跪伏在他的腳下,乞求他赦免你的罪行。近親相|奸者的女兒莎樂美啊,你已經被詛咒了。」
莎樂美:「男人,何況是國王,君無戲言。對吧?希律王。」
士兵B:「什麼東西讓她想得那麼出神?」
「從遠古開始就出現不少救世主,而且還是一個接一個的。當然,救世主也不光是長著人的模樣,有些是以思想或啟示等抽象的形式出現的。不不,不僅在過去,我們尚不可知的未來,救世主還會不斷產生的,但是百姓真能得到救贖嗎?那只是夢幻,只不過用新國王取代舊國王而已。新國王上台後也許會在短期內會施行仁政,但是等他的孫子當了國王,或者孫子的孫子當國王的時候,又會漸漸腐敗下去了。這不是他的罪,而是政治本身之罪啊。」
希律王:「哇!」(鼓掌)
「怎麼回事?什麼都沒有?這裏什麼都沒有!跟人的結構完全不一樣。」米歇爾滿臉驚訝地說道。
莎樂美:「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別的願望。女人能擁有的東西我都有了。珍貴的東方寶石、信天翁羽毛做的床鋪、算命的水晶球,這些我通通都有。只要我想得到,這個國家一半的國土也許我都能得到手。沒有別的女人可以像我一樣擁有這麼多東西。唯一一件除外,那就是你。」
莎樂美:「請不要對我如此冷淡,約翰。求求你,求求你了。」
莎樂美:「把我說成娼婦或者什麼這都無所謂。但是你呢?你那如此誘惑我這個娼婦的身體,那也是上帝給予的嗎?如果只是為了拯救百姓,主只要賜給你一個爛熟的梨似的身體,賜你一張讓蟲啃過的倭瓜似的臉龐就夠了。」
兩人進入陽台一角的升降梯里,並排緩緩朝向這邊轉身。他們的身體隨著升降梯慢慢降到地面后看不見了。看到這一幕後國王、王妃和莎樂美的臉上表情各不相同。國王因恐懼而顫抖,滿臉要哭的樣子。希羅底則暗自愜意地竊笑。莎樂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停地顫抖著。
希羅底站起身來,把白色手絹丟進黑暗的水面。莎樂美赤|裸著身子裹著一件白色衣服,走上陽台。
「沒長著男人的玩意兒,也沒長著女人的,太奇怪了。管他呢!」
此時未受鴉片毒害的鄰國日本的崛起,也加深了中國人的屈辱感。長期身為中國藩屬的這個小國家,也變得比任何國家都更加敢於蔑視中國人。
約翰:(伸手制止住群眾的掌聲)「主來了,救星來了。不久國王的臉色就該慘白了,那個女人該躲進伊多姆的葡萄串的陰影里去了。仙都爾將藏入河裡,人魚們也會潛進深海中。」
約翰:「我當然認識。不就是那位吸血鬼公主嗎?你在宮廷里長大,是繼母親之後,正等候好色的國王寵幸的女子,為了換取金錢和鮮艷的衣服。」
莎樂美抱住約翰,但被推開了。她緊緊抓住他的腰,摟住他的雙腿慢慢滑下,纏住他的小腿。
蘇州女子之所以被抬得如此之高,是因為通常在人們的觀念里,蘇州城出身的女子皮膚都跟瓷器般白皙細膩,聲音溫柔細軟,又天生就會唱歌。加之此地自古以來的風俗就是男人在家待著,而女人出外幹活勞動。因此據說她們心目中尊重男人的意識是與生俱來的。「長三」里的「三」這個數字,則是代表客人讓她們出席陪酒時必須支付的銀元數量。
兩位凶神惡煞的劊子手出現了,他們肩膀上的肌肉鼓鼓的,手臂粗壯,胸脯上長滿黑毛。一把巨大的斧頭捧在胸前,登上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