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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告訴我還有什麼事。」
「我不懷念它給我的感覺。」
「姓呢?」在接近一棟木板樓時,我問她。那顯然是用木材廠的破木料搭建的,屋頂用薄油紙覆蓋,偶爾夾雜少量磚塊。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嗎?」我問,因為這時他將一條幹凈的手帕放入口袋,並將手槍插入腰間的槍套里。
「那麼,我明天一早起程。」我說。
「你能幫我嗎?」我毫無懼色,親切的說。
「對不起。」他將手打在我肩上,「老天!我不善於處理這種事,尤其當事人……呃,當事人是你。她多處擦傷,有腦震蕩,能活著真是奇迹,車子翻了好幾圈……車身全毀,他們必須將車體鋸開才能就她,再動用直升機送她就醫。原本他們從車身損毀的情況判斷,她恐怕無法幸免於難。她能存活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這傢伙並不笨,我原以為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想出解決的辦法,但沒想到他會被影響到這種地步。」
「他為什麼這麼做?」
「什麼?」我心頭一陣冰涼。
「還有很多問題懸而未決。」我說。
那個女孩如幽靈般出現在路上,靠近我車后的保險杠。她像一頭鹿般在薄暮時分靜立不動地盯著我,淡褐色的頭髮散垂在在蒼白的小臉旁,有點鬥雞眼。從她瘦長的四肢判斷,只要我一動,或發出任何嚇到她的聲響,她會拔腿就跑。她目不轉睛,我也盯著她看,彷彿我可以接受這種奇特邂逅中必要的注目禮。在她稍微變換姿勢,似乎要再度呼吸或眨眼時,我才敢開口。
「也應該如此,原因很簡單。」
「為什麼?」
「不會有事的。」韋斯利說著,起身替我倒了杯酒。
我打開車門拿出醫事包,暗想她是否出於好奇,她卻一言不發地拉著我走向她剛才所佔的碎石路上山。她的手粗糙而乾燥,像玉米苞。
「咬痕被切除,頭部中彈后被棄屍,夠接近了。」
「什麼事?」
他用手指從下往上揉搓我的頭髮,令我略有放鬆。
「馬里諾介入很深,這件案子很費心力。」我費力地說。
「若不是弗格森將皮膚放在那裡,就是別人放的。就這麼簡單。我認為弗格森放的。」
「她不喜歡他。她不喜歡克里德,雖然他送她禮物。」他的下唇顫抖著。
「你倒是信心十足。」
韋斯利站起身,將衣擺塞進腰帶中,「我們已經追查到那捲鮮橘色膠帶來自紐約的阿蒂卡監獄。顯然,膠帶老是失竊,某位典型=獄長不堪其擾,決定定做特別的、不會被輕易偷走的。他選擇了鮮橘色——囚衣的顏色。膠帶常被用來修理監獄內的設施,例如床墊,所以一定要防火。休福公司曾接過一份訂單,我想大約有八百箱,時間是一九八六年。」
「我們剛接到倫敦方面的電話通報,斷定他再度犯案了,這次是在倫敦。」
「你認識埃米莉·斯坦納嗎?」
「我們需要一個警察局局長。局裡就剩我一個。而我目前的情況也不好。就算回去,我也只能做些輕鬆的差事。這座小鎮也該找個有經驗的人來負責,一切都變了。」
「老天爺垂憐,斯卡佩塔醫生,我沒想到你還留在這裏。」
「首先,我無法參与;其次,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偵查方向。我有點擔心。」
「我不知道我們還有過關係。」
「我知道。」
沉默片刻。
「市議會決議。」
「我說過你一定要遵醫囑,莫特警官。你必須依照醫生的話生活,不要做任何讓你陷入麻煩的事。」
我們找到一個燈管明亮的大型貨車休息站,裏面從丁骨牛排到中國小吃應有盡有。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只點了蛋花湯和蒸餃。身著工裝和長靴的男人大嚼他們盤內的牛排與豬肉,還有淋著濃汁的蝦球,同時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們。我的幸運餅警告我要提防酒肉朋友,而韋斯利的則是未婚有望。
點著燈並不意味這有人在家,在做如此判斷時,我聞到了木柴的煙味,也想起陽台上那堆高聳的柴薪像是剛劈好的。我再次敲門,木門很松垮,一腳踹開似乎不難。
「不記得。」
「我想將近五吧。」
「你還知道其他什麼事嗎?」
「很晚了。」韋斯利提醒道,「大家壓力都很大,都累了,凱,現在不適合談這種事。」
「彼得,夠了。」韋斯利厲聲說。
「汽車。例如彼得開的那一輛,總得有人出錢。」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你對斯坦納案件的偵查情況有何感想?」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我將這些說出來,是因為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知道馬里諾會怎麼想。克里德·林賽是嫌疑人,事實上,他告訴你的那番話已經讓我們有從充分的理由去搜查他的房子和貨車。如果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如果斯坦納太太認為他的長相或是聲音相當晚闖入她住處的人,克里德就要以殺人罪被起訴。」
「不太樂觀。」
她點點頭。坐墊上的小孩起身換台。
「我們無法這麼斷言。高特行蹤不定,我實在不了解他。艾迪·希斯與埃米莉·斯坦納這兩個案子有許多共通點,也有許多不同點。」
「等一下。」他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凱,你拒絕了他,他才會失去理智。」
「他人在哪裡?」
「今天中午。我正試圖打開罐頭。」
「啥沒有電話。」她拉住我的手,專註地看著我。
「你多大了,黛波拉?」
「在蒙特利特路外,就在彩虹山附近。」
「沒有。」
我曾目睹克里德縫合自己的大拇指,也見過他不懷好意的眼神與蒼白的臉,他會嚇壞小女孩我並不覺得意外。
「那並不意味著高特沒有來過黑山。」我心中疑團叢生。
「請你母親去幫他找一個。漢堡店的人會告訴她怎麼做。你可以這麼做嗎?」
「兩輛車都是她捐的。一些商界人士捐了其他設備。如燈、無線電。各種警用裝備。」
回到旅館后,我跑了很久的熱水澡,突然想吃點東西。看著客房服務的菜單時,我發現https://read•99csw•com自己心不在焉,就決定不如先讀點書。十點半,我被電話鈴嚇了一跳。
「馬路上,離教堂大約一英里。」
「那當然。」
他將手中的液體轉得更急了,眼帘微垂,眼睛的顏色是褐色與綠色相混,這很少見。
「我去你房間。」
「別挑起這種話題。」韋斯利平靜地說。
「什麼決議?」
「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
「協助……」我問,「哪一方面?」
我離開時天色已暗,黛波拉像一隻沉默的小貓跟著我回到車邊。我的心隱隱作痛,像是胸部的肌肉受到拉扯。我很想給她點錢,可我知道不該這麼做。
「斯卡佩塔醫生,馬克斯無發現身體自己辯護。」
「很多人去過那裡,他們都去看。但她的家人沒去。」
「我得告訴彼得,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樣落到這步田地,斯卡佩塔醫生。但他很固執。」
「她不會,即使是她喜歡的那種。我見過她接受別人送的糖果。」
「你知道她家在哪裡嗎?」
「哦,天哪。」
「她的皮膚為什麼會出現在弗格森的冰箱里?克里德·林賽怎麼和這個證據扯上關係?」
回答我的是樹梢間的瑟瑟風聲。冷冽的空氣中,漂浮著物品芙蘭、發霉與分解的味道。這棟有一兩間房的小木屋屋頂鏽蝕,電視天線歪歪扭扭,兩側的樹林里是經年累月丟棄的垃圾,掩蓋在層層落葉之下。我能看到的大都是已經成為碎片的紙張,塑料牛奶罐和可樂瓶,經過長期的風吹雨打,商標早已褪色。
他將門關上,似乎心煩意亂。
她點頭。
「是的,去拿啥。」她說。
入夜後不久我們回到了汽車旅館時,馬里諾在等我們。我將調查收穫告訴他,他顯得很不高興。
她盯著我,向前走近幾步。那蒼白的眼睛,令我想起了逞羅貓。
「為什麼?」
「你看著她回家嗎?」
「我不喜歡任何壞習慣給我的感覺,但那與能否戒掉沒什麼關係。」
我向他打聽馬里諾的事,因為我別無選擇。「馬里諾隊長呢?你聽到有關他的什麼消息嗎?」
「她去綠頂公司幹什麼?」
「莫特警官,」我躊躇地問,我不想令他掃興,「警察局有人來探視你嗎?」
「你真的這麼想?」
「她買了一把槍,一把西格索爾P230.他們在車內很容易找到了那把槍。」
「你記得最後一次注射破傷風疫苗是什麼時候嗎?」
他的嘴唇再度顫抖,眼中噙著淚水。「留下『火球』給她。」他說「火球」時聽起來像說「遠球」。
「青年團契的其他孩子呢?」
我想了一下。「當然,山上的居民沒什麼家當,但似乎都有電視。」
他也低頭看了一眼,用沒受傷的手將罐子取過來。那罐不明的飲料讓他掉出淚來。我等他又喝了一口,才開始清理傷口,用粘合膏與紙膠帶將他掀破的皮膚粘回原位。我處理完傷口后,他鬆了口氣。我只能用紗布包紮,沒有隨身帶綁帶。
「我擁有授權,可以全力偵辦任何暴力致死的案件,也可以以我的想法提出任何問題。你說這話真是太荒謬了,馬里諾我們已經共事這麼多年。」
「我認為他知道有人在找他,」我冷靜地說,「但我和他們不同,完全不同。我不是來傷害他的。」
韋斯利沒有回答。
「你們不是同年級的?」
「本頓,她沒事吧?」我渾身癱軟,無法動彈。
「他的調查方向全錯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聽著,我們不知道皮膚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我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放在他的門口,而他從機場回家時發現了,就像任何優秀的探員一樣將它放在冰箱里,只是沒有來得及上報便已去世。」
「我對這裏恐怕不太熟。」
我敲了很久的門,似乎聽到屋內有聲響,也覺得有人在監視我,但沒有人來應門,也沒有任何回應。我左邊的窗戶布滿塵垢,沒有紗窗,而從右邊的窗戶可以看到屋內黑色木地板的邊緣,以及被桌上一盞燈照亮的一把木椅。
「她的家人?你是說她母親?」
「蒙特利特入口右邊,有一條路通往山區。以前只有山民們住在那邊,你或許會稱他們為山裡人。不過近二十年來許多山裡人遷徙至別處,只有克里德那類人搬進去。」
「那天晚上她背著吉他回家時是一個人嗎?」
「她在馬里蘭州的一個姐妹生病了,她去那邊住一天。我要說的是,克里德讓埃米莉感到害怕。」
我環顧四周想找紙巾,他茫然地望著我。廚房裡只有木製火爐,水使用洗滌槽內的一個水泵打上來的。我清洗雙手用力甩干后,跪在他身旁的墊子上拉起他的手。他的手長滿厚繭,結實有力,指甲參差不齊且髒兮兮的。
「為什麼?」
我渾身顫抖,他將西裝外套披在我肩上。看到韋斯利所感受到的恐懼和他緊張的語氣,使我想起他打電話告訴我馬克出事的那個晚上。
我靜默半晌,然後說:「如果這一切都是克里德做的,你該如何解釋德內莎·斯坦納的指紋出現在弗格森穿的內褲上?」
「我也想過這一點。」我想起了她的車子。
她望著我的車子,似乎它與我方才所說相矛盾。
「很高心你能來。」
「啥比啥高年級。」
我下了結論:屋主已經許久沒有往屋外丟垃圾,因為這些垃圾都不是最近丟的。我正入神時,忽然察覺到身後有人——有人盯著我的後背。我緩緩轉身,手臂汗毛直豎。
「嗨?」我叫道,「有人在家嗎?」
有車輛駛上山來。
「黛波拉·沃什伯恩。」
「十一歲。」
「你是說克里德等到弗格森回家時才送去?」
「知道。」
「嗨!」我提高音量。
「當然。」他仍眺望著蔚藍的天空。「幾個同事來過,還有人打了電話。」
「沒有其他人受傷?」
我立刻過去敲門。「是凱。」我說。
「是露西。」
「意思是……」
「你去過那裡?」
「你說的一點沒錯九-九-藏-書。」馬里諾衝出房間,用力將門帶上,我確定整個旅館的人都可以聽到那聲音。
「怎麼了?」我走進去。
「真是怪事。」
「老天,」我說,「真是一塌糊塗。」
我閉上眼睛。「天哪,不!」
我跟在她身後,沿著搖搖欲墜的木質階梯走上殘破的陽台,上面除了一堆木柴和綠色的鞦韆椅,空無一物。她將門打開,那道門油漆剝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她拉著我進門,這趟行程的目的也立刻一目了然。
「不知道他的住處有沒有電視。」韋斯利說。
「越來越說得通了。」
「我看著她進門的。」
從桌面判斷,他下午大部分時間都在打電話。到處都是便簽紙;領帶丟在床上,襯衫也沒塞進褲腰。
「你知道她的主治醫生是誰嗎?有哪些傷口?安全氣囊是否發揮作用?」
「本頓!」
「有不同點是因為這是不同的案子。」我說,「我不認為是克里德·林賽將皮膚放在弗格森的冰箱里。」
他望著窗外明媚的秋光,臉色蒼白而憔悴,眼神虛弱。
「帶你去吃晚餐。」
「你的看法不僅自以為是,而且大錯特錯。」我怒不可遏地說,「你就像個陷入迷離的十三歲男孩。」
「我看得出來會發生這種事。他很寂寞,情場失意。事實上在桃麗絲離去之後,他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德內莎·斯坦納遭遇不幸,正需要幫助,這很符合他飽受摧殘的男性自尊。」
「沒有,有一陣我沒有打開車燈。」
我在電話中聽到韋斯利的聲音,就知道情況不妙,隨後他簡單解釋了倫敦發生的爆炸案——馬克在火車站,剛好經過爆炸地點:爆炸並不是衝著他來的,但他仍遭到池魚之殃。我悲慟欲絕,記事在父親去世時,我也不曾體驗過那種錐心之痛。父親去世時我還太小,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只有母親在哭泣,似乎失去了一切。
馬里諾將煙與打火機放回口袋。「德內莎說埃米莉常向她抱怨克里德的事。」
「我聽說他逃跑了。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一個小男孩被撞后他也躲過一次。人人都認為他犯了刑案,而不只是有過錯,所以他選擇消失,可再度現身後已臭名遠揚。他經常喝的爛醉如泥。」
「聽起來挺複雜。」
她再度點頭。
莫特看著我。「前幾天,他帶了一小瓶酒來,就放在那邊的柜子里。」他從棉被下伸出手指著。
「接著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警方為什麼懷疑他了。如果他們聽到我們的電話,一定會更加懷疑。
「啥是啥的母親。」
我閉上眼睛坐在床邊。「她喝酒了嗎?」我問。
「與殺害艾迪·希斯的手法一樣?」
「會有點痛,」我說,「我沒法幫你。如果你有可以止痛的東西,請自己去拿。」我看著那灌透明液體。
他低頭望著罐子,緩緩轉動裏面的液體。
「我真希望你沒有去那裡,」在韋斯利的房間里,馬里諾對我說,「找人約談不屬於你的權責。」
「是啊,也有很多問題已迎刃而解。」馬里諾繼續說。
「明白了。」我問清了事情的真相,覺得心煩意亂,「我應該讓你多休息。」
「她被控酒後駕車。他們在醫院檢驗出她血液中的酒精濃度相當高。我不知道具體是多少。」
陽光穿過窗戶照進來,他的眼眸蒼白如水。他眨眨眼睛,輕輕擦拭淚水——可能是強光刺|激,也可能是情緒波動。
「我也知道他們正全力追查查克里德·林賽,你知道,這對他們倆來說都很遺憾。」
他正靠坐在床上打盹,電視聲音很大。
「為什麼?」
「她直到警方在找他?」韋斯利問。
「她在那邊工作嗎?」
韋斯利對著鏡子打領帶。「是的,沒有。但不能排除他以其他方式獲得那捲膠帶的可能性。也可能是別人給他的。在州立監獄還位於里士滿時,他曾和一個管理員交情不錯,就是後來被他殺害的那個。我想這事值得調查,以免有膠帶流入那邊。」
「我很冷。」
「他沒有送過糖果,她不會接受。」
「如果他有穿女性內衣褲的怪癖,在搜證時可能會順手牽羊。他在偵辦埃米莉的案件時經常出入她家,很輕易就能拿到。在自|慰時穿著女性內衣褲可以刺|激性幻想。」
空無一物的地板坐墊上有兩個小孩,小小的臉上顯出與年期不相稱的蒼老。旁邊一個男人做的墊子上,有血滴在他鋪于腿上的破布上,他正試圖縫合右手拇指上的傷口。近處一個玻璃罐裝著半滿的透明液體,我懷疑那只是水。他已設法用縫衣服的針線縫了一兩針。在頭頂燈泡的照射下,我們對視片刻。
「斯坦納太太滿腦子都是這件事,我一點也不奇怪。如果是我,也會將全部家產投入其中。」
「啥在找啥。」黛波拉說。我這才驚訝地發現她用「啥」來代替所有的代名詞,也猛地想到這個男人想必就是克里德·林賽。
「她不會接受?」
「你知道她的陳屍在什麼地方嗎?那個釣魚老人在什麼地方發現這個可憐的小女孩的?」
「你母親呢?」我問黛波拉,同時將撕下的包裝紙放入包內,因為我找不到垃圾桶。
「我知道你沒有。但如果必須打電話,去找公共電話,可以嗎?」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坐在我身旁,揉搓著我的頸部。「沒有傷到別人真是萬幸。我猜她出去用餐喝了許多酒。」他伸出臂膀攔住我,將我拉近了些。「我已經替你訂了機票。」
「那天晚上……」我問,「她失蹤的那個晚上?」
「感覺怎麼樣?」
「認為克里德·林賽是真兇,這是在說不通。」我說。
「因為我認為他與埃米莉·斯坦納的案件沒有任何關聯。但我想他知道一些事情,可以協助我們找到真兇。」
「她很有錢。」莫特說。
她拉起我的手。「黛波拉,你也可以打電話到輕鬆旅遊汽車旅館找我。我這裏沒有電話號碼,但電話薄上有。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的我的名字。」
read.99csw•com他停了一下,思緒似乎已飄到別處。「你在山下的路上就可以看到他的住處——陽台上擺了一台舊洗衣機,垃圾都從後門丟入樹林里。」他嘆了口氣。「很明顯,克里德不夠聰明。」
我們握手告別,他的力道之大令我生疼,一股深沉的絕望從他手心傳來,或許他自己並未察覺。死裡逃生,總讓人意識到終有一天難逃此劫,從此改變一切看法。
莫特警官閉上眼睛。床頭屏幕上顯示的脈搏數保持在六十六。他似乎疲憊不堪。「是的,女士,我從沒想過他涉案。但如果你問我他逃跑的理由,我想不出來。」
「該死,這種刑案到處都有。」馬里諾說。
沒睡多久,我又醒了。我凝視著黑夜,我想這馬里諾和我的所作所為。我正陷入一場有違道德的情感,併為此醋意大發。可我對他永遠無法產生浪漫的情懷,我必須告訴他這一點,只是想不出該在何種場合談這事。
她的手插在深色外套的口袋裡——外套小了好幾碼,下身穿著皺巴巴的卡其褲,褲管只到腳裸處,腳上是一雙磨破了的鞣皮靴。我想他應該只有十幾歲,但不能確定。
「她投入什麼了?」我問。
「而克里德·林賽即便現身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己辯白。」
「我想他與德內莎·斯坦納已經牽扯不清了。」
「偵查結果不符。你也知道。」
「她匆忙離去,是因為她受到了傷害,也受到了羞辱,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克里德恰巧開車路過,他想確定她平安到家,因為他看出她正心煩。他暗戀她,就像她暗戀倫恩,而現在她已經慘死。有人愛上了,付出了。卻沒有回報,好像受傷者會傷人。」
「我知道那個地方。」
「你知道醫生是幹什麼的嗎?」我問她。
「你叫他小心點,那隻手要保持乾淨。」我說著打開雪弗蘭的車門,「你還要幫他找個醫生,這裡有醫生嗎?」
「啥是個醫生。」黛波拉告訴他。
「或許不如我想的熟。」
「在哪裡?」
「我必須和他談談。」
「為什麼擺在那裡?為什麼不放在她的墓前?」
「不是。」她放開我的手。
「如果我不想去呢?」
「馬里諾在哪裡?」
「嗯,應該說斯坦納太太是拋磚引玉。她讓整個地區的人都關心此事,每個人都同情她,沒有人希望其他小孩遭受同樣的傷害。我在警界任職二十二年,沒見過這種情況。但話說回來,我也從未遇到過這種案件。」
「你回去的。」
「是的。」
「這可是我聽過最無聊的話。」馬里諾臉色鐵青。
「是的。」
「我不知道。」
「這種傷口用縫合不是好辦法。」我取出消毒水與治療外傷的藥膏,「什麼時候割傷的?」
「有人看到你去那裡嗎?」
「他害怕他不懂的事,而他也不懂這裏發生的事。」
「我了解你的感受,凱。但你的話令我有些不自在。他跟蹤她,還熄滅車燈,這令我起疑。他直到她的住處,這很清楚她在學校的一舉一動,這也令我起疑。他前往她的陳屍處,並留下糖果,這更令我不解。」
我明白這一點。
「『火球』?」
我一想到臉色發青的莫特躺在地板上,我則設法替他急救的那一幕,就心生恐怖。我相信馬里諾回落得同樣的下場只是遲早的事。我想起了午餐的炸牛排、他的新衣服與新車,以及他奇怪的行徑,從這些看來他似乎已經決定不想再認識我了,而表達這種想法的唯一途徑,就是將他自己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克里德有可能從電視上得知艾迪·希斯案的詳細情形。報道中的若干細節在這個案件中有所體現。」
「我開的車是她捐助的嗎?」我盡量不提高聲音,以顯得冷靜。
「他們離她很遠,我只看到三四個。她走得很快,邊走邊哭。看見她在哭我就減速,但她沒停。我也沒停,只是看著他,我擔心會出事。」
「我們只有這種時候可以談。」我說,「馬里諾,混蛋,我很關心你,你卻將我推開。你在這裏的處境把我嚇得半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莫特警官,」我說,「斯坦納太太捐給警局多少錢?」
「高特從來沒有在阿蒂卡監獄坐過牢,對嗎?」我問。
我將車開迴路面,掉頭,轉入那條狹窄、布滿車輪痕迹的沙土路,在沙塵滾滾中駛進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區。這條路通往山頂后便無法通行,沿路都是車背隆起的老舊拖車、用未上漆的木板或原木搭建的簡陋房屋。有些房頂鋪著柏油紙,有些則是鐵皮。另外,我見到的幾輛車都是老舊的貨車,除了一輛顏色怪異的綠色箱型車。
「是啊,當然。」莫特語氣疲憊,身體虛弱,倍顯頹喪。
「我告訴你吧,」馬里諾看上去似乎很恨我,「我認為你沒有資格評論我目前的處境。首先,你什麼也不懂;其次,至少我不會與一個已婚人士亂來。」
「我知道不應該喝酒。」他補上一句。
「你在黑山上小學嗎?」我想起她和埃米莉同齡,心頭一震。
「你也認為他沒涉入斯坦納家女孩的命案?」我說。
他睜開眼睛,一時想不起我是誰,但很快就開始微笑,彷彿像我好幾天了。
「她在弗吉尼亞醫院。情況很糟,凱。」
「她沒去。」
「很感傷。在他告訴我情況時,我彷彿身臨其境。」我說著,回想起她的日記,「埃米莉原本要提前和倫恩碰面,可他沒有現身,後來又對她不理不睬,所以她沒等到聚會結束就離席,在大家離開前跑開了。」
她搖頭。
我沒有回輕鬆旅遊汽車旅館,徑自驅車前往蒙特利特入口。我繞著入口轉了一圈又一圈,琢磨著下一步應該如何做。路上人車稀少,我停在路邊,休息片刻,行人或許會將我當做迷了路或是在尋找比利·葛培理舊居的觀光客。從停車處可以清楚看到克里德·林賽的居家環境,事實上我可以看到他的房子和陽台上那台老舊的箱型洗衣機。
「我還以九-九-藏-書為是本地的商界捐錢的。」
「他住在哪兒?」
克里德·林賽的住處有一片空曠的泥土,看得出他平時都將車停在此處。將車停靠過去后,我坐在車上,看著這棟簡陋的小屋和破敗的陽台。屋內似乎有燈光,也可能是夕陽透過窗戶照入屋內的光亮。我想著這個一邊在學校掃地倒垃圾,一邊賣辣味牙籤肉給孩子們,還採野花送給埃米莉的人,盤算此行是否明智。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問。我們走得很快。
那是輛老掉牙的福特車,有盞前燈壞了。車子隆隆駛過時,一個女人朝我們的方向望過來。我永遠忘不了那張疲倦困頓的臉,嘴巴凹陷,頭髮隨便用髮網罩住。黛波拉跑向她的母親,我關上車門,離開了。
「沒有人提出質疑?」
「她還好吧?」我無法思考。
他望著那個罐子,他無需說出口,我知道為什麼。我可以想象他在走廊上打掃地板,那些孩子會替他取些什麼綽號。我可以想象一旦克里德·林賽喜歡上某人,會惹來什麼樣的揶揄與嘲弄。他喜歡埃米莉·斯坦納,而她喜歡倫恩。
「黛波拉。」
「有些醫生在有人受傷時為警察幫忙,我就是做這種工作的,」我說,「我在為這裏的警察幫忙,所以才會開這種車。警察借車給我,因為我不是本地人。我來自弗吉尼亞州的里士滿市。」
「為什麼?我以為她前夫只是在教書。」
「就這些,凱。來。這會有點幫助。」他遞來一杯沒有加水的蘇格蘭威士忌。
我抬頭望著他。我非常了解他的沉默,我可以像沿著一條如洞穴般冰冷的隧道追隨他的沉默潛進。「你有些事沒告訴我。」我說。
我正打算駕車離去時,女孩忽然走過來拉起我的手,默不作聲地拽著我向車子走去。我吃了一驚。她擱著車窗指著前坐上黑色的醫事包。
如果房間內有香煙,我會立刻點燃放入口中。我會破戒,就此忘了戒煙的決心。
「我看到她心煩,我看到了。」他端起罐子喝了一口。
「那是醫事包,」我說,「要我拿出來嗎?」
「我必須馬上趕回里士滿。」
「倫恩·馬克斯韋爾用那種糖果跟我換牙籤肉,我曾看到他送給她糖果。」
「我是說警方也要考慮是否克里德所為。」
她的牙齒不好,容貌與年齡不符,憔悴而蒼老。這是長期營養不良的典型癥狀,食物短缺的地區常有這種病例。黛波拉的家庭應該和我在貧民區看到的許多家庭一樣,靠聯邦政府的實物折價券購買些高熱量、低營養的食品生活。
「你的佔有慾太強,醋勁又大,快把我逼瘋了。」
「我知道必須戒煙。」
凌晨四點,我坐在寒冷的陽台上仰望星空。北斗七星就在上方,我想起露西幼年時曾擔心站在那些星星下太久,星星會往她身上潑水。我想起她完美的骨架,、肌膚和綠的出奇的眼眸。我想起她望著嘉莉·格雷滕的神情,相信那必定是出差錯的部分原因。
「啥要幹什麼?」她聲音尖銳,讓我想起五弦琴。要聽懂她說什麼恐怕很困難。
「我可不是冷嘲熱諷,我只是看到什麼就說什麼。」
「我只是覺得另有隱情。但我沒有必要再去過問此事,我無能為力,除非他們排隊請我,而這顯然不可能。」
「你從哪找來的?」他問女孩。
「她大力協助此案的偵查工作。」
「你將糖果留在那邊,送她一份禮物?」
「顯然,她很有錢。」
「凱?」是韋斯利。「我必須和你談談,十分緊急。」
「五……」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五萬美元?」
「你從一開始就參与了此案的調查,」我說,「你和馬克斯·弗格森一定很熟。」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我說。
「當然有。」
他靠過來,繞過我的肩膀取下西裝夾克,同時吻了我。「我現在不希望你獨處。」他穿上夾克,看起來儀錶堂堂,英俊瀟洒。
他繼續揉搓我的頸部,沒有回答。他說得很清楚,知道的都已說盡了。我匆匆喝著威士忌,我需要這種感覺。
「很抱歉只能送你這些花,樓下沒有多少可供挑選。」我捧著用綠色花瓶裝著一小束菊花和雛菊,「擺在這裏好嗎?」
我閉上眼睛,和他談起當天下午的經歷。我告訴他我去探視了莫特警官。我說起彩虹山飛居民、那個不會用代名詞的女孩,還有克里德——他知道埃米莉·斯坦納在青年契聚會之後,沒有選擇繞過湖邊的小徑。
我仔細查看。他割破了表皮。
「你帶她來幹什麼?」他似乎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憤怒或恐懼。
「良心不安。」
「這次是個男孩,十四歲。幾天前遇害。」
「順其自然吧,像老話說的,」他說,「往後會發生什麼無法預知,但我在考慮去釣魚或當木工。你知道,幾年來我一直想找個地方,親手建造一間小木屋,還想用菩提樹製作一根手杖。」
「是不能。」我表示同意。
「依我看,那和幾年前電力公司要求我們關注一部分變壓器而捐一輛車子沒什麼兩樣。一些便利店也會為我們提供免費咖啡,以使我們樂意隨時上門巡查。這些都是單純的贊助,目的是讓我們幫助他們。只要不是從中牟利。倒也無妨。」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我手仍放在棉被上,「在類似里士滿這種大都市,規矩比較多吧?」
「我沒有拒絕他。」
她細細地瞧著我,彷彿我剛透露了一個驚天秘密。我想即使她知道醫生是什麼意思,恐怕也沒見過一個女醫生。
「莫特警官?」我遲疑地在病房門口。
「為什麼?」
「凶殺案總是這麼回事,真的。」
「你去過,還留下了她的糖果——在她死後。」
「她出了車禍。」他說。
「是的。」
「我是外地來的,」我再問一次,「有事找克里德·林賽——read.99csw.com住在這裏的那個人,或者我認為他住在這裏。這件事很重要,你能幫我嗎?」
「你明天應該去注射一針。我本來可以幫你注射,但我沒帶。」
「啥在啥漢堡店。」
「刀子。」
「你是克里德·林賽嗎?」我若無其事地問。
「高特呢?」
「那我不妨礙你了,」他站起來時望了我們一眼,「我可不想妨礙別人的好事。」
「你會懷念嗎?」
「當然不是,」馬里諾說,「這房間里只有一段男女關係,和我無關。我有何看法是我的事,何況我有權保留自己的看法。」
我將花擺在柜子上,看到他收到的其他花束比我送的更寒酸,不禁難過。
我淡淡一笑。「嗯,我偶爾會懷念。但確實會越來越容易。」
「明天一早才有航班。凱。到時候再說。」
「你只是看到她心煩而留意她,」我說,「你喜歡她。」
「她不在城裡。」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韋斯利憂心忡忡地踱步。「我知道他愛慕你,這些年來一直真心喜歡你,我只是不知道他會愛得這麼深切。我完全不知道。」
「你說他害怕,這個理由似乎很充分。」
「你問這個幹嗎?」他鼻音濃重地說。我不認為他如莫特警官所說智商不高。
「啥痛。」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從他的臉色看來,情況不妙。
「你不能再這樣了,馬里諾,你會破壞我們的關係。」
「她沒有沿馬路走的。那是天已經黑了。」
「挑明吧。」我既疲憊又沮喪,加之喝過威士忌,膽子也壯了,「就在這個房間里說清楚,我們三個人一起談,因為這是我們三個人的事。」
「能說說,除了買車,那五萬美元的其他用途嗎?」我問。
稍後,我前往醫院探視莫特警官。他已轉入單人病房,病情穩定,但仍得留院觀察。我對小鎮不熟,只好就近前往醫院附近的禮品店,在玻璃冷藏櫃內屈指可數的幾束花中挑了一束。
「他那天晚上沒對她做什麼。」
他端詳著我,血由拇指滲出。我猜他快三十歲了,頭髮黑而長,皮膚蒼白,彷彿從來沒有曬過太陽。他身材高大,中圍很粗,因為攝取過多油脂、甜食、酒類而渾身發臭。
「謝天謝地。」
「我們屬於同一個團隊,彼得。」韋斯利說,「小組正是為此而成立,我們也正是為此而來這裏,聽著,我不想當老頑固,但我不能讓你在我的房間里抽煙。」
「我是凱·斯卡佩塔醫生。」我回答她。
她摸摸看著我的車子,我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沮喪地認為自己太多嘴,一切似乎都泡湯了,看來我別想找到克里德·林賽了。我竟以為自己可以和不認識且無法了解的人溝通,真是太愚蠢了。
「他提出過要載她嗎?」
「當然高特也可能藉此戲弄我們。」
「她去哪兒了?」
「她看到你了嗎?」
「可以戒掉,我從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戒掉。」
「啥叫什麼名字?」
「事情發生在今天傍晚早些時候,在就十五號公路上,就在里士滿北面。顯然,她曾前往匡提科,出去用餐后又開車回來。她在奧北克餐廳用的餐。你知道嗎,就是那個位於弗吉尼亞州北部的澳洲牛排館。我們查清了她曾到過漢諾瓦的一家槍店——綠頂公司,她就是從那裡離開后發生的車禍。」他邊說邊踱步。
彩虹山,一定是在某個如今天的十月午後命名的。不同濃度的紅色、橘色、黃色樹葉,在陽光下燦爛繽紛。隨著夕陽西沉,陰影向更深的山谷中移動。再過一個小時,天色就會完全暗下來。我本想返回,卻發現那條沙土路邊,克里德家的石砌小煙囪里有青煙裊裊飄出。
「我要睡覺了。」我又說了一遍。
「做夢去吧。」
「他在路上碰到她背著吉他,就減慢車速打招呼。但他什麼也沒做,沒有載她或做其他事。」
「她顯然是在亞特里與埃爾蒙特交流道上駛出路面,失控翻車。州警查出車主是你時,從現場打電話到你的辦公室,請菲爾丁幫忙聯絡。菲爾丁卻打電話給我,他不想在電話中告訴你這件事。他是法醫,他擔心你聽到露西出車禍之後會有什麼第一反應——」
「饋贈給里士滿警方的禮物只要價值超過兩千五百美元,就得經決議通過。」
「聽說他對她很好,在學校送花給她,還送糖果。」
「那邊有一把椅子,如果你能多做一會兒的話。」
「沒錯。」
他伸手取那罐液體。「他會知道什麼?」
「是的。」
「刑事鑒定的證據呢?」我說,「實驗室還有其他的結果嗎?」
「我受夠了你的冷嘲熱諷。」我怒氣漸漲。
老天!我暗驚。「克里德,你知道警方為什麼想追查你嗎?」
「我沒有對她做什麼。」
「我需要他的幫助。」我一字一句地說。
「至於在綁德內莎·斯坦納的膠帶上採集到的證物,即沾在上面的殘留物,那是一種亮光漆,與她卧室柜子上的亮光漆吻合。既然她是在卧室被綁的,那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這個分析結果沒什麼用。」
我原先只是想了解下克里德·林賽的住處與第三長老會教堂、托瑪霍克胡之間的相對位置,可找到答案之後,我又有了其他疑問。這裏似乎沒有人在家,煙囪卻在冒煙,這種情況下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我不由得想起莫特的話,當然也想起我找到的「火球」糖,那正是我必須尋找這個名叫克里德的人的主要原因。
「她在哭。」
「你知道他被列為嫌疑人了嗎?」
「他不會開口,因為她不會答應。」
他沒有回答。
「那得問他才行。」我說,「我懷疑他喜歡埃米莉,發生這種事,他應該也很難受。我懷疑他在難過時就會遠離人群——他現在現在就在這麼做,尤其當他認為自己會捲入任何麻煩時。」
「被什麼割傷的?」
「我想睡覺了。」我說。
「就我所知,他的家族很有錢,在西部開發石油之類。你必須將與克里德·林賽碰面的事像上面彙報,那似乎對他很不利。」
「沒有波及其他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