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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十章

下卷

第十章

「誰這麼招欠呀!」早晨起來,桃兒跟瓜兒對鏡子一瞧,立馬炸鍋了,過來找果兒,一看,就果兒腦門任嘛沒有。
「瞎掰,這不可能。」果兒矢口否認。
姐幾個都樂著說:「又沒人跟您搶,看您急赤白臉的樣兒。」桃兒她媽一臉不樂意地說:「從打有了這孩子,你爸就一門心思了,連我也不擱眼裡了。」秦惠廷說:「我是小的兒也要,老的兒也要,反正背著抱著一邊沉。」桃兒她媽搡他一把。「啊呸!」趁老倆鬥嘴的當兒,桃兒跟瓜兒都去挑房了,誰住東屋,誰住西屋,爭競起來。她們都是在平房長大的,對樓房其實一點兒不摸門,爭也是瞎爭。果兒警告桃兒:「你挑好了房,就在你房裡老實待著,別打個雷下個雨就往人家被窩裡鑽。」桃兒狡辯道:「那都是小時候的毛病,而今早改了。」瓜兒說:「就怕狗改不了吃屎。」桃兒她媽說:「你看看你這幾個閨女,還沒到哪啦,就打咕起來了。」秦惠廷說:「不過就是個新鮮勁兒,沒兩天,就住膩了。」
早晨起來,她漱口的時候,對著鏡頭瞧瞧,她還不老,渾身都是勁兒,臉蛋也有紅是白的。
「誰造謠誰是小狗子。」桃兒說。
甚至想: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了,現在我是他的人了。
瓜兒見果兒有點兒掛臉兒,怕鬧翻兒了,就趕緊推活絡船:「行了,行了,別閑白六大堆了,肚子餓得都叫喚了。」果兒也借坡下驢。「噢,拐彎有個早點鋪,你們等等我,我擦把臉。」她跑到水管子那,狠狠地給自己一個嘴巴。「真丟人,凈叫人看笑話。」
從打跟扣痂兒鑽過被窩以後,她對他就更痴心了。
五一節的前幾天,果兒才真正得空兒,可以歇歇了。
果兒到單位,一大攤子事都堆在那,黏糊得她沒工夫走閑心,只能跟捻捻轉兒似的趕羅,她這才心思靜下來一點兒。傳達室大爺告訴她,夜個她丈夫來找過她。果兒心裏咯噔一下子,捏著鼻子問道:「他都說了些什麼?」傳達室大爺說:「他只說好長時間沒見了,挺想你的。」果兒囑咐了一句:「下次他再來,你就說我沒在。」傳達室大爺拍著老腔勸她:「小兩口,鬧歸鬧,值不當的記仇。」果兒說:「誰跟他是兩口子?我們倆早就牛蹄子,兩半兒了。」她怕她離婚的事兒說出來,在局裡張揚開,反而不好,就含糊其辭了。傳達室大爺見挺隨和的她,突然間變成炮銃筒子了,也就不敢再多嘴多舌了。果兒有點兒堵心,不知道苜蓿找她又有什麼勾當。很奇怪,自打他們離婚,她很少想到他,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跟他就不這樣。果兒是夾著個鋪蓋卷離開苜蓿的,沒拿一樣值錢的東西,就幾件換洗的衣裳和一條手巾,苜蓿甚至問都沒問她:你走了住哪去?也沒七個碟子八個碗,吃飯使什麼傢伙?腰裡帶沒帶活泛錢?……想起這些個,叫人寒心。她想好了,苜蓿再來,她也不會給他好臉看。這時候,一會兒會計科來找她簽字,一會兒銷售科來找她報賬,很快,她https://read.99csw.com就把苜蓿忘後腦勺去了。
當天,果兒給後勤科打個電話,求他們幫著再搭倆床,反正單位庫房裡鋪板有的是,她還一再說明,將來不用了還還回去。後勤科長沒含糊,半個鐘頭就把問題解決了。晚上,姐仨兒一人住一間,都睡不著,只好又都擠一個床上聊大天。桃兒得便宜賣乖說:「幸虧有我和大姐來陪你,要不你一個人在這麼大的房子里待著,多瘮得慌啊。」果兒踹了她一腳。「那樣我更清靜,起碼沒人攪和我。」桃兒搖搖腦袋說:「二姐,你變了,變得獨了。」
「你給我起來。」姐倆兒把果兒從被窩裡薅起來。
不過,這四條只有她們姐四個知道,屬於家庭秘密,因為她媽當時囑咐過她們:「你們少到外頭散去,要是將來桃兒真嫁不出去,賴你們。」桃兒見倆姐姐拿她找樂兒,有點兒惱,拿被卧把腦袋一蒙,說了一句:「該說的都說完了吧,那好,我先睡了。」她還故意打了個哈欠,表示她沒編瞎話。果兒卻說:「對了,還有一條忘了說。」瓜兒和桃兒只好又豎起耳朵聽著,聽她還要嚼扯什麼。果兒一本正經說:「禮拜一到禮拜六你們可以住這兒,禮拜天可要挪挪窩兒,住咱媽那去。」瓜兒跟桃兒相互對了對眼神,皺著眉頭一塊兒問果兒:「為什麼?」果兒趕緊補充道:「怕咱爸咱媽惦記你們唄,所以叫你們多陪陪他們。」
踮個腳,到那倆屋瞅瞅,那姐倆兒都在自己的床上打呼嚕呢,果兒拿鋼筆在一人腦門上畫一個五角星,那姐倆兒愣是沒醒,她偷偷笑了。「睡得簡直跟八戒一樣。」解個小手,她又悄悄回自己屋裡,鑽被窩裡,接著睡她的回籠覺了。
果兒臉紅了。「你們就是小狗子!」
「你還跟我們耍滑頭。」瓜兒跟桃兒上下齊手,胳肢她。
果兒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現在要回頭還來得及,可惜,她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反而盼著快一點發生什麼。當扣痂兒拉起她的手的時候,她揚了揚眉毛,給他一個會心的微笑,她的神經從來沒有過的放鬆,他親她時,他的鬍子怪扎得慌的,可她覺得很舒服……親熱過以後,他們並排躺在那裡,說了些家常話,果兒給扣痂兒點上一棵煙,叫他抽,她喜歡看他歪著嘴叼著煙捲兒的樣子,像個壞嘎嘎兒。她好歹穿上一件貼身小衣服,懶懶地賴在他身邊,聽任一種甜甜蜜蜜的感覺在心裏蔓延,也許這就是幸福,也許不是,反正她很迷戀。扣痂兒再次摟住她,用粗大的手撫摸她臉蛋時,她說:「你走吧,以後的日子長著呢。」扣痂兒說:「我就睡這一晚上不行嗎?」果兒說:「不行,你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呢。」扣痂兒真要走了,她又把頭扎進他懷裡,膩半天。「你要加倍對你老婆好,因為我們倆都對不起她。」扣痂兒走了,她靠著窗戶框子上站好久,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團團包圍著她,她恨不得把扣痂兒叫回來,藏在自己的屋子裡,隨時可以見到他,隨時九-九-藏-書可以擁有他——然而,她不會那麼做,她不是個糊塗蛋子。正因為如此,在扣痂兒跟她說「要不我離婚算了」時,她才對他說:「千萬別動這個腦子,那樣,我們倆就缺德帶冒煙兒了。」那晚,她是抱著枕頭睡的,彷彿抱著的是扣痂兒,扣痂兒遺留下來的煙味,還在空氣里瀰漫著。那晚,她又夢見她跟扣痂兒在干那種說不出口的事兒……
一家子,都被果兒住的這麼豁亮的房子震住了,最叫桃兒眼熱的是,居然有自己的茅房,撒尿不用排隊了。果兒沒想到離婚的事兒這麼容易地過關了,不禁鬆了一口氣,這大概也是她當了官所得到的好處之一吧。她想,擱從前,她媽非得哭哭鬧鬧投井上弔不可,不弄你個灰頭土臉不算完。「媽,你跟爸也搬過來住吧?」果兒一個勁兒跟她媽獻勤兒,她媽沒說什麼,她爸倒先投票反對了:「我住不慣樓房,不接地氣。」她媽也順著老伴兒說:「是啊,在高處待工夫大了,頭暈。」桃兒渾吃悶睡慣了,這時候搶話兒說:「你們住不住我不管,反正我要搬過來,對了,還有大姐——」瓜兒抱著孩子正滿屋溜達,見桃兒這麼說,順口說:「行啊。」秦惠廷不幹了,過去把小繼合抱在懷裡。「你們搬過來可以,但是這個小白眼子得跟我!」
她最擔心的是,要是有一天,他不要她了,怎麼辦?
書記說:「這幾個禮拜,忙得夠你一受的,給你三天假,鬆口氣兒。」果兒還一個勁兒假積極,說能堅持,書記和氣地說:「也該提溜盒點心看看老的兒去了,都這麼些日子啦。」本來,想回家把她爸她媽接到新房子來住幾天,也算是溫居,可是到了家門口,她又變主意了,直接奔了她跟扣痂兒常見面的老地方,她沒有留記號,而是流連於那些過去所留的記號中間,尋找著舊日的痕迹。這時候,扣痂兒的形象突然在她記憶中活起來了,他是個典型的紅臉漢子,看著虎頭虎腦,其實比誰都知道心疼人。往事就像一捆柴禾,叫心火一點,騰地就燒起來,她才發現,她原來是那麼地想他,想他的一舉一動,想他的一言一行,所以當扣痂兒端著碗去打面醬路過這裏時,她一下子就撲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結果,碗揍了,醬也灑了。扣痂兒顯然也被她的衝動鬧蒙了,以往,她見到他,都不打招呼,總是跟在後邊,沒人時,才過去扽扽他的襖袖子……「這麼些日子不露面,我以為你不想再見我了。」扣痂兒說。果兒沒吭聲,腦袋斜過來枕在他的肩膀上。那天,她把他帶到了她家,門一關,就剩下他們倆人,他們似乎都不大習慣,半天都嘬著牙花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荒荒著。「這麼多間房子,都是你一個人的?」扣痂兒似乎有點兒不大相信。「是我一個人的,我騙你幹嗎?」果兒見他半信半疑的架勢,很享受。只有在這一瞬間,她才有那麼一點兒成就感。
果兒想起來了。「別再是我撒癔症,無意畫的吧?」
「憑什麼我們搞對象,就https://read•99csw•com得告訴她,她有了對象卻要瞞著我們,這公平嗎?」桃兒驢臉耷拉著,一肚子的氣不忿地說。這話不但叫果兒無言以對,就是瓜兒似乎也啞巴了,光是一個勁兒攏頭髮。桃兒偏得理不讓人,接著往下說:「都是一個娘腸子里爬出來的親姐妹,做什麼都留一手,你說夠意思嗎?」
「我們先跟你湊個熱鬧,你有了主兒,我們就搬……」瓜兒說。
趕上個颳風下雨,叫對象來接,想在姐們兒跟前賣派賣派都不能夠。
「我又怎麼了,睡得好好的?」果兒一邊下地穿衣裳,一邊一臉無辜地問道。
「咦?」後半夜醒來,果兒一看,床上就她一位了。
果兒屈得慌,她抹搭著眼皮,心話說:不是我不想跟你說,實在是我說不出口啊!
三天的假,一眨巴眼兒的工夫就過去了,明個又得忙的手腳不拾閑兒了,回得了家回不了家還得兩說著。
「我可以證明,就是這麼回事兒——不定錯拿我們當成誰了呢。」桃兒跟著推波助瀾。
「你交代,這是哪個階級敵人搗亂破壞?」桃兒指著自己的腦門問她,「你要敢抵賴,非叫你坐老虎凳不可!」
果兒只好撂下架子,哄弄桃兒:「我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等有一點兒模糊,我頭一個告訴你,叫你給參謀參謀,總行了吧。」瓜兒也跟著敲邊鼓:「行了,老妹子,二姐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了,差不多了。」果兒瞅瞅瓜兒,覺得她怪可疑的,明明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秘密,可還一個勁兒幫自己遮羞臉,莫非她也有什麼秘密?桃兒本來就是一根筋,吃順不吃戧,給三兩句好話,就沒事兒了。「好,一言為定,有了一撇,你一準得告訴我。」桃兒說。果兒自然是滿應滿許,可是心裏卻嘀咕開了:要是桃兒知道我偷了人家的爺們兒,她會怎麼看我呢?畢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一個人,要把所有的心事都悶在罐兒里,不抖摟出來,實在不是一件舒坦的事兒,憋得慌,她乾脆跑到水管子那,接半盆子涼水,再兌上一點熱的,扎猛子,好叫自己清醒一點兒。瓜兒一再囑咐她:「小心別著涼了。」果兒說:「不至於的,我沒那麼嬌氣。」瓜兒不放心,又給她做了一壺開水,還幫她在頭上打胰子。她很感動,感動得差一點兒迷里馬虎地把實話說出來……沒心沒肺的桃兒氣肚子,見人家摸黑,她也抓瞎,非得叫大姐也給她洗洗頭不可,瓜兒磨不開面子,只好又伺候小姑奶奶一回。磨煩了一個溜夠,都到半夜了,姐仨兒明個都得上班,要起早,才趕緊鑽被窩兒,桃兒還想再扯幾句閑篇,瓜兒跟果兒都沒理她,各自納摸著各自的滋味,在床上折餅兒。桃兒見倆姐姐都淡著她,也不找沒味,把腦袋瓜一蒙,沒幾分鐘就不知天南地北了。
「你個沒出息的,睡覺也不老實,抱完了我,掉過頭去,又去抱她。」瓜兒眯縫著眼兒說。
桃兒跟瓜兒咬耳朵說:「咱警醒著點兒,等禮拜天咱假裝走人,然後殺她個回馬槍,來個捉姦在床。」瓜兒說:「人家就是https://read•99csw.com約會,也是正當防衛。」桃兒說:「那何必騙咱們呀,背人沒好事,好事不背人。」果兒不耐煩地說:「甭這麼多鹹的淡的,快睡吧,天晚了。」姐仨兒就蜷著個身子,擠在一張床上睡著了,翻個身都翻不了。
果兒把辦公室電話留給瓜兒和桃兒。「有要緊的事兒,就打這個電話找我。」
依果兒的主意,晌午飯,就便就在門口的小館吃了算啦,桃兒她媽急了:「家裡都做得了,花那冤錢幹嗎?」既然當家的說話了,誰還敢反駁,也就在背後擠擠鼻子弄弄眼兒。可是到家,她媽並不急著忙活飯,而是忙活著跑人家串門去了,秦惠廷光嘆氣,沒話說,他從不當著孩子們的面兒,跟老伴丁當五四。還是人家桃兒膽大,愣把她媽從人家拽回來。「您就喜歡說家長里短,就不怕把我們爺幾個餓透膛了?」她媽說:「當初你二姐出門子的時候,你知道他們背地裡說什麼嗎,說咱們老秦家貪圖男方是個科長,我現在叫他們知道知道,我們二閨女已經是局長了……」桃兒說:「哎呀,生不著的閑氣,您也生。」她媽振振有詞地說:「人活著,為嘛?不就是為一口氣嗎?」桃兒論鬥嘴,真鬥不過她媽,干張嘴,說不出話來,她媽長吁了一聲:「這下子,我痛快多了——這口氣我憋了好幾年啦。」
「哼!」桃兒跟她較勁兒。
「幹嗎這麼雞一嘴、鴨一嘴的,看我好欺負是不是?」
到這時候,果兒才發現,她跟扣痂兒的關係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也沒溜兒得多。
果兒滿床打滾,實在受刑不過,只好招了:「這能賴我嗎,誰叫你們走,也不告訴我一聲,叫我一宿都不敢翻身。」她認罪也不忘拉點兒客觀。
「就是,省得我們礙你們眼。」桃兒也跟著幫腔。
瓜兒也持懷疑態度。
在她歇班的這三天里,她破例又跟扣痂兒見了一面,儘管只是短短地說上兩三句話,她並沒有把他帶回家,但是口氣全變了,嬌滴滴的,就像剛結婚沒兩天的小媳婦。跟瓜兒、桃兒她們說著說著話,她都會突然想起他,偷偷地笑一笑。瓜兒、桃兒她們拿她開涮,她也不在乎。扣痂兒一照面,頭一句話就是:「你長漂亮了。」果兒不信。「真的假的?」扣痂兒說:「真的,回頭自己照照去。」果兒回去真照了,眼睛確實比過去有神了,至於鼻子眼兒捂的,也就是看得過去,湊合事兒。要不都說:搞對象的人臉上掛相呢。那天,扣痂兒要去她家,還磕磕巴巴地說:「就坐一會兒。」果兒說:「別,越勤就越饞,咱們還是摳縮著一點兒好。」扣痂兒哭喪著臉不言語了,果兒哄他半天:「急什麼急,早晚都是你的……」扣痂兒趁人不留意,跟愣頭青一樣抱起她,掄了一圈,掄得她暈得忽兒的,差一點兒心軟,又把他拉回家去。晚上吃飯的時候,她突然又回想起這些,把筷子頭含在嘴裏,瞎琢磨起來,她媽給她一巴掌。「不緊著吃飯,尋思什麼了?看茄夾都叫桃兒一個人扒拉了。」桃兒說。「我二姐有心事了,你拉扯上九-九-藏-書我幹嗎。」果兒趕緊遮掩:「我哪來的什麼心事?我是在考慮工作問題。」桃兒說:「別往自個臉上貼金了。」她媽站在果兒一邊。「她一個當幹部的,不考慮工作考慮什麼?」桃兒叫她媽噎得上不來下不去,只好咽了一口唾沫說:「偏心眼兒。」果兒偷著笑半天。瓜兒小聲勸桃兒:「她現在是咱家的香餑餑,誰叫你跟她較勁的。」桃兒說:「還講不講民主了,這家?」她媽說:「你要講民主,往後都是你做飯,做好飯,你想怎麼講就怎麼講。」桃兒這才不敢接茬兒了。
「你還好意思說。」那姐倆兒氣哼哼地說。
她回到娘家,告訴他們:單位分給她新房了,待會兒吃了飯,全家都去看看。桃兒急性子,「吃什麼飯,先去看看房,回來再吃也不晚。」桃兒她媽也是這主意。於是,娘幾個到秦惠廷坐堂的藥房,叫他晌午頭別回家了,直接奔二丫頭家會合,秦惠廷讓她們到別處等著,他編個瞎話,溜出來,跟她們一塊兒走。桃兒她媽說:「你看你爸,純粹是個落後分子。」桃兒說:「就是,凈給我做壞榜樣。」秦惠廷說:「你們要瞧我不順眼,就撤了我這個爹。」幾個閨女都笑了。
「這個號碼,除了給我們倆,是不是還給別的什麼人了?」桃兒純粹是沒事找事,翻著白眼兒質問果兒。瓜兒看不下去了,搡打了桃兒一句:「你這倒霉孩子,怎麼老跟你二姐過不去!」
「造謠,你們倆肯定是造謠!」
到了地界兒,桃兒她媽問:「苜蓿怎麼沒在?」果兒這才把她跟苜蓿散夥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彙報了一番。沒等她媽表態,那姐幾個就先嚷嚷起來:「散得好,本事不大,花花腸子不少,我們早就看他來氣。」她媽壓低了聲音說:「那這房子是誰的?」果兒說:「我的呀。」接著她把自己怎麼當的副書記,又怎麼夜以繼日的工作經過說了一遍。顯然,這大大出乎了她媽的想象。「你都當書記了,苜蓿還是個小科長,這就確實不相當了。」果兒趕緊解釋:「媽,我跟他離婚不是因為這個。」她媽卻表現出少有的寬容。「離就離吧,將來再找個般配的,你現在已經是個大幹部了,道理比我知道的多得多。」秦惠廷在一邊打哈哈:「早知道你這樣,我也當幹部去了,到那時,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媽撇撇嘴,一臉的看不起。「就你?你也有那個道行!」
走上馬路,果兒才發現,兩邊的槐樹葉子都綠了,也許過不了多些日子,小小的槐樹花就會骨朵出來,散發著香味。
「這麼早,鬧什麼鬧!」她早把夜裡使壞的事兒給忘了。
瓜兒說:「趁著都在,我們趕緊立個規矩,輪流歸置屋子,別光禍禍兒。」桃兒反對:「這麼多房子,一個人歸置還不得歸置一天呀。」果兒徵求她的意見,誰叫她最小呢。「你說怎麼著?」桃兒說:「要我說,就自己管好自己的房,保持清潔衛生。」瓜兒跟果兒都說可以,在她們姐幾個當中,生活能力最差的就是桃兒,梨兒在的時候,給她總結過四條:又饞,又懶,又拙,又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