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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夜 姑獲鳥

第三十五夜 姑獲鳥

「抱一抱這個孩子!」女人的聲音沙啞刺耳。
他小心地問道:「什麼?」
他趕快走了過去。這個女人讓他渾身寒冷。
在《百物語評判》和《奇異雜談集》中有相似的記載:女人因難產而使嬰兒喪命,於是女人因怨氣而變成妖怪,夜中抱著孩子出現在人們面前。類似的記載在《本草綱目》《和漢三才圖會》等著作中都能找到。
他又想起了那個女人。
遠藤英次感覺到自己心髒的跳動頻率加快了。
乳母鳥的傳說最接近中國古書里的姑獲鳥。《本草綱目》等記載道:姑獲鳥是棲息在荊州的怪鳥,夜晚飛翔在空中,時刻尋找加害的目標,它們脫掉羽毛就會變成人類女子的模樣。它們搶走別人的孩子,然後當做自己的孩子飼養,有時看到夜裡掛在外面的衣服,就會在衣服上留下血印,而那件衣服的主人則會被奪去靈魂。
遠藤英次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夜空中飄著細雨。
遠藤英次感到害怕了,他發狂般扯出了衣櫃中所有的襯衫。

姑獲鳥

他臉上堆笑跑上前,問道:「醫生,請問我們家的產婦情況如何?」
他跑到了家門前,又回頭向那邊望去。那個詭異的女人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仍然伸著僵直的雙臂,嬰兒在她手中緩緩地動read.99csw.com
小街中有路燈,勉強照亮了燈下微小的範圍。
據說,入夜的街上會有奇怪的女人對路人遞上她手裡的嬰兒,並要求路人抱一抱這個嬰兒,如果路人抱了這個嬰兒,那麼嬰兒則會突然張口,狠狠地咬斷路人的脖子……
但是,他沒有時間了。他想,這隻不過是洗滌時被染到的顏色。於是他安下心,想了想,取出藏在柜子內側的一件襯衫。
他喘了兩口粗氣,試圖不再去想那個女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日本福島縣南會津郡中,流傳著姑獲鳥的傳說。據說,夜晚出現抱著嬰兒的女人,會要求路人抱一抱她的孩子,如果路人抱了她的孩子,她就會升天成佛,但抱了孩子的路人則會被孩子咬斷喉嚨。
不可能,不可能,遠藤英次這樣想著,腳步更快了。
遠藤英次進了家門,回身上了鎖。
在日本傳說中,姑獲鳥大多是下半身染血、抱著孩子的女人。
遠藤英次的笑容變得越來越難看。
姑獲鳥是一種起源於中國的妖怪,最早記載於唐代的書籍《酉陽雜俎》中,在北宋的《太平廣記》中也有記載,名為「夜行游女」,所以姑獲鳥也有夜行游女一稱。記載中說,此妖是搶奪別人嬰兒的妖鳥。
「你……」遠藤英次驚道。他猛然read.99csw.com發現,妻子的手中抱著一個嬰兒。
「抱一抱這個孩子!」遠藤英次想起了這個聲音,沙啞的、難聽的聲音。
女人不再說話,她僵直的胳膊一動不動,等著遠藤英次來抱她手中的嬰兒。
小街中很安靜,迴響著遠藤英次的腳步聲,硬邦邦的皮鞋發出的聲音單調又沉悶。
遠藤英次的家距離醫院並不遠,步行的話,用不到十分鐘就可以走到家。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腳步匆匆。他要迅速趕回家中,取出那個重要的東西,帶著它折返回醫院。
第三盞路燈下也徘徊著飛蛾,它們拍打著翅膀。燈罩之上,一隻奇怪的鳥直立著,俯視燈下,遠藤英次經過的時候,它也看了遠藤英次一眼。
他看了看這件襯衫,狠了狠心,還是把它穿在了身上,然後打開抽屜,拿出了安產護身符。這護身符能保佑妻子順利生產。
出了門,他小心地向街道上張望,確定那個女人已經不在,這才匆匆上路。
他轉身向妻子的病房走去,突然發現妻子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這是他的情婦送給他的禮物。遠藤英次拿起這件襯衫,心裏突然感到一陣酸楚。他清楚地記得,他拋棄了那個女人,在那個女人即將分娩的時候。當時她躺在產房裡,呼喚著遠藤英次的名字,九九藏書但遠藤英次頭也不回地走了,扔下了她和他的孩子。
遠藤英次嚇了一跳,他發現,這白襯衫的袖口處居然有血跡。
那個女人也有一頭長發。難道剛剛抱著孩子的女人就是她?
「醫生?」遠藤英次不明所以。那醫生一聲不響,沒再回頭。
遠藤英次停住了腳步。他知道不應該理會這個女人,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身,看著女人。
遠藤英次不經意地遠離了街邊,遠離路燈下的這個女人。他似乎注意到女人的懷中抱著什麼東西,那東西正緩緩地蠕動。
那醫生推了推眼鏡,抬眼看了看遠藤英次,忽然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從遠藤英次的身邊離開了。
遠藤英次正要奔向妻子,而妻子突然伸直了雙臂,把孩子遞到遠藤英次面前。
遠藤英次突然跑開了,他無法在這個恐怖的女人身邊逗留片刻。
第二盞路燈下站著一個女人,燈光昏暗,看不清她的面容。遠藤英次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看了遠藤英次一眼,遠藤英次焦急中絲毫沒有理會,他匆匆前行。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在茨城縣有「乳母鳥」的傳說。乳母鳥可以被認為是姑獲鳥的一種。據說,如果夜裡把小孩子的衣服晾在戶外,乳母鳥就會認為這是它自己的孩子的衣服,於是會在衣服上九_九_藏_書噴射有毒的乳汁作為記號。
她手中抱著的是一個嬰兒,那嬰兒很安靜。
他脫下已經濕透了的襯衫,又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然後回到卧室,打開衣櫃,拿出一件白色的襯衫。
遠藤英次不敢去看女人的臉,但直覺告訴他,女人正盯著自己。
遠藤英次趕快甩了甩頭,他要把這個荒誕的想法甩出腦中。
(完)
第四盞路燈下站著一個女人。
但是那女人突然說話了。
綿綿細雨浸濕了遠藤英次的襯衫,於是他又想,到家之後,在緊迫的時間中能否抽出空來換一件衣服。
又轉了一個彎,他步入了小街中。細長昏暗的小街,遠藤英次的家坐落在盡頭。
遠藤英次沒有去接那個嬰兒,他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傳說:
妻子的手臂僵直,低垂著頭,用沙啞的聲音說:「抱一抱這個孩子吧!」
遠藤英次喜出望外,笑容滿面道:「難道已經生了?真不敢相信。是男孩還是女孩?」
作家京極夏彥曾引用此妖名作《姑獲鳥之夏》一書。
雨水混在遠藤英次的汗水中,浸濕了他的全身。
女人的雙手伸得很直,把手中的嬰兒送到遠藤英次的面前。
他皺了皺眉,把襯衫隨手扔在床上,又拿出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剛要穿在身上,突然,他看到在袖口同樣的位置上,也有一處殷紅的血跡。
read.99csw.com突然,遠藤英次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他的大腦頓時如被針刺一般。另一個同樣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腦中,那是被她拋棄了的情婦,她在產房中大喊著遠藤英次的名字,同樣是沙啞的、難聽的聲音。
他覺得,現在看到的這個女人剛剛曾站在第二盞路燈之下。
遠藤英次看到了她,愣了,回頭看了看身後,發現第二盞路燈下沒有了女人的身影。
他走出了醫院大門,嘆了一口氣,轉了彎,上了人行道。
遠藤英次愣了片刻,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第一盞路燈下徘徊著幾隻飛蛾,它們飛舞著,甚至能聽清它們拍打翅膀的聲音。
當每一件襯衫袖口的血跡都呈現在遠藤英次的眼前時,遠藤英次驚呆了。
遠藤英次陡然感到一陣驚悚。
現在,他要把護身符帶到醫院。他的妻子預計今晚分娩,他們需要這件護身符。於是他把護身符塞進襯衫口袋裡,匆忙離開了家。
遠藤英次低著頭前行,他的心情越來越焦急。
那個女人是個瘋子,遠藤英次這樣想。可是,她的聲音……
女人半低著頭,長發如瀑,讓她的臉籠罩在陰霾下。
到了醫院,時間正好在零點,他快步向自己妻子的產房趕去。在走廊里,他遇到了妻子的護理醫師。
日文名稱:うぶめ(姑獲鳥)(産女)