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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死千年恨溪水 第四節

第一章 身死千年恨溪水

第四節

「唔……」林暉盛頓了頓,吞吞吐吐地說,「其實這裏面還有一層隱情。」
張釋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對於今天的這一幕活劇,或許老友在生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如果讓這幾個侄兒在林郁哲的面前大吵大鬧,說不定會弄得他當場心臟病發作呢。
陳韶文抬頭看了看房頂,只見費思勤吊在房樑上,勒住他脖子的是一條睡衣的帶子。這條帶子系在房樑上,扣成一個死結。費思勤的腳下是被踢翻的椅子。陳韶文走到門口,只見房門裝的是普通的門鎖,鎖得好好的。陳韶文打開門,對站在外面的林暉盛說:「讓我手下先進來查勘現場,林先生你等下再進來吧。」
「請便。」
林嘉像是屁股被點著了一般快速地跑了出去,他誰也不想得罪,他還要繼續在這個大宅門裡混下去。
林暉盛默然無語地坐回到座位上,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誰能料到原本志在必奪的當家之位突然被一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奪去呢。
林暉源雖然平時好勇鬥狠,但畢竟只是個紈絝子,第一次見到橫死之人,不由得發出一聲低呼。
林暉盛走進愚痴堂,林暉源跟在他的後面,也走了進去。院子里靜悄悄的,林暉盛放慢了腳步,對林暉源說:「三弟,待會兒進去了,記得什麼也別碰。」
「還不快去!」林暉盛咆哮道,衝著林嘉發泄著自己滿腔的怒火。
「哦……」聽完林暉盛的話,陳韶文的眉毛動了動,說,「沒想到有這許多的隱情,看起來這件事饒是棘手啊。」
林暉隆面色蒼白地坐在一邊,不發一言,面對這種局面,他的習慣是保持沉默。
「沒有,我就在窗戶邊看了看。」林暉盛說。
林暉盛對旁邊的林暉隆說:「二弟,你去看看小妹,讓那些丫鬟口風緊點,好歹先讓小妹先休息一下吧。」
「什麼隱情?」
「舍妹是民國十六年生人,今年正好二十一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林暉隆不住地低聲喃呢,面如土色。
「唉,我的老爺啊,這可如何是好。」林嘉只得硬著頭皮朝裏面走了進去。
林暉盛冷冷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經從最初的憤怒中清醒過來。這位精於算計的大少爺知道,在這個時候憤怒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大伯的遺囑白字黑字寫得很清楚,並由德高望重的張釋季律師確保遺囑的有效。想要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當家之位,必須得從長計議,而此時此刻因憤怒而發熱的頭腦是最要不得的。
林暉源急不可耐地跳了起來,他怒吼道:「實在是太不象話了,大伯剛去,他就敢這樣,還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林暉盛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馬上就要爆炸的蒸汽機,他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當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時,身子也變得有些輕飄飄的。他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站穩,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三弟,把小妹扶下去。」
「陳探長這是哪裡話,」林暉盛連忙擺擺手,說,「協助警方本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有什麼要求陳探長只管開口便是。」
「哼。」林暉源冷冷地哼了一聲。
「陳探長,費思勤明顯是自殺,我看用不著這麼費事吧。」林暉盛有些不安地說。
「三弟,」林暉盛扭頭看著林暉源,板著臉說,「大伯剛去,現在又來了一個上弔的,全府上下人心惶惶,商號的生意也得受影響,咱們還是先咬咬牙把這些事都辦妥帖了再來提當家的事吧。」
「別碰那窗子。」林暉盛輕輕提https://read.99csw.com醒道。
「……」
「正是青春好年華啊,」陳韶文吸了一口香煙,說,「對了,林老先生生前就住在這個院子里吧。」
「我們接到貴府的報案后就立刻趕來了,」陳韶文禮貌地說,「不知道現在能否讓我們看看現場。」
林暉源嚇了一跳,他臉色慘白地走過去,扶起林暉嫻,搖了搖她的肩膀,說:「小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我看還是讓她回房去好好休息吧。」
「你好,鄙人是偵緝大隊一分隊的陳韶文。」來人先伸出手來,和林暉盛握了握。
「嗯,」林暉盛點點頭,轉身對一直鐵青著臉、坐在大堂上首的施媛說,「伯母你還是先回房休息吧,這幾日發生的事委實太多了,保重身體要緊,眼下這些煩心事就交給侄兒來打理吧。」
「如此就多勞陳探長費心了。」
林暉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那你有什麼辦法?」
「可是費思勤和令妹之間的交往,林老先生難道不反對嗎?」陳韶文問道。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林暉源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後退兩步,懊惱地看了大哥一眼,低聲說:「我知道了。」
「三弟,大伯的遺囑白紙黑字寫得明白,雖然不滿,可是也沒有什麼辦法啊。」林暉盛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說。
看著林暉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林暉盛放下茶杯,「嗑噔」一聲,茶水灑在桌子上。林暉盛將茶杯扶正,重重地吐了口氣,努力壓抑煩躁的情緒,最後還是忍不住將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哪裡,林先生請講吧。」
林暉盛派人守在了愚痴堂的院門口,沒他的吩咐,誰也不準進去。看到林暉盛和林暉源遠遠地走過來,負責看守院門的護院盧彪連忙迎了上來,抱拳道:「大少爺,在下已經派人將愚痴堂守了起來,一個人也沒放進去。另外府門處也派人去守住了,府中人等,沒有少爺你的條子,一律不準出去。」
張釋季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對林暉盛說:「你大伯右邊大腿內側有一處紅色胎記,你知道嗎?」
林暉源張口想說什麼,頓了頓,又硬生生將話吞了回去。
「民國二十五年,那一年我祖父去世,大伯正式開始接管商號的生意。」
房間里還是沒有動靜。
房間里沒有動靜,林嘉不安地搓搓手,又敲了一下門,提高一點音量,說:「費老爺,老夫人請你去一下大堂,大家都等著你吶。」
「是。」林嘉哭喪著臉答道,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此而得罪新當家,畢竟他只是一個下人,只要當家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把他趕回鄉下去種地。
「如果跟本案有嚴密的關係,」陳韶文攤攤手,說,「恕我無法保證,關於這件案子的一切,我必須如實向上峰彙報,希望林先生能諒解。」
「我這不是一時高興嘛。」林暉源委屈地說。
林暉源氣呼呼地坐下,說:「可是就這麼乾瞪眼看著,實在是心有不甘。」
這個問題一下子難倒了林暉源,他攤開雙手,一時語塞。
「怕什麼,這是那小子自作自受,」林暉源滿不在乎地說,「只要大哥你能登上當家之位,那小子就是死一萬次,也是活該!」
「我……我不知道啊,」林嘉唯唯諾諾地說,「我打開窗戶,看到……看到費老爺吊在那裡,還沒來得及說話,張桂就哭喊著跑出去了。」
陳韶文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房間呈長方形,大約長六公尺,寬五公尺,裏面靠牆是一張木床,床邊有一個小柜子,上面擺了一盞檯https://read.99csw.com燈。窗戶邊是一張書桌,剛才陳韶文他們就是踩著這張書桌進來的。書桌上放了一個鐵文件匣,裏面裝了一些信箋紙,旁邊是硯台、洗筆和筆架。檯燈邊還有一瓶洋墨水,一方大理石鎮紙斜斜地擺在旁邊。除去床和書桌,房間里還有一個紅漆木多寶格,上面放了兩個花瓶,一盆蘭草,還有一些書。床腳邊放著一個大箱子,看起來是衣奩。
不多時,就見林嘉一路小跑過來,卻被盧彪攔在院門外。「大少爺,警察來了,帶隊的是偵緝大隊一分隊的陳韶文探長,現在二少爺正帶他們朝這邊來呢。」林嘉在院門口對林暉盛大聲說。
「三弟,」林暉盛拍了拍林暉源的肩膀,說,「謹言慎行啊。」
林暉盛嘆了口氣,說:「待會兒警察來了,你可不能亂說話。」
「是啊,」林暉盛無可奈何地說,「可是當時誰又知道呢,大伯對這件事一直諱莫如深,我們根本不知情。」
林暉盛端起茶杯,用蓋子撥開水面上的茶葉,說:「三弟啊,你先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吧。」
「廢物!」林暉盛憤憤地說,「林嘉,通知賬房,扣張桂一個月的俸錢,以示懲戒。」
愚痴堂是林郁哲的住處,費思勤也住在這裏,以便就近照顧林郁哲。林嘉一路小跑來到愚痴堂的院門口,那裡站著一個瘦高個子的傭人,正惶惶不安地東張西望。
「大哥……」看著四下無人,林暉源小聲對林暉盛說,「真是天隨人願啊,現在那個姓費的小子死了,當家之位就非大哥你莫屬啦。」
「姓費的那小子怎麼還沒來?」心情糟糕透頂的林暉盛坐在大堂里,他戴著孝,努力地壓制著滿腔的怒火,說話的時候把「姓費的」這三個字咬得特別的重,彷彿是在刻意強調對方私生子的身份。
林暉盛走到窗子邊,探頭向裏面望去,只見費思勤的屍體直直地吊在房樑上,他只穿著內衣,雙眼好像金魚一般鼓了出來,舌頭長長地伸在外面,臉已經變成了醬紫色,看上去猙獰可怖。
這時張釋季突然轉向恍然失神的費思勤,說:「思勤,你大腿上同樣的位置也有一處紅色胎記吧。」
聽到張釋季的話,費思勤驚訝地抬起頭來,輕聲說:「我……我的大腿上,確實有一個胎記。」
「唉,家門不幸。」
「三弟,送送伯母。」
「可是……」林暉源停止腳步,咬著牙說,「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當家之位讓給那個小雜種?」
「林先生真是考慮周到,」陳韶文微微一笑,說,「這件事還有賴林先生多多配合我們警方。」
林暉嫻好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似的呆坐在那裡,她姣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胸膛依舊在有規律地上下起伏,幾乎要被人當成是一尊瓷娃娃了。
「想不到……居然有如此曲折的隱情……」林暉隆看著費思勤,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費思勤竟然是我們的堂兄弟。」
陳韶文吃了一驚,說:「可實際上,費思勤和令妹卻是堂兄妹。」
「是的,」林暉盛從衣襟里掏出懷錶來看了看時間,說,「他比我大七歲。」
「客氣客氣,」陳韶文抱抱拳,說,「死者是府上什麼人?」
「我知道,」林暉源想了想,說,「不過小妹的事……」
林暉盛無力地揮了揮手。
「嗯,」林暉盛點點頭,說,「這愚痴堂本是我大伯的住所,因為費思勤平時也負責照顧大伯的飲食起居,所以也就搬到愚痴堂和大伯住在一塊。」
「我……我……」費思勤囁嚅著,他獃https://read•99csw•com獃地看著張釋季,似乎到現在還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啊……」
「暉源!」施媛出聲企圖制止唯恐天下不亂的侄兒,可是她的聲音里也透露出一絲隱忍的怒火。
「那好,」陳韶文扭頭對身後一個警察說,「小關,你跟我一起進去看看。」
「什麼?!」林暉盛難以置信地看著費思勤。
林暉盛不再理睬林暉源,自顧自地朝窗子里看去,只見床鋪疊得好好的,桌上也沒見什麼凌亂,門從裏面鎖上了。這時林暉盛的臉微微放鬆了一點,他後退一步,對林暉源說:「這件事通知張律師了嗎?」
「哦,當然,請。」林暉盛伸伸手,說,「發現屍體之後,我就叫人看住了院門,閑雜人等一概不準進去。」
林暉盛屏住呼吸,緩緩地對林暉源說:「沒想出辦法之前就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授人以柄,只會自毀前路。」
張釋季嘆了口氣,語有所指地說:「大概你大伯不想在有生之年再受這紛擾吧,他不是在遺囑里說嘛,『非曰無此汝等或至於爭,但有此一紙親筆書,他日有所率循而已,汝等務知此意』。」
陳韶文眯起眼睛,說:「恕我冒昧,令妹今年芳齡幾何?」
「林嘉,」林暉盛叫過站在一邊的管家,說,「你去愚痴堂那邊看看。」
「唉,這個說來可就話長了……」林暉盛止住腳步,將昨天所發生的事向陳韶文講了一遍。
「我知道,」林暉盛咬了咬嘴唇,說,「不過這件事對我們林家來說,算得上是一樁醜聞了,尤其是這其中牽扯到舍妹。」
「我從警二十年來,見過的人間悲劇也算不少了,」陳韶文一邊點煙一邊說,「不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還不趕快給我滾出去!」林暉盛指著張桂的鼻子吼道,「林嘉,你出去告訴府里那幫廢物,該幹什麼幹什麼,誰再被我撞見私下裡交頭接耳的,家法處置!」
「喂,裏面還沒動靜?」林嘉止住腳步,一邊用袖子擦額頭上的汗,一邊問那個傭人。
林嘉招手把站在院門口的瘦高個兒叫了過來,問道:「怎麼沒動靜,費老爺到底在不在裏面?」
「是。」林嘉如蒙大赦般地逃離了這裏。
「張桂,」林暉盛怒視林嘉身邊那個瘦高個兒的傭人,說,「都是你乾的好事,這下弄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張桂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說:「回大少爺話,小的……小的當時實在是被嚇壞了……一時之間失了體統……」
「這件事他們一直瞞著大伯。」
「大哥,這份遺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林暉源忿忿不平地說,他在屋子裡來回兜著圈子,好像動物園籠子里焦慮的野獸一般。
「那個胎記,就是最好的證明。」張釋季一字一頓地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暉盛厲聲喝問林嘉。
林暉盛頓了頓,說:「我會斟酌的,唉,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林家上下真是顏面盡失啊。」
這一夜對於林園的許多人來說,都是漫長的一夜。當家人的辭世像是一潭死水中忽然盪起的陣陣漣漪,而那封遺囑,就是在漣漪正中央猛然砸進的一塊大石頭,不僅激起四濺的水花,還把水底帶著陳年腐臭氣的淤泥也帶了起來,「嘩」地濺人一身,骯髒噁心,臭不可聞。
「大哥,」林暉源湊到林暉盛耳邊,說,「剛才給曹局長打過電話了,他說立即派人來,讓我們保護好現場。」
「即便如此,那為什麼大伯非要等到自己死了以後才在遺囑里公布這件事呢?」林暉源不依不饒地說。
費思勤站起身https://read•99csw•com來,一臉擔心地看著暈過去的林暉嫻,他的小腿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房間里依舊一點動靜沒有,林嘉伸手推了推門,發現房門鎖上了,他走到窗戶前,彎下身子努力想看清裏面的情況,可是窗帘遮得很嚴實,完全看不到房間里的情況。林嘉推了推窗子,突然發現窗子並沒有鎖上。
「……」林暉盛沒有說話,而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費思勤的死頓時震驚了整個林宅,一時間整個梅園像是炸了窩的馬蜂巢,亂作一團,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施媛長嘆一口氣,說:「既然如此,那你看著辦吧,我先回房去了。」
林暉源將林暉嫻架到門前,叫來了候在外面的女佣人,吩咐她將小姐扶回房去好好休息,並讓謝醫生來看一看。
「這真是一場人倫悲劇,」陳韶文搖搖頭,說,「如此一來,我對你關於費思勤自殺的說法,也算是多少能了解了。」
「二弟,你留在這裏,要是警察來了,就把他們直接帶去愚痴堂,我和三弟去那姓費的房間看看。」
張釋季嘆了口氣,說:「你爺爺在世的時候,你大伯根本沒有什麼人身自由,每次出門都會有人看著,所以他也不敢和楊秀兒有所接觸,怕給她帶來麻煩。民國二十五年你爺爺去世以後,你大伯隨即派人去找楊秀兒,可是得知楊秀兒和她的丈夫費秀才已經先後去世了,只留下了一個叫費思勤的兒子。」
「哦?」陳韶文揚揚眉毛,說,「既然是這樣,那我會盡我可能不讓這件事泄露給那些報館記者的。」
林暉隆點點頭,轉身離去了。
「恕我失陪一下,」陳韶文將煙頭踩滅,說,「我得再進去看看現場的情況。」
「給張律師打個電話,讓他來吧。」
「哦,好。」林暉盛揮揮手,示意林嘉退下。他整了整衣冠,朝院門口走去,只見二弟林暉隆陪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此人八字眉,丹鳳眼,留著厚厚的一字胡,頭髮捲曲,左右分開,外貌稱得上俊逸瀟洒。
林暉盛嘆了口氣,小聲說:「其實一直以來,舍妹都跟這個費思勤情投意合,兩個人怕是已經私定終身了。」
「整整十二年了吶,」陳韶文點點頭,說,「你剛才說,民國二年冬天的時候令祖父把那個叫楊秀兒的丫鬟趕出林府,當時她已經懷上了身孕。那麼這位費先生應該是民國三年生人,到現在正好三十四歲,對吧?」
林暉盛怔了一下,說:「好像……好像聽人說起過。」
「可是怎麼能確定他就是我大伯的親生兒子呢?」林暉盛不甘心地說。
「昨天大伯去世,小妹已經暈厥數次,現在正在屋裡靜養……費思勤這件事還沒讓她知道,唉,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舍妹說這件事呢。」
陳韶文走到窗戶邊,探頭向裏面看去。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來對林暉盛說:「這屋子裡你們沒人進去過吧?」
「是的。」
費思勤住在愚痴堂西首的偏房裡,林嘉穿過院子里的小花園,來到西首的偏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說:「費……費老爺,老夫人請你去大堂。」
「不用了,你們兄弟幾個好好商量一下這事情該怎麼處理吧,唉。」施媛搖搖頭,慢慢地走了出去。
「不對啊,」林暉源跳了起來,他大聲說,「要是大伯早就知道費思勤是自己的私生子,怎麼遲遲不肯透露,非得等到自己去世的時候才在遺囑里公布呢。」
瘦高個兒驚訝地說:「應該……應該就在裏面吧,一大早大少爺就讓我守在這兒,說費老爺要是起來了就把九*九*藏*書他帶去大堂。」
「哦,」林暉源一愣,旋即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陳韶文直起腰來,一臉嚴肅地對林暉盛說:「林先生,你這麼說我就不明白了,這位費先生剛剛繼承了林家豐厚的財產,有什麼理由要自殺呢?」
「好,」林暉盛滿意地點了點頭,對盧彪說,「你辛苦了,告訴兄弟們,值此多事之秋,大家都留個心眼,莫讓外人看了我們的笑話。放心,只要你們跟著我好好乾,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
「停放在祠堂里,今天本來應該設靈堂的,昨天還叫人連夜準備東西,可是沒想到今天一早就出了這事,」林暉盛將手背過身去,說,「真是禍不單行啊。」
林暉盛覺得自己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了,他恨不得立刻跳起來一把掐死那個面前那個雜種。就在他正要發作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撲通」一聲,他轉身一看,原來是小妹林暉嫻再次暈厥倒地了。
陳韶文望著院子里栽種的翠竹,說:「哦,昨日林老先生駕鶴西去以後,遺體停放在哪兒?」
「是。」盧彪低頭退讓在一邊。
這時法醫和另外兩個警察走了進來,陳韶文吩咐他們仔細檢查一下現場的腳印。這時他走出門來,開始觀察地面。
林嘉點點頭,轉身又敲了敲門,說:「費老爺,在裏面嗎,要在的話應一聲。」
「久仰久仰。」林暉盛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偵探,他穿著一件軍用毛料風衣,領子豎起來,頸間圍著灰色圍巾,手裡拿著一頂深色禮帽,這番打扮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警察,倒像是電影明星。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陳韶文從口袋裡掏出香煙,說,「令妹現在如何,這件事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吧。」
「那個時候費思勤還在鄉下教書,你大伯在與他的接觸中,覺得這孩子和自己年輕時很像,所以便把他留在身邊。直到有一天你大伯無意中發現了費思勤腿上的那塊胎記,這才明白原來費思勤竟然是自己和楊秀兒的孩子。」
「好。」林暉源點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那名叫小關的警察點點頭,拿過一雙手套遞給陳韶文,自己也取出手套戴上,然後跟陳韶文一起從窗戶處翻了進去。
林暉源愣了愣,說:「還沒來得及呢。」
「啪……」瓷器碎裂的聲音讓林暉盛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他以手加額,在心中反覆叮嚀自己要冷靜。
「是啊,在這個時候遇到這種事,確實挺棘手的,」陳韶文咂砸舌,說,「我們也很難辦的。」
當林嘉打開窗子的時候,他和那個瘦高個兒的傭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在房間里,費思勤高高地呆在房樑上,他面色發紫,吐著舌頭,眼睛上翻,只露出眼白,面部朝下,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林暉隆無力地點點頭,林暉盛和林暉源走出大堂,朝愚痴堂的方向走去。
林暉盛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陳探長,事關我們林家的清譽,你能保證不將此事透露出去嗎?」
張釋季點點頭,說:「那個時候秀兒已經懷上了你大伯的孩子。你爺爺派人將她送回老家之後,很快就強迫她和一個姓費的秀才成了親,後來秀兒生下一個兒子,就是這位費思勤。」
「一幫廢物!」望著林嘉的背影,林暉盛不解氣地罵道。
「……」
「你是說,這個小子是大伯和那個丫鬟生的兒子?」林暉盛看著張釋季,咬牙切齒地說。
「……」張桂哭喪著臉,不發一言。
「沒有。」看到林嘉以後,那個傭人露出了如蒙大赦的表情。
「這位費先生是什麼時候來府上的?」陳韶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