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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二十八章

上卷

第二十八章

就連熗鍋看她的眼神兒也不對了,像帶鉤,又像有點兒拿捏,溫存多了。
「哎,我的那條毛巾呢?」扶著瓜兒出門口,桃兒她媽問街坊。街坊一指,「那不是,你剛才扔地下了,叫人家踩了好幾腳,都使不得了。」
「跟我鬥心眼兒,門兒也沒有,在我跟前,你也就是個屁屁。」桃兒想。
「還敢狡辯?我算是看錯人了,這麼相信你,到了你把我出賣了,你這個王連舉!」桃兒成心捏窩窩兒,嚇唬她。那姐們兒真的招架不住了,差一點兒就哭出來,桃兒又懷柔懷柔,這一招叫打一巴掌揉三揉。「這樣吧,我饒了你這一回——去,請我一份油菜。」
「行,行。」那姐們兒如釋重負,滿口答應,走兩步,又回來,問她,「要肉不要肉?」
「我是,我是。」桃兒她媽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拉著大夫的手問,「大人孩子都平安吧?」
「瓜兒,戳在那幹嗎,麻利地躺下。」安置好瓜兒,桃兒她媽到了外屋,一肚子火沒處撒——她其實跟瓜兒一樣,也怕街坊拿沒開骨縫就往醫院生孩子這檔子事兒當話把兒,叫人恥笑。
苜蓿實在是有難言之隱,不知誰嘴那麼快,欠窩脖兒,把他那點子花花事兒張揚開了,鬧得人人耳根子都痒痒,很快,就傳到黨委去了,書記倒是沒正式找他談,只是下班時拍拍他的肩膀,唉了一聲,苜蓿又不是個榆木疙瘩腦袋,一點就透,他越尋思越后怕,他要不當這個科長,靠邊站了,他連個屁都不是,見誰都得矮半截,心一橫,把所有厲害衝突都跟那個小娘們兒攤開了,要麼他給她倆錢,從此一刀兩斷,要麼就靜心等等,等他躲過了風頭,熬出來了,再重歸於好。那個小娘們兒本來也是看他是個穿中山服的,假如他是個套坎肩的,她答理他幹嗎?現在,眼見苜蓿不吃香,巴高枝也巴不上了,落倆錢也是個實惠,把錢攢起來,將來辦嫁妝。這麼著,苜蓿就顛顛跑來,想跟果兒商量商量,籌倆錢,把那個小娘們兒打發了……他以為,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果兒,再做個深刻的檢查,也許一切都會過去,他也用不著熬心了。沒想,果兒不在,這多少叫他有點兒掃興,同時也讓他預感到求果兒原諒他,恐怕不會像吧嗒嘴兒那麼容易,因為她現在也是個幹部,已經跟他平起平坐了。他想起他小時候,他們家當院有一棵槐樹,他總惦記跳起來夠最低的那枝槐花吃,越夠不著越想夠,後來他大了,伸手就能夠了,他卻對最低的那個枝子上的槐花突然不感興趣了,因為上邊有膩蟲,又想夠更高處的槐花了……他真怕果兒變成這樣,那樣,他苜蓿可就業障了。不過,從他老丈杆子和老丈母娘臉上,沒看出什麼異常,依然對他客客氣氣,當個門前https://read.99csw.com貴客,至於桃兒對他冷笑熱哈哈,他早已習慣了,她什麼時候見他,都把嘴撇成八萬似的,屬於正常現象。
斜對門娶媳婦,在門口搭起了喜棚,頭天晚上就人來人往,秦家人都沒睡好。天剛麻麻亮,梨兒和桃兒就溜號兒了,她們家也派上了用場,招待新娘子的娘家人,所以桃兒她媽比平時早起了一個鐘頭,把零七八碎收拾起來,掖鋪底下,起碼得驢糞球子外面光吧。瓜兒身子越來越沉,也只能幫著打下手,桃兒她媽一邊忙活,一邊罵:「梨兒跟桃兒這倆奸臣,早早跑了,躲心靜去了。」待一會兒,主家就過來在門口貼喜字,她們得叫人看得過眼兒。借房招待客人算是好的,姜奶奶家借來擺桌,席面上萬一有倆貪杯的鬧酒,摔個什麼揍個什麼,你能叫主家賠嗎?不能吧,也只得胳膊折了褪袖子裡頭,認倒霉了。
晚上回家,她要把這個笑話講給梨兒聽,非把她樂死不可,但是不能告訴她大姐,她大姐忒正經了,准得嘟嚕個臉子罵她貧嘴呱嗒舌。
「唉。」大夫苦笑了一下,搖搖腦袋說道,「最好,還是你自個進去瞧瞧吧。」
桃兒她媽白天就忙活瓜兒了,這麼一出好戲,沒趕上看,挺遺憾,不過,一想,出醜的不光是她家,別人也一樣,她的氣順多了,心裏不再那麼拉抽屜了。就兩碗喜面,一碗給了瓜兒,另一碗你讓我,我讓你,誰都不下筷兒,末了,還是秦惠廷做主,一人夾一箸,平分了。這時候,門外邊有人喊:「他秦娘。」桃兒她媽打開門,見是姜奶奶。「是不是坐席的佔了你的屋,你沒處歇啦,這樣吧,你在我家靠一會兒。」桃兒她媽說。姜奶奶指指馬路對面說:「那個我瞅著眼熟,怎麼看怎麼像你們家二姑爺。」桃兒她媽虛乎虛乎眼兒說:「可不是嘛。」姜奶奶說:「在你們家門口轉悠半天了。」桃兒她媽支使桃兒:「快著,把你二姐夫叫進來,在馬路上逛悠什麼,神經!」桃兒連拉帶拽地將苜蓿押進屋,苜蓿說:「我剛才把鑰匙鎖屋裡,進不去了,惦記著找果兒要她那把鑰匙。」秦惠廷說:「要鑰匙,怎麼不直接進屋?」苜蓿笑著說:「正趕上飯口,我一看,就沒好意思進來。」桃兒她媽說:「你這麼見外,讓街坊見了,又得嚼舌頭根子。」苜蓿在屋裡找了一圈兒,問:「果兒呢?」桃兒搶著說:「我姐到北大港作報告去了,最少得三天。」苜蓿的臉跟土豆一個色。「哦,那我就先住單位去。」秦惠廷問他:「還沒吃了吧?沒吃坐下吃。」桃兒她媽也跟著說:「桃兒快著給你二姐夫拿碗盛飯。」苜蓿顯見是有什麼心事,拿個筷子撥拉來撥拉去,就是不往嘴裏撥拉,桃兒笑話他:九*九*藏*書「你怎麼光抖摟水袖,不吃啊,是不是大席面吃慣了,粗茶淡飯咽不下去呀?」桃兒她媽斥打她一句:「別貧氣,沒大沒小少家教。」
桃兒抹搭著眼皮說:「真丟人,熗鍋是幹什麼吃的?」她的姐們兒說:「不提他還好,一提他就怒從心頭起,恨自膽邊生,整廠比賽他就沒帶腦袋,稀里馬虎,光看他丟球了。他們都說……」桃兒問道:「他們說什麼?」她姐們兒壓低聲音告訴她:「他們都說,這都是你跟熗鍋那點子貓兒膩鬧的!」桃兒說:「呸,嘛玩意兒,他們不怕大風閃了舌頭,難道你也不怕?」
苜蓿走了以後,桃兒她媽就犯起了嘀咕,總覺得苜蓿什麼地界兒有點兒不對勁兒,秦惠廷說:「你得拔拔罐子了,疑心太重。」桃兒她媽說:「以前苜蓿來咱家多氣勢,嘴兒也不拾閑,白話舌一個,現在,牙叉子都掰不開鑷子,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桃兒說:「過去,他覺著他是個科長,傻不錯,總擺個譜兒,而今我二姐也是個科級幹部了,跟他般般大,他就端不起來了唄。」桃兒她媽說:「那也不至於從老虎一下子變成板凳狗啊。」秦惠廷點上棵煙說:「哼,他們這些半瓶子醋的幹部,難說。」一家子就這個話題兒,拌了半天的嘴,就梨兒始終沒褒貶,一直抱著肩背燈影兒坐一邊兒,保持沉默,瓜兒問她:「你怎麼不夾菜?」梨兒說:「八成是上火了。」
「就去就去!」她姐們兒跑著顛著奔食堂了。
秦惠廷端出兩碗撈麵,告訴桃兒她媽,這是人家送的喜面,本來惦記著叫她去坐席來著,可惜,找不著她了……桃兒她媽說:「我不吃,我不吃,給我端一邊去。」秦惠廷得想盡辦法安撫好她,要不,她逮誰跟誰來勁,屬夜貓子的。還好,她總算吃他甜哥哥蜜姐姐那一套,等梨兒跟桃兒回來,桃兒她媽已經風平浪靜了,沒再跟她們奓毛子,不過,也沒跟她們說瓜兒虛驚一場的事兒,瓜兒也沒跟她們學舌,娘倆兒就把事情掩蓋了,只當沒發生。桃兒也沒個眼力見兒,光照顧自個兒心氣,還跟瓜兒鬥了半天嘴,也不管人家煩不煩,瓜兒沒轍,還得勉強支應她,真是啞巴吃黃連。幸好梨兒善解人意,瞅出大姐臉色不正,就對桃兒說。「你這孩子,撅嘴騾子當驢賣,倒霉就倒霉在一張嘴上了,還不早吃早睡,明個還得上班。」一邊說,一邊沖桃兒嘰咕嘰咕眼兒。
「媽,新娘子怎麼樣,漂亮嗎?」吃飯時,桃兒問。
秦惠廷趕緊給梨兒沏了一缸子綠茶,遞給她。
「怪得著人家嗎,四合難道不是做正經營生?」桃兒她媽撫慰著瓜兒。
「投投不就乾淨了嗎,你這個敗家子!」桃兒她媽毛腰撿起來,抖了抖。
「輸多少?」桃兒問她的姐九_九_藏_書們兒,以前,只要是籃球比賽,桃兒一場不落,從打跟熗鍋鬧彆扭,就沒再去。她姐們告訴她,一下子輸了二十二分,她們廠還從來沒這麼慘過。
「瓜兒姐生個閨女,生個小子?」街坊問。
她們到家,秦惠廷端著大盆小碗地往外走,正巧碰上,瞧見瓜兒,他倒沒怎麼大驚小怪,把娘倆兒拽進屋,小聲說:「看你們沒回來,我就要給你們送飯去——人家辦婚事,我又沒法兒動火,只好求工農食堂給熬一鍋雞湯。」桃兒她媽說:「他們家早不結婚,晚不結婚,偏趕上我們閨女覺病,他們結婚,這不是成心嗎!」
「咱們走衚衕,衚衕清靜。」坐上三輪兒,瓜兒跟蹬車的街坊商量。
「辦得紅火嗎,有幾桌?」桃兒又問。瓜兒想:還是桃兒閑心大,仨鼻眼兒出氣,就因為沒拖家帶口。
秦惠廷替他老伴兒答道:「辦幾桌不知道,紅火可是夠紅火的,半截腰跑來個小子,說是新娘子的老相好,威脅新娘子要是不跟他走,他就喝敵敵畏,後來,幾個大小夥子把他扛河邊,扔河裡了,新郎子他媽那個堵心……」
桃兒起得早,到廠子也早,雖說虧點兒覺,但是領靜啊,要是叫主家逮著她,讓她跟著接新娘子怎麼辦?
她姐們兒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桃兒不信,她知道,她的這些小姐們兒也沒少在背後磨她的嘴皮子。這時候,她突然心生一計,乾脆來個將計就計,於是,就磨磨答答地故作神秘地咬著她姐們兒的耳朵說:「我這些日子煩死了,好多人都追我,包括向凱,我對他們說了,我現在還小,不想過早地考慮個人問題,把他們都倔了。再說,我心裏已經有了人,時機成熟,我會跟他攤牌的——對了,你可不許沒倒沒正地給我傳出去。」她姐們兒趕緊說:「我的嘴比閘門還緊,你就儘管放心吧,傳不出去。」桃兒說:「不行,你得發誓,發誓替我保守秘密,別為毛兒八七的小恩小惠所收買。」她姐們兒只好說:「我發誓,我發誓還不行嗎?」桃兒這才說:「我再提醒你一句,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了。」其實,桃兒比誰都清楚,你不說秘密還好,你越說是秘密,它傳得就越快,用不了多大工夫,不敢說全廠人家喻戶曉,起碼得讓三分之二的人都知道了,而且每個人傳的時候,都還囑咐對方一句,「千萬別傳出去呀」。桃兒果然沒猜錯,到晌午,她去食堂打飯的時候,所有人都拿異樣的眼神兒瞅她,瞅得她渾身上下不自在,犯刺撓。
「少廢話,把三輪兒給我蹬過來去!」桃兒她媽趕緊把街坊支走,省得他稀不溜丟地多嘴多舌。
偏偏就在這時候,裡屋的瓜兒「覺病」了。
「都怪該死的四合,整天除了加班就是加班。」瓜兒咬牙切齒地說。
read•99csw.com大工夫,大夫打急診室出來,摘下口罩,衝著走廊喊了一嗓子,看樣子,他的年紀比秦惠廷都大。
其實,桃兒就是告訴她大姐,她大姐也顧不得罵她了。
「一般人,比一般人還一般。」桃兒她媽說。
「請問,哪位是秦瓜兒的家屬啊?」
「行,走衚衕還抄近呢。」街坊說,他知道瓜兒是怕遇見鄰居問這問那,滿嘴胡咧咧,讓她下不來台。這一道上,瓜兒就一直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桃兒她媽不住地勸她,誰誰誰家請產婆子,連請一個禮拜,都沒生,就嚷嚷得邪乎……
她就覺得孩子在她肚子里翻跟頭,大鬧天宮一樣,疼得她直出虛汗。想招呼她媽,她媽正跟人家娘家媽嗆嗆,嗆嗆根治海河第一期工程到底動用了五十萬人,還是六十萬人,不可開交。瓜兒只好先忍著,忍到人們都去坐席,她媽就能騰出空來,管她了。她都能想象得出她媽媽在跟人矯情的時候,順牙縫所發出的吁吁聲,跟蛐蛐兒叫一樣,因為她掉了一個門牙,漏風。多窮勢的人家,結婚時對娘家人也得大方一些,新郎家平時抽「綠葉」,為款待娘家人,今個愣拿出「恆大」來。喜煙不能不抽,不抽白不抽,於是,屋子裡就煙霧騰騰起來,瓜兒覺得特別欺鼻子,喘不出氣來。她弓著身子,將臉埋在枕頭裡,忍受著雙重痛苦,刀剜似的疼除外,還嗆得難受。等她媽把新娘子的娘家人都打發走,來看瓜兒的時候,瓜兒已經通身是汗,忍不住直哼哼了。她媽嚇壞了,趕緊拾翻著招呼人,借三輪,往婦產科送,失里慌張地趕到醫院,直接抬到急診,大夫叫閑人都剎后兒,光把瓜兒一個人推屏風後邊去,瓜兒拉著哭腔說:「媽,我怕。」她媽拿著手巾把,不管大夫攔不攔著,就過去給瓜兒擦擦腦門子上的汗。「別怕別怕,媽就在邊兒上盯著。」大夫最後還是把老太太轟到外頭,她媽一邊探頭往急診室瞅,一邊給幾個街坊派活,你去把她爸爸喊來,你家去捎床被褥來,你在這兒隨時待命……看老太太那麻利快的派頭,不比一個連指導員差。
進去,卻見瓜兒坐在病床上滴答眼淚,她媽撲過去,問她:「丫頭,大夫說你什麼了?」瓜兒怪難為情地說:「我真是討沒臉。」她媽急急渴渴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小姑奶奶,你給我說個清楚啊。」瓜兒撅著嘴說:「大夫說,我還沒開骨縫兒呢,離生還早著吶。」她媽問她:「你肚子還疼嗎?」瓜兒說:「也怪,我往病床上一躺,就不疼了。」她媽說:「不疼了好,不疼了好,我們先回去吧。」瓜兒窩窩囊囊地說:「我折騰一個溜夠,也沒生,要是在家門口傳出去,多叫人笑話。」她媽說:「管那些幹嗎,聽拉拉蛄叫喚還不種莊稼啦。」
在他read.99csw.com們倆擦肩而過的一剎那,桃兒說了句「往後打球賣一膀子力氣,別給我丟人」,就過去了,熗鍋站住,對著她的后脊樑說:「哎,你就(貝青)好吧。」桃兒故意連頭都不回,心裏卻一塊石頭落了地,她心說:熗鍋呀熗鍋,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意,就看你的表現了,要是不給我作臉,腰板還挺不起來,我家裡早就給你預備了笤帚疙瘩,咱就走著瞧。
「我自個兒還單著呢,凈給他們跑龍套,憑什麼呀!」她想。說穿了,就是心裏覺著不太平衡。
「我告訴你,梨兒,你還別出這個錛兒拉頭!」七嬸差點兒沒叫梨兒氣背過氣去,不依不饒,桃兒她媽趕緊拉著,一頭勸七嬸,一頭罵梨兒,折騰出一身汗。這麼一鬧哄,倒把打貓的事兒差乎過去了,那一窩貓算是逃過了一劫。
桃兒還算識路子,轉軸轉得快,接茬兒說:「你不說還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餓了。」
「我冤枉啊,我沒有!」
「哎呀,我的瓜兒呀!」桃兒她媽扔下毛巾,就豁了命地往急診室里闖,大夫叫她冷靜,她也冷靜不下來。
「四合要是在,我一覺病,他拿個自行車就把我送醫院去了,還用驚動這麼多街坊鄰居……這下子倒好,現世報!」瓜兒說。她媽說:「快別閑白一大堆了,誰都備不住的事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就你嫌丟人現眼兒!」
這還不算完,她還得找她的小姐們兒算賬。
這時候,門外頭又吵吵起來,以為是鬧房,拉門一瞧,原來是七嬸家打貓,桃兒她媽問問是怎麼回事,七嬸說不知打哪來一隻野貓,在他們家煤池子做月子,下了一窩小貓,沒等桃兒她媽說話,梨兒就先張嘴了:「你們真是作孽呀,把這隻母貓打死了,它的那一窩小貓怎麼辦?」七嬸不樂意聽了。「你這兒孩子怎麼說話呢,誰作孽呀?」梨兒說:「貓可有七條命,小心別叫它找尋上你——難怪你整天南受北受的呢。」
「喝了,這個去火。」梨兒嫌苦,不接,秦惠廷硬往她手裡塞。
「你給我過來,我把我的事兒就只對你一個人講了,怎麼全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小廣播了?」
「這不都是趕巧了嗎,小點音兒,別叫人聽見。」秦惠廷盡量往她老伴兒的火頭子上澆水。
「就為這個,我都跟他們吵起來了,把他們罵了一頓……」
「你看看,你看看,都這晚兒了,梨兒跟桃兒還不著家,還不都是你慣的。」桃兒她媽終於找到個出氣筒子。
「聽說了嗎桃兒,夜個咱們跟油印機廠籃球比賽輸了。」
「當然要了,你什麼時候見我吃過素?」桃兒見她姐們兒張皇失措的架勢,背過身去,蔫蔫嘎嘎地笑了,她又找補兩句,「快一點兒,我都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婚宴上的娘家人都擠在她們家外屋,唧唧喳喳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