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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何須心事寄明月

第七章 何須心事寄明月

「你總算想起聯繫我啦,有什麼事嗎?」程綾霞輕哼了一聲,語帶譏諷地說。
「是啊……」
「你要這麼想我也不介意。」
「真的不用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青羊宮還是可以去看看的。」
「有很多東西需要調查,我沒時間照顧你。」
「一想到今天就要開始著手調查,我就激動得睡不著覺。」程綾霞緊緊地抓著手中的挎包,表情誇張地說。
「殿里好像有道士在做法事,我們進去看看吧。」
計議已定,程綾霞回到房間換了身衣服,精心打扮一番,便打車去了武侯祠。此時的武侯祠遊人如織,熙熙攘攘,程綾霞隨著人流漫無目的地閑逛,四下拍照打發時間。當她結束遊覽,從武侯祠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程綾霞按照旅遊手冊的指點,來到武侯祠邊的錦里,品嘗當地的小吃。
「程綾霞嗎,我是杜撰,我已經到酒店大堂了。」
電話那頭的杜撰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你是在睡覺嗎?」
「摸遍全身啊,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兩位。」
「你在這裏太顯眼了,會影響我的調查工作。」
好在當天出城方向的車輛雖然多,但始終沒有出現擁堵,當杜撰駕車從高速公路出口下來的時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不知道。」程綾霞搖搖頭。
「收穫很大,不過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解決。」
「你提醒了我,今天我一定要精心打扮一下。」
「怎麼了?」程綾霞緊張地問。
程綾霞皺著眉頭,說:「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它的陰影糾纏了我們家整整三代人呢。」
「你剛到嗎?」程綾霞點點頭,問道。
程綾霞帶著得意的笑容掛掉電話,她開始認真琢磨用什麼辦法來報復杜撰才好。雖然嘴上說要精心打扮,但程綾霞並不打算在化妝上浪費時間,她還急著從杜撰口中聽到調查工作的新進展呢。
「哦,你說那種魔術啊,我在電視上見過啊。」
杜撰從鄧校長手裡接過相簿,隨手翻了起來。這是一本很老舊的相簿,裏面大多都是鄧校長年輕時照的黑白照片,其中有幾張是他站在當時作為校舍的申家大院前照的。從照片上看,那時的建築已經很破敗了,斑駁的牆壁上有幾道明顯的裂痕,那木製橫樑也顯得搖搖欲墜。
杜撰將後背靠在一棵橘子樹上,說:「這裏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情景。」
「可惜龍淵寺已經不在了。」程綾霞幽幽地嘆了口氣。
「哦,這樣啊。」
瘦老頭從桌子上抓起一副老花眼鏡戴上,看了看杜撰的名片,略帶驚訝地問道:「你是記者?」
「嗯……」杜撰狼狽地支起身子,說,「地上有個坑,沒留神摔了一跤。」
「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
「年輕人還是應該以工作為重。」
席間無話,二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午飯,並決定晚飯也來這家店吃。吃完飯後趁著買單的當兒,杜撰找到店老闆,問道:「這附近有沒有從小就住在鎮上的老人?」
「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杜撰有些不耐煩地說,「走吧,我保證回去后一定第一時間聯繫你。」
「應該就在這附近吧……哇——」
「小時候離我家不遠的地方,也有像這樣的一座小山。我經常一個人爬到山頂,然後躺在山頂的草叢裡哂太陽。在川西山區,除了夏天,是很少能見到太陽的,大多數時候都是陰沉沉的天氣,要不就是在下雨。所以能在山頂的草叢裡哂太陽,對那時的我而言,是一件再愜意不過的事了。」
程綾霞示意她並不介意杜撰剛才的失態,「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你了,接下來該看你的了。」
從靈祖殿走出來,兩邊的廂房是旅遊紀念品商店,正前方是混元殿。程綾霞原本打算去逛逛紀念品商店,卻被杜撰一把拉住。
張大爺想了想,說:「那你找鄧校長嘛,他就住在學校里。」
「那你現在還在外面?我在電話里聽到聲音很吵。」
「早上好。」
「實際上去青羊宮就是為了調查一件事情。」
「你真啰唆,」杜撰撇撇嘴,豎起三根手指,說,「那我再來說說第三種方法。即使在炎熱的夏日,申家大院的廚房裡仍然保存有消暑用的冰塊。兇手從廚房裡弄一塊冰放在門閂槽內,然後關上門,讓門閂落在冰塊上。那個時候天氣那麼熱,用不了多久冰塊就會融化,之後門閂就自然而然地掉進門閂槽里了。」
「是嗎?」程綾霞這才注意到亂草叢中露出一截條石,她上前撥開雜草,發現草叢中藏著一個大坑,坑底覆蓋著一層泥土,上面也長著草,所以不容易被發現。仔細一看,坑底的泥土並不厚,隱約可以看到覆在土下的石板。
「對呀,你們把車子停在這裏,走路過去就可以了。」老闆娘把錢收好,說道。
「什麼?」程綾霞擺擺手,說,「我不回去,我跟你一起去吧。」
「搞了半天還是為了調查啊,我就說你不會那麼好心專程陪我去玩。」
「……」
「你來了幾天不是哪裡都還沒去過嗎?」
「對呀,昨天不是在電話里說好了嗎?」
「要不我下山去請人把你背下去吧。」
「是啊,一大早就從后里趕回來了,直接到這裏來接你。」杜撰拍拍衣服上的灰,答道。
「聽口音大爺你是本地人吧?」杜撰探詢道。

03

02

「你剛才拿的是什麼名片啊?」走出一段距離后,程綾霞好奇地問杜撰。
「那我可以不出聲啊。」
「你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以出去逛逛,」杜撰一邊開車一邊說,「既然來了,還是應該好好玩一下。」
「正好相反,我小時候膽子很小,自從掉進水溝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水充滿了恐懼。惡果就是直到現在,我也不會游泳。」
「你今天出去玩了嗎?」杜撰突然換了個話題。
「當年的龍淵寺應該就建在這塊平地上吧?」程綾霞從背包里掏出相機,問道。
在等菜的當兒,程綾霞湊了過來,小聲地問道:「下午你是怎麼安排的啊?我們從哪裡開始著手?」
「好的,謝謝。」杜撰朝店門外看了一眼,說,「就是前面門口停了輛三輪車的那個雜貨鋪嗎?」
龍淵山已經被當地農民開發成了果園,整座山種滿了橘子樹。杜撰帶著程綾霞,順著一條石板路爬上山去。
「那我說第二種方法好了,」杜撰笑了笑,豎起兩根手指,侃侃而談道,「那種老式的木門是有門環的吧,兇手用一根細長的類似鐵釘一樣的東西從門環邊緣將木門釘穿。鐵釘穿過木門之後剛好在門閂槽的上方,這樣關上門后,門閂剛好斜斜地被架在這根鐵釘上。這個時候從外面小心翼翼地拔出鐵釘,門閂失去支撐物,落下來正好掉進門閂槽內。由於鐵釘是從門環邊緣穿進去的,所以釘痕很難被發現,再加上木門隨後就被管家用斧子劈壞,如此一來更是死無對證了。」
「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里,吃九*九*藏*書火鍋是再合適不過了,哈哈,走吧,我帶你去吃正宗的四川火鍋——你要是吃不了辣椒的話,我們可以點鴛鴦鍋。」
「什麼戲法?」
當晚兩人吃過晚飯之後,杜撰將程綾霞送回酒店。由於杜撰席間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程綾霞只得按捺住好奇,話也變得少了起來。兩人走到酒店大堂時杜撰停住腳步,轉過身對程綾霞說:「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自己坐電梯上去吧。」
「搞了半天只是為了佔便宜啊。」
「可是……」

04

「可是——」
「你現在還在後里?」
「出來的時候買紀念品也不遲,現在還是先朝裏面走吧。」杜撰指了指前方。
「明天嘛……」杜撰略一沉吟,說,「我想先好好靜一下,理清思路,所以暫時還沒有什麼調查計劃。」
從鄧校長家出來之後,杜撰的心情顯得很好,他腳步輕快地走出教師宿舍樓,站在學校操場朝後面的龍淵山望去。
「嗯?」

01

「你有水?」
鄧校長呵呵一笑,自豪地說:「這不算什麼,我年輕的時候記性更好,現在老了,記憶力已經衰退很多了。」
「你管我。」
原本期待這趟后里之行能有所收穫,誰知那個杜撰不僅自說自話地將她打發回成都,還什麼都不肯透露,想到這裏,程綾霞覺得杜撰實在可惡。洗過澡后,程綾霞一邊用電吹風吹頭髮一邊琢磨著杜撰在後里究竟能有什麼收穫。電視里放著聒噪的廣告,擾人心煩,程綾霞越想越氣,索性關上電視機,跳上床鑽進被窩裡。雖然積了一肚子怨氣,但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程綾霞確實累了,沒過多久,她便睡著了。
「你的腳真的不要緊嗎?」程綾霞擔心地問,「要不要叫人來幫忙?」
「啊,你怎麼了?」程綾霞連忙上前,緊張地問道。
「我又沒請你給我講解,是你自說自話講了這麼一大堆。」
杜撰警覺地看著前方,說:「國慶節的時候我在高速公路上堵了兩個多小時,我可不想再堵第二次了。」
「那你再睡十分鐘就起床吧,大概再過四十分鐘我就到酒店了。」

05

「我會向你詳細解釋的,請先上車吧。」
「鄧校長,這幾張照片能否讓我翻拍一下?」杜撰翻完相簿之後,指著幾張背景中有申家大院的照片問道。
杜撰搓搓手,推開咖啡館的大門,一股寒風迎面吹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我們現在是直接去青羊宮嗎?」
杜撰將程綾霞送到客運站之後,幫她買好了車票,又詳細地告訴她交通路線。不過杜撰似乎真的急事在身,沒等程綾霞上車,就匆匆離去了。客運站的大巴一個小時才發一班,程綾霞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候車室里玩手機遊戲,心裏早把杜撰罵了一千八百多遍。當程綾霞坐車回到成都的時候,天早已黑了下來,她打車回到酒店,草草吃了一點東西,這才感覺整個人已經累到不行了。
杜撰掃了一眼飯館內部,挑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哼,到這個時候了你還玩神秘,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06

「你沒事吧?」程綾霞用力將杜撰扶了起來。
「嗯?我今天去了武侯祠。」
「順著這條路朝前走,到前面的路口左轉,然後一直走就是了。」
「拿一包吧,再拿一個打火機。」
第二天一早,程綾霞便被杜撰打來的電話叫醒了。
「是啊,」程綾霞扭動了一下身子,說,「我昨天晚上輾轉反側,過了好久才勉強睡著,你看現在我眼圈還是黑的。」
「喂——」程綾霞話還沒說完,就見杜撰已經三下五除二地買好單,穿上大衣準備走出咖啡館了。
「好了,那就先這樣吧,酒店大堂見。」
「這個應該就是龍淵泉了吧。」杜撰指了指絆了他一跤的大坑,說。
「我會去看的,真是謝謝你了。」
「兩位吃點什麼呢?我們這裡有炒菜、蒸菜、燒菜,也有干鍋。」少年拿出了菜單,殷勤地問道。
「哦,有什麼收穫嗎?」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嗯,還可以吧。」杜撰喝了一口熱湯,嘴裏含糊不清地說。
兩人又朝前走了十多分鐘,已經走到小路的盡頭了。這時杜撰好像發現了什麼,轉身朝路邊的草叢中走去。
「是的,」鄧校長指了指方向說,「學校也是一樣的坐北朝南嘛,教師宿舍的後面就是龍淵山,山上原來有個龍淵寺,『文革』的時候拆掉了,寺里的和尚都還俗了。山頂上還有個龍淵泉,不過早就不出泉水了,那泉眼周圍還殘存著幾塊以前的石碑,你若是有興趣可以去山上看一看。」
「你直接說是老子不就好了嗎,啰啰唆唆講這麼一大堆……」
「哦?」程綾霞似乎有些不相信,說,「那說出來聽聽啊。」
杜撰重新打開收音機,說:「沒有,我看你一直睡得很好啊。」
「你——」
「嗯,」杜撰沉吟道,「讓我好好想想……」
「嗯,再見。」
「不管怎麼想,這個解釋還是太牽強了……」
「……」
「不謝,慢走。」張大爺吐了一口煙霧,笑眯眯地跟杜撰告別。
第二天程綾霞其實也沒什麼心情逛街,可畢竟是第一次來大陸,她還是去市中心最繁華的鹽市口、春熙路一帶逛了逛。逛了一上午什麼東西也沒買,程綾霞有些鬱悶,她在街上隨便買了一點小吃胡亂吃了,權當做是午飯。到了下午程綾霞實在不想逛街了,於是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到酒店悶頭睡大覺。
「你想到什麼了嗎?」程綾霞睜大了眼睛,問道。
「這一排房子採光很差,被大隊作為倉庫使用。
「這裏應該就是龍淵山的最高處了,只是周圍的視線被橘子樹擋住了,待會兒我們到前面去看看。」杜撰指了指前方,說。
「……」
「咦,張魯?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只要小心翼翼的話,是能夠成功,至於釘鐵釘的聲音,可以隔著一層墊子把鐵釘釘進去,這樣就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我看到你的背包里裝有防狼噴霧。」
「哦,好,拜拜。」程綾霞一個人悶悶地走向電梯。
「可是……」
「我知道了,謝謝大爺。」杜撰將抽剩的香煙掐滅扔進垃圾桶,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我又不會點菜,再說我也沒什麼忌口,只要不太辣就好啦,還是你看著點吧。」程綾霞擺擺手,將菜單交還給杜撰。
「二十二塊。」
「你留在這裏不太方便,」杜撰想了想,說,「再說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先回去吧。若是順利的話,我明天也就回去了,到時候會聯繫你的。」
店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她一邊數錢一邊說:「前面那個開雜貨鋪的張大爺,他們家就一直住在這裏,你們可以去問問看。」
「那你至少告訴我你打算在這裏調查什麼吧。」程綾霞不滿地說。
「你知九_九_藏_書道這混元祖師是誰嗎?」站在殿中,杜撰突然開口問道。
「是啊,就只去過春熙路和武侯祠。」
杜撰示意程綾霞用自帶的相機將這幾張照片翻拍下來,程綾霞連忙取出相機,認真地翻拍起來。
「那明天能否請你撥冗一見呢?」程綾霞繼續譏諷道。
「沒問題,不過要等我回來之後。」杜撰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聽上去依然十分淡定。
「哦,好……」
「原來如此,那倒要去看看。」程綾霞興緻勃勃地朝前走。
「我在後里的調查工作已經結束了。」杜撰的聲音聽上去很淡定。
「這裏的房子都被一間間隔開,作為教室。
「第一種,」杜撰豎起一根手指,說,「兇手用細繩將門閂吊起45°角之後微微關上房門,然後慢慢放下繩子,讓門閂自然落入閂槽之中,最後再將細繩收回即可。」
「沒事,我可以找。」
「那學校怎麼走啊?」
「所以明天我就不陪你了,」杜撰想了想,說,「你可以自己去市區的景點逛逛,等明天晚上我再聯繫你吧。」
程綾霞看了杜撰一眼,將信將疑地上了車。杜撰坐進車裡,從杯架上拿起一杯熱奶茶,說:「還沒吃早飯吧,我買了奶茶和核桃蛋糕。」
程綾霞停下來仔細看了看石板,說:「你說的有道理,這麼說來,當初那些和尚就是在這條路上看到所謂火龍升天的異象的?」
后里鎮是一個很小的鎮子,一條二級公路穿鎮而過,商鋪和民居大多建在公路兩旁,鎮政府也不例外。杜撰看了看表,已經臨近午飯時間了,他將車靠近路邊,減慢速度,四下張望著,想找一家看上去還算乾淨的飯館。
雖然才下午4點多,可是天色已經漸漸變暗,程綾霞焦急地詢問下一步的計劃。
「喂——」
「我保證今天之內會向你說明的,先跟我走吧。」杜撰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
「師傅,兩位嗎?」少年手腳利落地幫他們推開飯館大門。
「不要,我還是和你在一起比較好。」
「是啊。」杜撰走回到飯館門口,開車照著張大爺的指點朝後里小學而去。
「還有這裏,當時這面牆被打通了,開了一個門。」鄧校長一邊畫一邊向杜撰講解。
「先試著問問本地的老人吧,」杜撰想了想,說,「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再去鎮政府問問看。」
電話那頭的杜撰沉默了一陣后開口說道:「那個……其實你素顏也蠻好的,不用花那麼多時間化妝。」
「那大爺是1949年出生的?」
「喏,你看,這裏應該是大院的中庭,當時我們把這堵牆拆了,和外院連在一起,作為學校的操場。
「哦……」
「哦,那麻煩你等我一下,我化好妝就下來。」
「嗯,從那裡應該能看到后里小學的全貌,」杜撰想了想,說,「當年也一定能看到申家大院的全貌。」
鄧校長仰著身子仔細想了好一會兒,說:「大致的方位能記起一些,不過具體的細節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了。」
「哦……」程綾霞半信半疑地看著杜撰,似乎還在琢磨找人幫忙的事。
「你大可不必擔心,我什麼聲音都沒聽到。」杜撰笑了笑,說。
這是一棟很普通的自建兩層小樓,一樓是雜貨鋪,可以看到雜貨鋪後面還有個小院子,二樓應該是店主人的住宅。一個頭髮花白的乾瘦老頭坐在櫃檯后優哉游哉地抽著香煙,他瞥了杜撰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他要買什麼東西。
杜撰原本在大堂里來回踱著步,等他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舉動是如何錯誤的時候為時已晚,大堂的沙發上全部坐滿了人,大家都沒有起來的意思。出於禮貌,杜撰又不好意思打電話催程綾霞,只得站在牆邊假裝研究上面的壁畫。站了好一陣子,當杜撰的雙腿已經感到有些麻的時候,才看到程綾霞施施然從電梯間里走出來。
杜撰在龍淵山上休息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樣子,才一瘸一拐地走下山。一路上程綾霞都顯得很擔心的樣子,不過好在兩人最終還是安全地走下山來。
「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了,」杜撰抬頭看了看天,說,「待會兒我把你送到客運站,你自己坐車先回去吧。今天我打算在這裏住下來,有些東西需要調查一下。」
「好的,」程綾霞抬起頭看了杜撰一眼,又問道,「那你明天有什麼打算,我們第一步要去哪裡展開調查呢?」
「是啊,我現在在錦里。」
兩人走到三清殿前,只見殿門口豎著一塊廣告牌,上面羅列著做各種法事的價目,從「度人十轉」到「南斗祝文」一應俱全,價格也從兩萬八千元到一千二百元不等。
「搞神秘可是偵探的專利。」杜撰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笑容。
「哦,」程綾霞點點頭,說,「可是我們怎麼確定申家大院的具體|位置呢?」
「這個菜味道不錯哦。」程綾霞吃了一塊肉,連忙開口贊道。
「你崴到腳以後,一直是我在照顧你吧。還有,你放心讓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個人搭車回去嗎?」
「是啊,土生土長。」瘦老頭慢悠悠地答道。
「可以啊。」
「似乎是這樣沒錯。」程綾霞微微點頭。
「你還沒說你想到什麼了呢。」
「我不正要說嗎?」杜撰翻了個白眼,說,「相傳當年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曾囑咐關令尹喜千日後到成都青羊肆尋他。千日之後尹喜依約前往,果然在成都青羊肆看見一個小孩,這就是老子的化身,他在這裏繼續講演道法,於是人們便在這裏建起了道觀。唐朝皇帝大多通道教,他們奉老子為先祖,追封他為『太上玄元皇帝』,因此改青羊觀為玄元觀。黃巢之亂時,唐僖宗入蜀避難,曾住在觀中。相傳當時在觀中挖到一塊玉磚,上面寫著『太上平中和災』的古篆。後來黃巢敗亡,唐僖宗返回長安,下詔將玄元觀改名為青羊宮,並賜庫錢兩百萬進行大規模的修建——我們現在看到的青羊宮格局,基本就是那個時候形成的。到了宋朝,也有不少信奉道教的皇帝,宋真宗就封老子為『混元上德皇帝』,所以混元祖師也就是老子。」
「嗯,的確如此……」程綾霞皺著眉頭,說,「你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
「多謝。」杜撰大步走出飯館,程綾霞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程綾霞嗎,我是杜撰。」
「這樣啊……」程綾霞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小時候膽子很大吧?」
程綾霞看到三清殿前擺放著一對一人高的銅羊,左邊那隻為獨角,右邊那只是雙角,兩隻銅羊都被過往香客摸得通體發亮。
「比如變金魚缸,魔術師穿著一件長袍,用布蒙住手,然後憑空變出一個裝著水和魚的魚缸。」
「你不會是良心發現想要補償我吧?」
「有一次我一個人去爬山,結果不小心掉進水溝里。好在當時是冬天,那條水溝里的水並沒有多少,我嗆了幾口水,最後還是手腳並用地爬了上來。那時我全身濕漉漉地站在路邊,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附近一個人都沒有,沒人能聽到一個少年的呼救,如果是在水量充沛的夏天,我一定會淹死在那條水溝里。」
「那好https://read.99csw.com,我6點鐘左右過來接你。」
「還有這裏,應該是後院,當時是作為教師宿舍。
「應該是這樣,」杜撰點點頭,又扭頭看了看山下,說,「站在龍淵山的山頂能一覽后里小學的全貌,以此想來,當年也一定能看到申家大院的樣子吧。」
杜撰指了指八卦亭后,說:「這八卦亭后便是青羊宮的正殿——三清殿。道教最開始尊奉的神仙是太上老君,後來漸漸吸收了佛教三身佛的理論,將主神分為三位,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所謂『三號雖殊,本同一也』。」
「我想問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是嗎?」杜撰直視前方。聲音不高不低。
「不急,」杜撰從隨身的背包里取出筆和記事本遞給鄧校長,說,「請你慢慢想,最好是能畫出來。」
程綾霞立刻反駁道:「拔出鐵釘的時候如果用力過猛,門閂就會掉到地上而不是落進門閂槽內,這個方法成功率太低了吧。還有,用力把鐵釘釘進去,難道不會發出聲音嗎?這樣很容易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吧。」
「你想吃什麼,四川火鍋?」
「可是躺在草叢裡哂太陽跟崴到腳,有什麼聯繫嗎?」
「我帶了一副塔羅牌,」程綾霞邊說邊從包包里摸出一個牌盒,說,「如果堵車的話我們可以玩牌。」
「……」
「那當然,道士也要吃飯嘛。」杜撰指了指殿門,說,「你看,這就是以前那種用門閂的老式木門,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木門自內閂上嗎?」
「那就再見吧,今晚睡個好覺。」杜撰心不在焉地揮揮手,說。
「沒事……」杜撰拍拍沾在身上的泥巴,又揉了揉大腿,一臉痛苦的表情,「腳似乎崴了一下。」
杜撰穿著黑呢大衣,裏面是一件黑底灰格子的立領襯衣,他不動聲色地將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毛線圍巾扔到後座上,然後打開收音機。
「這兩隻銅羊是青羊宮的標誌性物品,」杜撰滔滔不絕地講解道,「左邊那隻獨角銅羊是清朝雍正年間大學士張鵬翮自北京購得,送給青羊宮的,右邊那隻雙角銅羊是道光年間本地信眾請匠師鑄造後送給青羊宮的。傳說這兩尊銅羊可以驅邪治病,頭痛的話就摸羊頭,腿痛的話就摸羊腿,所以你看這兩尊銅羊早被人摸得鋥光發亮了。」
杜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客客氣氣地說:「請問大爺你貴姓啊?」
「你打算摸哪裡啊?」
「你在找什麼啊?」
「那太好了,」杜撰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說,「我正想採訪一下當地的老人,沒想到買煙的時候就碰上一個。」
「是嗎?那我得仔細看看。」
「是的,今天太晚了,我只能在這裏再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回來。」
今天恰好是周末,出城方向的車流顯得有些擁擠,杜撰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擠上了高速公路。相比城裡,高速公路上的車輛絲毫不見減少,還多了許多運貨的拖車和罐車,杜撰使盡渾身解數也就開到八十碼,他無可奈何地看著前面望不到頭的車流,自言自語地說:「照這個速度我們午飯前能到就不錯了,但願不要在高速公路上遇到堵車。」
「張大爺今年高壽啊?」
杜撰裝模作樣地四下看了看,然後指著玻璃櫃說:「大爺,你這裏的軟裝玉溪多少錢一包?」
「是啊,非常可惜。」杜撰認同地說道。
「拜拜。」掛掉電話,程綾霞恨不得現在就飛去后里,在杜撰的床底下安上一顆炸彈。
「你看到他們穿的法衣了嗎?」杜撰壓低聲音對程綾霞說。
鄧校長沉吟了一陣,拿著筆在記事本上畫了起來。雖然已是幾十年前的記憶,可老人依然能準確地畫出整個申家大院大致的格局。
杜撰笑了笑,說:「如果魔術師穿的是這種寬大的法衣,即使藏一個金魚缸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不過現在想想,當時掉進水溝算是一件比較幸運的事,如果掉進的是糞坑,恐怕我一輩子都會蒙受陰影,哈哈哈。」說到這裏,杜撰不禁大笑起來。
「不要貪心不足蛇吞象。」
杜撰自己也抽出一支煙,向張大爺借了個火,一邊抽一邊說:「那申家大院大概建在哪裡,你還想得起來嗎?」
「你不早說……」
「我們好像忘了吃晚飯。」杜撰認真地說。程綾霞無言以對。
第二天一早,杜撰便來到酒店接程綾霞。按照昨晚商定的行程,今天兩人將去案件的發生地——后里鎮,展開調查。
「嗯……」程綾霞睜開眼睛,含糊不清地說,「我們到了嗎?」
「你也坐下吧。」杜撰招招手,說。
「我今年六十一了。」
「當年那些老房子現在什麼都不剩了吧?」
「好的,6點見啰。」
杜撰給鄧校長敬了一支煙,說:「整個申家大院是坐北朝南,那麼大院的背後就是龍淵山了?」
杜撰自說自話地走進大殿,程綾霞只好跟著走了進去。只見大殿內三清神像前用木柵欄圍了一個四方形,一群道士站在柵欄內鄭重其事地做法事。為首的道士看上去三十歲上下,長相十分清秀,他頭戴紫金道冠,身著團龍紋紫袍法衣,手執笏板,口中念念有詞。紫袍道士身邊站著兩個黃袍道士,似乎在輔助他作法,神像兩邊各有一隊紅袍道士,正用鑼鼓奏著法樂。
「你不吃可以給我啊。」
程綾霞搖搖頭,說:「你這種方法是建立在門關上后還留有一絲縫隙的基礎上,如果門關得很緊的話,那這招就不管用了。」
四十分鐘后,程綾霞如約走出電梯,一眼就看見杜撰已經等在大堂里了。他穿在身上的呢子大衣沾了不少灰,襯衣領子也顯得有些皺了,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看到程綾霞準時出現,杜撰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微笑著打了一個招呼。
「哦,」程綾霞點點頭,說,「那我們現在是去學校?」
「那調查工作怎麼辦?」
杜撰看上去卻一點都興奮不起來,他皺著眉頭說道:「沒想到這裏荒廢得這麼厲害,幸好沒碰到腦袋。」
杜撰笑了笑,說:「因為我常替一家熟識的雜誌社寫稿子,所以他們給我印了一個特約記者的名片,有時候拿出來唬人,還挺好用。」
「喂——」
「可以,可以。」鄧校長連連點頭。
「好吧。」程綾霞找了塊鄰近的石頭坐下。
「正中那位道士穿的法衣叫九龍降衣,法衣的兩袖和衣身都綉有金絲滾邊。道士穿上九龍降衣展開雙臂,兩袖與衣身恰好展成四方形,象徵地之四角。」
「聽說新中國成立前這裡有一個申家大院,我想問問這方面的情況,不知道張大爺你聽人說過沒有?」杜撰一邊問一邊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遞給張大爺。
「比起這個,晚上吃什麼才更重要不是嗎?」
「哦,好……」
杜撰找了一家門面頗大的飯館,還沒等他把車停穩,一個系著粗布圍腰的少年已經搶到車門邊read.99csw•com,指揮他將車停到人行道上。
「時間到了自會分曉。」
「可是——」
程綾霞掛掉電話后從床上起來,匆匆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還沒等她化完妝,電話鈴聲已經響起了。
「好。」瘦老頭站起身,從玻璃櫃檯里拿出一包煙放到桌面上。
「對了,學校里有沒有年紀大一點的退休老師啊,我想採訪一下。」
程綾霞整理了一下頭髮,有些擔心地問:「我剛才有沒有說夢話?」
「隨便吧,你來安排好了,我都聽你的。」程綾霞微笑著說道。
程綾霞穿了一件淺棕色的皮夾克,裏面是黑色的高領毛衣,配了一條灰底黑白格子的圍巾,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高幫皮靴,一個棕紅色的包包被她輕輕挎在肩上。程綾霞的臉上撲了一層淺淺的粉底,塗了眼影,勾了眼線,腮紅、口紅一個不落,似乎還戴了美瞳,她的形象立刻由青春活潑的女學生變成性感成熟的都市女郎。
混元殿中供奉的是手持混元乾坤圈的混元祖師,整個大殿遠望為單檐硬山式結構,殿中香火旺盛,香客不絕。
「……」
「我準備休息了,今天忙了一天,對了,你要是逛完了也早點回酒店休息吧。」
「現在我們要幹什麼?」
就在程綾霞大快朵頤的時候,耳邊響起了手機鈴聲。
「哦,申家大院我曉得啊,」張大爺接過香煙,點點頭,說,「那個是地主家的大院子嘛,新中國成立后改建成學校了,我小時候就是在那裡讀的書。」
杜撰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首先我們要確定申家大院的位置,然後去實地考察一番,之後我還想去龍淵山轉一轉。」
杜撰走在前面替程綾霞推開酒店的玻璃門,忍不住轉頭再看了她一眼,說:「今天晚上你想吃什麼?」
「是啊……」
「女士優先。」杜撰將菜單遞給程綾霞。
「現在還說不好,不過我有一個預感。」杜撰面帶微笑地說。
「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杜撰一連說了三個「有意思」,他雙眼放光,彷彿中了彩票一般搓著手說,「很長一段時間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想到一件事……」過了好一會兒,杜撰才結束石化狀態,若有所思地答道。
「……」
「不過現在條件好一點的村子大多都把糞坑改建成了沼氣池,露天的糞坑越來越少見了。啊——」杜撰一邊笑一邊說,突然他停了下來,彷彿石像一般凝在原地。
「那尊獨角銅羊其實是十二生肖的混合體,分別是鼠耳、牛鼻、虎爪、兔背、龍角、蛇尾、馬嘴、羊須、猴頸、雞眼、狗腹和豬臀。」
「哦,謝謝。」程綾霞顯得有些意外,她接過奶茶和蛋糕,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
「你要喝點水嗎?」程綾霞認真地說。
「我姓張。」瘦老頭連忙答道。
「嗯?」程綾霞愣了一下,說,「看到了,怎麼了啊?」
「你看這條路,」杜撰指了指腳下,說,「這些石板看起來頗有些年月了,說不定當年這條路就是直通向龍淵寺山門的。」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了。」程綾霞合上手中的筆記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啊?」
「初到大陸的第一個下午就被餓壞了可不好,」杜撰一邊伸手示意服務員過來買單一邊說,「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站在那山上遠眺,風景一定不錯。」杜撰笑著答道。
「能煩請你將此行的收穫講給我聽嗎?」程綾霞哼哼唧即地說。
「你見過中國傳統戲法的表演嗎?」
「幹嗎啊?」程綾霞白了杜撰一眼。
杜撰若有所思地看著鄧校長畫出來的草圖,之前程綾霞根據她爺爺的描述,已經畫出了一個申家大院的草圖,不過鄧校長畫出來的草圖更加詳細,細節也更為準確。
張大爺搖搖頭,說:「不曉得,從來沒聽說過,應該是新中國成立前就跑了吧。」
「哦,什麼預感呀?」程綾霞好奇地問。
「哦,那我也去摸一摸。」
第二天當程綾霞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她看了看手機,一條簡訊也沒有,看來杜撰還沒有聯繫她的意思。程綾霞嘆了口氣,慢悠悠地穿好衣服,一番洗漱完畢之後,時針已經指向中午12點了。
「哦,沒什麼,我們走吧。」
「對了,鄧校長你還記得當時申家大院的格局嗎?」趁著程綾霞翻拍的當兒,杜撰問道。
「好噁心!」程綾霞皺著眉頭說。
「好吧,那下午就看你的了。」
「對不起,我失態了,」杜撰略帶歉意地笑了笑,說,「不過這件事的確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就在杜撰喃喃自語四下張望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緊接著伴隨一聲慘叫,整個人便撲倒在地上。
「哦,原來如此。」程綾霞恍然大悟。
「你沒玩過三國遊戲嗎,裏面割據漢中的便是這個張魯。」杜撰露出鄙視的眼神。
「是啊,」張大爺眯起眼睛想了想,說,「那些老房子一直沒人管,結果有一年地震了,好多老房子都被震裂了,學校也就不敢再用那些房子了。後來大隊上就派人把老房子都拆了,重新蓋了學校。」
「我現在可睡不著,」程綾霞靠在椅背上,說,「或許待會兒困了能睡一會兒吧。」
「這巴蜀之地本是道教的發源地,漢末沛國豐邑人張陵為修成仙之道,在北邙山和龍虎山修鍊,後來入蜀,在鶴鳴山創立五斗米道。張陵死後,其子張衡、其孫張魯分別在巴蜀傳教,三人被依次稱為天師、嗣師、系師。」
程綾霞話還沒說出口馬上便被杜撰打斷了,「對了,你把你的手機號碼發到我手機上吧,明天我會聯繫你的。」
程綾霞就這樣不情不願地被杜撰拖出咖啡館,坐上車子朝火鍋店而去。
「這裏就是我曾祖母的老家啊。」程綾霞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還不時拿出數碼相機拍上幾張照片。
兩人穿過混元殿,迎面便是青羊宮裡最有名的建築——八卦亭。這座亭子修建於清朝同治、光緒年間,整座亭子建於重台之上,石基分為三層,分別是方形、八角形和圓形,暗合天圓地方、相因相生、八卦相和的義理。亭檐上覆蓋著黃綠紫三色琉璃瓦,亭子四周裝飾有龜紋隔門和雲花鏤窗,柱上檐上,橫挑屋脊,皆雕飛龍,大小共有八十條飛龍。
「哦,你好……」程綾霞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那申家大院原來的主人呢?」
「好的。」程綾霞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等待著對面陷入沉思的杜撰。這樣的沉寂持續了整整十五分鐘,才被杜撰一個輕輕的響指打破。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信步朝山頂走去,龍淵山並不高,所以中途不用休息,兩人一口氣便爬到了山頂。山頂的平地上也種滿了橘子樹,杜撰一個人走在前面,程綾霞小心翼翼九_九_藏_書地跟在他身後。
「學校的名字叫什麼啊?」
「嗯,那我就放心了。」程綾霞邊說邊從包包里拿出化妝盒開始補妝。
「哦,那裡還是可以去看一看的。明天我可以帶你去青羊宮逛逛。」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杜撰接過菜單,點了豆筋燒肉、臊子蒸蛋、清炒鳳尾和醬香圓子湯。
瘦老頭接過一百塊錢,仔細看了看,然後從身後桌子上一個紙盒子里摸出零錢慢慢數了起來。
「你這麼神神秘秘的,弄得我哪有心情去玩啊。」程綾霞抗議道。
「總之你聽我的就對了,否則我就不接這個案子了。」杜撰使出了殺手鐧。
「沒有。」
「前面就是山崖了吧。」程綾霞伸長脖子望了望,說。
「就是學校那裡嘛,」張大爺用手指了指方向說,「那裡一直都是學校。」
「我好心好意給你講解青羊宮的歷史,還被你嫌啰唆,真是吃力不討好。」
「哈嘍……」
「好,明天再說。」
當鄧校長的講解結束時,杜撰已經對整個申家大院的格局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將記事本鄭重其事地收了起來,對鄧校長說:「你的記憶力真是了不起,幾十年前的事情也記得那麼清楚,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我已經醒了,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杜撰抓抓頭髮,自言自語地說:「明天我們可以一起行動。」
「有什麼收穫嗎?」程綾霞問道。
「可是去廚房弄冰的話很容易被人發現吧?」程綾霞不依不饒地說。
「我完全搞不懂你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就是后里小學嘛,多大個牌子,一眼就看到了。」
「哦,不好意思,身上沒零錢了。」杜撰掏了半天口袋,最後面帶歉意地摸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程綾霞露齒一笑。
「喂……」
杜撰想到自己昨天在機場睡過頭讓程綾霞傻等了很久,暗嘆道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吧,姑且再相信你一次。」程綾霞嘟嘟嚷嚷地跟在杜撰身後,走進了混元殿。
「還在睡嗎?」
「蠻好吃的。」
「整件案子的秘密,就在這裏。」
「你看到三清殿門口的一對銅羊了嗎?」
「為什麼突然想起去青羊宮?」
程綾霞簡單收拾了一下,到酒店大堂旁的餐廳里點了一份餐,毫無淑女氣質地將食物狼吞虎咽吃下肚。胃裡有了東西墊底,心情也好了很多,點了一杯餐后熱飲,程綾霞開始認真盤算下午該幹些什麼。翻開旅遊手冊,上面的名勝景點還一個都沒去過,程綾霞決定下午去武侯祠逛一逛。
杜撰抓抓頭髮,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在房門自內閂上的房間里,出現了一具無頭男屍,兇手和人頭都消失不見了,這便是所謂的密室殺人吧。不過以當時房屋的構造來說,其實那根本稱不上什麼密室。如果列舉機械詭計的話,我現在就能說出至少三種讓門自內閂上的辦法。」
「挺划算的吧。」
吃過晚飯後,為方便聯繫,程綾霞買了一張本地的手機SIM卡,不過還沒來得及記住電話號碼。
「這裏真的是龍淵泉!」程綾霞興奮地說。
「程綾霞嗎,我是杜撰。」
「好的。」
「是啊。」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喜歡挑刺啊?」杜撰咳嗽了一聲,說,「根本無所謂用什麼方法製造出密室,那間密室本身並不是解謎的關鍵所在,所以我也沒有興趣去做窮舉題。」
杜撰搔搔頭,感慨地說:「是啊,現在已經全部變成果園了,我想龍淵泉應該還在後面吧。」
「那你坐著休息一下吧。」程綾霞找了一塊大石頭,扶著杜撰坐下。
程綾霞打斷杜撰的長篇大論,開口說道:「喂,說了半天,你還沒說混元祖師到底是誰呢。」
「不過擺在外面的這兩尊銅羊其實是複製品,真品收藏在青羊宮的文物陳列室裏面。複製品比真品要大,看起來比較威風。」
下午該幹些什麼才好呢,真受不了那個自說自話的偵探,唉,肚子好餓,算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你看,做法事明碼標價呢。」程綾霞指了指那塊廣告牌。
「你說那個銅羊嗎?」
這家飯館的效率很高,沒等多久三菜一湯就全部上齊了。杜撰嘗了一下豆筋燒肉,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他開始慶幸自己選對了地方。
當程綾霞被手機鈴聲驚醒時,她抬頭看了一下牆頭的掛鐘,已經快到下午5點鐘了。
「早上路過蛋糕店,發現買兩塊蛋糕可以送一杯奶茶,我就順便給你也買了一塊。」
「什麼事情?」
「嗯……」杜撰伸長腿,試探著活動了一下腳踝,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痛苦的表情。
「哈嘍,早上好。」程綾霞一邊打招呼一邊坐上車,她依然穿著昨天那件皮夾克,只是腳上的高幫皮鞋換成了一雙平底鞋。
「哦,那就好,」程綾霞舒了口氣,微微紅著臉說,「我剛才做了個夢,夢到我們倆在一個黑漆漆的山洞里追捕兇手,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還沒等我們抓到兇手,我就醒了。幸好我沒在睡夢中喊出聲,不然真是沒面子。」
當窗外的路燈亮起時,杜撰已經是第十次或是第十一次請服務員將他們面前的水杯摻滿檸檬水了。雖然一直坐了這麼久,可杜撰絲毫不覺得疲倦,他完全被案情吸引了,甚至連過了飯點都絲毫沒有察覺。
看到杜撰胸有成竹的樣子,程綾霞放下心來,她喝了口白開水,專心致志地等待飯菜端上來。
鄧校長是一個面相非常和善的老人,他穿著一件土灰黃的夾克,灰白而稀疏的頭髮梳向腦後,細長的手指早被香煙熏黃。當杜撰介紹自己是為了採訪申家大院的事而來時,鄧校長轉身從卧室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簿來,「這裡有一些以前的老照片,都是那些老房子沒拆的時候照的,你可以看一看。」
「什麼都不跟我說,還不准我去買東西啊?」程綾霞沒好氣地說。
「哈嘍。」
「我才不要,你專心開車啦。」
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青羊宮。杜撰停好車后,排隊買了門票,帶著程綾霞走進青羊宮。青羊官的山門為重檐歇山頂,看上去十分宏偉。山門裡是靈祖殿,供奉的是玉樞火府天將的神像,即道教的護法神。
「到了張魯的時代,五斗米道在巴蜀地區極為興盛,共分為二十四個教區,即『二十四治』。因此早到漢末三國時代,便已有青羊觀的記載了……」
「那好吧……」程綾霞心不甘情不願跟著杜撰上了車。
杜撰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走吧,現在送你去客運站的話,應該還能趕到車,要是再晚點的話就不好辦了。」
「那你可以在車上睡一會兒,」杜撰依舊沒有扭頭的意思,他伸手換了一下擋,說,「我們大概要開兩個小時才能到后里。」
程綾霞仔細看了看殿門,喃喃自語地說:「用鐵絲或者繩索一類的東西應該能讓它自內閂上吧。」
杜撰一邊看後視鏡一邊答道:「我們只是下了高速公路而已,到后里鎮大概還要開半個小時吧,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裡能叫到什麼人?」杜撰嘆了口氣,說,「我傷得並不嚴重,休息一會兒應該就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