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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令人做噩夢的畫

第十一章 令人做噩夢的畫

李奎聽到這裏,一下站了起來,急忙道:「你說什麼?你的意思說這個東西不是明代的?」
劉丫男回到座位對那人說:「好吧。不過我去之前先得接個朋友,您可以先去瀋陽道等我。」
馬若水很乾脆地說:「挺不錯的物件兒,比較難得,就是年頭不長,要是明清的可就值大錢了。」
蘇檀想了想,自己反正無事可做,不妨去長長見識,學學怎麼做買賣。樓梯的牆上有景窗,每一扇窗都隔成幾塊兒小玻璃,簡單而且大方。外面是半開著的木質百葉窗,刷著深紅色的油漆。今天天氣炎熱,雖然還沒到中午,走在路上有點兒像是蒸桑拿的感覺。劉丫男開著車子繞到了鼓樓附近,那裡有一片中式的高檔別墅區。
這家古玩店極其簡陋,透著幾分寒酸,門臉沒有任何裝飾,連牌匾也沒有,和周圍那些張燈結綵的店鋪形成鮮明的對比。
劉丫男不屑地說:「原來這麼小啊!我還以為是個大物件兒呢!你看,我說從照片上看不出個頭吧!」一面說,一面打開隨身帶著的小手電筒,裝模作樣地觀察起來。
劉丫男環視了一下屋子,除了幾把破椅子之外,屋子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傢具,心想,這個破地方能有什麼祖傳的寶貝?於是皺著眉衝著櫃檯後面的人喊道:「我說誰是老闆啊?」
蘇檀點點頭,劉丫男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他就回來招呼蘇檀道:「下車,就是這兒了,跟我走吧。」
坐在一邊的李奎也很好奇,於是站起來繞到那人身後,想看看這張能夠令人做噩夢的畫到底畫了什麼。
劉丫男探頭朝里看看,驚詫地說道:「不會就是這吧,真難為您怎麼找著的!」
那人很和善地笑了,說道:「沒關係,沒關係,那就慢慢想,呵呵!對了,你們哪位是劉老弟啊?」
劉丫男假裝思考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說:「我先打個電話問問,因為下午還有一個客戶等我……」
馬若水用手撫摸著那個柜子說道:「收藏嘛,如果價錢在一萬以里,我看還是可以考慮的。」
李奎讚許地看著馬若水,佩服地說:「馬老弟真是了不起啊!」說著,便轉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假裝喝茶的劉丫男,說道,「劉先生,您覺得馬老弟說的還有什麼遺漏嗎?」
那人點點頭,說:「是的是的。要不您跟我去趟瀋陽道,行嗎?」他看劉丫男彷彿有些不情願的樣子,又說,「你們二位放心,要是事情辦成了,我給你們包個紅包,呵呵!這樣行嗎?」
李奎看著馬若水賠笑著說:「哪兒的話馬老弟,你看你又謙虛了!你馬老弟學問我還不知道嗎?咱又不是頭一次打交道,你就不吝賜教吧!」
「我來這兒見一個客戶,你要不著急回去,不如和我一塊兒去玩玩。」九*九*藏*書
上到三樓,過道里鋪著猩紅的羊毛地毯。劉丫男視而不見,沒有脫鞋就踩在了上面,走了幾步他才感覺出來,說道:「靠!有錢人就是有錢人,連擦鞋底的墊子都鋪這麼長,真是浪費啊!」
幾個人魚貫而入,一股陰潮之氣襲來,蘇檀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那男人放下筷子,疾步走到門口招呼客人。這才看清,此人大約三十五六,長發披肩,面色蒼白,看上去好似民國時期的讀書人。
那人聽他這樣說,好奇心陡然大增,笑著說:「好嘛!老弟您真能開玩笑,看完還能做噩夢的畫,在下真沒有見過,今天真得開開眼啦!」說完,就接過蘇檀的畫。
蘇檀一下臉紅了,後悔沒有把畫擱在車裡,還拿著它出來丟人現眼,就半玩笑地為自己解嘲道:「您還真要看啊?看完晚上會做噩夢的……」
那老闆卻很執著,走近蘇檀,說:「在下特別喜歡字畫,能讓我開開眼嗎?」
小樓裏面裝修得很講究,處處散發著東方建築美學的韻味。
劉丫男輕輕地敲了敲門,門根本沒有鎖,他喊了一聲,可等了半天也沒人搭話,劉丫男轉臉問蘇檀道:「咱們要是直接進去,算不算私闖民宅啊?」
那人拱手道:「幸會幸會啊!前些日子我在瀋陽道看好一個物件,很喜歡,但我不是很懂。賣主要價也很高,說是什麼明代祖傳的,呵呵!給我講了一通家史,聽得我越來越不放心,所以就沒敢收。不過回到家之後,越想越覺得喜歡,所以想找個行家給看看,估個價。聽說劉老弟在這方面是行家,就託人請你過來給我看看。」
車停在一棵老槐樹下,一位老先生悠閑地坐在樹下煮水飲茶。劉丫男回頭跟蘇檀說:「你看人家過的日子,這才叫生活啊!在這兒等著,我去問問路,估計那個客戶就在這附近了。」
馬若水也感到意外,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他認識,可以說很熟悉,這人名叫李奎,是倒賣石頭印章發家的,早在馬若水上學時就和他認識了,只是畢業之後,就漸漸沒有了聯繫。
他仔細打量完幾個人後發現了李奎,蒼白的臉上又浮現出了笑容,說:「哎呀,原來是李先生來了!快進來!請坐請坐!」
二人寒暄,劉丫男在一旁道:「原來你們認識啊!」
蘇檀聽完差點兒沒有暈倒,他想找雙拖鞋換上,可是這裏根本沒有,沒辦法,只能跟著劉丫男硬闖。
那老闆慢慢合上畫,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張畫——這張畫我見過!」
馬若水帶著幾分謙虛,說:「那好,不怕見笑,我就說說。首先這物件兒的材質很少見,應該是癭木做的……」
不多時,那人抱出了用紅布包裹著小櫃。打開一看,小櫃約摸五十公分見方,上面九_九_藏_書有兩個抽屜,面板上刻有浮雕花紋,把手看起來像是象牙雕的。這隻小櫃確實精緻古樸,大概是裝首飾細軟的。
蘇檀說:「沒事兒我就回家了,回去畫畫去。對了,你來文化街幹什麼?」
蘇檀覺得這人非常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落座后,那人看著蘇檀問道:「這位老弟看起來很面熟啊。」
坐在一邊沉默良久的蘇檀這時開口了:「我說若水啊,你怎麼看出它不是明代的,我看這包漿很老啊!」
劉丫男眼前一亮,緩慢地把照片放在桌上,說道:「從照片上看這物件還不錯,不過,您知道這行的規矩,鑒定那還是得看實物啊。」
看看周圍,牆面已經常年沒有粉刷了,積滿了黑灰,使得屋裡黑黢黢的。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坐在櫃檯後面,正在專心吃著一碗方便麵。
李奎此時心情很好,就安慰起老闆,說:「老弟啊,物極必反嘛!只要你堅持住了,總會有轉機的。當年我也和你差不多,以前是做印章石頭生意的,後來才漸漸發展成這樣。那時剛起步,打了不知多少回的眼……」說著,望了一眼馬若水,「還得謝謝馬老弟,那時幫了我不少忙。呵呵!這回不也是嗎……」
那個老闆在一旁笑著說:「是不是茶涼了,我去給你們添點兒熱水。」說罷,識時務地走開了。
老闆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苦笑了一聲說:「到了父親這輩兒就不成了,家道中落,稀里嘩啦這家就敗了。這不,現在我只能跟朋友在這兒開個小店維持生計。」
李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碗都晃動了一下,激動地說:「可不是嘛!上回來他說這東西是祖傳的,還給我講了一個多鐘頭的家史呢!」
劉丫男從車裡把畫拿出來交給蘇檀,問道:「現在還不到中午,你去哪兒啊?」
馬若水也笑著說道:「不用著急,這個真偽不難分辨。」說著,他把抽屜小心地拉出來,接過劉丫男的手電筒,照了照裏面,又照了照外面。他把手電筒遞給李奎,「您看看,裏面和外面的紋路是一樣的,您再掂掂分量,我看不會是假的。」
他倆走到一間朝南的大房間門口,才發現了一個人站在一對黃花梨多寶槅前。那人背對著他們,不知在那裡琢磨著什麼。
蘇檀沒有回答,劉丫男性子急,順著轉角樓梯拾級而上,蘇檀小心地跟在他身後。
汽車轉了一個彎,就看見站在一家店門口焦急等待著的那個中年男人。劉丫男停下車,給那人介紹了一下馬若水。那人看見馬若水后很吃驚,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說:「馬老弟啊!怎麼是你啊!好久不見了!」
李奎點點頭說:「是啊!不瞞老弟說,我的確很喜歡那個柜子。不過你開的價太高了,這不,今天https://read.99csw.com我請來幾個朋友一塊兒過來看看。」
幾人落座后,那人小心翼翼地端上茶來,說:「李先生這回來是不是還想再看看那個柜子?」
馬若水一愣,點點頭說:「是啊,這東西最多是民國年間的。」看著李奎急火火的樣子,又道,「怎麼,那老闆和我說得不一樣嗎?難道他說這東西是明代的?」
那個老闆看著劉丫男專業的動作似乎有些緊張。只聽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開始了一段令人心酸的敘述。
多寶槅的格子大小不一錯落有致。這種傢具樣式是中國獨有的,是用來專門陳列玩賞物品的。多寶槅上分別陳列著幾尊小巧的青銅器皿、牙雕木雕,還有些青花或粉彩的瓷碟瓷瓶,的確有不少有意思的物件。
李奎覺得剛說的話有些傷人,他連忙擺手說:「老闆啊,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作個比方,您莫怪莫怪!」
樓梯的牆上有景窗,每一扇窗都隔成幾塊兒小玻璃,簡單而且大方。外面是半開著的木質百葉窗,刷著深紅色的油漆。二樓轉角的地方有個平台,平台上有可以推門而出的陽台。陽台不很大,通常那裡不會有人進去,但有這樣一處空間,卻把外面花園的氣息接納進來,就像半山腰的亭子被稱為「吞納雲氣之所」。此樓設計之巧妙令人神往。
劉丫男很尷尬,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還算比較全面,我就先不補充了。我說若水啊,那你說這東西還有收藏的必要嗎?」
那人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說:「好,好,沒問題。劉老弟是大忙人嘛!」
這男人大約四十多歲,個子不高有些發胖。
瀋陽道是天津的古物市場,蘇檀從車窗里看見了站在路口的馬若水,趕緊招呼他上車。劉丫男說道:「若水啊!今天得請你幫個忙,剛才有個買主看上了一件硬木柜子,你知道的,我對字畫最有研究,可對傢具就……怎麼說呢,蒙蒙外行還行,要是和行家論道,呵呵,那就跪了。這方面你比我強點兒,到時你可不要給我丟臉啊!」
劉丫男輕咳了一聲,那人聽到聲音轉過臉來,發現了劉丫男和蘇檀,於是很熱情地走過來,寒暄道:「你們來了啊,快進來。」說著,把二人讓了進來。
一陣恭維使得劉丫男很受用,便朝蘇檀挑了挑眉,又轉臉對那人道:「先生過獎了!但不知是什麼物件啊?」
隨著畫面一點點展開,那老闆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了。他看完畫的落款之後,停了片刻,問道:「這畫你們是從哪兒弄來的?」
沒等李奎把話說完,站在一旁的老闆就打斷了李奎的話說:「我說李先生啊,您這是什麼話啊!我在這裏也幹了十幾年了,怎麼能拿個合成的假貨在這賣呢?那我不成騙子https://read•99csw.com了嗎?」
汽車轉了一個彎,就看見站在一家店門口焦急等待著的那個中年男人。劉丫男停下車,給那人介紹了一下馬若水。那人看見馬若水后很吃驚,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
馬若水側過頭,小聲說:「這東西雖然不是明代的,但也是件挺不錯的玩意兒,要是價錢合理可以收下……」
蘇檀看著他奇異的表情,不解地問:「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抽|動了一下,彷彿在笑;嗓音嘶啞,好似一把拉響的破二胡。
蘇檀聽了劉丫男的話,忍住笑看向馬若水。
李奎接過手電筒裡外照了半天,紋路確實吻合,然後又掂了掂分量,這個東西雖然不大,但分量十足。他面帶笑容放下柜子,點頭說:「是啊,看起來還不錯。」但接著又說,「就是年代不好分辨。」
那人忙說:「認識認識,還很熟呢!當年多虧馬老弟幫我掌眼,我才有今天啊!就這麼定了,今天辦完事兒誰也別走,咱們去食品街吃烤鴨。」
那老闆一下子輕鬆下來,接著喜上眉梢,說:「真是相見恨晚啊!要是前幾年我那合伙人還在的話,不誇張地說,那時的生意可比現在強多了,我那時手裡還真有不少好玩意兒!」說著,他長嘆一聲,說道,「幾年前,我那朋友家裡出了一檔子邪事,受了刺|激,整天瘋瘋癲癲地也不管生意了。好東西也沒了來源,我天天在這裏看店,也沒時間出去跑……唉!你們也都看到了,這店也快關門了!」
那人看了一眼坐在李奎旁邊自以為是的劉丫男,眼角眉梢下意識地跳動了一下,接著一臉堆笑說:「也好也好。好貨不怕看。我這就給您拿去。」說著,轉身朝裡屋走去。
誰也沒有做聲,李奎看了一眼那柜子,又看了一眼馬若水。他發覺馬若水似乎沖自己微笑了一下,便長出一口氣,用手拍了一下大腿,大聲說道:「八千!成交!」
那人看劉丫男答應了,很高興,連忙點頭說:「好的好的,沒問題,我們一會兒在那兒見。」
「沒錯啊!馬老弟,不過我看這件東西里裡外外都是影子木做的……」李奎打量了一下柜子,接著說,「所以我不敢肯定這東西是真的還是人工合成的,還望馬老弟多多指教……」
李奎看了一眼那老闆,只見老闆的臉上抽|動了一下,還是很緊張。李奎又轉頭看向馬若水,問道:「我說馬老弟啊,癭木我知道,俗稱影子木。不過我聽說這東西比較少,而且無大料,做個裝飾還可以,很少有整器啊!」
眼看著劉丫男額頭上的汗就快滴到照片上了,蘇檀彷彿明白了他的心思,於是小聲耳語道:「木頭的事情好像馬若水懂點兒!」
蘇檀微笑著說道:「是啊!我也似乎見過您,但一時想不起來了。」
馬若read.99csw.com水點點頭說:「您說得很對,癭木無大料,或者說大料難求,因為癭木是樹木所生的癭瘤,所以無大料。花梨、紫檀都可能生癭瘤,那就更難得了。一般情況下癭木只能做些飾物把件兒什麼的,或用於名貴傢具的小裝飾……」
這時劉丫男又開始出汗了。他拿著手電筒照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他咳嗽了一聲,把手電筒放在桌上,衝著馬若水說:「若水啊,我先不說這東西的好壞,你先看看,就當是考考你了。」
他自稱祖籍山西,祖上曾經是大戶晉商,晚清時期落戶京城,在南城一帶開過古玩行,小的時候,家裡還住著四合院。他爺爺和父親都很溺愛他,當年爺爺曾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跟他說:孫子啊!甭管它時局是怎麼個變法兒,就算你什麼都不幹,爺爺給你留下的玩意兒也夠你吃一輩子的!
劉丫男拿著手機走到門口,打了個電話給馬若水,說:「你現在有事嗎?沒事跟我去一趟瀋陽道,我這有個客戶看上了一個硬木柜子,想找人給掌掌眼——好吧,就這樣定了!」
蘇檀聽到那人問,有點兒尷尬,點點頭說:「是張畫不錯,不過是我自己胡亂塗抹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時,老闆火燒屁股似的從裏面跑出來。其實他一直在後面側耳傾聽馬若水他們的談話,聽到這裏才發覺這回是遇到行家裡手了,看來自己的買賣要黃,便跑出來對眾人說:「不要見怪,各位看這樣行嗎,我們就算交個朋友,你們要是真心喜歡這個柜子,咱們一口價——八千!」說完,眨巴著眼睛看著馬若水和李奎。
蘇檀跟著劉丫男朝前走,繞了幾個圈之後,面前出現了一幢古色古香的小洋樓。
接著馬若水就說了明代傢具和民國以後的傢具的特點,斷定這物件至少不是明代的。
老闆走後,李奎看著馬若水,小聲問道:「老弟啊,你說這個東西還行嗎?」
劉丫男挺直了身子,笑著點頭道:「在下就是。聽說您看上了一件東西,不知真假,想找個人給看看。」
老闆聽出李奎話裡有話,蒼白的臉上有些泛紅,就想找個什麼話題把話岔開。他無意中看到了蘇檀手裡拿著一卷畫,於是說道:「我說這位老弟,您手裡拿的是字畫嗎?」
那小櫃馬若水根本就沒仔細看,只聽他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只是隨便說說,大家不要見笑啊!」
那人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照片擺在桌上。照片上是一隻硬木小柜子,端莊古樸,煞是令人瞠目。蘇檀側臉看了一眼劉丫男,只覺他表情有些窘迫。劉丫男像模像樣地拿起照片端詳了好半天,其實不是在看照片,而是琢磨著怎麼搪塞那人,因為他對硬木傢具確實知之甚少。
馬若水坐進車裡,聽了劉丫男的話冷笑了一聲,說:「看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