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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高筒帽的伊卡洛斯 第六節

戴高筒帽的伊卡洛斯

第六節

「那麼,是他把車開到東京以外的地方去了?無論他把車開出多遠,只要他入院治療,警方都能接到報告。因為誰都會產生疑問:為什麼受了傷不在東京治,反而拖著這麼重的傷特地離開東京到這裏來?」
「那你的意思是,古川並沒有開車,而是在走路時被撞死了?可是那樣一來,賓士車又上哪兒去了?」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先設想一下古川現在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如果他還活著,那麼無論如何不可能藏得這麼好,總會被人發現。他已經重傷在身,絕不可能不去看醫生。要是他到哪家醫院接受治療,即使是他好朋友開的私人診所,也絕不會沒有人知道。可要是他已經死了,也許就很難找到他的下落。因此不妨首先認定他已經死了。能證明他死亡的證據還有很多,但最有涵蓋性的一條就是:如果此人現在已經死了,許多事情就比較容易得到解釋。」
「目前有些細節上的疑點還未完全理清。不過,在我開始說明以前,想先問你們幾個問題。」
「我說的話有什麼好笑的?」
「是這樣的……」湯淺開始說道,「赤松先生和我是很長時間的朋友了,他只熱衷於畫一個人在天上飛的主題,還一直告訴我,說他自己也能飛呢。」
「的確發生過。」御手洗潔坦然地回答,「類似案件中有過很接近的例子,不過從屬性上看,兩者有所不同;而且從可以提供參考的角度來看,差異也相當大。」
兩位警察表情尷尬地回答:「昨天夜裡下過雨,屋頂上的血跡早就被雨水沖刷掉了吧?」
屋子中間有一排辦公桌,我一邊說,一邊向其中的一張走了過去。沒想到三位男子一起站起來,十分和氣地對我說:「啊,你們辛苦了,請到這邊來。」
首先是對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的詢問結果。據他們說,社長冰室志乃在南青山的公寓並沒有自己的停車位,因為她從來不開車。那輛賓士車一直是由秘書古川精治開著的。
「那好,下面請你再給古川的公寓打個電話,確認他到底回家了沒有。如果他不在家,你就再給他公寓的管理人或者鄰居打電話,問問他們看到古川昨天晚上回家了沒有,再問問他開的那輛賓士300E轎車是否停在那邊的停車場上。如果古川有太太,那就直接問他的太太。你打電話這段時間我還要翻翻報紙,查一點消息,你把這地方讓給我使用一會兒。噢,對了,電視機你就這麼開著好了。」
「那就對了,果然是這樣!」兩位警察激動得大聲叫道。
「那麼就請趕緊派人確認一下死者是否就是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的古川精治。我們現在得上前邊那家西餐館吃午飯,這頓飯已經耽擱太久了。一旦確認結果出來請告訴我一聲。另外,你們要是還想知道赤松稻平為什麼死在半空中,不必客氣,請盡量來問我。現在我們已經餓得受不了了,話就先說到這裏吧。」
最終,我還是撥通了電視屏幕上的那個號碼,它是淺草警察署的。我在電話里說,那位突然精神失常的女性叫冰室志乃,是銀座的一家叫克里斯汀·奧基德的時裝公司的社長。
「實在太餓啦!」御手洗潔意外地冒出一句毫無關係的話,「從今天早上起我就沒吃過東西。好了,出去吃飯之前我先把古川的行蹤告訴大家吧。
「你……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田崎警官的臉上已經掛不住了,有些急火攻心地嚷嚷了起來。
「我叫后龜山,後面的后,烏龜的龜再加個山字。旁邊的這位叫田崎。你們幾位是朋友嗎?」
接著,他又在這間案件偵破指揮部辦公室里來來回回走個不停,最後在窗戶邊上站住了。我和兩位警察只是默默地看著他這些怪異的舉動。
「辛苦你們幾位特地來一趟。來,請這邊坐。」那位相貌和藹的警察對我們說道。
「是冰室社長的秘書,叫做古川精治。」
「這麼說,你們還沒注意到那裡的血跡?」御手洗潔驚訝地問。
「我的憑據是那條掛在東武線火車上的手臂。」
「你們怎麼知道她已經發瘋了?」
「昨天夜裡真發生過這種事故嗎?」
「可是,就算他已經死了,也不會完全沒有消息吧?即使那輛賓士車停在東京某個偏僻之處,而他躺在車子里死了,那也一定會有人注意到的。那輛車十分顯眼,總有些路過的人……」
「喂,御手洗潔,我已經給淺草警察署去過電話了,也許他們還會打電話來叫我們去把案件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你已經完全揭開了嗎?」
「真的發生過!沒想到這起道口事故居然……確實有輛轎車在通過道口時被撞得面目全非,而且還起火燃燒了起來,死亡司機的身份至今尚未查明。果然是這樣,我們怎麼就沒把這些聯繫起來?」
「那麼,御手洗潔先生,說說你的看法吧。」
「那麼請問,在你研究過的案例中,以前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嗎?」
兩位警察聽到這裏已經完全驚呆了。
「是二十三點十五分。」
「不,我認為這絕不可能。這一點我已經打聽過了。」
很快電話鈴就響了。我以為是警察的電話,拿起話筒一聽,原來是湯淺。他問我和御手洗潔商量的結果怎麼樣,我便把已經給淺草警察署打過電話的事情告訴了他。我還對他說,也許警方會把我們叫去詢問昨天晚上的情況,到時請他也和我們一起去。
「我是說,你們所指的謎團,是赤松稻平掛在空中的電線上死九-九-藏-書了,以及他妻子在附近的公園裡發瘋了這兩件事情吧?」
「比如說,自己公寓里?」
我們都縮起身子默默地聽著。
看來田崎警官對御手洗潔十分反感,說話時總帶著些酸溜溜的味道。不過這也不奇怪,以前和御手洗潔打過交道的警察,一開始時一般都持這種態度。
「當然有聯繫。而且正因為這件事,才讓那個婦人發了瘋。」
聽到御手洗潔的話后,田崎又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來。御手洗潔伸手攔住了他,指了指旁邊的電話說道:「你打個電話讓人去辦不就行了嗎?這種事只要讓鑒定科的人去看看就行了。」
「你還有別的事要問嗎?」后龜山問道。
「不,我認為普通的兩車相撞很難出現這種慘狀。車子完全變形后還要燃燒起來,這種情況極為少見。」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為難。我起初不知道原因,後來才想到,也許他是對自己吸毒的事情有所顧慮吧。
「我只能坐在這裏等結果了。」御手洗潔說著,舒舒服服地把後背靠在椅子上。
「我跟你說過不必擔這個心,赤松稻平事件的真相我已經徹底掌握了。」
「現在已經送進警察醫院,在那裡住下了。」
「他夫人現在在哪兒?」御手洗潔這樣問道,於是兩位警察轉頭面向他。
我按照他的吩咐打電話過去,得知秘書的名字叫做古川精治,今天還沒見他來過公司。他的住址是世田谷區成城4-16-8-301。社長的專用車是輛型號為300E的賓士,平常這輛車都是由秘書古川駕駛,目前車還未開回公司。公司的職員還告訴我,社長和秘書至今去向不明,公司里的人都在擔心。看來,這家公司的人對於發生了什麼事還一無所知。雖然我明明知道他們的社長出了事,但還是強忍著心裏的歉疚,沒有向他們說明便掛上了電話。我打聽過古川的相貌特徵,看來的確就是昨晚我們見到的男子。
「那就是說,這輛賓士車不見了。既沒有停在銀座的公司停車場,也沒有停在古川位於成城的公寓門前的停車場。那麼,在花川戶周圍的收費停車場里也沒聽說有這麼一輛超過預付費時間很長,而無人認領的賓士車嗎?」
「是的。」我回答。
我們快講完的時候,后龜山點了點頭這樣對我們說。可是那位姓田崎的警察卻撇著嘴微微冷笑著。
「太好了,這下子已經基本弄清了。報紙上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那麼,你再幫我……」
這時,有位年輕的女警察給我們端來幾杯茶。我們邊喝邊等,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
御手洗潔正說著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拿起來一聽,原來是淺草警察署打來的。對方想聽聽我們所知道的與案情有關的情況,如果方便的話,也想讓我們馬上到警察署去一趟。我看了御手洗潔一眼,他沖我點了點頭,於是我回答了一句「那好,我們馬上就去」便掛上了電話。
「這種事我想不可能吧,」后龜山回答道,「大型綜合醫院不可能完全封鎖消息,因為醫生和護士的人數非常多。那麼剩下的只有小型的私人診所了。我們已經對所有的私人診所進行過大規模的拉網式排查,每家小診所都一一檢查了,同時也仔細查問過哪家私人診所附近的停車場停著一輛賓士300E,可是至今也沒接到任何有關的報告。估計以後也不大可能會有吧?」
「那又是什麼?」
其中的一位是個圓臉、小眼睛,看起來非常和藹的男子。另一位長著圓圓的大腦袋,戴著一副眼鏡;他的嘴巴很大,而且微微撅起,長得肥頭大耳,看上去很兇。還有一位從相貌上看似乎很和氣,但他沒理我們,自己走出了屋子。
聽了御手洗潔的一席話后,兩位警察半晌沒出聲。也許他們正在琢磨這樣做的可行性,又翻來覆去把各種可能性都認真思考了一遍。這種情況下,他們考慮最多的往往就是面子問題。因為他們覺得,要是一個普通人比警察破案更快,那麼他一定會把警察看成傻瓜。我想這也許就是手握權力的人常常擔心的一件事吧——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一旦發現其實別人比自己有本事,肯定難以接受。權力經常伴隨著危險,這句老話永遠不會錯。
兩位警察不由得睜大了眼,驚訝地反問道。
「偵破那樁案件的就是他。」
「因此,我希望你們能夠一個個地回答我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你們還沒有答案,那就要馬上派人展開調查,爭取把答案找出來。要是這些問題全解決了,那麼,所有謎團就都真相大白了。到時候如果你們想知道,我便可以把為什麼赤松稻平死在半空中,以及他的妻子為什麼會發瘋這些原因對你們解釋個明白。你看如何?」
「這種事我們根本沒有聽說過。」
「要是他開車和別的車撞在一起,倒是很難讓別人不知道。」
「我說的不光是這個。東武線火車上掛著的那隻手臂,既然和赤松先生的案件有關,而現場當時的第三個人,就是這位叫古川的秘書,那麼,那條手臂一定就是秘書的右臂了。可是,這位丟了一條胳膊的古川又去了哪裡?受了這麼重的傷,他一定疼得受不了吧,怎麼會沒人見到呢?既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也沒發現哪家醫院里抬進來一位丟了胳膊的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那好,我們就洗耳恭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田崎帶著挑釁的語氣說著,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那是什麼?」后龜山著急地https://read.99csw.com問道。兩位警察和我們都伸長了脖子望著御手洗潔。
「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要是被火車扯斷了一隻手臂,那這個人肯定在鐵路沿線就能找到。有關單位一定已經在沿途每家醫院都找過了吧?如果發現哪家醫院里確實有這麼個人,那麼一定會很轟動,媒體也絕不會忘了報道這麼大的新聞。可是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也就是說,這位丟了手臂的人至今還沒被發現。那麼他失去一隻手臂以後到底又到哪兒去了呢?」
「他的情況看來和這位古川精治類似——古川也同樣到處找不著人。如果我們猜想赤松稻平是飛上天空消失了,那麼同樣可以推測,古川精治也是飛上天之後藏到哪片雲後面去了。這種推測並沒有任何不自然。」
聽到御手洗潔的話,兩位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田崎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往門外走去了。
「這一點我完全能保證。從道理上來推斷,那裡不可能沒有血。他整隻手臂被扯斷時若是穿著衣服,說不定丟了手臂后自己還根本沒察覺,裡頭穿著的襯衫袖子也可能被擰成一團,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臨時止血效果。以前不是也聽說過嗎?有位司機喝醉酒後開車把手伸出窗外,結果手臂被對面的大卡車齊刷刷地削斷了。可是司機居然不知道,車子走了二十多公里后才覺得疼,伸手一摸發現少了一條胳膊。當然了,在這個案子里,斷了胳膊的古川也許不可能不知道吧。不管怎麼說,警方應立即派人到大黑公寓進行勘查,提取古川的血跡進行化驗,和東武線電車上掛著的那隻右手臂的血型比對后,就知道是不是一致了。」
「啊……」后龜山發出了驚訝的叫聲,「那麼,你認為這件事情,與赤松先生死亡的案件有聯繫?」
我告訴他不會有事的,御手洗潔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警方。他聽了之後說:「那好吧,去的時候請叫我,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工廠里忙著。」
「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接到的報告是,全東京二十三個區以及京郊的所有地方,從昨天晚上一直查到現在,根本就沒發現哪家醫院收治過失去了一隻手臂的傷者。這太難以理解了。他到底上哪兒去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自己根本就開不了那輛賓士車吧?他失去的是右手臂,而賓士車的方向盤在左邊,必須用右手才能換擋。」
「哈,你看,馬上就露怯了不是?既然你說已經弄清了案子的來龍去脈,怎麼連細節上的疑點都還沒理清?這怎麼能算破解了其中的謎團呢?」
「是的。可是,在發生這起大案件之前也發生過一些小事件。」
「啊……」
「掛在東武伊勢崎線火車上的那條手臂,是什麼血型知道嗎?」
田崎已經說不出話,只是默默地聽著。看著他苦澀難堪的表情,就知道此刻他的心裏是多麼不好受。
「你是說,事故並不是由於兩車相撞引起的?那到底是什麼狀況呢?」
兩位警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默默地不說話。
「要是在這種情況下,車子再著了火,那恐怕就根本發現不了了。對於不熟悉各種車輛的普通人來說,原本就很難分清事故車的廠牌和車型,著火后更無法提供準確的線索。剛才我們已經把其他各種可能性都排除掉了,即使現在這種推論的結果非常令人難以置信,但它是唯一的結論。」
御手洗潔的臉上又露出那種捉弄人的表情。我實在感覺很生氣,尤其是這兩位警官能放下自己的面子,虛心地向一個私家偵探詢問案情,已經夠不容易的了,難道不應該更認真點回答別人的問題?
正在這時,御手洗潔卻慌慌張張地從卧室里出來了。
「有第三個人在場?這句話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那你說的這個人又是誰?」
「的確非常嚴重,甚至連她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了。」
「我看你根本就沒弄清這案子是怎麼回事吧?」
「你是說,這兩人去了同一個地方?」湯淺問道。
「當然可以。謎團不就是為了讓人解開才存在的嗎?」
御手洗潔的話令滿座皆驚,大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這麼一想,在聽到御手洗潔指出這個問題前,我們都忽視了這一點。
說完,御手洗潔便站起身來。
「大黑公寓?」
「我想他還是在什麼地方出了車禍。」
「聽你說話這麼文縐縐的,還真有點兒像個大偵探。」
我一邊說著,心裏一邊想,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果不其然,御手洗潔這樣回答:「不,還沒弄清楚呢。」
難道說,那輛賓士E300和古川精治除了留下一隻手臂外,像水汽般完全消失在空中了嗎?
「啊……」
「當時她口吐白沫,而且眼神迷離。」
「不,這位御手洗潔先生還真是個大偵探。你們聽說過一九七九年發生的那樁梅澤家族的大案嗎?」湯淺說道。
「這地方會是哪兒?你能告訴我們嗎?」后龜山催問道。田崎仍然不說話。對他來說,請教別人的話實在難以說出口。
田崎這才第一次開口,聽得出話中帶有譏諷的味道。
御手洗潔在窗邊轉過身來說道:「會不會存在這種可能性?他直接跑到當醫生的好朋友那裡,而且不讓醫生說出去?」
「這麼說,赤松稻平為什麼會死在半空中你也知道了。」
到了二樓一看,只見黑糊糊的走廊盡頭有一間門,上面寫著「赤松稻平遇害案件偵破指揮部」。我們推門進了這間屋。
我們三人並排坐了下https://read•99csw.com來。
「那會是哪兒?」
「那當然了。」
「不,還是可以的,因為賓士車安裝的是自動擋,只要啟動車子前用左手把擋放在D位上,用左手抓住方向盤,用腳控制油門和剎車也一樣能開。」田崎回答道。
「你所說的另一個謎團,究竟又是什麼呢?」
「你們好,我叫石岡。」
御手洗潔一邊在屋裡跌跌撞撞地走著,一邊舉起雙手勸阻我們。淺草警察署的這間案件偵破指揮部像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下似的。朝窗外望去,太陽已經落山了。
田崎拿起電話,用惡狠狠的口氣布置對方到現場去提取血跡。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擺出這種架勢是讓我們看的。我想這會兒他心裏一定很不舒服,又只能憋在心裏無法發泄。
「喂,大黑公寓里找到的血液的化驗結果還沒出來嗎?」田崎向後龜山問道。
「難道你真打算這麼對警察說?」
「他從天空飛回來,想從窗戶飛進屋裡,在急速降落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被電線給纏住了唄。」
「只能是撞上了火車。要是火車以極快的速度行駛過來,又無法主動避讓對方,那麼撞上它的車子可就慘了。我只能認為是發生了這種情況。
「這不可能吧?再說,我們已經派人到他在成城的公寓去看過了,那傢伙至今還沒回過家。」
「你說的發現一條手臂這件事,我看並不複雜,我們自己也能找出答案來的。」田崎說道。
「屋頂上?」
「古川精治飛上天後不知上哪兒去了。」
「就是剛才湯淺說過的,他在赤松先生的屋門外聽見了他向天空飛去的聲音。」
「她的情況怎麼樣?病情還很嚴重吧?」
「那你究竟想問些什麼事?」
「那麼,御手洗潔先生,那輛賓士車和古川秘書都失蹤了,你認為可能到哪裡去了呢?」后龜山又問道。
「不,那樁案件說起來要比這樁案子複雜得多呢。」
「我們沒說聽說過。」田崎回答。
「昨天夜裡,古川在淺草的現場因為意外而失去了右臂,當時他的第一個念頭一定是趕緊到醫院去。他對當地的環境並不熟,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成城自己家附近的醫院。雖然距離還很遠,但在當時那種緊急的情況下已經顧不上猶豫,也顧不上到處找了。從淺草到成城的話,只要從上野上了高速公路,然後從有賀路口下來,再繞過立交橋就到了。由於是在深夜,首都高速公路上又沒什麼車,與其到處尋找醫院,倒不如這樣還來得快些。因此他便開車直奔成城的醫院。
「那麼我想問問,它和滴落在大黑公寓屋頂上的血跡,血型相符嗎?」
「噢,是這樣。這麼看來,剩下的可能只有最後一種了。」
「那是因為我們忙得顧不上!」田崎說道。
「石岡君!」
在座的人鴉雀無聲,都在靜靜地回味著他的話。
「不會吧?難道古川能找到赤松先生的藏身之地,然後自己也躲在同一個地方?」
「放心吧,警方不是剛剛得知那位發瘋的人是冰室志乃嗎?起碼他們還不可能掌握昨天夜裡她和秘書待在一起這件事,因此還不可能有人開始調查那位秘書呢。」
「那得看是對什麼樣的警察了,不過,我希望現在你照我說的去辦幾件事。首先,你去給銀座的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打電話,問問那位社長的男秘書姓甚名誰,家住哪裡,電話號碼是多少;然後你再打聽一下社長乘坐的汽車是什麼牌子和型號,現在這輛車是否已經開回公司,停在地下的停車場,還有社長秘書今天到公司來了沒有。就這些了。你可以假借淺草警察署的名義給他們打電話。」
「這麼說,你們上她那兒去的時候,案子還沒發生吧?」后龜山問道。
「不會吧,只要出了車禍就不可能沒人知道。因為開車的人只有一隻手,這件事一定很快就會傳開。」
「實在是不可思議啊。」御手洗潔從容不迫地回答道。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后龜山趕緊拿起話筒,和對方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不管怎麼說,你是認為自己能夠破解這樁案子了?」
電話終於打來了,把剛才我們希望調查的結果告訴了我們。
「B型,Q型分類的話是Q。」回到屋裡來的田崎回答。
在抵達位於淺草四丁目盡頭的淺草警察署之前,我們還特意繞道去了花川戶的案發現場。拐進松屋百貨店和隅田公園之間的那條街一看,周圍已經擠得人山人海。湯淺甚至說,這裏就好像鬼燈節賣燈籠草的集市。警車也來了,另外還停著好幾輛電視台的報道車。我們使勁擠過人群,好不容易才來到鎖店旁邊,可是再往前就根本走不動了。我們只好掃興地離開了那裡。
這回田崎也皺起眉頭愣住了,默默地不說話。
「我剛才說的可不是玩笑話。請注意,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而且都涉及本案核心部分的https://read•99csw.com謎團。」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那輛車還是他在開。后龜山先生,兩車相撞的時候,如果沒有其他嚴重傷害,對方的司機肯定會立刻發現他少了一隻胳膊。東京市內的車禍現場很少有慘不忍睹的,不管司機是死是活,身體上的損傷通常不會太嚴重,因此屍體缺一隻手便會非常引人注目。但有一種情況是不同的——當然,這也只是理論上的分析——萬一發生事故的司機受了極其嚴重的傷,比如手腳都斷了,別人就很難立刻注意到他原來是不是缺了一條手臂。尤其是如果車輛碰撞后變得面目全非,擠壓變形,車裡的死者幾乎都不成人樣,負責處理事故的警察官根本連頭也沒法伸進車裡看一眼,就更分不清死者在撞車前四肢是否齊全了。這種特殊情況應該考慮在內。」
「是的。」
「這……這我們還真不知道。」
「這麼說,此人會不會死在一個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
「噢,是這樣,他夫人也會飛,這話也是他親口說過的嗎?」
我聽了之後,好半天不想說話。
多虧我沒向警察說我的朋友已經徹底解開了事件中的謎團,要不然臉上可要掛不住了。可是沒想到御手洗潔滿臉輕鬆地對我說:「就快了,很快我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萬一淺草警察署已經給他們打過電話,那不就露餡了嗎?」
「大黑公寓是座舊公寓,樓道里光線很昏暗,而且血滴又……總之,我們沒有注意到那裡有血跡。可是,你真能肯定那座樓里滴落著古川的血嗎?」
湯淺把當初告訴過我們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警察看來也很感興趣,一言不發地靜靜聽了好久。
「不,血跡不僅滴落在屋頂上。我想,大黑公寓里的走廊和樓梯,還有其他幾個地方可能都滴落著不少古川的血。要是仔細查看的話,我們還能順著血跡發現昨晚那輛賓士車究竟停放在什麼地方。可是由於昨天夜裡下過雨,今天又被那麼一群閑人徹底踩踏了一番,看來已經很難查了啊!」
「首先我想知道的是火車的發車時間。也就是那輛掛著一條人的手臂、開往竹之冢的東武線末班火車,從淺草站發車的時刻是幾點鐘?」
最終還是后龜山打破了沉默,向御手洗潔問道。
「我指的是昨天夜裡的事發現場,除了赤松稻平和他的妻子冰室志乃以外,其實還有一位男子,即第三個人在場。」
「也許這輛賓士車還留在花川戶案發現場附近的什麼地方吧?」后龜山問道。
「其實我們也考慮過,當時是否有第三個人在場。可這又算得了什麼謎團?另外,你又憑什麼斷定他當時在場呢?」
「我們並沒有得到這方面的報告。」后龜山回答。
「還要再等等,因為還存在其他特殊的可能性。必須等待大黑公寓提取的血跡化驗結果出來后,才知道是否和東武線火車上掛著的那條手臂的血型相符。雖然發生這種例外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左右,但萬一那條手臂不是古川留下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到了淺草警察署以後,我先在入口處報上姓名,說我叫石岡。他們讓我們到二樓的案件偵破指揮部去,於是我們三人便從台階走了上去。
御手洗潔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微微張開嘴,露出笑容,雙手在身前交握,又像調酒師調製雞尾酒似的搖晃著。據我的經驗,這說明他不但解開了所有謎團,而且連案件的細節也完全分析透了,無一遺漏。
「諸位,我完全理解你們的心情,但請大家少安毋躁。特別是石岡君,你心裏在想什麼,不說我也能知道。」
「最早發現她的是警察嗎?」
「那好辦,我們只要查查有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故……」
「哎呀,這回發生的事件,簡直太奇怪了,我當警察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回遇到。屍體剛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像飛在天上一樣!」
接著,對方問了問我的住址和電話。我把我們捲入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簡單地對她說了一遍,還告訴她,我的朋友對於此案的真相有一定的了解,如果需要的話可以讓他跟你說。對方說:「請你稍微等一等。」我感覺她捂上了話筒在跟別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她又告訴我,請先掛斷電話等著,她會再給我打電話。我便按她說的照辦了。
「完全沒見過,至少我是從來沒見過。請問你是哪位?」
「是的,我是聽他親口說過。」
「那麼他到底死在哪兒了?」
另外,其他和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有來往的公司也都問過了,均沒有發現賓士E300的蹤跡。同時又向古川居住的公寓再打聽了一遍,他們說連人帶車都沒回去過。
御手洗潔把這些情況說了以後,那位田崎警官的嘴撅得更高了,連一開始對我們印象不錯的后龜山警官也顯得挺不高興。看來私家偵探和現職警察的確水火不相容,就像天生的仇敵。
「如果只是這兩件事的話,我早就找到其中的答案了。而我現在最傷腦筋的,卻是另一個謎團的真相。本來我離找出最後的答案,也已經不遠了,但因為你們急急忙忙地把我叫過來,我只好先把考慮了一半的事放下。」
「二十三點十五分……那我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那輛車子的下落。我想,他們昨天晚上一定沒打算乘計程車,也就是說,冰室志乃和古川精治兩人是開著那輛社長專用的賓士300E到達案發現場的。請問,今天早上你們是否得到過有關這輛賓士車的消息?比如說在花川戶附近被警方的拖車拖走九*九*藏*書了,或者發現了一輛車主不知是誰的車輛被丟棄在路上?」
我用懷疑的目光緊盯著他看了好久,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御手洗潔?你果真能把這樁如此複雜的案件搞明白?不會是弄錯了吧?告訴警察后才發現不是那回事,那可就丟人了哦。」
后龜山和田崎對視一眼,田崎沒有說話。
交通管理科那邊的調查結果是:從昨晚到現在,沒有接到任何一宗有關賓士E300汽車違章停車的報告。各家計程車公司也報告說,沒有聽到哪輛計程車曾搭載過一個失去一隻手臂的人到醫院去。
我又按他的吩咐打電話到古川家裡,可是一直沒人接。我又給公寓的管理人打了電話,問出了古川鄰居的姓名,接著又查閱電話簿找出了這位鄰居的號碼。打電話過去一問,對方告訴我,昨晚起就一直沒見古川回過家,而且停車場里也沒見到那輛賓士。
「這種狀況很特殊啊,以前從來沒見過吧?」
「他住在成城的四丁目,這裏確實有一家醫院。但是從首都高速公路的有賀出口到達那裡,無論如何必須通過小田急線的一處火車道口,就是那個世田谷區成城二丁目的道口。」
御手洗潔說完后,后龜山才想起湯淺的確提到過這件事,這才相信了。看來湯淺說話時他們根本就沒仔細聽。
我們在新橋換乘地鐵銀座線到達淺草。從地鐵的台階走上來一看,出口處正對著雷門的大燈籠。我們就在這個大燈籠前與湯淺會合。去警察署的半路上,御手洗潔老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一邊走一邊思考著什麼,一句話也沒對我們說。我想,一定是案情太複雜,他還在冥思苦想吧?可是到了淺草大街后一問,他居然告訴我,剛才一路上他考慮的是鋼琴的發明對於西洋音樂發展的影響。真是個怪人!
很快,田崎又回來了。
「這麼說,他的夫人就是那位精神受刺|激后、發了瘋的婦人?」
后龜山開口道:「依我看,古川這個人總不可能蒸發了吧?要是他和那輛賓士車真的都消失了,那可就不好辦了。也不會是出了事故——這種事故一定會聚攏好多人來圍觀,因為開車的人可不是受了點兒普通的傷,而是少了一隻胳膊!見到的人都會奇怪他的手臂上哪兒去了。
「稍微向我透露一點兒吧!他是怎麼死在半空中的?」
「問題的關鍵到底在哪兒?就在赤松稻平身上。這位湯淺先生昨天跑來找我,說赤松先生已經失蹤兩天了。但是今天早上他的屍體才掛在花川戶住處的高空上。也就是說,這三個晚上赤松稻平到底上哪兒去了?」
說到這裏,御手洗潔稍稍停了停,我們也只能默默地聽他接著往下說。
「那麼,看來你還很有把握,覺得他能破解這次的案件,是嗎?我不知道你說的梅澤家的案件到底怎麼回事,可是我想總不至於比這樁案子來得更加稀奇古怪吧?」
「御手洗潔先生,剛才物證鑒定科來電話了。他們報告說,從大黑公寓走廊和樓梯上提取到的血跡,經化驗與東武線火車上遺留的手臂的血型完全相符。」
「不,我看古川不會死在車上。他完全沒理由不去找醫生,自己一個人躺在車裡安然等死。」
「是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說得完全正確。他們倆的確是藏在同一個地方,只不過這個地方我們都沒想到就是了。」
接電話的是位女警察,她在聽了我說的話后顯得異常冷靜,這大出我的意料,然而我能感覺到自己告訴她的這件事警方至今尚未掌握。
后龜山輕輕地點了點頭。田崎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不再說話了。很快,電話又響了。田崎自己不伸手,而是用眼神示意后龜山去接。后龜山拿起話筒后,一邊點著頭,一邊和對方說了一小會兒。
「我叫御手洗潔,我的愛好是分析研究各種怪異的案件,由這位石岡君把它們寫成書出版。那位叫湯淺,他讀到那些書後,對我微不足道的能力感到很佩服,才到我橫濱的事務所找我來探討的。因此,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去過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見到了冰室女士和她的秘書古川先生。」
「當然還有。」
「我想事情一定是這樣的。昨天夜裡小田急線的末班火車在通過道口時撞上了古川駕駛的賓士車。結果不但把車子撞癟了,而且還起了火。時間也正好對得上。開往竹之冢的這列火車從始發站淺草車站開出時是二十三點十五分,從那裡開到成城二丁目的道口時撞飛了這輛賓士車,其間大約運行了不到一小時。事故時間正好和這輛末班車通過的時刻相符。」
御手洗潔聽了只是不慌不忙地笑了笑。
「這也很自然,首先,時間那麼晚,不會有人把車停進收費停車場吧?而且那時候停車場也已經沒人管了。可是,他總不能故意把車往隅田川河裡開,那種事故動靜很大,不會沒人發現的,而且我們也沒聽過發生了這種事。剩下的一種可能就是把車停在冰室社長家的停車場了。很可能她在自己家附近也租了個停車位。當然,也許他把車停在與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有關係的某家公司的停車場上了,請你們馬上打電話去問問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的人,是不是有這個可能性。只要能找到車,就一定能追查到古川精治的下落。此外,還必須好好查查東京各家醫院,看看有沒有哪家收治過丟了一條手臂的重傷員;同時也打聽一下計程車載過這個人沒有。如果動用警方的力量來進行排查,我看馬上就能得出結果。這件事能不能抓緊時間趕快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