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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屋淘寶

第六章 黑屋淘寶

姓李的胖子家的小屋子昏暗潮濕,說不清是一股子霉味兒還是老房子的朽木味兒,那股味道有點兒噎人。劉丫男趕忙點上一支煙並遞給那李胖子一支。李胖子看了一眼煙,說道:「呵——軟中華的!」卻趕忙把煙夾在了耳朵上,說這麼高級的煙捨不得抽。
女人屬陰,這花瓶是否陰氣太重了呢?況且,這花瓶一定來自某座深宅大院,小姐上吊自殺、丫環投井的事在那種宅子里難免不會發生,而這些氣息烙在花瓶上,經過很長時間的沉澱,誰知道它具有什麼靈性呢?
蘇檀聽得有些入神,他急切地問:「那後來怎麼樣了?」
劉丫男和蘇檀都是一驚,說:「什麼畫啊!」
蘇檀沒有見過這個號碼,簡訊上寫著:那年我們多麼年輕,我們就像隨風吹起的蒲公英飄散在泥土中,沒人過問我們將怎樣生長,我們孤獨、恐懼,只有大地的蓬勃生機撩動著我們生存的熱情。那時我們心中裝有太多的神秘,對黑夜,對星空,對愛情,我們在朦朧的嚮往和敬畏中迫切地渴望著了解其中的玄機……
那胖子一臉無辜地說道:「你們看看這硬木椅子,這還算是個物件,還有個收藏價值,您說那破扇子啊……」他想了一會兒,「我這原來有一箱子呢。」
過了好一會兒,那胖子才氣喘吁吁地走進來,無奈地說道:「這箱子的鑰匙找不著了,可能是我那表哥拿走了!」說著,他一貓腰把桌子底下的那隻破箱子抱了出來。箱子不大,長短不到一米,上邊滿是塵土,很是破舊。
劉丫男走到蘇檀面前,故作神秘地說:「我有一哥們兒給我介紹了一個買賣,說有個人手裡有些古物,現在急等著用錢,想把他爺爺的那些壓箱底的存貨賣了。我想去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嗎,你和我一起去吧!」
說著,劉丫男和蘇檀步行跟著那矮胖子。說是不遠,也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蘇檀也很高興,說:「那扇面的確不錯,要是讓馬若水畫些王雪濤或江寒汀的畫,我想准能賣個好價錢!」
蘇檀也接過扇子仔細端詳。不錯!的確是老的,不是故意做舊的,扇面和扇骨粘接的地方還有一行宋體小紅字,是印章蓋上去的,寫著楊柳青畫社監製。
劉丫男一聽居然大笑起來,說:「靠!連我這個天津人都不認識的地方,你一河南人能認識嗎?看來我得問問路了!」
矮胖子說:「我姓李,以前在這家當用人。這宅子已經賣給國家了,現在裏面的東西都放在我那裡,你們要是來收舊貨,就跟我走吧。」
汽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了,窗外的景物越來越陌生,蘇檀覺得這九-九-藏-書地方有些偏僻,就問劉丫男說:「丫男,這是哪兒啊,我怎麼都不認識了?」
蘇檀微微皺了一下眉,說:「去可以,可我什麼也不懂啊!你怎麼不叫上馬若水和你去,他不是一直對這方面有研究嗎?」
劉丫男聽到這裏,一下就站了起來,說:「在哪兒,快拿出來看看。」
那胖子還要忙著給蘇檀他們切西瓜,讓劉丫男阻止了,並說:「李師傅啊,咱不是來喝茶吃西瓜的。東西呢?」又說,「我說你這就沒有電扇嗎?也太熱了吧我說。」
一路上,劉丫男就像抱著塊金磚似的興奮異常,跑到自己停車的地方,趕緊把那箱子放進車裡,就像怕人搶似的。他一面招呼著蘇檀一面迅速跳進車裡。等車子駛上公路,劉丫男才長出一口氣,說道:「呵呵!蘇檀哥們兒,你今天長見識了吧!這他娘的就叫撿漏。」說著,不知不覺就唱起歌來。
沒等胖子說完,劉丫男眼珠一轉,說道:「那就不用了,不用找人來。你想啊李師傅,你找那麼多人來,賣了錢不是還得分他一份嘛,對嗎?」
那胖子思索了一會兒,說:「最少有二十來個。您知道啊,那玩意兒太厚,又不好燒,點爐子不著火卻老冒煙,所以我就……」
二人都是一驚,轉頭看去,看見了一個矮胖子。那矮胖子腦袋很大,脖子也粗,一看就是老實厚道的主。矮胖子一臉和善地說:「你們是來收舊貨的嗎?」
劉丫男似乎沒有注意那茶杯,端起來喝了一大口說:「不錯!好茶,是不是陳年的普洱啊?」
無意中,衚衕里出現了一個人的背影,一閃就不見了。蘇檀沒有多想,繼續跟著劉丫男他們朝前走,只是下意識覺得這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胖子接著說道:「我表哥比我懂這個,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把鑰匙捎過來,你們和他聊聊……」
劉丫男想了一小會兒又說:「法律上好像有個詞兒,叫——誘導犯罪。」
劉丫男看了蘇檀一眼說:「原來是這樣啊!」又轉過身說,「我說李師傅啊,你家遠嗎?」
劉丫男聽到「打眼」一詞很惱怒,說道:「我靠!我劉爺在這行混了也十多年了,是這麼容易就打眼嗎?你別廢話,趕緊跟我走吧!」
蘇檀回到家時天都快黑了,躺在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這時蘇檀覺得腹中飢餓難耐,正準備給自己搞點兒吃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劉丫男。他把手機湊到耳邊「喂」了一聲。手機那邊很安靜,蘇檀有些奇怪,急切地問道:「丫男,是你嗎?說話啊!」
誰知那禿九九藏書頭胖子一聽這話,竟然站了起來,忙說:「不行啊!挺好的箱子,撬壞了太可惜了,我看我還是讓我表哥把鑰匙拿來吧。您二位坐著等會兒……」說著,他又要往外跑。
李胖子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屋裡只剩下蘇檀和劉丫男兩個人,劉丫男笑著對蘇檀說:「我看這人要麼是真好,要麼是真傻,他居然放心讓外人在這小黑屋裡踅摸,萬一要是碰見個手不幹凈的主,那胖子不就虧了?」
李胖子擺擺手說:「沒事,自家的弟兄,沒事的!」說著就要出去打電話。
劉丫男現在正處在興奮點上,和他相比蘇檀有些累了,他想了想說:「你把我放在車站吧!我就不去了。」
那胖子低下頭,無奈地說:「那還是冬天從那宅子里搬出來的,我看這一箱子破紙,有的都變黃了,我就用它點爐子了……」
那胖子放下西瓜,歉意地說:「電扇是有的,但是電線早給掐了,沒電啊。」
蘇檀再次仔細端詳著花瓶上的仕女圖,他覺得那女子笑得有些勉強,似乎有些什麼用意。再看那院牆上的一道圓門,門裡黑暗幽深,不知裏面正在發生著什麼。
……
劉丫男發現蘇檀自言自語的不知在叨咕什麼,就不解地問:「蘇檀,你想什麼了?」
劉丫男遞給他一支煙,蘇檀剛要點上,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個恐怖的夢,想起了那隻被煙熏得發黃的肝和肺,他乾嘔了一下,又把煙還給了劉丫男。
只聽劉丫男問道:「我說李師傅啊,您說這箱子里有多少扇面啊。」
蘇檀笑了,說:「我可不敢要你那寶貝花瓶,晚上睡著了,我害怕那瓶子上的女人下來給我蓋被子,呵呵!」
劉丫男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說:「得了得了,您就別提您那些事了,您說說這箱子里除了扇面還有別的什麼嗎?」
劉丫男點點頭說:「是啊!畫點兒齊白石的草蟲也行。對了,一會兒我去找個開鎖的,估計這箱子可能也值幾個錢,別把鎖弄壞了。你還跟我去嗎?」
說著,他進屋拿出一把摺扇來,遞給劉丫男說:「您先用用這個,將就一下吧!」劉丫男隨手把扇子接過來,打開一看,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額頭沁出的汗滴險些落在扇面上。
蘇檀看著劉丫男,只見他猛地站起來,舉起一隻手,伸出三個手指說道:「這個數,這箱子我收了。」
劉丫男的臉頓時變得有些神秘,他放下瓶子,煞有介事地說:「蘇檀啊,你可不能亂說。這個不可以全信,也不能不信。前幾年我有個哥們兒在家裡住著,總是覺得渾身沒勁兒,還老生病。後來懷疑是否是家裡的一隻銅九九藏書盆在作祟。那隻銅盆是個古董,誰知道它在幾百年前被哪個黑幫老大用來金盆洗手過呢?」
劉丫男警惕地問道:「你是誰啊?」
車停了,劉丫男下了車,走過去跟一個放羊的老漢說了半天的話,然後上車繼續開。這時,蘇檀的手機嘀嘀響了,是一個簡訊。
劉丫男激動得又站了起來,說:「我說李師傅啊!您能不能把這鎖撬開,讓我們看看啊!」
蘇檀聽了差點兒沒笑了,心想:「普洱是不是陳年就不知道了,這杯子倒是陳年的。」
蘇檀也看出些門道,問那胖子說:「是啊!這白扇面雖然不值錢,但我這哥們兒喜歡這個,你就開個價吧!」
蘇檀搖搖頭說:「不是,我不想吸了,我想把煙戒掉!」
姓李的胖子是個肉頭肉腦的禿瓢兒,那腦袋要是再多蹭點兒油,都比他們家的燈泡兒亮。那人倒是非常熱情,拿出兩個杯子,給蘇檀他們沏茶。
劉丫男點點頭說:「也是啊!那還得走多半天才到啊?」
面前是一座老宅子,門是木頭的,很大,院牆也很高。宅子雖然破舊,但可以看得出曾經的輝煌。就如同一個有所作為的老人,雖然人老了,但他那獨有的氣質依舊極具感染力,令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不敢小視。
劉丫男聽出這話的意思,他心裏暗笑:看來這回真是遇到老帽兒了,說不定今天會大有收穫呀,呵呵!想著想著,竟然自己笑出聲來。
劉丫男長出一口氣說:「我的媽啊!懸了,差點兒剮了。」
面前是一座老宅子,門是木頭的,很大,院牆也很高。宅子雖然破舊,但可以看得出曾經的輝煌。就如同一個有所作為的老人,雖然人老了,但他那獨有的氣質依舊極具感染力。
蘇檀安慰道:「你還是別說話了,專心開車吧!」
蘇檀點點頭說:「是啊,有這個可能。但是不知道這箱子里到底裝了什麼。」
說著,前面的拐角處竟然出現了一輛馬車,蘇檀大驚,喊道:「小心馬車!」劉丫男急轉方向盤,從那馬車身邊擦過,真是虛驚一場。
蘇檀也找個相對乾淨點兒的地方坐下,抬頭看看這家的屋頂,上面除了黑灰以外還掛著一盞吊燈,八個燈泡只有兩個亮著,其中一個還在一閃一閃的。
劉丫男心裏罵了一句什麼,看那胖子走遠了,對蘇檀說:「蘇檀,你說這事怎麼辦啊!那個人的表哥要是來了,靠,還不得獅子大張口啊!」
劉丫男點點頭說:「是啊!當然有他跟著最好,可他現在不在天津,好像去外地參加一個畫展去了,最快也得四五天才能回來。」
走著走著,劉丫男有些抱怨,說:「我說李九_九_藏_書師傅啊,這還叫不遠啊,早知道開車跟著你了,這都快走半小時啦!」
劉丫男聽到這裏差點兒沒背過氣去,他無力地癱軟在椅子里,連連搖頭說:「李師傅啊!你真是個人才啊!」
劉丫男有些惱怒,他剛想用腳踹門,突然身後有人大喊道:「不要踹門。你們找誰啊?」
簡訊很長,寫得也很詩意,蘇檀讀了三遍也沒弄明白什麼意思。在簡訊的最後面居然還有署名,署名也很長,寫著:紅到極時便成灰。
劉丫男趕緊向蘇檀使眼色,蘇檀會意地一笑說:「我說李師傅啊,您先別急著往外跑,您先坐下,我們還沒怎麼聊呢!」
劉丫男愣了一下說:「後來啊,就沒後來了。那哥們兒把那銅盆賣掉了,沒想到,自從家裡沒了那物件,他的病也好了。」
蘇檀一邊聽著劉丫男和那胖子對話,一邊四處打量周圍的房子。這裏房子很多,但有不少家都空了,可能這裏要舊房改造了。
蘇檀以前也聽到過類似的故事,比如被前人使用過的東西是有靈性的,能保佑人,也能誘惑人,甚至能害死人,關鍵看你和這個物品之間形成一種怎樣的對應,而這是命中注定,你自己做不了主的。
蘇檀知道劉丫男現在在想什麼——是怕那胖子的表哥是個行家,他要是來了還不得平地漲價,那自己不就虧了嘛。
劉丫男也笑了,說:「別扯了,還給你蓋被,不掐死你就不錯了,呵呵!」
這句話果然奏效,那胖子歉意地笑了,說道:「是啊!失禮了,我們這種粗人啊……」說著找了個板凳坐下來。
蘇檀說:「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等幾天,萬一你打眼了怎麼辦!」
李胖子搖搖頭說:「我哪懂什麼畫啊,就看著有山有水挺好看的。」
不一會兒工夫,那胖子就跑回來了,說道:「我表哥半個小時就到,您二位先喝點兒茶等會兒……」
李胖子摸著自己的禿頭說:「好像裏面還有一卷畫。對!有一卷畫,那畫我可沒敢燒。」
車子經過一片菜地,然後又左拐又右拐再右拐。劉丫男的車停住了。
這摺扇雖然是素麵的,上面沒有畫什麼,但看得出這的確是個老東西,因為紙面有些略微發黃,邊角處還有一些赭石色的小點兒。宣紙三年才發黃,十年才出點兒,這把摺扇最少也得有幾十年了。
說到這裏,那胖子突然眼睛一亮說道:「對了,還有一些沒來得急燒的,但是……」
說著他站起來,好像在回憶著什麼,眼睛不經意地瞟了一下桌子底下的一隻破皮箱子,拍了一下腦門說:「對了,剩下的都在這箱子里!」
蘇檀聽了劉丫男的話,笑了起來,九九藏書說:「看你說的,要真有這些事的話,那博物館還不天天鬧鬼……」說到鬼,聯想到最近身邊發生的怪事,他心中也不由得抖了一下。
直到看見路邊的一個牌子,才知道這裏就是楊柳青,楊柳青是個很美的地方,空氣要比市裡清新得多。蘇檀把車窗搖下來,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蘇檀的確有些渴了,拿起那杯子端詳了一下,然後又把它放回了原處,因為那杯子裏面有一層黑油,說好聽的叫包漿,說難聽點兒是沒刷乾淨。這玩意兒當古董行,拿來喝水就太噁心了。
劉丫男不解地問道:「怎麼了,嫌我煙不好是嗎?」
那邊的聲音卻不是劉丫男,而是馬若水,只聽說道:「蘇檀……」聽得出來,馬若水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不知要說什麼,或是不知該怎麼說,又停了好一會兒,才說,「蘇檀,你還是來一趟吧!我們都在劉丫男的畫室!」
姓李的胖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裏都是衚衕,路又窄,開車費勁,要是把車剮了,那不就更麻煩了嘛!」
李胖子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汗,說:「這個您也要啊?」
劉丫男一邊開著他那寶馬牌夏利,一邊打著電話說:「我說哥們兒啊!我現在就去那看貨——好,好,回頭見啊!」
說完,馬若水就掛機了。
蘇檀無奈地點點頭說:「好吧!我只負責給你提包,別的什麼也不管啊!」
劉丫男聽到這話有些驕傲,於是跟大爺似的往他家唯一的一把紅木椅子上一坐,蹺起二郎腿又點上一支煙說:「李師傅,聽我哥們兒說,你這裡有些老物件,能讓我們開開眼嗎?」
老扇面雖然不是貴重的東西,值不了多少錢,但要是找造假高手在上面畫上前人的畫,那可就值錢了。
劉丫男下車朝那大門走去,門上有一對銅環。他叩響銅環,發出沉沉的響聲。很長時間過去了,除了遠處傳來陣陣狗吠之外,門裡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蘇檀走下車來問道:「怎麼了丫男,沒人是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肯定是發錯了。」蘇檀心中暗想,隨手把那簡訊刪除了。
「快了!快了!」
劉丫男急切地問:「我說李師傅啊!你這扇子不行啊!沒什麼圖案,不過我喜歡素麵的。這個你想賣多少錢?」
那姓李的胖子連連擺著手說:「不遠,不遠啊,就在這宅子後面,你們跟我來吧。」
蘇檀搖搖頭說:「沒什麼。對了,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啊?」
劉丫男「靠」了一聲,轉頭望著蘇檀,說:「你別扯了,想戒就戒嗎?你以為……劉爺我都戒過十回了都沒戒成,你要是能戒了,我就把我那花瓶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