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冷靜的是你。」

我碰了碰從短袖上衣里，露出的白色胳膊。長谷川美玲像被電流擊中一樣，猛地一動，然後，眼皮輕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辻村瞳大叫：「老師，不好了！……」喜歡長篇大論的校長，也立刻停止了講話，指示大家，把暈倒的學生，儘快送到保健室。

「好了，我該回教室了。竹澤先生，剩下的就拜託您了。」

班級長選舉。

「十分抱歉。我做了一個怪夢。夢醒來的時候，看到老師，我還以為是壞人要襲擊我……」

她明顯是在罵我。由於憤怒，她的太陽穴都在一抽一抽地跳動。

(工作日誌摘要）——九月一日

片桐老師注意到壓在學生身上的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片桐靜子是個五十來歲的單身女老師，性格溫柔，深得學生們的信任，而且，她還是個虔誠的基督徒。

「喂，長谷川，你沒事吧？」

她的眼中噙滿淚水，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吸吸鼻子。

「一會兒種花，一會兒又拔掉，還不夠忙的呢。」九_九_藏_書竹澤先生嘴裏一邊嘟囔著，一邊用曬得黝黑的雙手，把花壇表面的土層收拾平整。

「不……不是我乾的。我今天早晨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花壇變成這樣了。連花根都挖出來了。」他該異地說道。

但是，長谷川美玲就像著魔了一樣，仍舊叫個不停。正當我試圖捂住她的嘴的時候，她開始奮力反抗，在我的懷裡拚命掙扎。我失去了平衡，就這樣和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集體暈倒的事情處理完畢，我正站在保健室前擦汗的時候，勤雜工竹澤先生正好路過，他一看見我就說：「啊，老師，您在這裏正好，能不能過來一下？」

竹澤先生微微躬身，說了聲「我先告辭了」，就離開了窗邊。接著我說我也要回教室了，然後離開了保健室。

「啊，您來得正好。竹澤先生您也來說說吧。」

「就是這個。」竹澤先生指著花壇對我說。

發生了一件怪事，花壇被破壞，彼岸花全被拔掉了。女學生集體昏倒。

一開始，她似乎不清楚自己身九九藏書處何地，她眨眨眼，終於察覺到面前有人的時候，立刻慌忙直起上身。不知想到了什麼，她開始放聲尖叫起來。她這種激烈的反應，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我察覺到有人正看著這裏，於是抬頭看向二樓。花壇的正上方就是3A班的教室，佐藤源治正俯視著我，但我們的視線剛一對上，他就立刻把頭縮回去了。

剛才集體暈倒的學生，應該都已經恢復過來，回到教室了吧。我從打開的大門，向裏面窺視著，保健室的片桐靜子老師不在。左側牆邊拉著帘子，裏面應該是床。

九月一日，是個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的日子。荒岩山起伏的輪廓，在藍天的映襯下異常分明。高原上的秋風，讓人神清氣爽；不過，日照還是很厲害，證據就是：早上開校會的時候，有好幾個人暈倒了。

片桐靜子雖然這麼說，但她的疑慮，顯然並沒有完全打消。把我從困境中徹底解救出來的，是長谷川美玲。

我拉開床邊的帘子，床上躺著像蠟像一樣，臉色蒼白的長九*九*藏*書谷川美玲。她穿著白色上衣和藏青色的裙子，像剛咽氣的人那樣，雙手交疊著放在腹部。隨著呼吸，她的胸部在微弱地上下起伏，只有這一點能顯示出她還活著。她的裙擺被拉到膝蓋以上，露出纖瘦白晳的大腿。

不巧的是，保健老師片桐靜子，正好走到門口。長谷川美玲在我的身下，發瘋似的尖叫。

美玲一走，保健室立刻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住手！……你真是不知廉恥。把這裏當成什麼地方了？！……」

我從床上站起來，用手擦著滿頭大汗，這副樣子在她眼裡，肯定是更加可疑了。

沒人回答。窗戶開著，風從校園吹進屋裡。帘子像旗幟一樣，大幅度地飄動著，一會兒向里，一會兒向外；並猶如船帆一樣，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我抱著胳膊，心想：應該不會是他們乾的吧。

「您把這裏收拾得真乾淨啊。」我以為那些花，都是竹澤先生除掉的，因此這樣打趣他。

「喂，長谷川同學，安靜一點兒。是我啊，我是你的老師呀。九*九*藏*書別喊了！……」

這個學校沒有園藝部，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也不會特意幹這種事。

「啊，是這樣呀。」

我們說話的時候，長谷川美玲已經老實下來了，還在抽泣的她，全身顫抖著。

「混帳東西！……看看情況，用得著這麼下流的姿勢嗎？！」

「老師，請您冷靜一點。」

「我是打算除掉那些花的，但不知是誰，連花的球莖都挖出來了，太奇怪了吧？這是誰乾的啊？」

「畜生，你們兩個，這是在什麼地幹活？！……」

這時候，竹澤先生從窗口露出臉，他似乎是因為聽到了尖叫，以為出什麼事了，所以，就從花壇那邊匆匆趕過來了。

從秋陽如火的室外進入教學樓，習習涼風從樓道吹過，身上的汗，一下子就消失了。走上二樓的時候，我無意中瞥了一眼，樓梯平台那裡的牆壁，畫像里的首任校長，似乎正衝著我，不懷好意地笑著。

「是這樣的，片桐老師。」

「請不要誤會，我只是想看看她的情況。」

「喂，長谷川，你在嗎？」

於是，我讓他九_九_藏_書幫我證明，我從花壇離開之後，就去保健室探望自己班上的學生。

他把我帶到了花壇前。早上集會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原本那麼多的彼岸花，此刻全都不見了，泥土也被徹底刨了一遍。

(過去)

我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轉身下了樓，來到保健室。

開學典禮！

那又會是誰呢？……難道，是我班裡的某個人？

「是學生們一時興起乾的吧。」

「是我搞錯了，對不起！……老師他不會做那種事的。」長谷川美玲起身整理好裙子，站在床邊，「好啦，我已經沒事了。回教室去了！……」

低年級的女生和老師們，把這八個臉色慘白的女學生，架到了保健室。幸好，她們都沒有大礙，只是站立時間太長，導致頭暈而已。保健室的片桐老師說，這可能是由長谷川美玲的暈倒，而引發的類似集體歇斯底里的情況。

「不過，這不是也給您省去了麻煩嘛。」

最先倒下的是長谷川美玲，她像突然蹲下去一樣，癱倒在地。然後，就像受到傳染一樣，女生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