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好像快到了。」

「這家公司是生產什麼產品的呀？」

終於問到核心問題了，神崎喝了一口咖啡，偷看伊丹的表情，他的心在怦怦地直跳。

「我對那個人的事情不太了解，也就是在路上，碰到時打個招呼這種。不過，他大概五十五、六歲，看著還挺老實的。對了對了，他退休以後，全家要搬到鄉下去這件事，我是碰巧從他太太那裡聽來的。」

在會議室的時候，伊丹幾乎什麼都沒說，所以神崎一郎以為：他並不了解自己的事。可看他現在又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又是所為何事呢？

神崎一臉緊張地站在門衛室門口，戴著帽子的中年門衛，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抬頭看向他。神崎努力想編出一個造訪的理由，但其實並沒有這個必要。

「我？……」神崎一郎頗感驚訝。

他從青梅大道坐車來到荻窪，再乘中央線到東小金並站，根據地圖，從南口出來，沿電車線朝三鷹地區，往回走一小段就到公司了。

「但我是農學部畢業的呀。而且，就職的公司不也和化學有關嗎？我要是更適合文科的話，不可能特意選擇這樣的人生道路吧。」

「首先我要說，我覺得你不適合這個公司。」

神崎搶著問了一句：這附近還有沒有人認識足立，那個女人說，她也不知道，接著就徑自掛斷了對講機。

等門關好，岩崎課長才開了腔：「是這樣的，你提出辭職，是在今年年初。是突然提出的，真讓我措手不及啊。問你理由，你只說是個人原因。」

被夾雜著大量灰塵的冷風，吹得愁眉苦臉的神崎，上前按響了門鈴。等了一會兒，果然沒有人應答。沒辦法，只能去鄰居家打聽一下了。

服務員走後，伊丹探出身子、死死地盯著神崎一郎看，那毫無顧忌的視線，就好像坐在第一排，欣賞新來的脫衣舞演員一樣。神崎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在座位上不住地扭動身體。

對了，這個「指令」，就是同學會的通知！……肯定沒錯。

「等了二十年？」

「柴田小姐？……太見外了吧。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小節怎麼樣？」

（現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啦。但是，如果他家搬到群馬的鄉下的話，就有可能在青葉丘初中附近啊。」

可事到如今，又不能說他是足立的侄子。於是他急中生智，回答她道：「足立先生向我們借了一筆錢，但他遲遲不還，讓我們很難辦啊。」

課長讓神崎坐下，自己坐在主位，津津有味地打量著神崎。

「不適合？……」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經記不清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正獃獃地站在東小金井站的售票機前。

「那我在這裏工作多長時間了？」

「是個人原因。你是今年一月底辭職的。」

「算了，事到如今再責備你也無濟於事。」岩崎課長苦笑著，從白襯衫口袋裡掏出香煙，「關於你辭職的原因，伊丹先生應該比我知道得更多吧，是不是？」

「哎喲，你是討債的呀？還真是意外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我說，他們那種人啊……」女人的話里，立刻帶上了一種嘲笑的語氣。

為什麼他會有那個初中的同學會通知呢？也許他在高中或大學時代，認識了那個學校的某人，因此和青葉丘初中扯上關係了？

「搬走了？」

柴田節子走了沒多久，很快就帶來一位儀錶堂堂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一見他就說「哦，好久不見了」，然後向他伸出手來。

「是啊，據說搬到群馬那邊的鄉下去了。」

「哦，是這樣啊！……」她的眼中充滿了同情，「所以你就到這裏來了。」

感覺到有人進來了，一位小個子、戴眼鏡的年輕女性走到前台，親切地說了聲「歡迎光臨」。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她「哎呀」了一聲。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是從來應聘的應屆生里，特意選中被錄用的。」

伊丹靠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他的灰褲子的膝蓋處，已經磨薄了，褲腳也都是reaｄ.９9csw•ｃｏm黑黑的污演，不過，他似乎不修邊幅慣了，對於自己的著裝全然不在意。

「他和你是同一批入職的，也和你關係最好。對吧，伊丹先生？」岩崎課長笑吟吟地說。

神崎一郎沒有胃口，卻不得不用勺子，把飯送進嘴裏。飯很油膩，而且軟綿綿的，非常難吃。

「那麼……」

穿過住宅區，就看到一所汽車駕駛學校，那所駕駛學校的南邊，就是他要找的公司了。公司佔地面積相當大，在長長的圍牆的另一側，是一棟三層的白色大樓，後面是一座像工廠一樣的建築。

伊丹一針見血的話，並沒有讓神崎一郎感到吃驚。

她也叫我神崎，也就是說，可以確定我就是神崎了。

「跟我？……」

是什麼目的呢？為什麼他要選擇一條，自己並不喜歡的道路呢？

佐佐木課長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挑挑眉，不住地對岩崎使眼色。從公司的角度來說，在這種不景氣的狀況下，中途錄用神崎這樣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作為總務課課長，他心裏一定十分不滿：在場的同事，怎麼能隨隨便便講出這種話呢！

「你應該是出於某種目的，無論如何，非要選擇這條道路不可。」

她嘴裏嘮叨著要做午飯了，就說到這裏吧。

這時，柴田節子端著茶水進來了，滿臉好奇的她站在那裡不想走，直到總務部佐佐木課長，對她說了聲「謝謝」之後，她才不情願地出去了。

「沒辦法，我是實話實說啊。而且，你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算了，我們回去吧。」

可是，他還是沒有能夠找到，自己與青葉丘初中的聯繫。

由美子今天和朋友有約，所以，這次他只能一個人去了，不過他覺得，這樣說不定反而有好處。從某種意義上講，今天的調查，很有可能會暴露出，他的某些陰暗面，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希望由美子也在場。

「是這麼回事啊。好了，不用客氣，進來說話吧。」

「我說神崎先生，你的樣子很奇怪啊，臉色很蒼白呢。」

「我真的是神崎一郎嗎？」

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前台現在沒有人。前台的後面立著一扇屏風，屏風的另一面，有一塊寫著「總務部」的板子，從天花板垂了下來。牆邊堆放著好幾個紙箱。身穿淺褐色制服、行色匆匆的社員在大廳里穿梭。

住宅區裏面，都是造型相似的二層建築，但要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夠發現，每棟建築有著微妙的不同，這大概與房屋建造的時間有關吧。為了緊跟當時的流行趨勢，房地產商自然會有意識地，改變建築風格，使不同街區有所區別。

「你太過分了，一句好話都沒有啊。」神崎一郎搖頭苦笑。

「我是總務部課長佐佐木，當然，你不認識我……對吧？我這就把你們部門的課長叫來，稍等一下。」

「個人原因？」

二十年前，正好是初中畢業的時候。也就是說，神崎一郎自從初中畢業后的二十年裡，一直在等待這個指令。他在心中揣測這個指令，到底是什麼東西。

伊丹毫不客氣地說著，就好像在和別人談論神崎的事一樣。

問題在於，這樣一個員工，突然打電話回來說，自己失憶了，對方會輕易相信嗎？

起初還半信半疑的柴田節子，看著他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終於相信了他的話。

「神崎，我有話跟你說。」

大樓雪白嶄新的牆壁上，寫著「TAMA」幾個字母，一條水泥鋪設的道路，從大門延伸到大樓入口。門口擺著幾個什麼都沒種的塑料花盆。

「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我們在一起工作了十多年，你應該知道吧。」

「哦，對了！……你還說你喜歡寫文章。」

「十年多了吧。」

「有什麼事嗎？」

「啊，好久不見。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你了，出什麼事了嗎？」看到心神不定、傻站九*九*藏*書在那裡的神崎一郎，門衛站起身走出小屋。神崎曾是這裏的員工，應該每天都會和門衛見面，就算門衛不記得神崎的名字，他也會過來打個招呼。

神崎請求總務課課長，讓他看看自己的個人資料，但被告知他辭職后，資料就被處理掉了，要是能知道原籍在哪裡的話，他就可以查到更多的個人信息，但現在他只能哀嘆自己運氣不好了。

兩人坐下后，神崎又把從失憶開始，到現在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聽他說完，岩崎課長嘆了一聲。

「對不起！……」雖然不記得這件事了，神崎還是向岩崎低頭致歉。

還是說實話吧，比起告訴上司，告訴她這樣的女性社員，好像更容易一些。

「你知道有誰，非常了解我的事情嗎？」

伊丹卻吃得很香，很快就把飯吃光了。咖啡送來以後，他在咖啡里放了大量的糖和奶油。

對她，他也打算含糊其辭地矇混過去。女人的胸前名牌上寫著「柴田節子」。

「不，其實我也沒怎麼聽他說過，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

嗯，這倒是個近乎完美的辭職理由。

「很快就到午休了……沒事的。」伊丹笑著搖了搖頭說，接著他又笑道，「還有，你別對我這麼見外好不好？你不覺得彆扭嗎？」

「我覺得不會，如果保證人的資料有問題，是不可能讓你入住的。」

課長向裏面走去，柴田節子在神崎肩上輕輕推了一下，笑著說道：「跟著去吧。」

「我以前在這裡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們告訴神崎一郎：他從琦玉縣的公立高中畢業后，考上了關東的一所國立大學的農學部。四年後大學畢業，一畢業就進入了多摩化學工作，在同一部門一干就是十三年。

「稍等一下，我去把總務部的佐佐木課長叫來。」

他不想再等了，於是決定，直接到琦玉縣所澤市，去拜訪叔叔足立郁雄。當然，塚本由美子立刻提出陪他一起去。

岩崎課長清了清噪子說：「你作為研究者，水平相當不錯。我當時極力挽留你，但你仍然堅持辭職。我問你是不是有其他公司挖角，你堅決否認了這一點！一口咬定是因為個人原因。最後沒辦法，我也只好接受了。」

突然，他似乎看到了整個謎團的脈絡。雖然還不甚清晰，但至少曾經深藏在迷霧之中的種種事件，已經逐漸在他面前顯露出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真相大白了。

他們估計神崎一郎任職的公司——多摩化學的上班時間，和大多數公司一樣，都是上午九點開始。

他回頭一看，是剛才在會議室里，見過的多摩化學的同事伊丹。他還穿著制服，好像是直接從公司追出來的。他喘息著整理好凌亂的制服，重新系好領帶，然後在神崎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是的，他們應該沒有孩子。」

「我有那麼陰鬱嗎？」神崎一郎苦笑著說。

這麼說來，那一百五十萬日元，原來竟是退職金？原來如此，這樣就能夠很好地解釋了。

「嗯，算是吧。」伊丹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不太高興地把視線從神崎身上移開。

「那我要和你一樣的吧。」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們的交情，還沒有好到那種程度。他們夫妻兩人，好像是連夜逃走的，一下子就不見了。」

化學公司的研究部門，那是研究什麼的呢？……一時間，他無法相信，自己是做研究工作的。

塚本由美子全神貫注地盯著前面的路況。她用力握住方向盤，潔白纖細的手上，透出青色的靜脈血管。

在這裏，追查的線索也斷了。

「反正你就是這麼說的。你說指令發出了，你必須辭職，因為需要準備時間。我問了你很多問題，比如『指令』是個什麼東西。你說指令就是指令，是上天的旨意，我等這個指令，已經等了二十年了之類的。」

「公司那九_九_藏_書邊沒事嗎？」

「不，以你的本事，法學系也好，理學系也好，什麼專業，你都能學好的。」

「不好意思，請問你和足立先生是什麼關係？」女人的聲音里，立刻多了幾分戒備，她大概覺得神崎的身份很可疑。

「那有沒有可能，我入社時的資料，都是偽造的呢？」

「怎麼可能！這個樣子是裝得出來的嗎？！」

「他在這裏住了多久呀？」

在此之前，他們必須供重考慮：要不要一開始就報出神崎的名字。如果神崎是多摩化學的員工，那麼，他長期無故曠工，可能意味著自動離職，或者被公司方面，當做自願辭職來處理。

「那還用說，這裏還有別人嗎？！」

「個人原因的話……不是因為我幹了壞事，被發現了之類的吧？」

「指令？……這是什麼東西？」

鄰居家的女人沒有開門，從門口的對講機告訴他們：「足立先生一年前已經搬走了。」

「你本質上並不是學理科的那種人，反而像學文科的。」

大門上寫著幾個大字——「多摩化學株式會社」，大門旁邊是門衛室。

伊丹心直口快，不過倒不像壞人。神崎反而覺得：面對他更容易把話問出口。

「喂……就是下一個街區。」

神崎一郎的額頭髮際處滲出了汗水，他知道這並不只是室內溫度髙的緣故。他結結巴巴地，說出了失憶的事，還有總算查到他之前在多摩化學工作。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問自己道。

他們在充分享受完在多摩湖畔兜風的樂趣之後，就返回東京了，吃完晚飯，回到各自的住處。從另一層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收穫頗豐的一天。

他們沿著青梅大道向西前進，在田無進入所澤大道。根據地圖，叔叔家位於西武線所澤站更北邊的小手指站西側。

「差不多。你是單身。至於有沒有和別的女性|交往，這些比較隱私的事，你還是問問和你關係不錯的職員吧。」

「他家和我家是一起搬來的，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正當他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人沖他喊：「喂……神崎先生，等一下！……」

「喂，你的記憶恢復了嗎？」

「嗯，有點事。」

他們商量了一下該怎麼做，最後決定，先去實地考察一下。也許神崎看到公司，就想起什麼了也說不定。

很快就到了中午，神崎離開了多摩化學。能打聽到的消息都打聽到了，並再次證明自己確實是神崎一郎。

「我跟你說過，關於我辭職的理由嗎？」

「讓孩子在這種地方玩耍，真是太危險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衝到車子前面來了，而且被人誘拐了家長都不知道。」

「對，就是這麼回事。我們算是做信用調查的吧。」

「你說：『終於發出指令了』！……」

乾脆就這樣凍死算了。

然後，他們又去問了另一邊的鄰居，和對面的住戶，但人家都說，只和足立家是點頭之交。結果，他們新獲得的情報，只有足立搬到群馬縣鄉下了這一點。

「反正你辭職得很突然。直到課長說，我才知道你交了辭職信的事。我本以為和你關係最好，聽到這個消息，真是大吃一驚。下班以後，我找你喝酒，想問你好多事，可你光喝酒，就是不開口。不過隨著酒勁兒上來了，你還是稍微吐露了一些實情。」

突然被點名的伊丹，困窘得連耳垂都紅了。他似乎是個很內向的人。

「怎麼說？……」

「這段時間是不是生病了呀？」

這趟遠行，雖然沒有取得什麼成果，但他也並沒有很失望。如果這樣都算失望的話，那之前的種種經歷，就只能用悲慘來形容了。現在，只要由美子在身邊和他聊天，他就覺得很幸福了。

岩崎課長向他介紹了旁邊一個，和他年齡相仿、身材纖瘦的男人。那個男人戴著眼鏡，有幾分神經質的樣子，穿一件印有「多摩化學」字樣的白色制服。他盯著神崎一郎，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好奇。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身為課長，他雖https://read.99csw.com然能熱情地接待已辭職的神崎，卻絕對沒想過再次聘用他。而作為神崎一郎自己，已經連最基本的化學知識都忘記了，所以，也沒考慮復職的事。

「你呀，以前總是說，其實你想讀文學專業。我問你：是父母強迫你選的專業嗎？你說不是，是自己選的。總之，你就是個奇怪的人。」

然而，大門的名牌上，寫的住戶姓氏不是足立，而是平沼。兩個人下了車，在籬笆外面眺望。一層和二層的防雨窗都關著，看不出有沒有人在家。

雖然是曾經的同事，但現在只是個陌生人，就算被突然要求，不要那麼客氣，也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伊丹有些不高興地，朝車站方向走去，神崎一郎跟在他的後面。

他被帶進一個屋子，門上的胖子寫著「第一會議室」。屋裡有一張橢圓形的大桌子，桌子下面擺著好幾把摺疊椅。

「我今年三十五歲……是吧？」

這一帶都是住宅區，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車子開進了地勢髙低起伏的丘陵地區。新建小區的對面就是丘陵，丘陵的另一面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辭職的理由是什麼呢？」

「主要是生產農藥的。殺蟲劑、除菌劑、除草劑這類東西。」

神崎一郎走進房間，其他員工抬頭看到他，都不約而同地露出驚異的神色。雖然神埼對這些人全無印象，但他還是努力面帶笑容地走了過去。

下一個街區的第三棟房子，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和周圍的住宅一樣，這也是一棟有著淺茶色外牆的二層建築。四十平方米左右的狹小院子里，鋪著草坪，羅漢柏籬笆高高低低，乾枯變黃的葉子隨處可見，似乎沒請園林工人，而是自己動手整理的。

「說得也是。」

神崎感覺越來越混亂。天色陰沉，風也大了起來，寒風吹來，簡直要把人給凍僵了似的。

如果他曾經做過什麼壞事的話，公司的人就不會對他這麼熱情了。

他們來到一個面對車站南側廣場的，叫做「蒲公英」的小咖啡廳，伊丹推開黃色玻璃門，在靠窗的雅座坐下，一名高中生似的年輕女服務員過來點餐。

柴田節子指手畫腳地，把神崎剛剛告訴她的事又對課長講了一遍，課長聽完也很同情神崎。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對，你總把想當小說家之類的話掛在嘴邊。」

神崎和由美子面面相覷，苦笑起來。

「你有什麼事啊？退職金應該打到你的賬戶里了吧？」

「嗯，是有點事，最近一直在家待命什麼的。」神崎小心地，挑選合適的字眼糊弄過去了。現在還不應該暴露失憶的事吧。

「對，一點都不適合。」

「不管你醉成什麼樣子，那個理由你就是不說。」伊丹的聲音，好像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飄來的一樣，「你就像個被新興宗教迷惑的天真高中生一樣，眼神直勾勾的……喂，神崎，你在聽嗎？」

「啊，這不是神崎先生嘛。」

幸好右邊的鄰居家裡有人，他們剛按響門鈴，就聽到一位中年女性的聲音。神崎說：他們是來拜訪隔壁的足立先生的，來了以後才發現，名牌上是另一個人的名字，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研究部門？」

「我沒有直接找你問過，所以，不清楚你辭職的具體原因，不過據你們課長說，你是為了繼續充電才辭職的。」

指令就是那張刊登著同學會通知的剪報，神崎一郎看到這個，就向公司提出了辭職。所謂「準備時間」，大概就是指從辭職，到召開同學會的那三個月左右。神崎在策劃某個，要在同學會上執行的計劃。

「柴田小姐，其實吧……」

「嗯，非常陰鬱，非常憂鬱，讓人猜不透，你腦子裡到底在琢磨著什麼。」

「我的工作態度怎麼樣？」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我跟你說過那樣的話？」

可是，青葉丘初中同學會的名單上，竟然沒有他的名字，他是怎麼和同學會，扯上關係的呢？能讓他在報上一看到通知，就決定辭職的重大事件是什麼呢？還有，在此之前，讓神崎放棄了熱愛的文學九_九_藏_書，有意選擇農學部的契機又是什麼呢？……

啊，我終於找到這裏了。雖然記憶並未恢復，但是一站在公司門前，心中就湧起一種好像回到久別故鄉般的安心感。

「我就是研究這些的？」

「我要蝦肉燴飯套餐。」伊丹點完菜就把菜單扔給了神崎，「你要什麼？」

「那他沒有說，具體搬到哪裡了嗎？」

「啊，不好意思。小節。」

這時有人敲了敲會議室的門，然後兩個男人進來了。

燴飯送來了，伊丹停下談話，舀起一勺熱氣騰騰的米飯，開始專心致志地享受午餐。過了一會兒，他注意到神崎沒有吃飯，而是在等著他回答問題，就催促道：「飯都涼了，快點吃吧。」

一位四十四、五歲左右的高個子男人，向他伸出手來，神崎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這個男人的手指，骨節分明、纖細修長。

「但是，我為什麼沒有讀文學專業，而是進了農學部呢？是因為我在理科方面能力更強嗎？」

「是的，你所在的第一研究課，以研發殺蟲劑為主。」

「啊？退職金？……」

「如果你真這麼想的話，什麼時候想回來都可以啊。」岩崎說著，看了總務課課長佐佐木一眼。

第二天是周一，神崎了解到了更多他想知道的情況。這一天，他收穫了大量關於自己的個人信息。

「啊，你好，好久不見了。」神崎抑制住心裏的忐忑，笑著回答。

「原來如此，所以我的退職金，才會有那麼多啊！……」神崎一郎暗想。

「的確，你大學學的專業和就職的公司，都和理科有關。可是，剛才那句話，是你當面告訴我的，所以不會有錯。」

他豎起衣領，迎著風艱難地走在路上。但仍時刻注意著周邊的一切，什麼都不想錯過。在已經沒有任何印象的馬路和住宅區上，他的腿卻像走過很多年一樣，熟練地帶著他向前走。這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腦海中的記憶失去了，留在身體上的記憶，卻依然存在著。

一直這樣待著，也無濟於事。於是，他做了個深呼吸，脫掉外套，走到了門前。自動門打開了，裏面的暖氣撲面而來。

「是啊，你突然辭職，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那麼，就是不好了？」

「什麼實情？」

他東瞧西看，每一個路標和門胖號都不放過。

「你真的失憶了嗎？不是在演戲吧。」伊丹笑著說。

「只有夫妻兩個人嗎？」

回去的路上，為了謹慎起見，他還去了一趟區政府辦事處，請求查看他的居住卡。但辦公人員告訴他，沒有叫神崎一郎的人存在，也沒有這個人的轉人證明。

「絕對沒錯。」

「他在房地產中介那裡，留的信息是假的吧。」

伊丹伸手在神崎眼前晃了幾下。

「啊，你在研究部門工作。」

「那倒不是，雖然不算親密的朋友。但是，關係也算不錯。你這個人，總是一副陰鬱的樣子，基本上沒人願意和你親近。因為我跟你是同期，所以周圍這些人里，大概就我和你關係最好了。」

「那我來提問，你和我關係很好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能認輸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概多大年紀？」

天空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的樣子。過了十一點，氣溫也沒有升高，反而讓人感覺更冷了。

「我還想是怎麼了呢，原來你遭遇了這麼不幸的事啊。」看到神崎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又說，「啊，對了，我是你的直接上司岩崎。這位是和你同期進公司的伊丹先生。」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啊。」伊丹歪著頭，臉上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他向門衛點了個頭，就向公司大樓走去。

神崎一郎第二天，也沒有聯繫上他的叔叔足立郁雄。

這並不是我潛意識裡，對這個地方有什麼感應，應該是因為潛意識裡，知道這裡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所以才會產生這種感覺吧？

「這件事給您添麻煩了，十分抱歉。」神崎一郎點頭道歉。

「神崎先生，你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