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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死千年恨溪水 第五節

第一章 身死千年恨溪水

第五節

「張伯伯,這位是警局派來的陳探長。」走到面前時,林暉源向老人介紹陳韶文。
「什麼!」林暉盛不禁叫出了聲。
「當然可以,」陳韶文點點頭,說,「不過現在我們正在勘查現場,不方便讓外人進來,老律師要是不嫌棄的話,請站在門口看看。」
「哪裡哪裡,張律師過譽了,在下只是循章辦事,凡事多存幾分心眼而已。」
「敢問陳探長,這案子是否有什麼疑點,」站定之後,張釋季用手指輕輕叩擊手杖,說,「如果只是普通的自殺案,恐怕沒有如此大張旗鼓採集腳印的必要吧。」
張釋季見陳韶文遮遮掩掩,也就不再追問,靜靜地站在一邊看院子里警察來來回回搜集腳印。房間里費思勤的屍體已經移到角落裡的擔架上,上面蓋著白布。
「可是現在費思勤先生已經死了,又該如何處理呢?」
施媛關上門,坐到椅子上,她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開口說道:「盛兒,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回三少爺的話,大少爺去綉樓了,老太太有事找他。」林嘉低頭答道。
張釋季用手杖拄了拄地,說:「我能去看看現場嗎?」
陳韶文沒有理會法醫,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指塞進死者的褲帶里,可是他發現這褲帶系得太緊了,連一根手指也塞不進去。陳韶文站起身來,看了周圍一眼,對身後的警察說:「小關,你去給我拿支筆來。」
「客氣客氣,」陳韶文決定談到正題上,說,「張律師認識這位費思勤先生么?」
正在這時,陳韶文遠遠看見林暉源陪著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朝這邊走過來。老人拄著手杖,穿著一件呢子大衣,頭戴一頂黑色禮帽,灰白的鬍鬚顯得有些凌亂。
陳韶文點點頭,示意小關將褲帶解下來。他接過褲帶,對法醫說:「你看這兩個地方,各有一處明顯的磨損痕迹,說明死者長時間把https://read•99csw•com繩結系在這個位置,你量量這兩個地方之間的長度。」
陳韶文從房子里走出來,並沒在院子里發現林暉盛的身影,他便問守候在那裡的管家林嘉:「林先生去哪裡了?」
法醫沉吟一陣,說:「現在說不好,初步判斷大致是在今天凌晨零點到四點左右,想要把這個範圍縮小必須得做進一步的屍檢。不過我看沒什麼必要,這分明是一起自殺案,沒必要做解剖檢查。」
陳韶文會心一笑,說:「在下倒是有個問題想請教張律師。」
小關用力勒了勒褲帶,將褲帶兩邊畫線的地方拉到繩結處,說:「陳長官,這褲帶太緊了,勒得我不舒服。」
林暉盛想了想,說:「你留在這裏,有什麼事隨時通知我,我去去就來。」
「不知道,也許……是自殺的時候怕褲子掉下來?」小關小聲地說。
「如果費思勤沒有直系親屬的話,那麼他所繼承的遺產將會由林太太、林暉盛、林暉隆、林暉嫻等人平分。」
吩咐完林嘉之後,林暉盛急匆匆離開愚痴堂,朝小妹林暉嫻的閨房處走去。林暉嫻住獨門獨院的小姐綉樓里,林暉盛剛走到院門口,便看見謝慶魁醫生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七十三公分。」
陳韶文擺擺手,說:「我哪裡有什麼想法,只是了解一些情況罷了。」
「我知道了,」陳韶文點點頭,說,「死亡時間呢?」
小關走到書桌上,拿起一支鋼筆,試了試,遞給陳韶文。陳韶文接過鋼筆,在褲帶兩邊繫結的地方畫了個記號,然後吩咐法醫把死者的褲帶解下來。褲帶系得很緊,在死者的肚子上勒出一道紅痕。
「唔,七十五公分就是二尺一,」陳韶文掐著指頭算了算,回頭說,「你們誰的腰圍是二尺一寸?」
「哦。」林暉源看了一眼陳韶文,沒https://read.99csw.com有說話。
法醫找來軟尺,量了量費思勤的腰圍,說:「七十五公分。」
陳韶文走進費思勤的房間,這時手下的警察已經將屍體從房樑上放下來了,法醫正蹲在地上檢查屍體。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張律師,」陳韶文苦笑一下,說,「在下確實發現了一個疑點,因此對於費思勤先生的死因,還存著幾分懷疑。只不過這個疑點說起來委實有些微不足道,所以剛才在下並沒有道出。」
林暉盛想了想,說:「現在小妹還不知道費思勤的事,唉,等我先將這件事告訴她,然後再跟她說身孕的事吧。」
「死者為什麼要把褲帶系得那麼緊呢?」
「伯母……」林暉盛剛一開口,便被施媛止住了,她轉身緩緩走下樓梯。林暉盛跟在後面,來到一樓的廳堂里。
「量量死者的腰圍。」陳韶文仔細打量著手中的褲帶,說。
「哦,什麼事?」林暉盛這時想起來昨天小妹暈倒后,他讓人給謝慶魁醫生打了電話,讓他過來看一看,謝醫生答應今天早上過來一趟。
「警察還在那裡勘查,」林暉盛掏出懷錶來看了看時間,說,「我想現在應該差不多結束了吧。我看那個帶隊的陳探長倒是一個老成持重的人。」
張釋季看了陳韶文一眼,說:「陳探長有什麼想法?」
「來人,送送謝醫生。」林暉盛吩咐完畢,便轉身穿過花園走進了小院。這是一個比愚痴堂略小的院子,裏面有一棟「乛」字形的兩層重檐小樓,這便是林暉嫻住的綉樓了。林暉嫻的卧房在二樓,林暉盛沿著窄窄的樓梯拾階而上,來到卧房門口。這時林暉嫻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臉上的表情很安詳,只是臉色有些白。施媛站在林暉嫻床邊,看到林暉盛來了,便輕輕走了出來。
「哦,我知道了。」陳韶文點點頭。
「討教不敢當,權當在下read.99csw.com與張律師討論一下吧。」陳韶文將褲帶的事情簡要向張釋季講了講。
「哪裡哪裡,」陳韶文摸了摸鬍子,說,「這隻是例行的檢查工作罷了。」
「老朽張釋季,是林伯智的朋友。」老人也自報家門。
「哦,林先生你好,」謝慶魁醫生點點頭,說,「想不到今天早上一到府上,就聽說出了事,唉,真是禍不單行啊。」
「七十六點五公分。」法醫很快就報上了結果。
「大少爺有點事走開了,陳探長要是有事找大少爺的話,我這就去派人去傳話。」林嘉畢恭畢敬地說。
「林小姐身體倒是無恙,只是……」說到這裏,謝慶魁醫生看了看左右無人,便示意林暉盛再走近一點,「我在檢查林小姐身體的時候,發現她似乎已經隱隱有了身孕。」
張釋季曾參与多起重大刑案的辯護工作,因此對於警察的工作並不陌生。三人一起走到費思勤的卧室門外,這時張釋季注意到院子里的警察們正在采搜集腳印,他有些驚訝地對陳韶文說:「陳探長,難道這件案子有什麼疑點嗎?」
看來謝慶魁醫生似乎並不願意在林園多做停留。
「噢,如果陳探長方便的話,老朽倒是想向陳探長討教一下。」
小關舉了舉手,說:「我腰圍是二尺一。」
這時張釋季對陳韶文說:「陳探長,能否借一步說話?」
「我最討厭就是上弔的了,」法醫撇撇嘴,說,「又拉又撒的,不幹凈。」
「好的。」
「對了,愚痴堂那邊怎麼樣了?」施媛問道。自從民國二十五年林佐駿去世之後,她便和林郁哲分開住了,林郁哲一個人住在愚痴堂,她則搬去了另一個院子里住。
「是的。」
「你好,鄙人陳韶文,現在在偵緝大隊當差,請問老先生是……」陳韶文禮貌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陳韶文對林暉源說:「請問你見到令兄林暉盛先生了嗎?read•99csw•com
「那麼兩處畫線記號之間的長度呢?」
「這麼說來,陳探長懷疑費思勤並非自殺?」聽完之後,張釋季不動聲色地說。
「也許這褲帶根本不是他自己繫上去的。」法醫冷冷地說。
「好的。」
林暉盛站在愚痴堂的院子里,房門口站著一個警士,不讓旁人進去,他不知道陳韶文在裏面究竟搞些什麼名堂。這時林嘉急匆匆跑了過來,湊到林暉盛耳朵邊說:「大少爺,老太太和謝醫生都在大小姐那邊,老太太叫你過去一趟,有事跟你說。」
「陳探長過譽了,」張釋季喘了口氣,說,「我既是林伯智的至交好友,也是林府的顧問律師,于公于私和林家的事都能扯上干係,若是有什麼能幫到陳探長的地方,陳探長只管說話便是了。」
張釋季點點頭,說:「當初伯智就是托我找到費思勤的。這是一個老實的孩子,他為什麼要自殺呢?」
「林老先生在遺囑里將林記商號交由費思勤先生繼承,對吧?」
「我知道,今天就把靈堂建起來,不管怎麼樣,大伯的後事不能耽誤。」林暉盛斬釘截鐵地說。
陳韶文沉吟一陣,說:「雖然費思勤先生有自殺的動機,可是我覺得這其中還是有可疑之處,不可草率判斷。」
陳韶文看了林暉源一眼,後者站在一邊,似乎並沒有加入談話的意思。
「也只能如此了。」施媛無可奈何地說。
「我真希望是謝醫生看走眼了,唉,這叫什麼事啊。」
陳韶文注意到死者失禁的大小便已經把褲子給弄髒了,他彎下腰,將死者的上衣撩開,看了看他的腰部。
林暉源搖搖頭,說:「大哥不是一直在這裏嗎——林嘉,我大哥上哪兒去了?」
陳韶文示意小關把衣服撩起來,然後他將褲帶遞給小關,說:「繫上。」
「呵呵,」張釋季冷笑一聲,說,「須知在現在這個人情社會,能做到『循章辦事』四字又read.99csw.com談何容易,陳探長不必過謙了。」
「請講。」
「陳探長所言甚是,不愧是聞名全省的得力幹探。」
林暉盛嘆了口氣,說:「這可算得上是家門不幸了,對了,不知道謝醫生叫我來,是為了什麼事情,難道是舍妹得了什麼急症么?」
林暉盛一時也沒了主意,他重重嘆了口氣,恨恨地說:「小妹若真是懷有身孕,只怕是那費思勤做的好事了。」
「請。」陳韶文跟著張釋季來到院子的一個角落裡。
小關疑惑地接過褲帶,系在身上。
「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張老律師啊,久仰久仰,」陳韶文連忙伸出手來,和張釋季握了握,「在下久聞張老律師的大名,可惜一直無緣相見,今日終於得見尊面,也算是了卻在下一樁心愿了。」
「有什麼發現嗎?」
「再緊一點,」陳韶文指了指褲帶,說,「繫到畫線的這個地方試試。」
「只要快些把費思勤的事了結掉便好,」施媛低頭說,「老爺的遺體也不能久停,頭七之後必須入土,靈堂的事也耽誤不得。」
「當然這隻是我的懷疑而已,還沒有做過正式的檢查,我將這件事告訴了老太太,現在老太太正在裏面等著你,你去見見她吧。如果有什麼事,請隨時打電話通知我,那麼現在請容我先行告退了。」
「那倒不必了,」陳韶文揮揮手,說,「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陳韶文看了法醫一眼,沒有說話。
法醫抬頭看了陳韶文一眼,說:「死者衣著整齊,沒有搏鬥掙扎的痕迹,也沒發現什麼明顯的外傷,脖子后沒有交叉勒痕,死亡過程中失禁的大小便也符合縊吊姿態下的流注規律。死因初步判斷是死於窒息。」
林暉盛緊走幾步上前,拱拱手,打了個招呼。
「老太太沒說,只是讓你務必過去一趟。」
「造孽啊,造孽啊,」施媛拍了拍大腿,說:「真不知道我們究竟造了什麼孽,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