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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五章

第二部

第五章

「好,您聽我說……他們照例賠了罪:『我們覺得很抱歉,這是個不幸的誤會,請您原諒。』留香腸鬍子的九品文官開始有點心軟了,但還是要表示表示他的憤怒。他火冒三丈,滿口粗話。我又只得施展施展我的外交才能了。我說:『我也認為他們的行為不對,但請您原諒,這是個誤會,他們年輕無知,而且剛剛吃過早飯。不瞞您說,他們感到很後悔,請您饒恕他們的過錯。』九品文官聽了心又軟了,說:『我同意您的意見,伯爵,我也準備饒恕他們,但您要明白,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個正派女人,卻遭到這兩個小流氓的侮辱和調戲……』您要知道,那個小流氓當時就在場,我只好再給他們調解。我又運用外交手腕,可是事情剛要結束,我們的九品文官又冒火了,臉又漲得通紅,香腸鬍子又豎起來,我只好再一次施展我的外交手腕了。」
「您把這種醜事講給我聽幹什麼?嗯?」
這兩個青年都在伏倫斯基的騎兵連里服役。九品文官范登跑來https://read.99csw.com找團長,控告他的兩個軍官調戲他的妻子。據范登說,他的年輕妻子(他們結婚才半年)和她母親在教堂里做禮拜,她忽然感到不舒服,因為懷了孕,站不住,看到一輛馬車,就雇了車回家。這時候,有兩個軍官追逐她,她害怕了,身體更不舒服,一到家就跑上樓。范登已從官廳回來了,聽到鈴聲和說話聲,便走出來開門。他看見兩個喝醉酒的軍官,就把他們推出去。他要求嚴辦他們。
「他們打了打鈴。出來一個侍女,他們就把信交給她,還再三向她表示,他們愛那個女人愛得神魂顛倒,要是不能見見她,簡直就會在門口當場死去。那侍女疑惑不解地同他們談著話。突然一位留有香腸般絡腮鬍子、面孔紅得像龍蝦的先生走出來,聲明房子里除了他妻子以外沒有別的人,就把他們倆趕走了。」
「不,不論您怎麼說,」團長把伏倫斯基請來,對他說,「彼特利茨基也實在太不像話了,沒有一個禮拜不鬧事九_九_藏_書。這位九品文官也不肯罷休,他會去上告的。」
伏倫斯基來到法國劇院,同團長一起走進休息室,向他報告自己的成功和失敗。團長考慮了一番,決定不受理這個案件,但後來出於好奇,又向伏倫斯基詢問他們會見的詳細情節。他聽伏倫斯基講到九品文官剛有點平靜,但一想到事情的經過,又冒起火來。伏倫斯基說完最後一句調解的話,就乘機退出,卻把彼特利茨基推到前面。團長聽到這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好一陣。
「也許是這樣。他們到一個同事家去吃飯,情緒非常好。他們看見一位漂亮的女人坐馬車追過他們,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至少他們認為她在向他們點頭,向他們微笑。他們自然就追了上去。他們沒命地趕著馬。使他們驚奇的是,這位美人兒就在他們去吃飯的那戶人家門口停了下來。美人兒跑上樓去。他們只看見短面網下的紅唇和一雙小巧玲瓏的腳。」
「說得明白些,是喝過酒的。」
「有什麼困難嗎?」
「您怎麼知read.99csw.com道他的鬍子——像您說的那樣——像香腸呢?」
「啊,祝您成功!」她用法語補了一句,把不握扇子的那個手指伸給伏倫斯基親吻,聳聳肩膀,讓縮上來的衣服滑下一點。這樣,當她接近腳燈時,在煤氣燈光和眾人的目光下,她的肩膀和胸部就會充分袒露出來。
「事情可有意思了。原來這是一對幸福的夫婦,九品文官和他的夫人。九品文官提出申訴,我就當了調解人,而且是個頂呱呱的調解人!我敢保證,就是塔列蘭 也比不上我。」
「哦,結果怎麼樣?」
「一定是你們團里的軍官,是不是?」
「那您就聽我說:有兩個快樂的小夥子乘車去……」
伏倫斯基到法國劇院去了。他確實要去看看那位從不錯過一場法國劇院演出的團長,向他報告這二天來他起勁地忙https://read.99csw.com碌著的調解工作。捲入這件事的有他喜愛的彼特利茨基,還有那個不久前才調到團里來的可愛的青年,出色的同事,年輕的凱德羅夫公爵。這件事主要是關係到團的名譽。
「嘿,這故事一定得給您講講!」培特西笑著對一位走進包廂來的太太說:「他真把我笑死了。」
「這事有點荒唐,但太有意思了,我很想講給您聽聽,」伏倫斯基眉開眼笑地望著她,說,「我不講他們的名字。」
「但我會猜的,這樣更有趣。」
「可您剛才是怎麼對我說的?後來,這兩個年輕人走到同事家裡,他辦酒席替他們餞行。當然,他們可能多喝了幾杯,這在餞行筵席上是常有的事。吃飯的時候,他們打聽樓上住著什麼人。可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問:『樓上有小姐們住著嗎?』主人家的僕人回答說:『這裏住著很多位小姐。』飯後,這兩個小夥子走到主人書房裡,給這位素昧平生的女人寫信。他們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表白愛情,又親自把它送到樓上,以便當面解釋信里可https://read.99csw.com能寫得不夠清楚的地方。」
「嗯,您聽我說。我剛才去給他們調解過了。」
「這事真不像話,但挺好笑。凱德羅夫是打不過這位先生的!他大為生氣,是嗎?」團長笑著反問。「今天克列爾怎麼樣?美極啦!」他接著談論起新來的法國女演員。「不論你看多少遍,她總是天天不一樣。只有法國人才有這樣的本領。」
伏倫斯基看到事情不妙,又不可能舉行決鬥,只得竭力勸說那位九品文官不要太激動,私下了結這件事。團長請伏倫斯基來商量,因為知道他這人品德高尚,辦事機靈,尤其是一向珍惜團的聲譽。他們談了一陣,決定讓彼特利茨基和凱德羅夫隨伏倫斯基去向這位九品文官賠禮。團長和伏倫斯基兩人都明白,憑伏倫斯基的名字和他宮廷武官的身份,是能使九品文官回心轉意的。這兩個條件確實都起了作用,但調解結果究竟怎樣,正像伏倫斯基說的,還在未定之際。
「我沒有說是軍官,只是兩個吃過早飯的小夥子……」
「您講得那麼津津有味,我看您就是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