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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病 第四節

舞蹈病

第四節

「跟他們也能交上朋友?看你渾身上下臟成這樣,回家洗都洗不掉!」
「你放手!……后龜山先生還在等你給他去電話,你還不快點兒……」
「大正十一年的?……你要用它來幹什麼?」
「咦,剛才你不是說要睡幾小時嗎?」我問他。
御手洗潔思考問題時,有踱步的習慣。他的腦筋開動起來以後,坐著還是躺著,都沒有太大關係,可是剛開始的階段,必須得來回走路。因此,像我這樣在他身邊的人,一到御手洗潔開始思考問題,往往都手足無措。他可不管什麼時間和地點,只要腦子裡來了新想法,無論在飯館里,還是坐在電車上,甚至有時還泡在澡堂里,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踱起步來。
「知道了。」
可是御手洗潔卻放聲唱起《雨中曲》來。唱著唱著,他一把推開我,自己「撲通」一聲,跳下水池去了。
「喂,御手洗潔,后龜山先生讓你……」我特地繞到離那些流浪漢遠點兒的地方,伸手抓住御手洗潔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轉了過來。只見御手洗潔的眼神獃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御手洗潔!」我扯開嗓門對他喊了一句。
「我怎麼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呢?這正是我要尋找的最後的事實片斷。要是早點兒來這裏看看就好了。咦,什麼?……你說后龜山先生正睡覺?趕緊告訴他,要是不想抓兇手的話,睡上一星期也沒問題。把他叫起來,問問他昨天晚上,闖進舟屋先生家裡來的、戴墨鏡的可疑男子,是不是臉上留著許多痘疤,說話聲音有點兒沙啞,兩顆大門牙中間缺了一小塊?……你趕緊向他確認一下!」
我正帶著幾分同情,看著他們飲酒作樂,不料他們的笑聲,卻一下子突然停住了。我定睛一看,原來那個睡在破紙箱里的流浪漢,正好翻了個身坐起來。
「目前還不好說。其實我們也挺傷腦筋的,案件背景,至今還沒有完全理清楚,看起來非常複雜。要說這樁案子,倒挺適合你那位朋友參与解決。」
「各位,那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喝個盡興吧!」御手洗潔向那幫興高采烈、渾身污穢不堪的朋友們告了別。他的話音一落,人群里便發出一陣歡呼聲。
「到底是個什麼案件?」
我全身的血彷彿都往頭上湧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站起身,快步向他的方向走去。
「見到后龜山先生了吧?」御手洗潔滿臉笑容地問。
「啊?什麼?……」
我把話筒貼近耳邊,聽到對方有人接起了電話,於是我讓他叫后龜山來接,沒想到后龜山居然馬上來了。
「咦,你說什麼?」
看來他也沒少喝酒,早把和我約定的時間,忘了個一乾二淨。我急忙繞到他身邊,拉住他的右手,把他挽了起來。他趔趔趄趄,連站都站不穩。見他想扶著我的肩膀走路,我急忙閃身,離他遠了一點兒。
「你趕緊去給淺草警察署打電話,讓他們先把住在淺草二丁目二十七之二十的由利井源達先生保護起來,得快一點兒,用什麼名義都行!另外,你再讓后龜山先生幫我,打一份大正十一年的淺草街區地圖來。」
說完,御手洗潔就往陣內屋方向走去。我趕緊轉向瓢湖大街那邊,去尋找公共電話九九藏書
「要不,過一會兒我再讓他給你去電話行嗎?」
「跟你說的一模一樣。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個可疑男子是誰?」
「不是開玩笑,我是在認真對你說話。另外,不管后龜山先生在不在警察署,請你一直在淺草警察署的刑事科等著我,咱們過一會兒再見吧。」
「別靠我太近!……我實在難以相信……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讓我一大早就到處替你辦事,又讓我東跑西顛地,到淺草警察署去找后龜山先生,你倒好,這半天都幹什麼去了?原來當了乞丐,還跟他們混了兩杯酒喝!」
「那好,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現在有點兒事想麻煩你,可是后龜山先生,你應該先好好休息……」
「硬是把人給帶走了?」
「石岡君!……」他拍著我的肩膀叫了一聲。
「實在抱歉,讓你專門跑來一趟,我還沒法馬上幫你的忙。」后龜山警官和藹地笑道。
熬到十一點都過了,我怕一直等下去,就趕不上和御手洗潔碰頭了,只好決定下午再來一趙。我剛站起來,準備離開警察署的時候,就看見后龜山先生那張胖乎乎的圓臉,出現在門口的玻璃門旁邊,可是田崎先生墳有跟在後頭。
「喂,你在看什麼?」我問他。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完全和我想的一樣。剛才我問過了,這塊空地上舉辦了一個叫做『平民百姓生活·淺草祭祀』的活動,持續了一個月,兩天前剛剛結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趕緊幫我給淺草警察署的后龜山警官打個電話!」然後,他自己卻走到陽台邊,手扶著欄杆,看起淺草寺里的風景來。只見寺門口那個水泥砌成的小池子邊上,他那些渾身髒兮兮的朋友們,還在舉著酒瓶狂呼亂喊,大口喝酒。
真不知道御手洗潔為了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再加上酒勁發作,幾乎把一切都丟到腦後了。水花雅到流浪漢們身上,他們一個個都驚慌地躲閃,但還是高聲亂叫著,使勁地為御手洗潔跳的舞鼓掌助威。看見御手洗潔和這夥人,都瘋瘋癲癱地亂喊亂跳,我心裏不知道有多難受,可是就算不高興,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獨自搖頭嘆氣。
「那好,我知道了,我會一直在署里等著,請儘快打電話來。」
「這話到底是真是假,誰也不清楚,也許只是騙他出去的誘餌而已。不過,據他妻子說,來人倒是當場把五十萬現金拍在桌子上,說是先付一半定金。」
他回頭一愣,眼珠盯著我滴溜溜亂轉,打量了一會兒才說道:「噢,原來是你呀!」
我不無厭煩地往那邊看了幾眼,只見他們個個蓬頭垢面,圍坐在壓垮了的紙板箱上,手舉著大號酒瓶,互相謙讓著斟酒。地下擺放的髒兮兮的酒碗,一個個都裝得滿滿的,他們髙高興興地端起來碰過杯,便一口灌進肚子里。人群中不時傳出陣陣爆笑,倒也覺得其樂融融。其中還有一人,仍然躺在紙板箱里睡著,只把雙腳露出箱外,偶爾也能見他手腳亂動著翻身,看來已經醉得不輕了。
「我終於把這些線索全連上了!……這塊拼圖的最後一片,被我找到了!你看,一切都明白了!」
「嗯……這種強盜倒真少見,也許還真不是要來搶他什麼東西的。可是,他怎麼帶走舟屋先生沒多久,就把人給殺害了呢?」
隨後,我到了淺草警察署的刑事九*九*藏*書科,說要找后龜山和田崎兩位警官。可是他們告訴我,剛好發生了一樁緊急案件,他們倆昨夜出去辦案,至今未歸。過一會兒,也許他們要回來休息一會兒,於是我便坐在門旁邊的沙發上,無奈地等著他們。
「是這樣,昨天夜裡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忙得一個晚上都沒合過眼,剛剛才回到署里來。他說能否先讓他睡上三個小時,再去找他,還說讓你也一起過去一趟。可是瞧你這身打扮,還怎麼上警察署去?弄不好,他以為你是流浪漢,先把你帶走,關進拘留所去了!」
說了讀者們肯定不信,這位站起身來的流浪漢,竟然就是御手洗潔!
「你自己洗去!……」我喊道。
「那好,就這樣吧。」
我扭頭看了御手洗潔一眼,發現他正愣愣地看著前方,兩眼睜得大大的,嘴唇微張。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他獃獃注視著的,是淺草寺方向,可那裡什麼都沒有。
「不,怎麼說呢……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一直待在這裏,我擔心……總之,還是過一會兒,我們再給你去電話吧。」
「后龜山先生!」我高興地打了個招呼。
「你要上哪兒去?喂,御手洗潔!……后龜山先生問起來的話,我該怎麼說?」
「也許遇上打家劫舍的強盜了吧?」
「后龜山先生?……」御手洗潔奇怪地皺著眉頭,停下腳步反問道,「……那是誰?噢,想起來了,是淺草警察署的?……」他一邊說,一邊又走回我身邊。
我慢悠悠地在淺草街頭散步閑逛,等到約定時間快到了,才回到淺萆寺內。我抬手看了看表,時間正好十二點,可是,上午御手洗潔坐過的那張長椅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我又向寺內四處張望了一番,目光所及之處,根本見不到御手洗潔的身影,只有上回舉辦什麼祭祀活動時,砌成的水泥池子邊上,有一群流浪漢,正吆五喝六地大口喝著日本酒。
御手洗潔說著說著,突然大聲笑起來,帶著滿身的臭氣,一把將我緊緊抱住。我驚慌得大聲喊叫,可是御手洗潔就像根本沒看見一樣,反而緊摟著我不放,腳下踏著舞步跳起來。
我雖然看他不順眼,但還是把從后龜山那裡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他轉告了一遍。這時,御手洗潔突然直起身來,雙眼一下子睜開了。
「那有什麼關係!……不就多洗一遍嗎?」
「就在這個水池邊……」
「不,這沒關係,下午我會再來找你。」說著,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這可怎麼叫呢?……他現在正和一大群流浪漢,一起喝酒呢。」
「你告訴他,過一個小時,我會到淺草警察署去。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去問問陣內先生,源達老先生在他家借住時,吃過淺草的醬油煎餅沒有?」
話剛說完,御手洗潔從欄杆邊上轉身,一陣風似的向樓下跑去了。
「是這樣的,今天早晨,有人在千束交叉路口的馬路中間,發現了六十八歲的舟屋敏郎老人的屍體。今天上午經過法醫鑒定,他的頭部顯然受過猛烈的外力打擊,死亡時間約有七、八個小時了。」
「噢,是它啊!……」我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醬油煎read•99csw•com餅?」我大聲問道,心裏不禁產生了懷疑,「喂,你不是拿我開玩笑吧?」
「正好御手洗潔也在淺草,過一會兒,我帶他來這兒見你們吧。」
「為什麼您認為這樁案子,適合御手洗潔參与破案呢?」我又問道。
「我看現在叫他不方便吧?后龜山先生正在睡覺呢。」我嘴裏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撥了號碼。
「患舞蹈病的老人、半夜三更被人不知帶到哪兒去的退休牙醫、花了一百七十萬,讓父親住到小餐館二樓去的酒館經理……」御手洗潔的口中,輕輕地念念有詞。
我放下話筒,跑下樓梯,小心地躲著汽車,橫穿過道路,向御手洗潔待著的地方跑了過去,來到那群流浪漢的身邊。頓時,從他們身上傳來一股難聞的臭氣。這氣味實在難以忍受,像是熱帶森林里散發著腐臭,又帶著一點甜絲絲氣息的花卉似的,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我這才發現,后龜山先生兩眼通紅,眼皮像是腫起來了似的。見他滿臉疲憊不堪的樣子,求他幫忙辦的事,到了嘴邊,還是不好意思開口說出來。
「啊?真的?」后龜山驚奇得聲音都變了。
「他妻子就是這樣說的。據我們所知,他以前開在言問大街的牙科診所,現在由他兒子接手經營。他的妻子馬上就打電話問過他兒子,可是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御手洗潔不遵守約定時間,也算不上什麼新鮮事了,尤其是和我約定會面的時候,他要能準時出現,我倒會受寵若驚呢。平常他又不愛戴手錶,若能守時那才是件怪事。
可是九點半過去了,十點過去了,十點半也過去了,那兩位警察,還是不見蹤影。我己經交代過刑警科,其他認識的警察了,萬一他們從後門回來,想必也會出來找我的。
「咦,他所在的地方我這裏看得見,可是離得還很遠啊!」
「你到他們那裡幹什麼去了?」我向他問道。
「可是我們最頭痛的就是,至今尚未弄清楚,來人為何要帶走舟屋先生,以及殺害他要達到什麼目的。此案沒有任何目擊證人,我們也對這位舟屋先生,進行了多方調查,發現此人待人處世,並沒有什麼不到之處,很難與人生怨結仇。目前警方正不知從何下手呢,因此,還想聽聽你那位朋友的意見。」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案子?」御手洗潔酒氣熏天地向我問道。他上身靠著椅背,整個人幾乎縮成一團,舌頭硬邦邦的,連話也說不清。
「那正好。是這樣,御手洗潔想讓我問你一點事。」
「你怎麼啦?……我剛才給后龜山先生打過電話……」我問他。
我們在近處找了張長椅坐了下來。我嫌他身上臟,讓他坐得離我遠一點兒。
「喂,御手洗潔……」
「正是這樣。我們估計此人是自己開車去的,因為我們拿著舟屋先生的相片,問過所有的計程車公司,沒有發現哪輛計程車拉過這兩個人。而且事情發生在深夜,很難找到目擊證人。
「發現屍體是在今天早晨六點左右。由於人正好躺在十字路口正中間,過往車輛雖然很多,但都誤以為是誰喝醉了酒,躺在那裡,直到天亮能看清楚了,才有人報案,所以,屍體在六點左右才被發現。經過推算,距離死亡時間,大約已有七、八個小時了,也就是說,兇殺時間應該發生在昨晚十點至十一點之間,和舟屋先生的離家時read.99csw.com間基本吻合。這也說明,他剛被人帶走,便慘遭殺害了。」
我決定不理他,轉過身子,加快腳步,向長椅那邊走去。只聽身後傳來水花四濺的腳步聲。
「正是這樣!……」我話還沒完,后龜山就大聲地回答道。
「御手洗潔先生在你旁邊嗎?」
我對於這幫人,實在不能不佩服。每天都在如此髒亂的環境里待著,吃喝又不講衛生,可是也沒見他們得什麼病,照樣過得樂陶陶的。也許他們的感覺器官,早就變得麻木不仁了吧?就算給我一大筆錢,讓我跟著他們混上幾天,我也不想干。和這群人中的一個一起過日子,我寧肯選擇去死。原因之一是:我向來有潔癖,只要一天不洗澡,渾身上下包括頭皮都癢得受不了。
「然後,據說舟屋先生當時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來人回答說,自己小時候找舟屋先生看過牙。接著來人又提出一個要求,說是請舟屋先生,再跟他一起出去一趟,保證不會耽誤他太長時間,頂多也就一個小時,如果事情順利的話,也許還能回來得更早。舟屋先生問他,要上哪兒去,來人說是就到自己家裡,如果肯陪他出去這麼一小時,他會支付至少一百萬日元的酬金。」
「哦,是這樣。」
「我是說水池,就是那個小池子。」
「看來又有什麼緊急案件了吧?」后龜山先生在我身邊坐下,我先開口問他。
二層是一家茶館,玻璃門上寫著店名,叫做「美洲豹」茶樓,門口有一部公用電話。御手洗潔拿起話筒,遞到我手裡。
「不,其實也不算多麼緊急。不過昨天晚上忙了個通宵,一分鐘也沒法睡,現在正想回休息室找個地方,躺上一會兒。怎麼,又找我有事嗎?」
「哦,剛才碰上些零碎事情,現在剛剛處理完,正想去睡覺,你的電話就來了。有什麼事嗎?」
我老老實實地遵照御手洗潔的吩咐,買了包豆子餵過鴿子,就回到陣內屋吃早飯了。
御手洗潔滿臉不耐煩地,用手指著那群流浪漢坐著喝酒的地方,他們的旁邊,就是那個水泥砌成的小池子。
「不,看你已經累成這樣,趕快好好歇一會兒吧,我下午抽空再來。昨晚發生的案子,是殺人命案吧?」
「一百萬日元!就一個小時?」我聽了也大吃一驚。
我正要說話,背對著我的御手洗潔,向一位中年流浪漢問道:「這麼說,當時就搭建在這個位置上,對吧?」
「不是讓你問他由利井家的事嗎?他幫你調查過了嗎?」
「別碰我!」我厲聲對他喝道,「你怎麼不幹脆去游一會兒泳?……這身臟衣服我可不想替你洗!……」
一陣陣風從淺草寺上空吹過,御手洗潔的頭髮,在風中輕輕地飄動著。
「什麼事?」
我吃了一驚,扭頭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他正站在不遠處的樓房二層陽台上,向我招手。那座樓就在淺草觀音溫泉的旁邊。我趕緊站起來,跑向那座樓,從樓梯爬了上去。
「我上池子那邊看看去,你還不快點兒打電話問問!」
原來案件又是與老人有關的一一我立刻產生了這種想法。
那個滿臉污垢的流浪漢張大嘴,嘿嘿地笑著點了點頭。沒想到,御手洗潔競然猛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對方那雙黑糊糊的臟手。
「這位舟屋先生,家住兩國的五丁目附近,退休之前,一直是當牙科醫生的。昨天晚上九點半左右read•99csw.com,他的妻子前來報案,說是一個戴著墨鏡,臉上戴著大口罩的陌生人,突然闖進家裡,硬把舟屋先生給帶走了。」
可是,十分鐘、二十分鐘就這麼慢慢過去了,仍完全不見他的身影。那群喝得臉紅脖子粗的流浪漢那邊,傳來的嚷嚷聲卻越來越大了。
「真拿你沒辦法!」御手洗潔一邊說,一邊掃興地往花圃的方向走去,灌滿水的皮鞋,不停地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他也來到淺草了?這可太好了!……你告訴他,我想請他來一趟。」后龜山警官急切地說。
「還能幹什麼,不就是探聽點兒消息嗎?……可是聊著聊著,就成了好朋友了。」他滿臉高興地回答,夾克衫上面,還能聞到汗臭和廉價燒酒的氣味。
這位混在流浪漢群中,毫不起眼的朋友,這才慢吞吞地扭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咦,石岡君,你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了?」
我只好先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天氣實在不錯,秋天的陽光曬在身上,感覺挺舒服。我只能一邊曬太陽,一邊耐心地等他了。
「首先,那位男子自稱金谷。不過此話不大可信,我想極可能是個假名。
「葫蘆形狀啊……」御手洗潔嘴裏輕輕嘟囔著。
「這些特徵都能對得上?」我感到十分驚詫。
「什麼叫葫蘆形狀?」
「舟屋先生離家時,所帶的七萬四千日元現金,和一張銀行卡全都分文未動,而且,那位戴墨鏡的男子闖進家門后,還在會客廳里,和舟屋先生說過一會兒話。當時他的妻子就站在門后偷偷聽了一會兒,有些說話的內容,顯然可以作為破案線索。
「見了又能怎麼樣?」
「哦,這些我可……」
「他妻子把昨晚那位戴墨鏡的不速之客的體貌特徵告訴兒子了,但他也想不出那到底是什麼人。」
「他想問問,昨天晚上闖進舟屋先生家,把他帶走的那名可疑男子,是不是身髙大約一米七五,臉上有青春痘的疤痕,身體消瘦,聲音有點兒沙啞,而且門牙中間還豁了一個小口……」
「我確實困得受不了了。這樣吧,我先找個地方,休息三個鐘頭,三小時后你再給我來電話吧。」
「那倒不如我上你們那兒去一趟吧。」
其實我剛才已經看到,御手洗潔不知道在想什麼,又跑到那群流浪漢里去了。
「喂,御手洗潔你要上哪兒去?」
這時,我就知道他這個毛病又犯了,於是坐在椅子上不敢吭聲,乾脆閉上眼睛,養起神來。過了一會兒,我感覺耳邊的腳步聲慢慢變小了,正有點疑惑,忽然聽見他在遠處喊我的聲音:「石岡君!」
由於上次那樁飛人死亡案件,我和他一共見過兩、三回面,看來他對我還算有印象。
「昨天半夜,可是下過三十分鐘雨呢!」他嘴裏突然冒出這一句,接著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腳下也變得穩多了,圍著我坐的長椅,開始一圏一圈地踱步。
「你能把他叫來跟我說幾句嗎?」
他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因此我又朝他看著的方向望去,可是,仍然什麼也沒有。
當然,小池子是臨時砌成的,水一點兒也不深,頂多隻到御手洗潔的膝蓋。他一邊在水池裡濺著水花亂跑,一邊繼續高唱著《雨中曲》。他用左腿撐著身體,抬起右腿,啪啪地拍著水面,就這麼轉了好幾圈;接著,又換成右腿站著,用左腿拍著水花轉圏子,然後就像用掃把掃地一樣,雙腳來回嘩嘩地撥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